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诚。。。。我们去房里。。。。子诚。。。。”
顾心慈火急火燎的唤着将她圈禁在怀中的男子,声音却又十分压制一般仿佛怕被人听见似得,她一边小声催促着一边抬眼向门外张望。
今天她赏了冰雪两盅雪里青和碧桂珍珠肘子,要她邀着一众丫鬟婆子去八角梅亭里赏月去,她只留了宝珠这丫头在门口当值,她本想着今日张子诚回来之后和他完成新婚之夜的礼仪,待这东府一起送来的丫头回去禀报了她那主子,沈敏瑜自然会闷上好几天不来叨扰她,可顾心慈没想到,那千丝绕竟这般生猛,如此这般春光若叫那门口丫头瞧见了只怕沈敏瑜就不是光气一气这般简单。。。。。
她想的几天清净又会被她那个莽撞的小姑子扰的一干二净。。。。。
“子诚。。。。。。我们回房。。。。。外头还有丫鬟。。。。。”她再次试图去撩开那头发狂的猛兽。
“好。。。。”
那猛兽尚还有一丝理智,他抱着顾心慈起身向门口大步流星而去,怀中青丝凌乱的女子下意识松了口气。
刚刚迈过门坎,她柔柔唤道:“宝珠,去给爷准备沐浴更衣。。。。。等会儿。。。若是房中无人应你,你且在房外听差便是。。。。”
顾心慈瞧那丫头不动声色的应声退去,她又一头扎进男子的怀中,光滑的指腹摩挲着他微微扎人的下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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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罂粟(4)()
这婚房的一切都是重新布置的,那回折图案窗子的窗纱用的是江宁织造的天青色蚕丝混纺绉纱,透气并且隔光,此时虽然早已日上三竿,但婚房内却是蒙蒙亮一般,顾心慈翻了一个身,罂粟红的鸳鸯锦被从粉光若腻的果背上滑落,褶子边的元宝枕上绣着两只戏水鸳鸯,她摩挲着那针脚细致的图案,触感光滑如水,头顶如烟似雾的云水纱帐从顶端像是缥缈的云烟葳蕤至床沿,从外面朝仗中看去,蜷在床中央的女子像是一朵含露初绽的莲心,那千层帐纱好似瓣瓣舞尽霓裳的粉白相间之莲。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身边的温度早已冷却。
顾心慈酥红的指尖在身侧匆匆划过,子诚是何时起身的?她向来睡得浅只是不知为何昨夜竟睡得那般酣沉。。。。
老爷起身为何丫头婆子们没来喊她?
想到他起的清早又轻巧,应是看她睡得甜蜜罢。
乌木多宝阁旁的有束腰高架上放着一鼎兽型香炉,炉内焚着张弘宪素喜的沉水香,顾心慈刚刚醒来,看着那兽嘴中时不时喷薄而出的白烟,那香料早已不知不觉化作无色的尘蔓延一室,顾心慈心头一松,只觉得又一阵疲惫突如其来。
她与瞌睡打着攻坚战僵持不下,却在转瞬跌入一朵娇酥欲滴的莲花宝座之中。
那层层相拥的花瓣上有一间隙,她如同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竟看见昨夜缠绵悱恻的场景,她诶呀一声脑中忘却的香肌艳体犹如历历在目,她脸红羞涩匆忙挪开视线,眼前的画面像是立起的一面镜子陡然倒地碎掉一般,她再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场景,头顶的帐纱从吊顶上的圆盘散落下来,她恍然大悟,若不是将这帐纱顶子幻化成梦中的莲花宝座了罢。
顾心慈不禁莞尔,心情没由得好了起来,这下子连精神也朗润了不少,她拢着被子盖住了雪白的肌肤,唤道:“冰雪!”
门前静悄悄的尚无人应答,她又试探性的叫道:“冰雪?”
不对,她脑袋一震,昨日里她遣了冰雪和丫头婆子们去八角梅亭吃酒,那雪里青虽然醇厚不辣嗓子,可后劲却是十足。。。。。
该不会吃醉了如今还未起身罢?
