,我就得去做。”
“你听她的话?”
“我相信她绝不会害我。”“不管我要你做什么事,你都肯做?”“你是她的朋友,我
也信任你。”
“你知不知道我要对你怎么样?”
“不知道。”主人的声音忽然变了,变得很凶狠:“我要把你按进一盆很烫的热水里,
用一把大刷于把你身上的泥全都刷下来,用一套你从来没有穿过的那种衣服套在你身上,用
一双新鞋子套住你的脚,再把你按在椅子上,用一锅已经炖了好几个时辰的牛腰肉把你的肚
子塞满,让你走都走不动。”
丁鹏笑了。
他已经听出她的声音。
一个人吃吃地笑着,从珠帘后走出来,竞是可笑。
丁鹏故意叹了口气,道:“我对体不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子害我?”可笑也故意板着脸
,道:“谁叫你这么听话的?我不害你害谁?”丁鹏道:“其实这些事我都不怕。”可笑道
:“你怕什么?”丁鹏道:“我最怕喝酒,如果你再用几斤陈年的绍酒来灌我,就真的害苦
我了。”
陈年好酒,红烧牛肉。
如果真的有人要用这些东西来害人,一定有很多人愿意被害的。
现在丁鹏已经洗了个热水澡,全身上下,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已换上了新衣服。
只有一根裤带没有换。
一根用蓝布缝成的裤带,一寸宽,四尺长。
对一个已经饿得发晕的人来说,这种酒实在太陈了一点,牛肉也未免太多了一点。
他真的已经连路都走不动了。
可笑嫣然道:“现在你总核知道,你实在不该对我太好的,因为对我越好的人,我反而
越想要害他。”
丁鹏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不能算对你很好,我只不过给了你一件衣服,请你吃了一
点冷牛肉、冷馒头而巳。”可笑道:“你给我的并不是一件破衣服,而是你所有的衣服,你
请我吃的也不是一点牛肉,而是你所有的粮食。”
她注视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柔情和感激,道:“如果有个人把他所有的一切全都给了你
,你会怎么样对他?”丁鹏没有说话。
他忽然觉得人生还是可爱购,人间还是充满了温情。
可笑道:“如果有个人把他所有的一切都给了我,我只有一个法子对他。丁鹏道:“什
么法子?”
可笑低下头,轻轻地说:“我也会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给他。”她真的把她据有的一切都
给了他。黎明。丁鹏醒来时,她还在他身旁,像鸽子般伏在他的胸膛上。看着她乌黑的头发
和雪白的颈子,他心里只觉得有种从来未有的幸福和满足。因为这个美丽的女人已完全属于
他了。他不仅满足,而且骄傲,因为现在他已是个真正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醒来,
正在用一双柔情似水的大眼睛痴痴地看着他。他轻轻抚着她的柔发,喃喃道:“你知不知道
我在想什么?”
可笑道:“你在想什么?”丁鹏道:“我在想,如果我是个又有钱又有名的人,我一定
会带你去游遍天下,让天下所有的人都羡慕我们,妒忌我们,那时你一定也会为我而觉得骄
傲的。”
他叹了口气,道:“可惜现在我只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
可笑嫣然道:“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穷小子。”丁鹏沉默着,忽然大声道:“我忘了,
我还有样东西可以给你。”他忽然跳起来。从床下一堆凌乱的衣服里,找出了他那条裤带,
“我要把这条裤带给你。”他说。可笑没有笑。因为他的神色很凝重,也很严肃,绝不像是
开玩笑的样子。可奖柔声道:“只要是你给我的,我一定会好好地保存。”丁鹏道:“我不
要你好好保存它,我要称把它剪开来。”可笑也很听话。她剪开这条裤带,才发现里面缝着
一张残破而陈旧的纸。纸色已经变黄了,前半页上面画着简单的图形,后半页上面密密麻麻
地写满了字。她只看了两行:“此招乃余平生之秘,破剑如破竹,青萍,华山、嵩山、崆峒
、武当、黄山、点苍等派之剑法,遇之必败。”
只看了这两行,她就没有看下去,带着笑问道:“这一招真的有这么厉害?”丁鹏道:
“本来我也投把握的,还不敢找真正的高手来试,可是现在我已知道。青萍,华山和嵩阳的
剑法遇着这一招,简直就好像豆腐遇见了快刀一样,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他很激动而兴奋
:“等我击败了柳若松,我就会去找比他更有名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要江湖中所有成名的
剑客都败在我的剑下,那时候我就会变得和‘神剑山庄’谢家三少爷一样有名。”可笑又看
了两眼,就把这张纸退还给了他,道:“这是你最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丁鹏道:“我
就是要把我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你为什么不要?”
