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藤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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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藤缘-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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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头听了黎子忌的话,惊问:“那王爷现在如何?” 

纪凌眉毛一挑:“仙去多年了。” 

老头叹息一声:“天理昭彰,”抬头看着纪凌道:“王爷,你眉心郁结,背负宿业,身缠孽锁,若不收心养性,生生世世都不得超脱啊。” 

老头这番话讲得温言悦色,却把纪凌噎了个哑口无言。正在尴尬的当口上,婆子过来请众人去吃饭,纪凌这才得以落场。 

纪凌饿了一天,本来这顿饭该吃得极香,被老头那几句话一搅,舌头也尝不出味来了,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净是这几日的怪事,一抬头正看到谢清漩慢慢地把筷子送到嘴里,纪凌想着若不是撞着此人,自己也不会卷进这莫名的风波,心下生出几分恨意,他也不想想,抓谢清漩进王府的到底是谁。 

闷闷地吃罢一餐饭,待要上路,天边却堆起了雨云,眼瞅着那云越堆越厚,黑压压连成了一片,平地又起得风来,飞砂走石,直迷人眼。 

眼见是走不成了,黎子忌干脆跟主人要了四间空房,借住一夜。那农家贫苦,房子简陋,空屋倒有,只是不怎么干净,都堆着杂物,黎子忌挑了两间干净的让给了小汐和谢清漩,最脏最乱的那间自然给了纪凌。 

山间夜色本就来得早,再加上泼天的风雨,更是显得夜长。纪凌躺在床上,横竖都睡不着,撩开袍子,胳臂上紫藤似乎又艳了几分,想到老头那句“眉心郁结,背负宿业,身缠孽锁”,心下更是惶惶。 

床边点着盏油灯,灯油低劣,又粘又脏,火苗也是半死不活的,直照得一墙光影乱动,纪凌看着那阴影,心中更是烦闷,床榻桌椅,簸箕草堆,个个有影,偏偏自个儿就没有,莫非自己还真是个妖孽不成? 

正胡思乱想间,门口“吱呀”一响,冷风夹着雨点扑入,门边恍恍忽忽立着道黑影,看又看不真切,纪凌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喝问:“是谁?” 

他起得急了;衣袖一带;床边的油灯“碰”地栽到地上,屋里霎时漆黑一团,耳听得“咯”地一声,门像是被掩上了,风声雨声全退到门外。 

纪凌悄悄站起来,挪到杂物堆边摸了根棒子,强压着别别的心跳,静静候着。他不动作,门边再没了响动。 

眼看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纪凌汗也下来了,僵着的手也发酸了,正焦躁间,门被拉开了,眼瞅着一道黑影向外飘去,纪凌一咬牙,纵身追了上去。他算是想明白了,反正都进了鬼门关,鬼食也吃了,鬼屋也住了,与其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倒不如揪着个鬼,问个明白,什么宿孽冤报,亡魂枯骨,还真能把自己给吃了不成? 

纪凌身手原本矫健,此时放开心结,更添胆量,才到廊沿下便一把扯住了那黑影。 

融融暖意隔着衣裳传了过来,檐下虽暗,纪凌也觉出来了,那分明是个人,正待开口,“喀嚓”一声,半空里辟出一道闪电,纪凌借着那白光望去,不由“咦”了一声,这黑影不是别个,正是谢清漩。 

谢清漩叹了口气,也不说话,靠在墙上苦笑。电光过后,院里又是一片昏黑,漫天冷雨得了风势,斜斜扑来,两人衣衫尽湿。 

贴得近了,呼吸可闻,雨越是冷,纪凌越觉着对面的身子和暖。纪凌的手沿着谢清漩的胳膊一路滑下,与他十指相扣,谢清漩也不挣扎,半晌手指动了动,轻轻回握。黑暗中,纪凌看不见谢清漩的表情,只觉着他的手掌奇热,吐息腻人。纪凌心下一动,攥着他往自己房中走去。 


到得屋里,纪凌抱住谢清漩的背,将他死死按在墙上。这农家土屋,墙皮都是用泥拌上糠打的,粗糙不堪,纪凌推得狠了,谢清漩的额头撞在墙上,低低地叫了一声。 

纪凌床笫间最喜听人呻楚,小腹一热,手上的力又加了几分,揉弄掐咬,像是要把谢清漩捺进墙里才好,两人呼吸渐重,纪凌急着去扯谢清漩的衣服,谁知那衣裳浸了水,又粘又韧,急切间解脱不开。 

