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他们只顾着那名女杀手,完全忽略了窗外的情况——一名黑衣男子正无声无息地探出头来,他枪上的红外线瞄准器对准了病床上的林振堂……
当薛瑞阳看到那点停留在林振堂额头上的红色光斑时,一切都太晚了!
一声细小的尖锐的枪声伴随着玻璃窗破裂的声响,林振堂全身反射性地一震,脑袋在下一刻开了花。
“妈的!”薛瑞阳失去冷静,激动地冲过去。
“还有人!”其余保镖也狂奔到窗边,他们对着窗户外面开了几枪,奈何那杀手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床上的林振堂,头被打出一个大窟窿,鲜血淌满他的枕头,薛瑞阳拼命按着床头的急救铃,呼唤医生来救助。
医生跟护士很快赶到,林振堂被火速送进急救室里。计划都被打乱了,薛瑞阳恼怒地踹了床脚一下。
“薛先生,这女的伤得很厉害,好像也快不行了……”保镖的声音让他冷静下来,他恶狠狠地道:
“别让她就这么死掉,去叫别的医生过来。”
“是……”
大家都离开了,薛瑞阳长吁一口气,善后工作还多着呢。他掏出行动电话,拨通给汤仲驰……
“嗯,嗯,我知道了。”汤仲驰听了薛瑞阳的汇报,表情依旧很平静。“你们尽力抢救,有什么消息立即通知我。”
他挂断电话,目光阴沉地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墙壁上的古老壁钟敲响了两下,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汤仲驰披上外套,走出房间。
门外的大胡子随即跟上。
“老板,要去哪?”
“回去东座。”汤仲驰道。大胡子示意两名保镖跟着,自己则留守在原处。
汤仲驰回到他与林浩然共同的房间,房间里很安静,林浩然已经睡下了,他生怕会吵醒林浩然一般,轻手轻脚地扭开门。
尽管只是很细微的开门声,床上的人却陡然反射性地跃起。落地灯照满了一室昏黄,汤仲驰站在门边看着他,表情有点迟疑。林浩然刚醒来,精神还有点恍惚。
汤仲驰反手将门关上,走到林浩然跟前。他摆出一贯的笑容,暧昧地抚摸着林浩然的脖子,不正经地笑道:
“听说你很希望我今晚回来睡呢……怎么?我一个多星期没回来陪你,觉得寂寞了?”
林浩然拨开他的手,清了清喉咙,正色道:
“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汤仲驰往垫着抱枕的藤椅上一坐,吊儿郎当地说:“哦,先别说,让我猜猜。”
他不给林浩然表态的机会,自顾自道:“呵呵……我知道了,你是想问刚才那个女孩的事吧?跟你说啊,我跟她哥哥是合作伙伴,我和她其实没什么的……”
“我今天看新闻了。”林浩然冷不防打断他。汤仲驰愣了愣。林浩然审视着他的反应,对方仅是轻轻一挑眉,满脸没会意过来的样子。
“什么新闻?”
“希望你别装傻,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林浩然当场就拆穿他。
汤仲驰不说话了,慢条斯理地点着烟。林浩然知道他不想跟自己谈论这事,但他不能就这样放弃!
“我知道我爸已经清醒了,我想请求你,安排我们见一下面。”林浩然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恳请的话,汤仲驰一个劲地抽烟,眼睛看着窗外。林浩然干脆走到他跟前。
“既然你能让我妈跟我见面,那让我见一见我爸,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你见了他又能怎样?”汤仲驰恶作剧地将一口烟喷到林浩然脸上,对方厌恶地皱眉,挥着手把烟雾驱散。
“就算不能怎样,我也要见见他,他是我父亲。”林浩然坚定地说。
“不可以。”汤仲驰丢出简短的三个字。
林浩然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不可以?”
“他才刚醒来,媒体跟政府部门都在密切关注着,以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宜在医院出现。”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林浩然居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那……”林浩然努力争取道:“那什么时候我才能去见他?”
