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几天事务繁多冗杂,她每每处理之后总要与景施琅商量一二,一来二去晚餐就在景府里解决了,阿辰省得这些细则不再做其他安排,晏九九见时候差不多了,景府那边许是已经开始布置晚餐,她带着傅婉容去了景家。
施怀珍无事总过府来与施韵兰寒暄一二,晏九九又在景泰商贸当差,景府的人心中都通透着,日子久了便无人在对晏九九实行那复杂的迎客程序,她本就厌弃这些繁文缛节,下人们不来讨好她正中她的心意,去景施琅书院的几条路她再熟悉不过,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和傅婉容就到了这德馨满园的院子。
院子里那架秋千许久没有使用过的样子,盖了灰尘,连绳索都显得老旧,一方蔷薇花朵早已枯萎,于娓娓正站在水缸前舀水,看样子是在做一些扫洒的工作,听见脚步声她回头看是晏九九和傅婉容。
“表小姐,您来了?”于娓娓笑道。
“嗯”晏九九飞快的点头,脚下的步子没有犹豫就要进书房里。
“等一等!”于娓娓将水瓢丢在缸里,“少爷还在换衣服,他说若是表小姐来了不如先去偏厢吃些茶,他一会儿就来。”
晏九九将信将疑,朝书房看去,屋内确实点了灯不错,可她和于娓娓说了半天的话也不见里面的动静,想是真如于娓娓所说在内室更衣?
景施琅向来不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很多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在景泰商贸共事这么长时间晏九九是有所了解的。
思考到此她笑着点头拉着婉容随着于娓娓去了偏厢。
“表小姐稍等,我去给您二位沏壶茶来。”
于娓娓和气的和晏九九打了个照面,晏九九笑着应付了,和傅婉容会心的坐了下来。
偏厢相比景施琅的书房显得要逼仄一些,不过房内古玩字画应有尽有,她和傅婉容所坐的客椅、主位和中间活动的地方倒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四方形,四面的摆件倒像是四面繁重堂皇的墙壁将她二人围的严实,她的目光从一件件东西上划过,小到栩栩如生的乌木木雕玩意儿,大到明末清初八大山人朱耷的水墨花鸟,她心中微有赞叹,大有应接不暇的感觉。
景施琅心思奇妙,偏厢摆这么多物件以供客人观赏,一是在等待的时候打发时间;二是这打发了时间不会觉得等等待焦灼。
晏九九还正想着,于娓娓莲步送了茶点过来。
她见她着手熟悉想是经常侍奉左右一般,不免问道:“大珍和小珍今日去哪里了?”
于娓娓闻言摆放好茶盏只是神色慢了一步,“回表小姐的话,她们姊妹二人今日去了西边的院子,昨日扩建的师傅派了徒弟来说每个院子若是有修缮的应尽快报上去,他们好置办材料之类的,这几天就要轮到书院这边了,少爷便派他们去说明情况。这院子平时只有我一人打理着还好,平日里除了表小姐您来再无其他,只是大珍小珍去了西院子,少爷正房的事情也要压在我身上,这一时半会儿我倒是有些顾不来,不过表小姐的茶水我是去了丫头们立即奉来的,只是门口没了当值,还请表小姐多加担待。。。。”
于娓娓还要解释,晏九九笑道:“好了,你莫解释了,这时间都花在解释上一会儿你去了那边只会更加忙乱,快去吧,我就不留你了,我们等一会儿表哥他就来了不是?”
于娓娓看起来心情很好,见晏九九无心为难她更加高兴了,谢过了礼正准备走。
“咦?对了,表哥病了这些日子,敏瑜小姐可来探望?”