纪凌把谢清漩的身子转过来,去撕他领襟,黑暗中,手伸偏了,摸到了他的嘴唇,回想起前日车中旖旎,纪凌又把手指塞入了谢清漩口中,谢清漩正在恍惚间,舌头也没有动作,但饶是如此,指间湿暖柔滑,也叫人销魂。 

纪凌抽出手指,捧了谢清漩的脸,与他唇齿濡染,半晌松开嘴轻声笑了:“你这嘴里的功夫可是越发好了。”说着按住谢清漩的肩膀,让他靠墙坐下,自己立在他身前,一手捏开他的下颚,一手掏出股间的东西,送入他口中。 

谢清漩哼了一声,纪凌双手托起他的脖子,柔柔地捻弄他的耳珠:“好生伺候着…你不就喜欢这调调么…食髓知味的东西…半夜里巴巴地送上门来…” 

正得意间,谢清漩双唇一合,狠狠咬了他一口,纪凌吃痛,抬腿要踹,谁知谢清漩忽然放软了身子,搂住他的腰,仰着头在他胯间动作起来,那舌头腻滑灵巧,游走如蛇,纪凌被他舔得体酥骨软,几乎站立不住。 

又弄了一会而,纪凌喘息急促,拽住谢清漩的头发,将他的身子翻转过去,摁在墙上,扯开衣物,重重地撞了上去。纪凌扣住谢清漩的肩,一头耸动一头在他耳边呢喃:“这下快活了吧…你还真会吸啊…两张嘴一样的好…越来越行了…居然敢咬我…” 

说着手伸到前面,攥住谢清漩的东西,狠狠地在泥壁上摩擦,男人身上这一处最是脆弱敏感,谢清漩周身颤抖,纪凌被他绞得也是一阵酥麻,如此又闹了半个多时辰,纪凌才在谢清漩身上泻了火。 

点上油灯,纪凌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脚尖一挑,将谢清漩的衣裳踢到他手边。谢清漩摸到衣服,默默地披上,昏黄的灯影下,他玉色的胸膛布满了红印,都是欢爱时被压在墙上磨伤的,看他垂着颈项,不言不语,纪凌倒起了几分柔肠,俯下身子,摸着他的伤处问:“疼吗?” 

谢清漩甩开他的手,把衣服系好,扶着墙壁,缓缓起身。 

纪凌撞着个软钉子,有些不乐,再看他一脸清冷,更是忿忿,眼看谢清漩摸索着走到了门旁,纪凌冲过去,一把拦住了他。 

“你算什么意思?” 

谢清漩微微一笑:“食色性也,你我便是吃了一餐饭,筵席撤下,各走东西。” 

纪凌本是个眠花卧柳的行家,十五岁起便将声色二字看得跟吃饭一般容易,谢清漩这番话若是搁在往日,可以说是讲到了他的心里,可眼下纪凌只觉得心火上涌,抬腿往门上就是重重的一脚,谢清漩眉头一拧,纪凌知道他是怕人听到,更觉郁卒,劈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 

打了他,纪凌又觉得心惊,张了张口,竟问出一句:“你把我当什么了?” 

谢清漩倒也不怒,低低地说道:“王爷胡涂了吧,你我还能有什么?都不过是色迷心窍。” 

纪凌吃了这番冷语,五内翻腾,外头雨打房檐,一阵急响,他忽然觉得从头到底自己就没看清过这个人,这人有时沈静,有时婉顺,有时放浪,有时清冷,刺自己的是他,恨自己的是他, 这两日间暗暗回护自己的却也是他,到底哪一个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昨夜帮我缝针,你也是色迷心窍?”纪凌心下再乱,脸上却寂然不动,只可惜谢清漩看不到他这番做作。 

谢清漩冷笑一声:“便是只狗,一只蚂蚁,我也不忍看它受苦。王爷放心,他日我收你时,也会让你走得干干净净,毫无苦楚。”说罢,推开纪凌的胳膊,掩门而去。 


雨下了一夜,待到天明,小了一些,却还是淅淅沥沥收不住脚。婆子备下早饭,四人刚举起筷子,老头披着身蓑衣从外头探进头来:“黎公子,出村的桥给山洪冲断了。” 
黎子忌皱了皱眉:“没有别的路了么?” 