“事实上,我并没有打算安排你们见面。”汤仲驰无视林浩然错愕的表情,平静地说。林浩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他的眼神明显带着怨怼。
“理由呢?”
“太麻烦了。”
“什么?”
汤仲驰把烟屁股搓灭,对他咧嘴一笑。
“我说,让你们见面,太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医治我爸的那家医院不是在你的控制之下吗?找一个人流少的时间安排我进去看看他,对你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林浩然根本不相信他的说辞。
“我就是不想安排,就这样。”汤仲驰脱下西装外套,走进浴室里。
“等一下!”林浩然焦急地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秉着一线希望问道:“你在马来西亚的时候答应过我的话,你还记得吗?”
“嗯。”汤仲驰逃避似的躲开他的眼神。
“你说……你会实现我的愿望,想让我开心一点……”林浩然有点难为情地说。
“没错。”
见汤仲驰承认了,他赶紧乘势道:“我当时的愿望是跟父母团聚,但我知道,团聚是不可能的……后来你安排我妈来见我,我还是应该谢谢你。”
“嗯……”汤仲驰依旧不拿正眼看他。
“所以……如果你是真心实现我的愿望的,为什么不能让我见见我爸?”林浩然的声音里带着急切。
汤仲驰闭上眼,沉思了片刻,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将林浩然的手轻轻拿开。
“我不能,我不会再解释了,你要恨我也没办法。”汤仲驰说完这句话,在林浩然无措的注视下走进浴室里。
“可恶……”林浩然颓然地走回床边,无力地躺下。
而汤仲驰,他走进浴室里没多久,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是薛瑞阳打来的……汤仲驰预感到一定不会是好消息。
“喂?”
“仲驰,我很抱歉……”薛瑞阳一开口就是道歉。
“哦,怎样了?”
“林振堂……死了。”薛瑞阳的声音很沉重。
“嗯……”汤仲驰哼出一个毫无感情起伏的单音,拿着电话的手不觉收紧。
“他额头中枪,救不回来,大家都尽力了。”
“我知道。”汤仲驰没有责管他的意思,可能他一开始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了。
“还有……另一个坏消息,那个女的杀手,在抢救过程中咬舌自杀,审不出幕后的人,我们这次算是彻底失败了……”
“呵……”汤仲驰讥讽又苦涩地笑了笑。
“仲驰,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先看看吧。”汤仲驰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但薛瑞阳知道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很乱。他体谅地不继续追问下去,道:
“那你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我会处理的。”
“好的,辛苦你了。”
“这是我的本分……那就这样吧,再见。”
“再见。”汤仲驰挂断电话,他背靠在门上,茫然地盯着浴室屋顶上的日光灯,拿着电话的手无力地垂下。
汤仲驰痛苦地闭上眼,他知道,从今以后,林浩然将会彻底地增恨他……
清晨六点半,大宅里一片静谧,只有几名早起的佣人在屋里忙碌地打扫着。
床上的汤仲驰翻了个身,拉过丝棉薄被盖住裸露的上半身。耳边传来吱吱喳喳的声响,电视荧屏的闪光在他脸上跳跃,他睡眼惺松地仰起身瞧了瞧。
林浩然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双眼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电视上正在播放晨早新闻,主持人念出一小段简讯——
“……院方证实,林振堂警官昨晚因哮喘发作引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于今日凌晨两点二十分去世。”
啪嗒!林浩然手上的遥控器掉落在地板上,汤仲驰的睡意随之消失。
“浩然……”他试探地唤了一声,林浩然毫无反应。汤仲驰又喊了他几声,对方依旧不理不睬,他只好下了床,走到林浩然面前。
林浩然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嘴唇呆滞地微启。汤仲驰担心地扶着他的肩膀,柔声道:“你怎么了?说话啊……”
林浩然的眼睛闪动了一下,视线的焦距终于对准在他脸上。
“新闻是假的……”
他的声音轻得像水面泛起的一圈涟漪,但却像利刃般刺进汤仲驰的胸口中。他不忍地别过脸去,林浩然逼视着他,问:“是假的吧?”
