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工夫,她又走上楼来,在门口说道:“丁少侠请用早点。”
丁剑南走下楼去,刚用毕早点,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个紫绢包头,一身紫色劲装的少女
来。
那正是方如苹,她一直都穿着男装,如今回到山上,才改穿了女装,这下直看得丁剑南
只觉眼前一亮,她本来娇艳如花的脸上,更平添了几分娇妩,当真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
朱,一双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眼睛,更是盈盈如水,脉脉含情,看去清丽绝俗,不着半点
人间烟火!
方如苹也是一怔,丁剑南和她相处半月,一举一动,她都极熟,但今天这一换上蓝衫,
更是玉面朱唇。丰姿俊逸之中,还另有一种风流蕴藉之美!
四目机投,方如苹粉脸不禁一红,忙道:“丁师兄今天换了衣衫,小妹差点认不得
了。”
丁剑南笑道:“二师妹今天换了女装,我不是更认不得了?这衣衫是昨晚田总管送来
的,说是师叔交代她赶制的。”
方如苹嫣然一笑道:“我听田嬷嬷说过了连昨夜的点心,都是师父交代她送来的,师父
对你真好!”
师父对他好,她自然高兴,自己两人的事,师父就不会反对了。
丁剑南道:“你用过早点了吗?”
方如苹点点头,笑道:“我很早就起来,自然吃过了,丁师兄,那就该去练剑了。”
丁剑南脱下长衫,寒萼立即伸手接过。
方如苹朝她吩咐道:“你留在这里,我陪丁师兄到后院去练剑,不准任何人进来。”
寒萼道:“小婢知道。”
丁剑南、方如苹来至后院。
方如苹先要他把前面五招“五云剑法”演练一遍,接着就给他解释第六招和第七招剑
法,一面随着话声,举剑比划发剑的姿势。
丁剑南一身武功,已得五行门真传,在剑法上,早有极深根底,对“五云剑法”前面五
招基本剑法,也早就练得极熟,再经方如苹详为解说,自然一练就会。
一个早晨就把两招剑法学会了,下午方如苹又教他了八九两招。
他们早就心心相印,一个把剑法传给情郎,自然是解说详尽,一个传授剑法的是自己的
爱侣,自然听得心领神悟。
八招剑法,只花了两天工夫,就全学会了。方如苹还怕师父说他会而不精,第三天又要
他反复勤练了半天,直到丁剑南练到纯熟自如,下午又和他互相喂招,一直练到天黑,才行
休息。
第三天旱晨,方如苹领着丁剑南去晋见师父覆命。
两人刚走近楼前,春云已经从里面走出,没待两人开口就躬躬身道:“仙子请丁少侠、
二姑娘进去。”
丁剑南心中暗道:“师叔怎么知道两人来了。”一面和方如苹同声应着是,举步而跨进
起居室。
白衣仙子看到两人并肩走上,眼中闪着慈蔼的光辉,颔首道:“剑南十五招剑法都练熟
了吗?”
丁剑南,方如苹赶紧走上几步,屈膝拜了下去,同声道:“弟子丁剑南叩见师叔。”
“弟子方如苹叩见师父。”
白衣仙子道:“你们起来。”
两人站起身,丁剑南躬身说道:启禀师叔,十五招剑法弟子已经练熟了。”
白衣仙子望着他蔼然笑道:“五云剑法精奥难学,十招剑法,你只学了三天时间,就能
练熟,就算你天资聪颖,师叔也有些不大相信。”
丁剑南道:“弟子真的练熟了。”
白衣仙子反朝方如苹问道:“如苹,你说呢?”
方如苹躬身道:“启禀师父,丁师兄其实两天工夫,就把十招剑法练全了,昨天又整整
练了一天。”
白衣仙子看了她一眼,含笑点头道:“你也这么说,可见剑南倒是真的练熟了,好,你
们随我来。”说着,站起身子,领着两人往里走去。
方如苹跟在师父后面,心中暗暗奇怪,师父为人,一向十分冷峻,不说自己师姐妹了,
连逢姑婆、田嬷嬷跟了师父二十几年的人,见到师父都连大气也不敢透。
但昨天师父见到他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就辞色温和,不但对他十分关切,脸上
也绽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方才看到自己两人进来,目光之中流露出来的慈祥神色,自己几
乎从没见过!