于娓娓步子一僵,转头笑盈盈道:“近日倒是没见到沈小姐来的。”
言简意赅。
即使来了她也可以解释成没见着,没来亦是没注意。
这样的回答是很圆滑的。
晏九九在心中低低的笑,可不是吗?于娓娓和沈敏瑜之间的恩怨她不是不知道,光今日听沈敏瑜说起于娓娓装可怜一事气的牙痒痒的画面她就想笑,如今见着正主她可算明白了,于娓娓演戏的功夫不是沈敏瑜这种火急火燎的性子兜得住的。
她无心跟于娓娓打太极,笑着点了点头。
意思就是你可以下去了。
可于娓娓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她迟疑道:“表小姐,不知。。。。。有一事。。。。。”
晏九九知道她心里来了算计,抿茶之间,在茶盏沿儿露出一双盈亮的眸子,与傅婉容交换了一个眼神。
放下茶盏后朗声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于娓娓抬头瞧她一眼又飞快的低头思索道:“事关沈小姐,我。。。。难以启齿。。。。。”
晏九九不当做听不懂的样子,不假思索道:“什么事情还难以启齿?你且说罢!”
她见于娓娓仍然犹豫着,心下却想,难以启齿?难道是奥莱酒店张弘宪和沈敏瑜的事情?可于娓娓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点上晏九九是想不通的,想着飞快的睃了一眼于娓娓见她还不吱声。
“于姑娘,有什么事情且开诚布公的说罢,你和敏瑜的事情我听说过。。。。。我先前问你敏瑜小姐来没来,就是看看她和表哥从小的情谊。。。。。就算你们俩不和气。。。她倒是顾不顾着她的施琅哥哥”晏九九慢言慢语道:“如今可见。。。。。她有时间在西城逛街都没时间来看看从小宠她到大的施琅哥哥,可见寒心吶!”
于娓娓喉间微动,掩埋的情绪在眼中晃动,“表小姐。。。。。”
晏九九见于娓娓心头这火炉烧的还不到火候,又添了一把柴,道:“我本以为沈敏瑜与表哥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又是这洛城公认的金童玉女,看来是天作之合,可。。。。。只不过是因为意见相左这一件小事闹得不可开交。。。。。看来这敏瑜还是太任性了些,我看于姑娘倒是比她乖巧不少。。。。。”
晏九九说完目光射向于娓娓,见她神色明明暗暗省得她心中又有打算。
“表小姐严重了,沈小姐和少爷的情谊我也是有目共睹,只是少爷如今气头上不让沈小姐来,沈小姐碰了几次灰又。。。。。又辱骂了少爷身边的丫头们,便不再来了。。。。。少爷听闻此事更是恼怒,两人的关系只比原来更加恶劣。。。。。”
晏九九听着不作声。
她算是明白了,沈敏瑜若是进,于娓娓则退,可沈敏瑜万万想不到于娓娓退到身后给她织了一张大网只等她往里钻。
这也怪不得于娓娓,只能说沈敏瑜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可景施琅正好就需要沈敏瑜冲昏了脑袋的愤怒,在这种情景之下再顺水推舟,只会让于娓娓觉得景施琅是真的为了护她周全而厌弃沈敏瑜。
她有点可怜起沈氏如今还被闷在鼓里,可想到她和张弘宪的奸情就觉得不可原谅,不知道景施琅到底知不知道。。。。。
也许于娓娓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于姑娘,你要说的究竟是何事?”晏九九的话锋一转,“沈小姐究竟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你只管说罢,若是事情属实我不但不会怪罪你,我还会让你家少爷重赏你!”
“可。。。。”于娓娓心下急切,她并非不想说,只是这委婉曲折还不够。
“你莫不是怕沈小姐不成?”晏九九眯了眯眼睛,指腹摩挲着茶盏面上的青瓷花纹,“我省得了,你若是不想说自有你的难处,我不为难你。。。。。。只是。。。。。。那沈小姐泼辣刁钻,若是让她知道你掌握了什么丑闻,我看你会吃不了兜着走!可你若是告诉了表哥那可吃不准。。。。至少有个人能为你撑腰,别到时候受委屈受的糊里糊涂的!”
晏九九的话像针尖麦芒一般刺着于娓娓的心脏,她想到那次去沈公馆见沈敏瑜,向她以金启璇和景施琅独处时的消息作交换时,沈氏那般羞辱她。。。。
心中冒出一股邪火。
“表小姐,这件事情不单单是令沈小姐自己难以启齿,就连听者也难以启齿!”于娓娓咬牙道。
“哦?”晏九九挑眉问道,“愿闻其详!”