这些丫头,越发胡闹起来,想着她突然想起昨日饭前留了宝珠那丫头伺候,她虽然嘱咐着候在门外,可子诚与她一直。。。。。到半夜,她默默想着。
眼前不禁划过香汗淋漓的场景,她眉头一抖,不再想下去。
该不会。。。。。。宝珠那丫头亟不可待的跑到沈敏瑜那里去告状了吧?
可若是沈敏瑜早早的知道了她如今不可能安安稳稳的睡了个回笼觉,此刻应是闹得鸡犬不宁才是。。。。。。以她那个小姑子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
吱呀一声,顾心慈隔着纱幔看门边轻巧的进来一个身影,那身影转过来瞧床上的人做了起来,忙快步走了过来。
顾心慈看清来人原来是冰雪,忙挽开帐子,冰雪哪里会让她做这等活计,忙上前接过了帐纱挽在一旁的如意双钩上。
“小姐,您醒了?可是要净身?”冰雪一边扫着床上一边道:“我喊婆子来收拾收拾床铺,夫人说那锦垫要拿回顾家去。。。。”
顾心慈点点头,突然觉得有点尴尬,却不知说什么是好,慌忙择了个话题,“先不唤他们进来收拾床铺,你叫婆子们将沐浴的东西搬到屏风后面,你留下来服侍我沐浴罢,等会我更衣之后再来收拾。。。。。”
顾心慈手心微微发汗,冰雪是打小就服侍她的,她雪白的肌肤上深深浅浅的印子暴露在冰雪面前她尚且脸红发臊,更别提那些已经抱了孙儿的婆子。
许是姑娘家省得矜持,她会意顾心慈的意思,应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丫鬟婆子们恭敬的低头进来,放浴桶的放浴桶,放衣裳的放衣裳,低眉顺眼目不斜视的样子极为令顾心慈安心,想是冰雪特地嘱咐了一番。她默默的感动着,放好东西一应人等鱼贯而出,悄悄掩了门,冰雪这才扶了顾心慈下床。
“小姐,姑爷对您可真仔细,早上自己醒了也不叫我们服侍着,我还纳闷着,后来才想明白,他是怕人多手杂扰了您的清净。。。。。”
顾心慈心里甜滋滋的,心中明了怪不得喊了几声人才迟迟出现。
她却还是假意嗔道:“你怎的又唤我小姐?前几日说的你是左耳朵进右耳出?”
冰雪正给她按着头皮,听顾心慈出言当即拍了自己的嘴道:“太太说的是。。。不过这是我们主仆二人,我虽然欣喜太太和姑爷喜结嬿婉,只是我却怀念从前的我服侍小姐的时光。。。。”
闭目养神的顾心慈拍拍她的手,暗许道:“我有时候倒觉得你这丫头是冰雪多一点聪明,而绝非娘亲说的冰雪丢了聪明!”
“小姐!”冰雪恼意着,那水面溅起了一朵晶莹的水花来。
“私下里只我二人时我准了你,只是人前要守规矩!”
冰雪乖巧的应了声是,又小声嘀咕着:“可小姐。。。。。我看姐妹们昨夜开心,所以那雪里青就让了几杯给他们,早上我就起的早些,我去看那些丫鬟婆子还在昏睡却作罢了,可到您房前想看看有没有事儿吩咐时却发现房前竟一个当值的人都没有!我记得昨日您是留了宝珠那丫头的,她难道趁着您和姑爷高兴,暗自偷懒去了?”
顾心慈默默听着,心中却跟明镜一般敞亮,那丫头看起来还真是迫不及待就找她那旧主邀功去了。。。。。
可邀功就得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承受的住!别乐极生悲了去!
沈敏瑜那个脾性,若是愤怒无处发泄,受苦受累的只会是那些下边儿的人。
冰雪见顾心慈不吭声以为她烦心着,当下愤懑道:“那个小贱蹄子,小姐您哪样的都没少她,却偏生的胳膊肘朝外拐,您瞧仔细了,她偷偷溜回来莫让我逮个正着我非要剐了她的皮不成!”
