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光凶狠,又转过去看王总,接着道:“我也不说卸他胳膊,按照我以往脾气,他那胳膊肯定保不住,森哥你随便打听,这是我的规矩,今天话说到这,得,不多说,钱我不要。”说着把钱全部推到王总跟前。
“一句话,他怎么砸的我,我就怎么砸回去。”
这话说的很笃定,说完六子后面的人还摇头晃脑地要往我这边逼近。
王总再次开口,“六儿,要这么说,哥哥还得拜托下你。”说完手指点我,满面悲愤,恨铁不成钢,“就这小混蛋,啊,不好好拍戏,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别说六儿你,我都想把他卸成八块丢出去喂狗,太二了,太特么混了,但是没辙呀,他现在是这部戏里的大拿,不瞒你说,昨天我接到电话就想把丫的给废咯,可是导演跟我说,现在这部戏他要挑大梁,所有的马战离开他就没法拍,我也急呀,按说六儿你出这种事,哥哥我立马调别的替身过来行不行?行!但时间不赶趟。新演员过来,光是跟马熟悉都要一个月,更别提和演员的熟悉配合,林雨柔你知道的,现在就认他,换别个男演员人还不拍,我也没辙呀,建设哥在上面等着,我哪敢出岔子?”
六子就郁闷了,脑袋前后耸动,颠颠的,犹如嗑药未散劲儿,嘴角抽抽着,“照森哥你这么说,我这顿打白挨?”
王总闻言把钱往六子跟前推,“这些是哥哥的诚意。”
六子把钱推回来,力道很大,带着气愤:“别拿钱来侮辱我,说事。”
这话说的我心里嗖嗖的抽,盯着那堆钱吞口水,心里道:狗日混的真好,几万块对他来说都是羞辱了,老子全身上下连五百都没有,好想自己站在六子那个位置,让别人拿钱羞辱一番。
六子不要钱,王总黑了脸,侧头看我,眼神阴冷,沉重呼吸几下,回头对自己跟班道:“拿瓶酒给我。”
跟班转身,从后面箱子里拿出一瓶黄色百威,递给王总。
王总接过酒瓶,看着我,表情严肃,隐约的,还有些悲壮?
我不太懂,他这是要一口闷完一瓶百威吗?
下一秒我懂了,王总手里拿着酒,对六子道:“不就是脑袋上砸一下?那个混小子要拍戏,不能砸,但不砸六儿你心里不舒服,这么滴,这一下,哥哥来受。”
说着酒瓶子递给六子,满面正义,大义凛然。
六子就无奈了,社会人最爱讲义气,但也最怕讲义气。
王总这一手,几乎就是关二爷化身,豪侠之气噗噗地向外冒,捂都捂不住。
别说六子,我都被感动的不要不要。处理过那么多事,能像王总这样赴汤蹈火全力以赴的人,我还真没见过。
登时我就站不住,三两步上前,要表达自己意见:“王总”
刚叫一句就被王总怒斥:“闭嘴!”而后食指点点,满面怒容,“你的事回头再说,你现在给我闭嘴。”
斥责完我,重新看六子,语气很温和,“他不能砸,你砸我,给,拿着,没事,朝哥哥头上来,哥哥练过铁头功,砸死不算你的错,砸到你心里不气为止。”说话间,啤酒塞到六子手上,而后低头,给六子一个脑袋瓜,口里兀自道:“砸!别客气,砸完出血我不怪你,建设哥不会知道这回事。”
六子无奈而气愤,手里掂量着酒瓶,气的呼呼,目光将我锁定,要吃人一般。
莫名,我心里被那目光刺激,骨子里二乎劲儿上来,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办。
事情是我惹的,人是我打的,王总跟我非亲非故,又是请人吃饭,又是花钱赔礼,现在还要用酒瓶子敲脑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舍己为人毫不利己的精神啊。
这情况下六子要是砸了他,我欠他的可不是五万块钱那么简单,欠人钱,不管多少,总有个数,还能还清。
可欠人情,这是没法说的。
人六子可是要取我胳膊呢。
要说大家关系深,我欠人情也好说,这非亲非故的,要是王总被砸了,我以后是不是得给他还条命?