这是白衣仙子平日练功的静室,上面是一张紫檀锦绵榻,壁上还挂着一柄形式古拙的长
剑。榻前地方相当宽敞,敢情她就是在室中练剑的。
师父的练功室,方如苹还是第一次进来。
白衣仙于朝榻上坐下,说道:“剑南,你去把学会的十五式剑法,练一遍给师叔瞧
瞧。”
方如苹就在师父右首站定。
丁剑南答应一声,他连长衫也不脱,就手持长剑,走到下首站定,右首缓缓掣出长剑,
抱剑卓立,朝师叙行了一礼,就展开剑法,从第一式开始,一招一招演练下去了。
“五云剑法”招招奇诡、奇险,如春云乍展,如夏云奇峰,一招之中,变化奥衍,本以
轻快取胜,但丁剑南先练“五行剑法”,已有极深的根基,又练成‘洗髓经”因此他把这一
十五招剑法使得极为沉稳,每一剑上都在无意之中贯注了真力,剑招出手,剑气嘶然,使来
不徐不疾,恰到好处!
白衣仙子先则面有讶然之色,既而目露惊喜,只看得不住的点头,大有嘉许之意。
丁南把十五式剑招练完,收起长剑,躬身道:“师叔,不知弟子练得如何?”
白衣仙子蔼然笑道:“很好,我知道你从前练过五行剑法,在剑术上已经有了良好根
底,却没有想到你练了洗髓经,内功会有如此强劲,已能运用到剑上,故而这十五式剑法也
使得很出色。”
她口气微顿,接着说道:“只是五云剑法有许多精奥的变化,你还是没有完全领悟,这
就是你对这十五式剑法没有练得十分纯熟之故,只有练熟了才能生巧。”
丁剑南被她说得俊脸微微一红,躬身道:“师叔教训得极是。”
白衣仙子转脸道:“如苹,你也下去练给为师看看。”
方如苹躬身道:“弟子遵命。”随即走到下首,掣出长剑,把十五式剑法,从头到尾演
练了一遍。
她刚才听师父说过丁剑南,因此练剑之时,尽量避免使用真气,但练成了“洗髓经”上
的内功,一举一动之间,真气自然流露,不自觉的从剑上发挥出来,每一剑还是剑气嘶嘶,
随剑而生。
不过她从小练的就是“五云剑法”业精于专,这套剑法,她自然丁剑南纯熟得多了。
方如苹练完了一十五招剑法,就返剑入鞘,朝师父躬身一礼,她可不敢像丁剑南一祥,
问自己练得如何?
白衣仙子脸上绽出了笑容,点着头道:“你也练得不错,比剑南纯熟得多了,但剑南只
是初学乍练,你从小就练,纯熟也是应该的,为师没想到你们练了洗髓经,内功精进会有如
此快速,不出十年,在剑术造诣上,就可超过为师了!”
方如苹听到师父夸奖,心里自然十分高兴,但却惶恐的道:“弟子怎敢有如此奢望?”
白衣仙子蔼然道:“为师说的是真话,以你目前的火候,已足可和十年前的为师差不多
了,你们机缘巧合,学洗髓经,真乃叨天之福,百年难遇,今后要好自为之。”
丁剑南、方如苹同时躬身应“是”。
白衣仙子从衣袖中取出一册薄薄的手抄本子,递给了丁剑南,说道:“这是五云剑
法”,你们已经学会了前面一十五招,还有十招,都在这册子上面,还有师叔的细字注解,
应该很详细了,你们拿去互相切磋,练会了再还给师叔。就是前面的十五招,也要多看上几
遍,可以便你温故知新,触类旁通,这上面除了二十五招之外,还有最后一招,那是整套
“五云剑法”的精华,集而为一,名称叫做“数点梅花天地心”,只有这招剑法,有诀无
图,师叔参研了二十年始终无法颖悟其中诀要,不敢妄加注解,你们目前功力尚浅,自是无
法练习,但四句口诀,务必把它背熟了,将来到了某种境界,很可能一旦豁然而悟,随手使
出,亦未可知,好了,你们去吧!”