说着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
于娓娓瞧了一眼一旁的傅婉容,心里掂量着去看晏九九的神色,见她毫不避讳便一鼓作气道:“沈小姐和她家的表少爷有奸情!”
“什么!”
铮!
晏九九手上的茶盖尚未盖好,听见于娓娓出此诟语,茶盖盖了一个空。
“休得胡说!”晏九九将茶盏放在桌上怒喝道,“沈家的表少爷张弘宪早已经和顾家的大小姐喜结连理,夫妻恩爱,正是如胶似漆之时,哪里来的绯闻?更别提是奸情?这敏瑜小姐和她表哥自小就玩耍在一块,平日里走得近些是常人众知的,你哪里听说的谶语?还是你自己就着沈敏瑜的恩怨,在这里胡编乱造以扰乱视听?景家上下井井有条,可不会因为你这点耍嘴皮子的功夫而乱了人心!”
沈敏瑜和张弘宪又奸情是晏九九亲眼所见,可她没想到于娓娓竟也是知道的,可她是在奥莱酒店撞见的,那天于娓娓分明是在景府里呆着。。。。。。难道这两人还有它处私会?
晏九九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不省得于娓娓是真的知情还是连猜带蒙。。。。。
如今之计,只有装傻充愣了,她要看看于娓娓是如何作想,这个节骨眼上,沈敏瑜来找她游说景施琅,于娓娓在她面前说沈敏瑜的辛秘。。。。
倒有些互相伤害的意思,她不禁想着。
“表小姐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必定天打雷劈!”于娓娓扑通一声跪直道:“我也是为少爷着想,可沈小姐与我。。。。。。少爷本就拿着气在,若是此时我拿沈小姐的事情去烦他,指不定会雷霆大怒。。。。。少爷他总是拿沈小姐当妹妹看待,十分宠爱的,若是听了此事。。。。。表小姐您秀外慧中,善解人意,您说话少爷一定听得进去。。。。。。。”
说了半天就是想撇看自己的干系,晏九九看她绕了三路十八弯,还是想让她这个表小姐来给她当冲锋官,万一她说这些话把景施琅惹怒了,她再当那解语花去疏散火气。
真是想的挺美的!
“你说的不无道理,只是你这消息的可靠性?”
“表小姐。。。。娓娓伶仃孤苦,若不是少爷收留了我,只怕我现在还在百乐门做那浮萍无依的女子。。。。。。少爷如同我的在世父母,我如何都会为他着想,若不是此事事关少爷,我定不会说出来。。。。。那沈小姐与张少爷的关系我是在百乐门看见的,那时候我还未在景家,有一天沈小姐喝醉了。。。。张少爷对她甚为举动甚为怜爱,我便多注意了一些,后来。。。。那天晚上两人是休息在了奥莱酒店,第二日是我身边伺候的丫头来百乐门上班的途中经过奥莱酒店,发现两人一前一后的出来,觉着面熟,到百乐门与我讲后我方才知道。。。。。。”
晏九九等着她的理由,可这样的话倒不是十分有理有据。
“你这样说只是你自己的推敲猜测,你见他们二人从奥莱酒店出来并不代表他们共处一夜不是吗?”
她一定是要假装相信于娓娓的,只是目前来看,于娓娓说的这个所谓的理由站不住脚后跟。
晏九九若是轻易相信想引出下文难免急于求成引起于娓娓的猜测。
于娓娓果真急了。
“表小姐!真的!他们真的有奸情!”于娓娓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急道:“就在张、顾两家大婚之夜,沈敏瑜买通了‘试婚格格’来诓骗顾心慈说新婚之夜张弘宪与‘试婚格格’歇在了奥莱酒店,实则是她自己和张弘宪苟且一夜!这件事情是真的!表小姐你要相信我!那‘试婚格格’是我朋友的远房表妹,而当晚沈敏瑜也在奥莱酒店有住房记录!人证物证俱在!”