汤仲驰放开他,走过去关掉电视机,回答道:“是真的。”
林浩然双手颤了颤,表情从茫然瞬间转化为震怒。
“不可能!”他大吼,汤仲驰知道自己无处可逃,他选择面对林浩然。
“你父亲死了,是真的。”
林浩然跳起来。“他昨天才苏醒!这就证明他已经在康复了!怎么会死掉!而且我爸根本没有哮喘病!”
汤仲驰不知道该不该把事实告诉他——林振堂根本没有苏醒过,这是他们为了引出幕后指使者而放出的假消息。他们利用了林振堂,最后却害死了他。这个才是真相,要是说出来,林浩然一定会恨他一辈子吧……
林浩然见他不解释,怀着一线希望地喊道:“这是你们的计谋吧?你们故意骗别人说他死掉了,其实你们另有目的,对吧?”
“没有,他是真的死了。”汤仲驰选择残忍地打碎他的希望。
“我不相信……”林浩然眼里盈满热气,声音哽咽起来。
“我很抱歉,但你爸真的不在人世了。”汤仲驰还是不想把事实说出来,他宁愿瞒着他一辈子……
“为什么……”林浩然淌下第一滴眼泪。
“我昨晚就知道这个消息了,所以我才不想让你见他。”汤仲驰决定把谎话延续下去。
林浩然跌坐在地上,垂着头无声地啜泣。汤仲驰半跪在他身前,轻轻搂着他,说着一句句美丽的谎言:
“别难过了……这样对你爸来说未免不是一种解脱。你想想,如果他彻底清醒了,还是要受审讯,说不定下半辈子就要在狱中渡过了,这样不是更大的折磨吗?”
林浩然不断摇头,眼泪沿着他的脸颊流下。汤仲驰扶着他躺到床上,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睡一下吧,睡着了你就能忘记痛苦,忘记伤心……”
林浩然半眯着眼,眼泪在眼皮下渗出。汤仲驰为他拭去泪水,在他额头上轻吻着。他拥着他躺了一整个早上,直到林浩然疲惫地睡去了,他才起身离开。
汤仲驰躺在真皮转椅上,双脚没规没矩地放在书桌上,拿着点燃的烟,手搁在椅子扶手上却一直没有抽。拿着资料夹的薛瑞阳推门进来,被满屋的烟味呛得吃不消。
“你在搞什么?”薛瑞阳走过去,帮他将书房的窗户打开。他走到书桌前,见烟灰缸里满是烟屁股,不禁皱眉。
“仲驰,你最近抽烟是不是有点太凶了?”汤仲驰过去很少抽烟,只有应酬的时候万不得已才会点上几根。
汤仲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把烟捻熄了。薛瑞阳知道他心烦的时候就会抽烟,他也不多说了,把资料夹摊开,谈起了工作上的事。
“跟‘远洋社’合作的事你想得怎样了?我看过资料,他们方面的诚意还是很足的,接下来就看你了。”
“我不相信他们。”汤仲驰捏着烟头把玩。
“人家老总都要把妹妹嫁给你了,还想怎样?”
“妹妹也只是他的棋子而已。”汤仲驰笑道。
“关于这个,我派人查过了。”薛瑞阳翻开资料的后面几页,念道:“姚芷凝,今年二十四岁,远洋社新当家‘姚文杰’的亲妹妹,兄妹俩自小丧失双亲,小时候住在舅舅家,受了不少白眼,姚文杰十六岁的时候带着妹妹出逃,当时姚芷凝十岁。经查是因为舅舅家的表哥曾对她性骚扰,姚文杰为此与那表哥打了几场架,因而跟舅舅一家反目。离家后,姚文杰到车房打工,独力抚养妹妹……”
“看来是一个好哥哥呢。”汤仲驰不置可否地笑了。
“没错,姚文杰出了名的爱妹妹心切,所以我想,他愿意把自己最宝贝的妹妹嫁给你,已经是很大的诚意了。”
“先看看吧。”汤仲驰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仲驰,你在犹豫什么?”薛瑞阳一眼观七,步步逼进,“跟远洋的合作早就定下来了,你也说过,只要有利用价值,要你娶一头母猪都行。”
“哈……”汤仲驰失笑。
“那位姚芷凝小姐也算一等一的美人了,怎么着都比母猪有魅力得多吧?”
