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五点,我给秦真发信息,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等了良久,秦真回:什么都不想吃。
街上有卖新鲜梨,我买了两斤,提着回去给秦真。上楼的时候,深吸一口气,把那种罪恶感愧疚感全部呼出,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见秦真。
房门打开,秦真坐在床头,双腿踩着凳子,正在大口吃凉皮,凉皮红艳艳,吃的她的唇也红艳艳。
房间里两个助理见我来都笑,先后招呼,发哥好。
我拿梨子给她们,两人各拿一个,速度出门,并很体贴地关门。
秦真眼睛瞪着我,黑眼仁很大,将咬了一半的凉皮吸溜完,才冷冷道:“来干嘛?”
我看着那凉皮,想问,生理期不是不能吃凉的吗?话到嘴边说不出,干脆换了句子,“不干嘛,就是想你。”
秦真继续吃凉皮,眼皮都不抬,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已经足够明白,那意思是老娘很烦,生人勿近。
忽然间,我想到文哥说过的那句话,真正的好演员,同一种姿态,却能表现出两种相反的情绪。
秦真没有说一句生气的话,表情更是与愤怒无关,但就是这么奇怪,她坐在哪里,认真吃凉皮,周身散发出的气息,一丝一毫都蕴含着愤怒。
这是心理情绪呈现,不用演,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我拿起桌上水果刀,给她削梨子。刚削了个开头,她就说了:“别削,我不吃。”
我的手停下,隐约猜到了问题所在,但还是不死心,问一句:“怎么了?”
秦真将最后的一口凉皮扒拉进嘴里,放下泡沫碗,扯了纸巾擦嘴唇,清脆地道:“没什么。”说完起身,整理下自己衣服,其实是拍掉肩膀上不存在的灰,扯扯自己衬衫下摆,对着镜子看了看,而后转身,雷厉风行,要出门。
下意识的,在她经过我身边时,我一把拉住她的手,正要问,那纤细的手臂却传来巨大动力,瞬间将我甩开。原本平静的脸,也变的凶狠冷厉。
“别碰我!”秦真冷声说,扭身快步走,去拉房间门。
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在她开门前,我抢先一步到达,并成功抵住了门,看着她问,“干嘛呀,到底怎么了?”
秦真向后退开,和我拉开距离,表情恢复平静,眼神冰冷陌生,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不想和你再有什么。”
意思很明白了,她什么都知道,她听到某些关于我不好的谣言,所以她想分手。
我抵着门,没有丝毫退步,诚恳道:“无论你听到什么,我只想说一句,我喜欢的人,是你。”
秦真转脸看别处,等了两秒,而后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喜欢你了。”语气很轻,但蕴含的分量很重。
说完她抬头,看我,认真道:“我们之前都太鲁莽,彼此根本没有深入了解,根本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贸然就”后面的话她没说,只是静静的看,良久才说:“对不起,分手吧。”
声音很轻,落在我心头却像重锤,让我思想都跟着变缓,乱嗡嗡的。
我不动,依然抵着门,回答她:“我不同意。”
秦真再向后退,看着我,问:“你不同意,是因为没有得到我吗?”
她看着我,眼睛纯洁又明亮,不含任何杂质。
“是不是,一定要和我发生关系,等玩够了,玩腻了,才会抛弃我?”秦真问,站在床边,身形消瘦,孤单柔弱,再也没有初见她时那种盛气凌人暴戾乖张的凤辣子气势。
我的手从门上放下来,开门,灰溜溜地走出去。
我怎么可能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去跟她交往?
晚上大夜,片场设在沙洲东边的白桦林,这是一场林间打斗戏,导演要求带上树木元素,把周围的白桦好好利用下。
这个简单,师父计划,给两个人都吊威亚,先在树干上来回跳跃,然后围绕一棵树上下翻腾,用小乙的话说,就跟双人钢管舞一样,打的时候上面再安排工作人员往下撒落叶,再配上灯光音效,出来后效果顶呱呱。
并且,为了增加观赏性,导演临时决定,让马三奎学会东瀛忍术,打着打着马三奎就消失了,从另棵树后出现,打着打着又消失了,从落叶下面钻出来。
说起钻土,也是趣事,以前看电视上那些忍者土遁觉得好厉害,等现在真实拍了,才知道,那是工作人员用绳子拉着地下弯钩道具在跑,上面盖上树叶,看上去就跟地下有东西在钻。
看他们各种讨论各种嗨,我沉默不语,不发一言,对任何事都不关心。
师父还奇怪,问我怎么回事,我摇头,“没事,状态良好。”
总共五段打斗戏,用时三个钟,完美收官。导演很高兴,拿着大喇叭喊,“表现不错,拍完滚床单咱们就收,也算一天工。”
众人闻言欢呼,兴高采烈。可不是么,本来二十小时的工作量算两天,现在十五六个小时做完也算两天,剩余的时间大家休息,谁不高兴?
我不高兴,我对导演说,“滚床单的戏,我拍不了,导演你换人吧。”
导演愣了,“开什么玩笑?怎么就拍不了?你想什么呢?”