老头放下斗笠,摇了摇头:“此地偏僻,进村出村都只有一条道。村里的木匠说了,等潮退了他便带几个后生去修整,可看这架式,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公子若不嫌弃,不妨多住两日。” 

小汐面露难色,直勾勾地盯着黎子忌看,黎子忌也不理她,想了想,点点头:“多谢厚意,叨扰了。” 


到了午后,雨又大了起来,天黑得像是入了夜,婆子点起灯来,看小汐撅了个小嘴,知道她闷了,拿出副骨牌给她,黎子忌也过来哄她,推了阵牌,那丫头脸上才见了笑影,吃到了好牌,便递到她哥的手里,谢清漩摸了,也笑,小汐便笑得更欢了。 

这副和和乐乐的图画,纪凌是怎么看怎么刺心,越发觉得屋里憋闷,干脆跑到门口透气,一抬眼瞧见老头的蓑衣斗笠,摘了下来,穿戴好了,便往外走,黎子忌他们牌正斗到热闹处,都没发现。 

到得院子中,眼见那雨点子劈里啪啦地激起一层水雾,冷风挟了土腥气扑面而来,槐花落了一地,好生寂寥。 

耳听得雨中传来一声马嘶,纪凌扭头一看,棚子下静静伫着两驾马车,马背上光光的,不见人影。见此情景,纪凌才想起来,打从进了门他再没看到过两个车夫,细细回想,不止昨夜,这几日不论是打尖还是住店,这两个车夫都不曾跟进来过,起先纪凌还以为他们睡在车中,也没大注意,现在再想,顿觉蹊跷。 

纪凌攀上车子,打起帘栊,里里外外寻了一遍,漫说是那两条大汉,便是毛也没见到一根。 


正狐疑间,门外一阵马蹄杂沓,不等纪凌别过身子,背后便响一个尖叫:“老板,找到了,就是这两驾车!” 

纪凌心下一惊,把斗笠压低了,直遮过半张脸去,只觉肩头一重,有人沉声问:“小哥,可有客人借住你家?” 

那声音入耳极熟,纪凌想起来,正是前日那个杜老板,必是给那身蓑衣迷了眼,把纪凌当作个农夫了。纪凌转过身,低了头,吶吶地答道:“四…四…四个…客…客人…赶…赶路…路…去了…马车…马车送给…给…我…我家…家了…” 

那杜老板听他格格楞楞地说话,肠子都痒,眉毛蹙成一团,满脸的不耐烦:“去哪了?” 

“出…出…出村…村…” 

“行了,我知道出村了,往哪边走了?” 

“东…东…东…” 

不等纪凌说出个“边”字,杜老板大手一挥,引着属下打马便走。纪凌暗暗出了一口气来,神魂未定,杜老板身边一人却拨回了马头,转到纪凌面前,杜老板扭过头来:“法师,还不快追?” 

那人“哼”了一声,微微俯身,用鞭子抬起纪凌的下颚:“这农家也太过白净了吧?一身妖气,莫非就是那东西!” 

纪凌双手背到后头,“啪”地扯下车帘,抡起胳膊,拍上那法师的面门,身子一挫,绕到车下,回身朝堂屋便跑。才跑得两步,背后火烧般一阵灼痛,只觉得有个钢爪生生钉进了肉里。 

纪凌咬着牙拼死去挣,尤其挣脱不开,他急了,便想叫人,话未出口,杜老板那帮属下一涌而上,踩的踩,踢的踢,将他按在地上,嘴里塞上东西,绳捆锁绑,扎了个严实。 

那法师绕到纪凌面前“嘿嘿”冷笑:“真是个未经琢磨的妖物,”扭头对着杜老板一乐:“有这东西在手,漫说是五百年,五千年的道行也炼得出啊!” 