“行了行了!”顾心慈抬抬手,五彩缤纷的花瓣带着水滴从她的指尖滑向腋下,像是湘纹飘逸的水袖一般,生出楚楚动人的风姿来。
“就好比一条饿狗,谁给了她第一口饭吃,她就感激涕零记一辈子,怪就怪在她的忠心耿耿。”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顾心慈省得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心中虽然惋惜失了这样一枚赤忱忠烈的家仆,却无法,只要是与顾家为敌的人,无论是否,她都不会放过。
说不中听些,那丫头虽然是狗腿子的样儿,却重在露胆披诚上,可事实却如顾心慈所料毫厘不差,那唤作宝珠的女子此时右脸红肿高突的跪在沈敏瑜脚下。
小环作势又要去扇她一耳光。
“罢了!”沈敏瑜蹙眉摆手道:“你且去看看去年张弘宪赠我的那盒胭脂水粉可在。”
小环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改多问当下退到衣橱去找这件东西去。
宝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中着实委屈,她不明白她巴心巴肝的冒着暴露的危险想把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东府却遭来如此迁怒。
她始终想不明白,脸上的疼痛是摸不得,眼前的人更是瞧不得,她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顾心慈又说对了,怪就怪在她一片碧血丹心之上。
“那贱人除了要你守在门外还要你做什么?”沈敏瑜睨眼瞧着脚下的人,心中一阵烦躁恨不得一脚蹬出去,心中一铆劲别开了视线。
宝珠一个激灵,不知是上前还是退后,踯躅道:“没了。。。。”说罢怕沈敏瑜不满意似得慌忙补充道:“小的觉得奇怪的是。。。。。那。。。。。”
她字字斟酌,却不知在沈敏瑜面前如何称呼顾心慈。
“那。。。。。那顾小姐当时等着表少爷的时候将她身边的丫头都遣散了,就连她身边的心腹也都赏了酒肉,只留了小的,小的在西府当值不过数日,又是东府送过去的人,我觉得她不应该倚重我才是,可我却不知。。。。”
“哦!”沈敏瑜冷哼道:“你暴露了!蠢货!”
闻言宝珠更为惊惑,她每日小心翼翼对于东府的动向绝口不提,若是泄露了身份绝不会是从他人之口中泄露。。。。。。难道她露了什么马脚?
不会的!她越发的惊惶,忙道:“小姐!小的绝不会背叛您,可。。。。。”
“你自然不会!起来吧!”沈敏瑜蔑笑道。
宝珠云里雾里,她起身偷偷扫了一眼沈敏瑜,见其神色自若,只觉得更加惶惑。
沈敏瑜将实现定格在桌前姹紫嫣红的三角梅上,揪了一朵红瓣在手中揉捏着,那猩红的汁液染了指甲,她将残花掷到地上,狠狠道:“顾心慈!我倒小瞧了你!宝珠啊宝珠。。。。。我自然不会疑你的忠心,只是那顾氏刁钻狠辣,变着法儿来戏弄你我主仆,你说我这口气如何咽的下!?”
她省得宝珠听不明白,又自言自语道:“顾心慈那个贱人想假借你之手令我发狂闹事!真是痴心妄想!昨日。。。。。她不过是演了一场戏罢了!那贱人特地赐酒肉犒来作借口遣了自己身边倚重的丫头婆子,却只唯独留了你。。。。。真是妙计。。。。。哼!然后顺水推舟让你看了她和张弘宪新婚之夜鸾凤和鸣。。。。。以你的忠诚自然会马不停蹄的来告诉我。。。。我听了自然会愤不可言,而你的身份自然会暴露!如今你回去。。。。。。只怕是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宝珠哪里省得那顾心慈会这般厉害,竟然将全局皆数算计进去。
“小姐!那小的回去必死无疑啊!小姐,您救救我!”宝珠慌乱中前去抱沈敏瑜的裤腿,却被嫌弃的躲开,她扑了一空好似了无希望一般伏在地上抽泣起来。
“可不是必死无疑吗?”沈敏瑜云淡风轻道。
“小姐!”宝珠的头磕在地上嘣嘣响,“小姐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别急。。。。”沈敏瑜端了茶盏慢慢的抿了一口,狠绝的美目倒映在碧色的茶面上,“我倒是有一记可以保你一命,也可以让那贱妇落个心胸狭隘,严苛逆德的名声,只是要苦了你。。。。”
宝珠不由分说的重重磕了一记响头,“小姐您只管吩咐,您对宝珠的恩泽是小的上刀山下油锅都还不尽的!”