丁剑南、方如苹同声应“是”躬身退出。
回到香雪村宾舍,寒萼迎着道:“丁少侠、二姑娘回来了。”
方如苹道:“寒萼,你去关照厨下,从今天起,中午和晚餐,我都在这里吃,不用再送
到我那里去了。”
寒萼答应一声,转身退出。
丁剑南、方如苹就在书房一张小圆桌边坐下,取出“五云剑法”,并肩阅读。
这手抄本果然对每招每式,注解得十分详尽,甚至每一招后面有几个变化,某一变化,
可以衔接某一招而另生变化,都说得根清楚。因此,名虽二十五招,可以演变为一百二十五
招式。
这些繁复的变化,就是方如苹练了十年剑法,都从未想到过。
方如苹偏脸说道:“丁师兄,我看师傅对你,比对我们姐妹五人,还要爱护,这本册
子,只怕连大师姐都没见过呢?”
丁剑南也偏过脸去,笑道:“你现在不是看到了吗?”
他们为了共同研读剑法,坐得本已极近,两人这一偏过头来,几乎面对着面,四目相
投,口脂可闻,丁剑南一双眼睛一霎不霎的看着她,再也不肯移开。
方如苹低头笑道:“我还不是叨了你的光……”
她忽然发觉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红,急忙低声啐道:“你怎么啦,老看
着我干什么?”
丁剑南道:“看你有什么不对,我要永远永远的看着你。”
方如苹娇嗔的道:“少肉麻了,给人家瞧到了多不好意思,我们应该多研读剑法才
是!”
丁剑南道:“研读了一会儿剑法,精神总该调剂调剂,只有看着你,我精神才会获得说
不出的安慰和愉快。”
方如苹心头甜甜的,俯首道:“真的?”
丁剑南道:“自然是真的了。”
方如苹低低的道:“就是真的,这些活也应该放在心里才对!”
丁剑南道:“我放在心里,你怎么会知道呢?”
方如苹幽幽的道:“你不说,我也会知道的。”
两人研练剑法,上午学一招,下午再学一招,晚餐之后再把新学会的两招一并练习,从
早至晚,除了用膳,就专心一志的练剑,十招剑法足足花了六天时间,才算练会。
万如苹怕师傅说自己两人没练纯熟,从第七天起,就把整套剑法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
的复习了三天。
现在他们不仅对二十五招剑法都练熟了,甚至每一招的变化,也都心领神悟,娴熟于
胸。
只有白衣仙子说的最后一招,第二十六招——“数点梅花天地心”这—招,除了四句口
诀,并没有图解。
这一招连白衣仙子都无法说得上来,他们初学乍练,自然更无法摸索了,但白衣仙子要
他们把口诀背熟了日后慢慢去揣摩,他们把四句日诀都也背熟了。
九天之后,丁剑南、方如苹带着剑谱,又去晋谒白衣仙子。
丁剑南首先呈上剑谱,恭敬的道:“启禀师叔,弟子和二师妹已把后面十招剑法都练会
了,特来把剑谱呈缴你老人家的。”
白衣仙子点点头道:“很好,后面那四句口诀也都背熟了?”
