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文靖道:“人手是以咱们这几个人为主,万盟主自己若是不来,也会派人前来协
助。”
封清风稽首道:“一切由老施主作主,贫道等人悉听调度就是了。”
齐文靖呵呵一笑说道:“不敢、不敢,老夫只是传达万盟主的金令,至于如何进行,咱
们不妨等人手到齐了,再行磋商。”
事情就这样作了决定。齐文靖吩咐家丁,给三位掌门人安顿了住处。
庙中只有—个老和尚,当然办不了素斋,几位掌门人一日三餐,也都由家丁自己来做
的。
晚餐之后,徐子常跨进师叔住的房间。
齐文靖抬目问道:“掌门人有事吗?”
徐子常道:“弟子正有一事想请教师叔。”
“哦!”齐文靖一手捋须,说道:“掌门人要问什么?”
徐子常道:“师叔一向精研药草,弟子去岁在天台山一处深涧上,发现了一件奇
事……”
齐文靖道:“掌门人发现了什么奇事?”
徐子常道:“弟子看到一只小猴子采到一枚色呈紫红的果实,兴高采烈的咬着就吃,它
只咬了两口,正好母猴赶来,看到小猴在咬着那枚果实吃,劈面就把果实夺了过去,丢入山
涧,弟子觉得奇怪,就隐伏不动……”
齐文靖笑道:“母猴不让小猴吃的,一定是那果实有毒了。”
徐子常道:“师叔说得极是,那小猴虽然只吃了两口,但转眼工夫,就全身发抖,四肢
抽搐翻着白眼,显然中了毒无疑,母猴立即抱起小猴,一路飞掠而去,弟子不知母猴要去做
什么,一时好奇,就一路跟了下去……”
齐文靖道:“母猴可能去找解毒药草了。”
徐子常续道:“这样差不多奔行了十来里路,那母猴登上一处石崖,崖上有一丛草花,
它把小猴鼻子凑近花上闻了一回,小猴居然渐渐醒来,好象已经痊愈了。弟子心知这丛花
草,定是解毒药物无疑,但苦于不知它究是何种药草?竟有如此灵异,当时就采了两朵,准
备要向师叔请教,但过了些时候,花朵枯萎,剩下了许多粉末,弟子—直带在身边,请师叔
过目,不知还认不认得出来?”说完,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纸包来,双手递上。
齐文靖接到手中,说道:“解毒不用口服,只要闻上一闻,就能解去剧毒,这会是什么
药草?”
当下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里面果然只有一小撮色呈浅红的粉末,他凑着鼻子闻了闻,
敢情依然闻不出来,就用手指沾了一点粉末,放在舌尖上细细的辨别味道。
徐子常道:“师叔,这粉末可能有毒,你还是闻的好。”
一个精研药草的人,听到这种粉未能解奇毒,自然如获至宝,非找出答案来不可。
齐文靖果然又依言把纸包凑近鼻子,仔细的闻了一会,忽然口中“咦”了一声,“哈
啾!”打了一个喷嚏!
徐子常知道已经可以了,这就以“传音入密”说道:“师叔不可出声。”
齐文靖看着他道:“这是金不换花粉,善解天下奇毒,乃是最稀见的药草,可惜给老夫
一个喷嚏吹散了。”
徐于常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这包花粉,就是为师叔你老人家准备的,只要你老人
家清醒了就好。”
齐文靖看他以“传音入密”和自己在说话,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老夫清醒得
很。”
徐子常一面说道:“师叔帮助迷仙岩,难道以为是对的吗?”
齐文靖愕然道:“老夫传达万盟主金剑令,这有什么不对?”
徐子常心中暗感惊异,忖道:“难道师叔没被迷仙岩迷失神志吗?”
一面仍以“传音入密”说道:“师叔仔细想想看,你闻了花粉之后,和方才可有什么不
同之处吗?”
齐文靖唔了一声,点头道:“果然有些不同,现在头脑清爽得很,方才似乎头脑昏沉,
有好些事情,如同梦境……”
徐子常道:“这是师叔方才闻了金不换花粉,已解去了迷失的心神之故。”
齐文靖目露惊异之芒,目光直注,问道:“老夫被迷失了心神?是什么人迷失了老夫的
心神?”