这才是个像样点的理由!晏九九在心中想道。
“你要我怎么帮你?”她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沉声道。(。)
第八十九章 毒胭脂(10)()
“总经理,这边请!”阿辰走在晏九九一行人前面,到了会议室门口,恭他敬地打开了门,背后攀藤的长青植物扫在背上他却毫不在意,依旧躬身请着。
晏九九点点头,在敞开的大门前站定,回头对着两列跟寻自己的西装革履道:“你们在外面等我就好,阿辰跟我进来。”
两列人仿若听到命令一般站得笔直,晏九九朝阿辰点点头,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一张环形大桌,坐着景泰商贸的各个董事,除却景施琅在外的其他八位都在场内,桌环内摆着新鲜放置的花盆,晏九九没仔细去瞧,姹紫嫣红的涨的眼睛疼,想是应季的花卉。
晏九九心中有数,阿辰尾随着她一路走到总裁的位置,双手假意支撑着桌子,目光在场内锦衣华服的董事身上一一扫过,当然,董事会的人也都打量着她。
目光的对决向来是个力气活儿,晏九九不是没见过大场面,可景施琅并非真正病着,她向来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可一想到她和景施琅的计划就是引蛇出洞,她作为景施琅的表妹,名正言顺,想着心中更有底气。
看我是吧?
就让你们看!
晏九九将微微扬起的下巴摆正,犀利的目光斗转柔和,就连锋芒毕露的眉角都平顺起来。
她神情镇定的任一众人打量,目不斜视的伸手朝身后的阿辰道:“把总裁的文件拿来,今日我有事情代总裁宣布。”
话一出口四众哗然,可还是有一人坐定不动,晏九九不免多看了一眼,那人坐在靠门边的位置,是景氏宗族里的叔伯,她曾听景施琅说过商贸也有一位景氏的叔伯在董事会里,只是同脉不同枝,按辈分来说应是喊一声七叔伯,景七叔这一脉要追溯到当年那位致仕从商的阁老,景阁老当年生有三子五女,景施琅这一枝是嫡长子传下来的,而景七叔也是嫡出却不过是次子,后来阁老驾鹤西行之后,嫡长子次子继承家业之时,景泰商贸大部分的股份都是由嫡长子打理,次子分的一点股份和大量的金银财宝,可奈何创业难,守业难上加难,这次子一支将现金和财宝败得所剩无几,只有这仅有的商贸股份赖以生存,不过景泰商贸在中外享誉盛名,这年年的红利自然赚的满钵,这景七叔一家虽然单独来说算不上是洛城富贵圈里响当当的人物,可依傍着景氏名门望族的名头,只要这景泰商贸在一天,子子孙孙都是不愁吃喝,因而也算得上是如鱼得水。
晏九九敛眸不再去瞧任何一个人,她接过文件打开,朗声字字清亮道:“景泰商贸总裁,暨代理董长……景施琅先生,因病休假在家中疗养,恐不能体谅商贸诸事,今委托景泰商贸总经理金启璇女士拟将代理总裁一职,我原有职务工作全权交予金启璇女士处理。。。。”
“怎么可能!”话还没说完,晏九九左下手第一个董事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指着晏九九道:“总裁生病事务交接情有可原,可你来景泰商贸不到一年,总裁怎么可能把手头的事务全权交给你!”
晏九九含笑瞧着他,意味深长道:“那钱董事你觉得。。。。这个位置由谁来暂时代理好呢?”
“这。。。。”
她目光灼灼的审视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好似猜到了什么一般,猛然竖起一根指头道:“哦!要不您来?”
晏九九赶忙退到椅子后面,假意拍了拍靠背上的灰尘。
那董事不去瞧总裁的那把太师椅,转过头时不时的斜了晏九九几眼,掏出口袋里的方巾揩尽额头上的汗。
晏九九抬眼瞧了那景七叔一眼,依旧是不动神色样子,与议论纷纷的其余董事相比,很是突兀。
她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