说话间,纪凌背上又是一阵剧痛,那法师从他背上连衣服带血扯下一大片来,招呼杜老板去看:“看这藤花,这东西有些来历,只怕比你我预想的还要值价。” 

纪凌痛得几乎要死过去,心里头一边大骂黎子忌、谢清漩没用,不知救驾,一边盼着这法师多挨一刻是一刻,千万等到救兵才好。 

法师像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低声对杜老板说:“此地不宜久留,宕拓派的人来了就麻烦了,快走!”说着将纪凌提到马上,一行人打马扬鞭,要出院门。 

纪凌心下叫苦,眼瞅着那马蹄子就要踏到院外,平空起了一阵白烟,马群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匹匹抬腿扬蹄僵在了那里。 

法师眉毛一立,捏出道符,嘴里叫了声“破”,符到空中,挣了两下,死蝴蝶般跌落地面,那法师脸也白了。 

回过头去,蒙蒙的雨中擎出把油布伞,伞下立了个锦衣少年,对着那杜老板轻轻一笑:“杜老板真是契而不舍,冒着雨还来看我们,黎某感佩不已。只是你找的这个帮手也太弱了一些。”说话间袖子一扬,手中飞出一道符来,奔着法师面门而去。那法师持掌去挡,谁知那符来的凌厉,只听“哧”地一声,那符竟穿透了法师的手掌,法师又惊又痛,几乎跌下马来。 

“杜老板,你记性可不好啊,我说过,这是我们宕拓派的事,绝不容任何人插手。”说着,手中的伞一拢,收到胸前,伞尖一转,直指杜老板一行,“啪”地撑开,说来也奇,那伞上的雨珠自便似得了神力,钢钉一般齐刷刷朝杜老板他们飞去。 

众人跌下马来,急着走避,那雨珠忽地又化作一团水气,铺天盖地围裹了过来。纪凌但听得身边一阵惨叫,睁开眼来,那些人都不见了,地下横七竖八躺了一堆半死不活的耗子,中间两只格外肥大,直翻白眼。 

黎子忌走上前来,给纪凌松了绳索,纪凌拽出口中塞着的东西,厌恶地瞪着地下:“都是老鼠,好恶心。”他翻身下马,动到了背后的伤处,一阵奇痛,纪凌火又上来了:“怎么不早些过来,害我吃苦!” 

黎子忌冷笑一声:“这世上真有学不乖的人,他们怎么不再剥多你一层皮?” 

纪凌这才明白,黎子忌是存心看自己好戏,不到最后关头,不施援手,心下忿忿,却也无可奈何。 

黎子忌将那些耗子踢到一堆,用足尖在地下画了个圈,圈中的耗子左突右奔,硬是跑不出咫尺的地界,纪凌看了也不懂,只觉得那些耗子叫得好生凄惨。黎子忌踏住最肥大的那只恨声道:“前日小漩给你留足了余地,可惜你太不识相,今日撞到我门前,你可别怪黎某心狠!”说着,自袖中拿出道符便要做法。 

“子忌!” 

黎子忌听到那声音,捏着符,叹了口气,回头看,小汐一手打伞一手扶着谢清漩走了过来。 

黎子忌手一摆:“小漩,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你心软,不忍心灭了这些东西,可他们几百年道行都废了,留着这条贱命也没意思,再者我们带着这东西上路本就不易,若是漏了风声更是麻烦,不如斩草除根,图个干净。” 

谢清漩也不说话,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攥住那道符,黎子忌挣了挣,谢清漩就不松手,眼看着那两人十指纠结,默默无语,倒似含情,纪凌气得别过脸去,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恨自己,又恨他们,一时间也搅不明白了。 

“好吧,”黎子忌到底扭不过谢清漩,松开了那道符,他叹息一声,垂下眼帘:“小漩,你又何苦。” 

“怎么说都是条命。” 

“你啊养痈为患。”黎子忌抬头狠狠瞪了纪凌一眼,拂袖而去。 

雨淋久了,倒也不觉得冷了,纪凌看着小汐做法消去了那个圈儿,耗子没了命地四散奔逃,转眼没入田间没了踪影。再看一边的谢清漩,眼睛空蒙蒙地望着前头,既没欣喜,也没悲悯,忽然想到昨夜他说的“便是只狗,一只蚂蚁,我也不忍看它受苦”,心下一阵惶惑,自己在这人眼中恐怕也就是蝼蚁蛇鼠之流,这人心再软,只怕也是冷的。 


进到屋里,四个人身上都湿了,婆子拿过手巾给他们擦拭,纪凌嫌那巾子破旧,背过身子,没去接。 

忽听身后的婆子念了声“阿弥佗佛”,不等他回过神来,婆子一把将他按坐在长凳上,执了灯去照他的伤处。老头也凑过来看,半晌点了点头:“不妨事,皮肉伤。王爷,此地荒村野岭的,一没大夫,二没药,老儿帮你粗粗包扎一下可好?”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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