徐子常道:“师叔声称奉万盟主之命,持了金剑令前来这里,联合江南各大门派围剿五
云门,不知这金剑令是什么人交给师叔的?”
齐文靖道:“是谷主亲手交给老夫的……”
说到这里,矍然道:“哦,你说这金剑令是假的?”
徐子常道:“金剑令代表武林盟主,岂会假手外人转交师叔?迷仙岩假冒金剑令,居心
叵测,弟子和吴掌门人、封掌门人都是刚从万松山庄来的……”
“迷仙岩?”齐文靖一怔,问道:“迷仙岩是什么地方?”
徐子常道:“师叔和施掌门人就是从迷仙岩来的。”
齐文靖点着头,说道:“你再说下去。”
徐子常就把迷仙岩谷主,即是昔年魔教公主,此次为了他们计划夜袭万松山庄,才要师
叔和施掌门人以金剑令把江南几个门派的掌门人调来此地,一是釜底抽薪,减少万松山庄的
助力,二是驱使江南几个门派和五云门拼个生死存亡,迷仙岩可以隔山看虎斗,坐收渔人之
利,以及自己三人奉盟主之命,携同金不换花粉前来,详细说了一遍。
齐文靖叹息一声道:“想不到这魔女心思竟有如此毒辣,老夫二十年来一直优游林下,
不问世事,不知是什么时候老夫迷失神志的。”
徐子常道:“师叔清醒了就好。”
齐文靖道:“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万盟主可有指示吗?”
徐子常道:“师叔只要仍和往常一样,不可露了形迹。”
齐文靖道:“施掌门人呢?”
徐于常道:“施掌门人自有吴、封二位掌门人负责,大概今晚也可以把他救醒过来
了。”
第三天中午,于嬷嬷率同公孙龙、查家荣和十二名剑手也赶到了。
于嬷嬷—脚跨进大厅,就呷呷尖笑道:“齐长老、(齐文靖是形意门硕果仅存的长老,
她称呼他长老,并不是因为他是迷仙岩长老的称呼)诸位掌门人,都先到了,老婆子奉命赶
来,是给诸位作向导来的。”
齐文靖颔首道:“于嬷嬷知道五云门在那里吗?”
于嬷嬷尖笑道:“老婆子若是不知道,盟主还会派老婆子来吗?”
齐文靖点头道:“如此就好,只不知于嬷嬷打算何时动身?”
于嬷嬷道:“齐长老和诸位掌门人想必已用过午餐了,那就这时候动身,不知诸位意下
如何?”
她虽是和大家商量口气,但却没待几位掌门人发言,接着说道:“从这里动身,傍晚稍
过,就可以赶到怀玉山下,再走上七八十里山路,两更不到,就可以赶到五云门了,咱们要
一举扑灭五云门,自然是夜里赶到他们总坛最好,这叫做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说到这时,破竹似的喉咙又呷呷尖笑起来。
齐文靖点头道:“于嬷嬷说得极是,诸位道兄如果没有意见,咱们就此时动身好了。”
施一燮道:“于嬷嬷是向导,她既然说这时候动身,赶到五云门差不多已快要二更天
了,那就这时候动身的好。”
齐文靖站起身道:“好,咱们这就走,于嬷嬷请。”
于嬷嬷道:“老婆子那就不和诸位客气了。”
她迈开大脚,当前领路,齐文靖、施一燮等五人随着她走出庙门,四名家丁也一齐跟着
走出。
庙门外分两行站着十二名一色青衣劲装的剑土,由公孙龙、查家荣领头,挺胸肃立,看
到于嬷嬷走出,一齐躬身为礼。
于嬷嬷一挥手说道:“走!咱们上怀玉山去。”
公孙龙、查家荣答应一声,立即各自率同六名剑士分作两行首先上路,于嬷嬷意气飞扬