可笑柔声道:“我是个女人,我并不想跟江湖中那些成名的剑客去争强斗胜。
只要你有这个心,我已经很高兴了。”她紧紧地拥抱住他,在他身边轻轻地说:“我只
想要你这个人。”圆月缺了,缺月又将圆。日子一天天过去,丁鹏几乎已忘了他和柳若松的
约会。可笑却没有忘,”我记得你七月十五还有个约会。”丁鹏道:“到了那一天,我会去
的。”
可笑道:“今天已经是初八了,这几天你应该去练练剑,最好能一个人到别的地力去练
,我知道你一看见我,就会…就会想的。”丁鹏笑了:“我现在就在想。
”
可笑没有笑,也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第二天丁鹏醒来时,她已带着她那笑起来有两个酒
涡的丫头离开了这小楼,只留下一封信。
她要丁鹏在这几天好好地练功,好好地保养体力,等到七月十五日的约会过去,他们再
相聚。
这使得丁鹏更感激。
他心里虽然免不了有点离愁别绪,可是想到他们很炔就会相聚,他也就提起精神来,练
剑、练力、练气。
为了她,这一战他更不能败。
他发现自己的体力比以前更好,一个男人有了女人之后,才能算真正的男人,就正如大
地经过雨水的滋润后,才会变得更丰富充实。
到了七月十五这一天,他的精神。体力都已到达顶峰。
对这一战,他已有了必胜的信心、必胜的把握。
七月十五。
晨。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丁鹏的心情也和今天的天气—样,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已精神饱满
,活力充沛,就算天塌下来也能撑得住。
万松山庄那有礼貌、懂得规矩的门房。看见他时也吃了一惊。
能够做大户人家的门房并不是件容易事,那不但要有一双可以一眼就看出别人是穷是富
的眼睛,还得有一张天生像棺材板一样的脸。
可是现在他脸上不但有了表情,而且表情还丰富得很。
他实在想不到这衣着光鲜、容光焕发的年轻人,就是上个月那一脸倒霉的穷小于。
看见他的表情,丁鹏更愉快,那天受的气,现在总算出了一点。
等到他击败柳若松之后,这位仁兄脸上的表情—定更令人愉快。
丁鹏心里唯一觉得有点抱歉的是,他和柳若松无冤无仇,本不该让他多年的声名毁于一
旦。
他听说柳若松在江湖中不但很有侠名,人缘也很好,面且还是位君子。
柳若松修长、瘦削,仪窜整洁,衣着考究,彬彬有礼,是个非常有数养,非常有风度的
中年男人。
对大多数女孩子来说,这神男人远比年轻小伙子更有魅力。
他绝口不提上个月的事,也投有说丁鹏今天来得太早了。
这一点已经让丁鹏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君子。
他的态度狠稳,行动轻捷,手指长而有力,而且反应很灵敏。
这又使得丁鹏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劲敌,在江湖中并没有浪得虚名。
用细砂铺成的练武场早巳准备好了,两旁的武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精光耀眼的兵刃,
树荫下还摆着六七张紫檀木椅子。
柳若松解释:“有几位朋友久慕丁少侠的剑法,都想来观摩观摩。我就自作主张请他们
来了,只希望丁少侠不要怪罪。”
丁鹏当然不会怪罪。
一个人成名露脸的时候,总希望有人来看的,来的人越多他越高兴。
他只想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柳若松道:“—位是武林中的前辈、点苍山的钟老
先生。”丁鹏道:“风云剑客钟展!”
柳若松微笑道:“想不到丁少侠也知道这位老先生。”丁鹏当然知道,钟展的正直,和
他的剑法同样受人尊敬。
能够有他选样的人来作这一战的证人,实在是丁鹏的运气。
柳若松道:“梅花老人和墨竹子也会来,江湖中把我们并列为岁寒三友,其实我是绝不
敢当的。”
他又笑了笑,露出了一种连君子都难免会有的得意之色:“还有一位谢先生,在江湖中
的名气并不大,因为他很少在外面走动。”他又笑了笑:“神剑山庄中的人,一向都很少在
江湖中走动的。”丁鹏动容道:“神剑山庄?这位谢先生是神剑山庄中的人?”
柳若松淡淡道:“是的。”丁鹏的心开始在跳。对于一个学剑的年轻人来说,“神剑山
庄”这四个字本身就有种令人心跞的震撼力。
神剑山庄,翠云峰,绿水湖,谢氏家族。谢家三少爷,谢晓峰。剑中的神剑,人中的剑
神。今天来的这位谢先生会不会是他?
第一位到的是点苍钟展。风云剑客成名极早,柳若松也称他为老先生,但是他看来并不
老,腰干仍然笔直,头发仍然漆黑,一双眼睛仍然炯炯有光。
他对这们曾经击败过请萍、华山、嵩阳三大高手的少年剑客,并不十分客气,后来丁鹏
才知道他无论对谁都不大客气。正直的人好像总是这种脾气,总认为别人应该因为他的正直
而对他特别尊敬。这是不是因为江湖中正直的人太少了?但是他并没有坐到上位去,上座当
然要留给神剑山庄的谢先生。
谢先生还没有到,“岁寒三友”中的梅花与墨竹已到了。
看见这两个人,丁鹏就怔住。
这两个人一个红衫银发,脸色红润如婴儿,一个脸色阴沉,轻瘦如竹,显然就是那天在
泉水尽头古树下着棋的那两个人。他们却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丁鹏这个人。
丁鹏很想问问梅花老人:“你为什么不把那只跟你一样喜欢穿红衣裳的小猴子带来?”