汤仲驰又掏出一根烟,他别有深意地说:“我不确定远洋社里的人都想跟我们合作。”
“什么意思?”
“姚文杰接管远洋的时间比我还早,但在帮内,他的声望并不高。”
“这也是,听说只有几个元老级的干部在撑他,新生代的,很多都对他不服气。所以他才想拉拢我们,好壮大自己的力量吧?”
“那些不满他的人,一定不想让他跟我们合作。”
“所以……?”薛瑞阳也听出一点端倪了。
“我推测,收买了林振堂的,就是他们集团的人。”
薛瑞阳思索了片刻,也表示赞同:“有道理,远洋社就是用房地产开发来做掩饰的,用这个来骗林振堂入局,非常容易。”
“很多证据都能证明我的推断,我知道幕后者一定是远洋的人,但他们内部的势力太分散,我不确定,到底是姚文杰干的,还是另有他人?”
“我觉得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高,把那些不满他的人整理出来,不就很容易发现了?”
“瑞阳,你以为那些人会光明正大地站出来对姚文杰说‘我不爽你’吗?”
“那就把他们引出来啊……”薛瑞阳眼里闪过冷酷的光芒。
“让我再想想。”汤仲驰抽着还剩下半根的烟。
“那好吧,我先下去了。”薛瑞阳识趣地离开。
汤仲驰望着窗外的蓝天,几只小麻雀嬉戏着在白云下飞过。不想娶姚芷凝的真正原因真的如自己所说吗?还是……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双顽强又脆弱的眼瞳……
第九章
竖琴的美妙乐声宛如清泉般,在金壁辉煌的宴会厅间流动,盛着红酒的水晶杯折射出吊灯独特的光芒。穿着整齐西服的绅士们挽着自己美貌的女伴,聚在一块儿,谈笑风生。
汤仲驰一手轻托着酒杯,半依在二楼的扶手旁,俯视着衣香鬓影的宴会现场。正在下面招待客人的薛瑞阳抬头看了看他,向他投来一个催促的眼神。汤仲驰接收到他的提示后,轻笑着仰头喝掉手中的酒。他把酒杯交给一旁的男侍,步下楼梯。
几名商界里的龙头老大见他下来了,随即迎上前,寒暄了起来。汤仲驰与他们闲谈了一会,说了声“失陪”,便来到薛瑞阳身旁。
薛瑞阳正与两男一女站在一块儿,那穿着紫色露背小礼服的,正是姚芷凝,护在她身侧的两名男子都相当出色。一个高大俊朗,双目含威,就算穿着西装也掩饰不住他浑身纠结的肌肉。男子的眉眼与姚芷凝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两人的轮廓也颇为相似。他就是姚芷凝的哥哥,远洋社的现任当家——姚文杰。
“姚总,好久不见。”汤仲驰脸上挂着招牌的和善笑容,首先跟他握手。
“好久不见。”姚文杰点点头,几乎没什么表情,他是出了名的铁汉,不懂得笑脸迎人。
汤仲驰转向另一名男子。“崔先生,你好。”
“汤先生,谢谢你招待我们。”崔尚谦露出与姚文杰截然不同的微笑,礼貌地与之握手。他跟姚文杰一起出生入死,身份就像他的亲弟弟一样。但这崔尚谦的气质却跟姚文杰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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