的跟在他们后面就走。
齐文靖和四位掌门人则跟在于嬷嬷的身后,另外还有随同齐、施二人而来的四名家丁,
(他们当然是迷仙岩的剑士了)鱼贯出发。
那老和尚等众人出了庙门,就匆匆捧着一只灰色信鸽,走到大天井中,双手一送,信鸽
就扑扑几声,箭一般冲宵直上,瞬息不见。
一行人果然在傍晚时分,赶到怀玉山北麓,用过干粮,就继续上路。
天黑以后山径愈走愈见岖崎,先前还有盘曲小道,入山愈深,到后来连似有若无的小径
都没有了。好在一行人身手全都不弱,走在悬岩峭壁上,个个都似履平地。
二更光景,他们已从“五云门”(两山夹峙的石门)来至“五云宫”。(五云宫并不是
五云门真正的总坛)
于嬷嬷脚下一停,手指五云宫,说道:“诸位掌门人,这五云宫就是五云门的总坛
了。”
齐文靖等人没来过五云门,当然并不知道,这就朝施一燮等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
咱们奉盟主之命,持同金剑令而来,自然要堂堂正正的叫五云门出来,面数其罪,勒令他解
散五云门,束手就擒,随同咱们回去,听候盟主处置,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封清风道:“齐施主说得极是,咱们奉盟主之命,声讨五云门,自然要堂堂正正的和五
云门主相见,面斥其非了。”
齐文靖一抬手道:“你们上去敲门,要五云门主出来迎接。”
跟在他身后四个家丁打扮的汉子中,有人答应一声,立即趋步走出,跨上台阶,举手重
重的叩了三下铜环。
过没多久,只见两扇朱红大门缓缓开启,走出一名年轻的青衣道姑,左手中指挂着拂
尘,朝那家丁看了一眼,问道:“深更半夜,管家的跑来敲门,有什么事吗?”
那家丁道:“你快去禀报五云门主,就说江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来了,要他快些出来迎
接。”
年轻道姑直到此时才发现宫前—片石砌平台上果然站着许多人影,口中啊了一声,忙
道:“好,管家请他们稍候,我这就进去通报。”
说完,迅快的退后一步,阖上了大门。
大家站在五云宫前面,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依然不见动静。
齐文靖不耐烦的道:“五云门主架子不小啊!”
于嬷嬷呷呷尖笑道:“齐长老性急什么?到了这里,还怕见不到门主吗?”
正说之间,只见两扇朱漆大门缓缓开启,走出四名手持六角纱灯的青衣道姑,她们看去
不过十七八岁,一个个眉目如画,体态妖娆,跨出大门,就分两边停下来。
接着走出来的也是一个青衣道姑,看去已经三十出头,虽然生得柳眉凤眼,但脸色焦黄
苍白,眼角眉梢已见皱纹,手持一支乌木为柄的马尾拂尘,缓步走落石阶,朝众人打了一个
稽首,说道:“贫道清月,方才据报,今晚惠临敝观的竟是江南各大门派掌门人,真是不胜
荣宠之至,家师已在观中恭候,特命贫道前来恭讶诸位鹤驾,请到里面奉茶。”
原来她正是方如苹的三师妹,奉命主持五云宫的。
齐文靖回身朝四位掌门人拱拱手道:“五云门主既在里面,咱们就进去吧!”