其实这事如果王总不插手,按我自己的做法就是钩子一拧跑了,谁管你六子是哪根葱,有本事来我老家找我呀?
可是看看这架势,王总都是拿着那个建设哥的名头压六子,说明什么?说明六子根本不把王总放在眼里。要不然,在车上明明电话沟通好了,这事不会再追究,这才过了一天,他就找来了?
人六子不是普通社会人,出了事必须找回场子,不然不罢休。
前后各种想,各种琢磨,我觉得我不能再沉默,我得做点什么。
既然王总都摆不平六子,说明六子是真有些社会能量,我一个外地人,除了手脚利索,没有任何社会基础,惹不起六子,就该给人道歉。
六子不是说非要砸我一下才行吗?这简单,我就伸脑袋给他砸一下,只要这事能过,被砸一下有什么?总好过他跟牛皮糖一样粘着我纠缠。
二劲儿上来,我控制不住,三两步跨上去,气急败坏,“别说了,不就是脑袋上砸一下,来!”
刚说完我就被两个人拖住,导演在旁边道:“瞎说什么,砸了你明天戏咋拍?”
我把光头一抹,梗着脖子:“没事,反正要戴头套粘假辫子,脑袋有疤也没影响。”
说完两手挣开,脑袋直直过去要给六子砸,“来,脑壳子上整,不要让王总难做。”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力气大,挣开两人不费力,瞬间冲到六子跟前。
那六子也是心里怨恨已久,眼见一颗大光头直冲眼前,想都没想,手起瓶子落,啪啦一声脆响,酒瓶子摔的粉碎,啤酒湿了我满头满脸。
周围全部寂静,所有人都懵逼。
我却不懵,只是感觉怪异,用手摸摸自己光头,表情茫然,来不及思考其他,只是呆呆地问一句:“现在你解气了?”
六子丢了半截酒瓶,用纸巾擦着自己的手,慢条斯理道:“森哥,给你面子,我只砸他一下,他脑袋也没烂,这事就此揭过。”
后面王总的助手冲过来,扶着我胳膊往后拉,让我往椅子上坐,口里关切道:“疼不疼?脑袋晕不晕?要不要去医院看?”
我摇头,拿了旁边纸巾擦脑袋上的酒,感觉怪怪的,却说不出来为什么。
怎么酒瓶子砸脑袋上,没有想象中的疼呢?
我的手摸到一小块玻璃残渣,拿下来,手里捏了捏,居然是粘的?!
瞬间,我明白了,那酒瓶子根本不是真瓶子,那就是个影视道具。
70 横国小孟尝()
影视中经常会有酒瓶子摔人脸的镜头,酒瓶子噼啪碎开看上去很带劲,实际上都是影视道具,有糖制玻璃,也有树脂制作,今天碎开在我脑袋上的,应该是糖化玻璃。
难怪王总那么大义凛然无所畏惧,合着他是早有准备。
这种情况下无需迟疑,先摆出一副要死不活即将晕倒的样子往椅子上瘫,好歹也是一满瓶酒摔在脑门上,就算不给六子面儿,也得尊重下酒瓶的感受。
王总的跟班是金牌配角,见我从椅子上往下滑,赶紧双手扶着我腋窝,口里惊呼:“晕了晕了,估计是脑震荡,赶紧送医院。”
制片主任往我跟前扑,掐我人中,口里道:“先让人保持清醒,别睡过去。”一边掐人中还一边轻拍我的脸,“小张?小张?”
我睁开眼,要死不活,发出呓语:嗯?