我低头不语,面目挺平,吊儿郎当,就是拍不了。
制片主任也过来了,语气焦急,“阿发你怎么回事?这好好的,怎么就不能拍了?什么情况这是?”
我不言语,反正不拍。
导演脸色变了,气的铁青,冲着我低声吼:“你他妈到底怎么回事?脑袋被驴踢了,这时候你跟我说不能拍?”
导演的声音有点高,后面还带着激动,瞬间引起旁边工作人员注意,好几个人往这边看。
他说话的内容我就不爱听了,抬起头来,盯着他看,“你给牙齿买保险了吗?”
导演愣了,他没听过我老家黑话。
我补充道:“如果没有,你就给我嘴巴干净点,不然等下牙掉了别抱怨。”
瞬间,场面炸了。
导演稍微一怔,明白过来,扔了手里执导筒,口里一声操,挽袖子要朝我这边扑。可惜,中途被人给拦着了。
也幸好他被人拦着,不然他少说得掉两颗牙。
至于我,也被人往后拖着走了,拖我的是师父,抱着我的腰直接甩到后面,距离导演五米远,冲着我低吼:“你吃错药了?!”
我没吃错药,我慢悠悠地回:“我只是个武替,拍武戏怎么拍都行,特么文戏关我屁事,拍文戏不提,还特么拍床戏?我特么是神?”
场面再度炸裂,导演气急败坏,气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原地兜圈子转,口里只道:反了反了,卧槽卧槽,这个煞笔!竟然会嫌自己戏多?我特么就服了,竟然嫌自己戏多?
制片主任冲过来,用手在我眼前晃,“小张,你没喝酒吧?啊?”问师父,“胡老师,小张平时嗑粉吸药吗?没嗑粉?没嗑怎么说胡话呢?”
师父黑着脸,拖着我往树林黑处走,远离众人,才问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你给人来这一出?”
我低头,不言语。
师父无奈,气的发抖,道:“无论什么原因,你跟别人不说,给师父还不说吗?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出来,对与错,都有师父给你参考,你有道理,就是捅破天,师父都给你兜着,你没道理,师父得给你纠正呀。”
一番话,至情至理,说的我鼻根发酸,吐出实话,“秦真嫌我拍戏跟林雨柔好,分手了。”
立时,给师父说了个两眼瞪圆,腰杆后挺,半天没缓过气来。等缓过气来,第一句就是,“你多大了?咋个办事不知道轻重?”
我反驳,“怎么不知道?对我而言,拍戏是轻,秦真是重,这道理有错?”
说的师父嗨呀一声,直拍大腿,“我怎么能有你这么个二不愣登的傻徒弟。”
我闻言偏过脖子,任凭他说,不开口。
师父拍着腿,渐行渐远,哀声连连,应该是去找剧组交涉,或者是去找秦真。
我叹息一声,蹲下来,心里嘀咕,二不愣登有错吗?
我不二,戏拍了,秦真就没了。
我犯二,秦真在,戏也在,这笔账我琢磨了三个多小时哩。
83 针尖对锋芒()
夏夜的白桦林里有许多蚊子,我穿的长袍戏服,但是没什么用,林间的蚊子凶猛的可怕,隔着布料叮人。
剧组那边在吵吵,隔着老远能听到导演的咆哮,不拍了,没遇到过这样的愣头青,脑子养鱼,被驴踢了
我听到了,但当听不到,心是静的,知道导演也是个没水平的货,真正社会上实力混的,从来不屑于嘴巴上用力,光说不练干把式。
小乙转悠过来,双手来回在脸庞扇,笑:“发哥你真有种,冲发一怒为红颜,话说我要是个女的我就跟你了。”
我正要开口贫两句,比如说你不是女的想跟我也行,我男女通杀,正要说,那边秦真戴着头纱过来,小乙见状,赶紧撤远,留给我和秦真对话空间。
秦真在我面前站定,双方都不说话。
一只蚊子落在我鼻头,我眼下方出现好大一坨黑影,慢慢伸手,到达鼻子上方,才突然加速,啪地一声,手张开,一点红血。
秦真开口,语气低沉,道:“我跟你分手,不是因为你和林雨柔拍戏。”
我鼻子嗯,回答:“我不想拍,也不是因为你跟我分手。”
“那你为什么?”
“因为不想。”我说,“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潜规则上位。”
秦真不再言语,回头看片场,片场的争吵声已经平息,大家或坐或站,没人正眼看这边,但我知道,他们在偷偷地看。
秦真转过头,“嘴巴在别人身上,你管他们怎么说?做好你自己就行,你能上位,是凭真本事,还是潜规则,有观众评说,干嘛在乎他们的看法?”
根据科学研究知道,女性恋爱时的智商是直线下降,一般会降到平时智商的一半。而男性在恋爱中的智商属于直线上升,一般会升高到两倍左右。
这一升一降,往往会造成男性比女性更聪明的假象。
我现在就觉得自己比秦真聪明,很平淡地回:“既然别人的看法不重要,你干嘛要听,并且被影响到了?”