“好!”沈敏瑜拍了一记响亮的巴掌,“既然你如此说。。。。。待回西府里那贱妇若是审讯起你来,你便再三推延,到了最后关头你再说出你与我身边那小厮的私情。。。。。。然后再苦苦哀求她放你回来,她若是不想放你还好,若是有这个心思,你自然拼尽全力闹出动静来,我希望那传出去的消息是她顾心慈勃然大怒要杖毙了你。。。。。。只是做戏得做全套,等会儿你小环带着你去选名你中意的小厮破了你的身子再去那西府。。。。”
破了她的身子?
宝珠如心中一惊,抬眼瞧着沈敏瑜目光灼灼,顿时心如死灰不复温,她的命是小姐救得,小姐要她这条贱命她应双手奉上,当下心中一横,跪直了身子,重重磕了三大个响头,大有视死如归的心态。
“宝珠定不辜负小姐!”
“嗯。”沈敏瑜面露赞许之色,又转头对宝珠说道:“东西找出来了?等宝珠回去你且观察着,那边一有动静你就把这盒崭新的胭脂水粉悄悄的给送了去,尽量避人耳目,就说是小姑子送给新妇贴花黄用的。。。。。。我倒看看顾心慈那个自诩了不得的贱人会如何应对,她不是以为我会怒极了吗?我倒偏偏怎样讨喜怎样来,这胭脂水粉倒没什么问题,这小姑子一盒小小的胭脂水粉她不会不敢用了罢!”
小环见沈敏瑜如此开怀,赶忙附和道:“小姐神机妙算,那顾心慈纵使百般璇玑之心也会举棋不定,这胭脂水粉她自然是不敢用也不能不用!她还不战战兢兢夹起尾巴做人罢!”(。)
第六十六章 罂粟( 5 )()
“啪!啪!啪!”三记响亮的耳光落下,那跪在地上的妙龄女子右脸显出丹红的肿态来,昨日里左边才挨了沈敏瑜的巴掌红肿尚未消退,如今看来这两畔红肌倒十分相衬,可今时今日不同,宝珠昨天是邀功心切,替这顾心慈生受了沈敏瑜的愤怒。。。。。
她面上扮作委屈,哭的梨花带雨,心中却漠然想道:“小姐字字珠玑,这顾氏的心肠是面上好里头坏,若不是小姐未雨绸缪替她打算,她如今定是被这顾氏主仆二人剔的连肉渣滓都不剩了。。。。。她带着使命而来,小姐虽然苦口婆心的告诫她切莫做傻事,可她怎能辜负小姐的重望?她已经想好了,若是这败坏顾氏名声的事情败露,她就触柱而死,给她来个死无对证,到时候。。。。这顾氏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宝珠所想的确不错,如今已是民主时期,早在三十多年前清廷就已经颁布相关法令终止奴隶制,所有原契买卖奴隶世仆的都应还其自由身,更何况是后来雇佣的工人,只是虽然法令严明禁止,可许多世家仍然又偷偷签下卖身契的情况存在,子孙旁系冗杂的大家族仍然存在上尊下辈,主仆有别的思想,说明白点儿,就是说一套做一套,明面上都赞许这法令如何人性,却没有几个人去真正遵守它;而宝珠和沈敏瑜这一例不过是刚好重现了‘以命相报’罢,若是顾心慈强硬着拘留了她或者借此引发了人民惨案,这尚处在淤塞与顿开之间的思想许是会生出不少诟病来。
“我看你是雄心吃了豹子胆!且不说昨日里是老爷和太太的喜庆日子,特地指了你来服侍着,你眼睛长在头顶上!好好的福气你不仔细沾沾,倒学会那些贩夫走卒打花腔,半夜里趁老爷太太熟睡了,我们几个又不在这边伺候着,你瞧着府里是没人能管着你这破落户了是吧?还偷偷的跑了出去!说!到底去哪儿了!?”冰雪抽完那巴掌还不解气一般,竟还要上去踹她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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