眯缝的眼看到,站在酒桌前的六子扔掉纸巾,满意地甩头,很是嘚瑟,走到我跟前,慢条斯理:“满瓶酒,没多大问题,不用担心。”
他这话倒是说对了点子,不亏是老社会人。
酒瓶子敲头,满瓶酒容易碎,一般会造成轻微脑震荡,手法好造成的视觉效果很是威武,但实际伤害小。若是空酒瓶那就厉害了,空酒瓶很难碎开,而且砸人特疼,弄不好直接砸出人命。
另外,空酒瓶碎开会有很锋利的玻璃茬子,茬子会划开人的脸皮,造成二次伤害,要是划到眼睛那问题就大了。
所以有经验的社会人弄事都会收着劲儿,小矛盾满酒瓶子碎开,大仇恨就是空瓶子上。现在这年头不到万不得已,没人用空酒瓶。除非是些生茬子二愣货,没有社会经验的,一空酒瓶下去,人也蹲监狱。
如果不是因为满酒瓶,我也不可能伸着脑袋给他砸,我又不是真傻。
眼下被六子说穿个中巧妙,我依然装傻,唔,呃,好疼,好晕。
六子撇撇嘴,冲王总招呼:“森哥,事儿就这么了结,明晚我做东,楼下夜总会。”
话说完,后面小弟递上他的lv包,用胳膊肘夹了,兴致满满地向外走,后面一大堆小弟跟着,临出门各自回头看我,面上表情清一色的鄙夷。
等人走完,王总才招呼,“行了,别装了,起来吃饭。”
这话说的,明明是你先装的,我只不过是赶了个巧。假若我是个没经验的,今晚指定被王总唬住。
别的不说,那五万先给吓住,接下来王总会要求对方往自己脑袋上扣瓶子,对方不扣,搞不好王总就自己拿酒瓶往脑门上撞,为什么?没听王总先前说,打,没事,哥练过铁头功。
这就是在给他自个做背书,一瓶子下去破了不出血,哥有铁头功呀,又威风又有面,那个敢不服?
这样以来,我指定对王总佩服的五体投地,从此为他马首是瞻,誓死追随。
也得亏他用的是个满瓶酒,要是直接给个空酒瓶,我铁定不敢上。不过话说回来,影视道具瓶子用空的,手一拎就能察觉出来,六子老江湖,肯定瞒不过。
运气,纯属运气啊。
我用纸巾把自己身上的酒随便擦了擦,然后过去向王总道谢,感谢王总帮我化解此事,不然那癞皮狗始终缠着,终究是个祸害。
我说六子是癞皮狗,只是个习惯性口头代称,所有搞拆迁的我都称为癞皮狗,并没有过分贬低六子的意思。
但这称呼让王总不喜,板着脸教训我:“还癞皮狗,你知道他是谁?你知道他有多大能耐?说句不好听的,他就是把你扔去大漠里弄失踪,也只是屁大个事。”
这话要搁我老家有人这么说,我还就不服,要跟他抬杠,看谁能扔我去大漠?但这是外地,再加上王总帮我这么大个忙,必要的谦卑是要有的,我点头称是,这次多亏王总,这份恩情,我记住了,永生不忘。
好听的话要说,还要敬酒,用一句江湖老话:“王总,我不会说话,也不多说,一切都在酒里了。”说完仰脖子灌下去,烧酒入喉,辣爽的紧。
王总的表情缓和了些,教训道:“你既然入了我剧组,就是我的人,哥哥混社会这么久,什么亏都能吃,就是一点不能忍,不能让外人欺负我手下兄弟。”
话音落,制片主任随机捧哏,“这点没错的,我可以证明,跟了森哥这么多年,我是一路看过来的。”
导演也道:“看出来了,我在横国就听过森哥的名,人称横国小孟尝。”
我再倒一杯,恭恭敬敬,“王总!自罚一杯,给您赔罪,这次给您添麻烦了。”
王总点头,缓声道:“说麻烦,倒也不算多麻烦,再麻烦,只要你是我剧组的,我都会帮你摆平,这是哥的处事原则。”
我竖大拇指,由衷地赞:“王总讲究!”