秦真瞪眼,稀奇,她没料到,我也有诡辩的一面。
“不要否认,如果不是因为你听了流言蜚语,你怎么会跟我分手?”
秦真摇头,否认,“我不是听任何人说,我是自己的判断,我的理想恋人,不是你这样的。”
“那你干嘛一开始不确定好?”我瞪大眼反问,理直气壮,“你开始不跟我好,也没有这档子事,你开始说行,我在心里给你订了标签,你是我这辈子的唯一,标签订好了,你现在说不行,要反悔,让我怎么办?”
“撕掉标签好了。”秦真道,语气上扬。
“撕掉?钉在心口的,撕掉很痛啊。”我说,语气开始激动,自然而然的激动,真实的感情流露。
秦真无语了,她撇过头去,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的肩膀在抽。
我以为她哭了,然而没有,她转过脸来,依然平静。
“我们的事明天再谈,今晚你先拍戏,好吗?”
我摇头,“下午到现在,我脑袋一片空,哦不,我脑子里都是你,现在叫我对着另一个女人谈情说爱,我做不到。”
“你是在要挟我。”秦真说,似乎是气怒,“我说分手,是针对你个人,你就让整个剧组给我施压,这样好吗?”
让整个剧组施压?这个大帽子扣的,尽管我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我不拍戏,整个剧组都知道是因为我失恋,所以耽误进度,而失恋的对象是秦真,尽管大家不会怪秦真什么,但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
在我的计划中,的确是有利用整个剧组施压的嫌疑。
师父说秦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果然是真的,无论那次交锋,行动上或是语言上,我都处于下风。
我对秦真道歉,“对不起,我现在就去拍戏,剧组的人不会怪你。”
我抬步向片场走,没有丝毫犹豫,经过秦真身边,嗅到她的花露水香,好懊恼,我怎么没想到带瓶花露水防蚊?
走去片场,导演坐在椅子上,手里夹着烟,脸黑的能滴出石油。
我走过去,很自然地在他跟前蹲了,抓了导演的手,没有半分尴尬难堪,迅速挤出苦大仇深的嘴脸,“哥,对不起,我来道歉了。”
关于道歉,我有丰富的经验,从小学二年级抓蛤蟆扔在同桌书包开始,一直到两个月前不慎撞坏渭北街道办的门,我道过数不清的谦,说对不起就跟吃饭喝水样娴熟简单,并摸索出规律,看人下菜碟,对社会人道歉要爽朗,对刁蛮人道歉要霸气凶狠,对上位者道歉要诚恳,对小屁孩道歉要亲切,道歉方式五花八门,语言也不重样,只要我想,就能给对方哄高兴。
当然,也有很多次道歉不成功的,发生血战,最后扔下一句:娘个腿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导演年龄不大,三十不到,看着就年轻,偏爱装老成,这种人我见多了,他跟我没有什么不同,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别看他撸袖子牛气哄哄要跟我干,真正没人拦叫他试试,他早就乖乖下话了。
但毕竟是导演,是整个剧组的灵魂,这么多人盯着,错误又是我挑起,不道歉他也下不了台。
这事我在几个小时前就想清楚了,实施起来毫无压力,抓了导演的手跟抓了秦真的手没区别,他的手也很软,一摸就知道是不锻炼身体没干过粗活的人。
我几乎要哭了,哽咽着,“今晚打击太大了,哥你要理解我,满腹的委屈,没人给我解,一时心直口快,就冲着你发了。”
导演还在摆臭脸,听完这话,迅速上道,生气地扔烟,“都干些什么事呀?几岁的人了?这么不懂事?”
一通脾气发完,语气缓和:“行了行了,胡老师刚才说过原因,你也别难受了,来来抽根烟。”
制片主任拿了牙西瓜往我手里塞,呵呵笑着,“多大些事,你们这些年轻娃呀,吃瓜吃瓜,天大的苦吃块西瓜就不苦了。”
我摆手,摇头,“不吃,我想清楚了,好好拍戏,不让戏外情绪影响到戏。”
多大些事嘛。
剧组人员重新收拾,导演召集我和林雨柔,仔细讲戏,讲解要领,两个人大难不死,互诉衷肠,然后滚床单。
我皱眉,疑惑,不是马上已经震了,怎么还要滚一次?
导演解释,“马震属于意外,中毒了呀,女主没准备好,男主也有些慌,当时是奔着解毒去的,现在这次,就属于感情爆发,两人干菜烈火,情到浓时腿自开,明白么?”
我点头,明白了。
导演拍着我肩膀,低声道,“不要伤心,女朋友分分合合,常有的事,我也看了,你和秦真不合适,主要是性格不合,你是个火爆性子,秦真也是个炸裂脾气,针尖对锋芒,早晚出问题,分了也好,不要放在心上,好好拍戏,以后好女人多了去。”
话听着好,但他当着林雨柔的面这样讲,就让我不爽了,不过也是事实,秦真脾气炸裂,古怪,说话又一针见血,我拿不下她,尤其现在这情况,我还没办法说,只能先拍完戏,撇清自己用整个剧组给她施压的嫌疑再说。
这里至少让我学到一点,以后私人感情,千万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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