清月道姑抬手道:“诸位掌门人请。”
齐文靖道:“不用客气,你只管在前领路。”
清月又打了个稽首,才转身走在前面领路。
齐文靖等人随着她进入五云宫大门,越过第一进大殿,来至第二进,迎面一排三间,中
间一间射出明亮的灯光,看去象是一座大厅。
清月领着一行人来至厅前,只见从厅内走出一个儒生打扮的老者,连连拱手道:“诸位
掌门人莅临,快请厅上奉茶。”
齐文靖不知他是什么人,只拱了拱手,就举步跨上石阶,那儒生老者抬手肃客,陪同齐
文靖等人进入大厅。
齐文靖举目看去,只见厅上一张高背锦椅前站立着一个云髻高娥,身穿白色衣裙的中年
妇人,蛾眉淡扫,肤色白皙,双目炯炯有神,这时朝众人裣任为礼,说道:“贱妾听说江南
武林各大门派掌门人奔临寒山,深感荣宠,贱妾有失迎迓,还请诸位道长多多恕罪,快请上
坐。”
齐文靖暗暗一怔,没想到五云门主竟是一个妇道人家,一面连忙拱手还礼道:“这位大
概就是五云门主了,齐某久仰得很。”
那儒生打扮老者连忙一指齐文靖,说道:“这位是形意门硕果仅存的名宿齐长老文
靖。”
接着给施一燮、徐子常、吴绥之、封清风等人一一引介了,只是没介绍于嬷嬷。
五云门主也连说:“久仰”,一面抬手道:“诸位道长请坐。”
众人落坐之后,两名青衣使女给大家送上香茗。
徐子常趁这段时间,以“传音入密”朝五云门主说道:“敝师叔齐文靖和武功门施掌门
人,原是奉迷仙岩谷主之命,以假金剑令召集江南武林同道,企图不利贵门,在下和八卦门
封道长、白鹤门吴道长奉万盟主之命,应召而来。
因敝师叔和施掌门人被迷仙岩迷失神志,经在下中途给他们解去了迷失神志之药,现在
神志已经恢复清明,当然不会再替迷仙岩为虎作伥,目前只有给咱们作向导的的于嬷嬷,乃
是迷仙岩谷主的心腹,另外随地同来的公孙龙、查家荣,是谷主门下弟子,他们所率领的十
二名剑士,亦是久经训练,身手看来不弱,门主只要把于嬷嬷等三人制住,即可无事了。”
五云门主朝他含笑微微颔了首,却并无表示。
就在此时,突听那儒生打扮的老者口中发出龙吟般一声长笑,朗朗说道:“两位是何方
朋友,既然到了五云宫,怎不请下来喝杯茶水?岂不让江湖同道笑五云门不懂礼数吗?”
这话听得齐文靖等几人方自一怔,自己身后,还有人缀了下来,大家居然一无所觉!
就在此时,只听大天井上发出一声嘹亮的笑声,说道:“看来贫道和大师两人,当真逃
不过公孙先生法眼!”
话声中,大天井上已经飘落两道人影。
假扮公孙龙的方如苹听得心头暗暗一怔,忖道:“自己只当公孙先生精于易容,这么看
来,他也是一位武功十分高明的人了!”(公孙先生就是儒生打扮的老者)
飘落天井的是一道一僧。老道人头棺白玉簪,身穿紫红道袍,生得相貌清癯,童颜鹤
发,肩头背一柄古剑,手持白玉拂尘,望去仙风道骨,真是图画中人。
那老和尚个子高大,浓眉如帚,双目如铃,身穿一件黄布僧袍,手拄禅杖,凛若金刚。
这两人,一个赫然是仙女庙老观主通玄道长,一个是少林寺怒金刚澄通大师。
这两人堪堪飘身落地,接着又是一阵扑扑轻响,飞落六道人影。
那是一道、五僧,道人是手握降魔杆的瘦灵官灵玄,五个僧人,则是一式手持禅杖的老
和尚,(他们正是和澄通一起追踪夜闯少林寺,偷走大檀梅丸的霍从云,一直追到扬州,先
后失踪的澄果、澄清、澄善、澄幻、澄觉等人。)
五云门主口唇微动,以“传音入密”朝于嬷嬷说道:“你们不可露了形迹!”
(前文已有交代,于嬷嬷是逢姑婆改扮的,方如苹改扮了公孙龙,毕纤云改扮了查家
荣,她们都是公孙先生易的容,连声音都改变了。)
接着又以“传音入密”朝齐文靖道:“齐道长,目前迷仙岩的后援赶来,诸位道长最好
莫要露了形迹,被他们看出来了。”
齐文靖心中暗道:“她要自己等人莫要露了形迹,那是仍要自己装作神志受迷,难道她
没有自己几人相助,能够应付得下来?”
当下只得朝她暗暗点了下头,一面又“传音入密”通知了施一燮等人。
公孙先生(儒生打扮的老者)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