制片主任在桌下轻轻摸我大腿,轻声道:“还喊什么王总,喊森哥。”
声音虽小,全桌人都能听到,但他们都当没听到,各自低头夹菜,王总夹了一筷子苜蓿,咬的汤汁四溅。
我再倒一杯,双手举起,诚恳道:“森哥帮我这个大忙,无以回报,小弟只能说,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
王总慌忙举杯,过来碰了,嘴里还嚼着菜呢,哼哼道:“言重了,我应该做的,不要往心里去,来,喝!”
喝完王总嘴里还发出吱儿的一声,胖手将嘴一抹,很是美味。而后用筷子招呼:“小张,别客气,吃,多吃菜,来,吃鱼。”
当下伸筷子,夹菜,没人再提先前的事,开始说别个,不过话题依然是围绕我。
小张,你功夫不赖,从小学的吧?
小张,你跟胡老师什么关系?
小张,李军真是你表哥?
小张,你跟秦真两个,办事了么?
后面这句话是制片主任问的,他嘴里有一颗滚烫的丸子,边向外哈热气边说,眼睛眯缝着,揶揄地笑。
这话题我很不喜欢,觉得饭桌上谈女人谈别的女人怎么说都行,谈我的女人,我很不喜欢。
不过还是给予微笑回答:“是啊,自然而然嘛。”
这话引起王总惊呼:“嚯!可以啊,你小子有本事,秦真那丫头一般人搞不定。”
王总一边往碗里夹牛肚,一边挤眼睛,热气熏着他的眼镜,蒙了一层雾汽。
我不做声,低头吃菜。
旁边导演笑,“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凭小张的条件,都不需要怎么追,秦真倒追。”
几个人都往我脸上瞅,王总疑惑,“并不帅啊,都没有我帅。”
这是个冷笑话,众人呵呵笑,导演对我道:“小张,亮出你的腹肌给森哥瞧瞧。”
我笑,不回应。
导演又道:“亮出来,森哥下部戏正缺个男一号,说不定就是你了。”
那边制片主任也跟着起哄,来吧来吧,给森哥看看,咱们剧组第一武替日薪三百那不是白拿的。
王总也放了筷子,瞪着眼看,我是又气又尴尬,吃个饭,哪来这么多屁事?
当下将t恤脱了,扔去旁边,露出自己胸腹肌,反正衣服也被啤酒淋的全湿。
至于我的身材,那可不是吹,初中时候就开始练,俯卧撑,杠铃,引体向上,各种弹跳跑跃运动我都喜欢,篮球足球铅球全能,天生运动系统发达,要不是家里穷,我初三都想报考体校呢。
两块浑厚的胸肌不用说,还有八块腹肌呢,虽然我自己觉得稀松平常,但别人都说漂亮。
尤其是林姐,她看到我的腹肌眼睛都直了说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吃过赵灵儿和秦真的妈头,但林姐却要吃我的妈头,这事我对谁都没说,连表哥我都没说。因为我闹不明白,我的妈头不可能出水,胸肌又硬,她吸个什么劲儿。
一点都不舒服。
眼下在众人面前展露,引起夸赞一片,王总推着眼镜问:“你这怎么练的?”
我呵呵笑,“我也不知道,平时爱做运动,瞎练的。”
王总一拍巴掌,“好,很好,现在这些个动作明星,没几个能看的,人生的细皮嫩肉,腰都没我大腿粗,也好意思在银幕上一个打十个,太假了,就你这样的,身材摆出来观众就先服了,好好干,回头我投资动作戏,为你量身打造。”
这话是真是假不论,王总态度在哪摆着,我立即道谢,至于成不成,以后的事情谁能知道。
正吃rb豆腐,旁边制片主任忽然来一句,“小张,我怎么听说,你昨晚去了林雨柔房间?”
这话问的,诚心不让人好好吃饭,我放了筷子:“哥,我的亲哥,你怎么也跟着挤兑我呢?”
制片主任嘿嘿笑,“无风不起浪呀我的兄弟,林雨柔的手机你都拿了。”
“手机?什么手机?”王总皱着眉头问。
如此没辙,我拿出手机,给王总看了下,道:“林姐为了感谢我救她接骨,奖我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