梅花老人却好像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居然还对丁鹏很容气。
丁鹏也很想忘记这件事,可惜有一点他是绝对忘不了的。
——可笑为什么要去找他们?她跟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把这好事问清楚,为什么要答应可笑:“你不说,我就不问。”
现在他当然更没法子再问,因为神剑山庄的谢先生已经来了。
这位谢先生圆圆的脸,胖胖的身材,满面笑容,十分和气,看来就像是个和气生财的生
意人。
这位谢先生显然不是名震天下的当代第一剑、谢家的三少爷谢晓峰。
别人却还是对他很尊敬,甚至连点苍的钟展都坚持要他上坐。
他坚持不肯,一直说自己只不过是神剑山庄中的一个管事的而已,在这些成名的英雄面
前,能够敬陪末座,已经觉得很荣幸。神剑山庄随便出来一个人,在江湖中已有达样的身份
,这样的气势。
丁鹏的心又跳了,血又热了。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也要到神剑山庄去,以掌中的三尺青锋去拜访那位天下无双的名侠
,讨教计教他那天下无双的剑法,纵然败在他的剑下,也可算不虚此生。
但是这一战却绝不能败。
他慢慢地站起来,凝视着柳若松,道:“晚辈丁鹏,求前辈赐招,但望前辈剑下留情。
”钟展居然道:“你还年轻,有件事你一定要永远记住。”
丁鹏道:“是。”钟展沉着脸,冷冷道:“剑本是无情之物,只耍剑一出鞘,就留不得
情的。”
两个紫衣垂髻的童子,捧着个装潢华丽的剑匣肃立在柳若松身后。
柳若松启匣,取剑,拔剑,“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声如龙吟。
谢先生微笑道:“好剑。”这的确是柄好剑,剑光流动间,森寒的剑气逼人眉睫。
柳若松一剑在手,态度还是那么优雅安闲。
丁鹏的手紧握剑柄,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手心已有了汗。
他的剑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绝对比不上柳若松手里的利器。
他也没有柳若松那种镇定优雅的风采。
所以他虽然相信自已那一招“天外流星”必定可破柳若松的武当嫡系刽法,却还是觉得
很紧张。
柳若松看着他,微笑道:“舍下还有口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也还过得去,丁少
侠如果不嫌弃,我就叫人去拿来。”
他自侍前辈名家的身份,绝不肯在任何地方占一点便宜。
丁鹏却不肯接受他的好意,淡谈道:“晚辈就用这柄剑,这是先父的遗物,晚辈不敢轻
弃。”柳若松道:“丁少侠的剑法也是家传的?”丁鹏道:“是。”
钟展忽又问道:“你是太湖丁家的子弟?”
丁鹏道:“晚辈是冀北人。”
钟展道:“那就怪了。”
他冷冷地接着道:“江湖传方,都说这位丁少侠不但剑法奇高,最有成就的那一剑更如
天外飞来,神奇妙绝。我学剑五十年,竞不知道冀北还有个丁家,竞有如此精妙的家传剑法
。”
谢先生点头道:“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江湖之中,本就有很多不求闻达的异人,
钟老先生虽然博闻广见,也未必能全部知道。”
钟展闭上了嘴。柳若松也不再说什么,回剑,平胸。道:“请!”
标题
古龙《圆月弯刀》
第三章 天外流星
七月十五,正午,烈日。
用细砂铺成的地面,在烈日下闪闪发光,剑的光芒更耀眼。
丁鹏的剑已击出。
他的剑法除了那一招“天外流星”之外。确实都是家传的,最多只能得一个“平”字,
平凡,平实,实在是很平常的剑法。
武当的剑法却是领袖武林的内家正宗,轻、灵、玄,妙,在柳若松手里使出来,更是流
动莫测。
他只用了挑。削,刺三字决,可是剑走轻灵,身随剑起,已经将丁鹏逼得透不过气来。
大家对这位刚刚在江湖中崛起的少年剑客都有点失望了。
丁鹏自已却对自已更有信心。
他至少已看出了柳若松剑法中的三处破绽,只要他使出那一招“天外流星”来,要破柳
若松的剑法。真如快刀破竹。
他本来还想再让柳若松几招,他不想要这仅前辈剑客太难堪。
“但是真剑一出鞘。是留不得情的”!
这句话他已记住了。
他那平凡的剑法忽然变了,一柄平凡的表铜剑,忽然化作了一道光华夺目的流星。
从天外飞来的流星,不可捉摸,不可抵御。
一无情的剑。剑下无情。
他心里忽然又觉得有点歉意,因为他知道柳若松必将伤在他这一剑下!
可是他错了。
“铛”的一声,星光四溅。柳若松居然接住了这一招他本来绝对接不住的天外流星。
武当内家真气。他是天一真人唯一的俗家弟子,内力之深厚,当然不是丁鹏能比得上的
。
双剑交击,丁鹏几乎被震倒。但他没有倒下去。
虽然他的剑已经被震出了缺口,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