丁剑南道:“背熟了。”
白衣仙子一摆手道:“你们坐下,师叔要交代你们几句话。”
丁剑南、方如苹依言在下首椅上落坐。
白衣仙子叫道:“春云。”
春云赶忙道:“婢子在。”
白衣仙子道:“你叫田总管陪同公孙先生上来。”
春云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走出,不多一回,臭花娘田嬷嬷陪同一个头盘小辫的瘦小个子
老者走了进来。
白衣仙子坐着的人居然站了起来,说道:“公孙先生请坐。”
瘦小老者连连抱拳道:“不敢,仙子召见,必有见教。”
他老实不客气地在仙子左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白衣仙子道:“田嬷嬷,你也坐下来。”
田嬷嬷躬着身应了声“是”坐到公孙先生下首。
白衣仙子抬头朝丁剑南、方如苹道:“剑南、如苹你们快去见过公孙先生。”
丁剑南、方如苹依言朝公孙先生拱手作揖,同声道:“在下丁剑南、方如苹见过公孙先
生。”
公孙先生站起身连连抱拳,口中说道:“不敢。”
白衣仙子道:“公孙先生不用和他们客气,这是我师侄丁剑南,这是我门二丫头方如
苹。”
公孙先生点头道:“原来是丁少侠、二姑娘。”
白衣仙子道:“最近我要派他们下山去办一件事,最好不以真面目在江湖上行走,因此
要麻烦公孙先生,替他们改变一下。”
丁剑南心中暗道:“敢情人这位公孙先生是易容的好手。”
公孙先生笑道:“小事情,小事情,只不知仙子要他们改扮怎么样的人?”
白衣仙子道:“我要他们以师兄弟相称,年纪不用太大,二十三四岁就差不多了,但面
貌可得英俊一点,另外还要给他们准备两张不同的面具,还要先生费神传授他们变音之术,
就可以了。”
公孙先生忙抱拳道:“仙子言重,老朽遵办。”
回头朝丁、方二人说道:“丁少侠、二姑娘请随老朽下去,老朽立时给二位动手。”随
着话声,已经站起身来。
丁剑南、方如苹也跟着站起。
白衣仙子从袖中取出一册手抄本子,朝丁剑南递来说道:“你们去把这套剑法练熟了再
来见我。”
丁剑南双手接过,只见上面写着“九宫剑法”四个正楷当下收入怀中,就别过仙子,随
着公孙先生走下山坡。
田嬷嬷道:“丁少侠、二姑娘,恕老婆子不奉陪了。”
丁剑南忙道:“总管只管请便。”
公孙先生领着丁剑南、方如苹穿行花林,一路往香雪村走来。
丁剑南问道:“公孙先生原来也住在香雪村?”
公孙先生笑道:“香雪村是这里的贵宾村,老朽蒙仙子待若上宾,其实哈哈,滥竽充
数,那能当得上贵宾?”
丁剑南不知公孙先生的来历,但师叔把他奉若上宾,必然是大有来历的人,这就说道:
“公孙先生太客气了。”
三人走了一段路后,来至一幢精致的楼宇前面,公孙先生抬抬手道:“丁少侠、二姑娘
请。”
这幢楼宇,和丁剑南住的形式相同,公孙先生把两人一直引至左首一间起居室落坐。
所不同的,丁剑南住的是一间书房,他这里却是布置古雅的起居室。
一名青衣使女彻了三盏茗茶送上。
公孙先生道:“二位请先稍坐。”
他匆勿上楼,一回工夫,捧着一只朱漆小木箱走下,放到桌上,然后朝丁剑南招招手
道:”丁少侠,你坐下来。”
丁剑南依言在桌子旁一张圆凳上坐下。
公孙先生问道:“二位谁扮师兄?”
方如苹道:“他本来就是我师兄,自然是他扮师兄了。”
公孙先生点点头,一手打开小木箱的盖子,从小抽屉中拿出一张比手掌还小,薄如蝉翼
的面具,放在双手掌心,一阵搓动,然后双手掌心合拢,过了一回,才放开双手,打量着丁
剑南的脸型,用手轻轻拉着面具,那张小面具经他轻轻的拉,就渐拉渐长,也拉大了许多。
丁剑南心中暗想:他双手互搓,又把面具合在掌心,一定是把内功运到掌心,才把面具
化软了。
公孙先生一面拉,一面不时的打量着丁剑南的脸型,不多一回,已把面具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