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沉船-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摩亚先生没有昏过去,虽然他的头撞在墙上,他抚著头,摇摇幌幌地站了起来,可是他的神色,却出奇地兴奋,他先是望著我们两人,然后道:“我没有对你们说过我儿子临死前的情形,是不是?”

我和哥哥互望了一眼,当时绝不知道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而他不等我们明白过来,就对我们讲起摩亚船长临死前的情形来,原来摩亚船长在临死前的半分钟,神智竟是清醒的。

但是我们仍然不知道他那样说是甚么用意。

摩亚先生道:“医院已经用尽了一切的法子,可是有一样未曾试过,那就是打击他的头部!”

哥哥直觉地叫了起来:“为了清醒半分钟,你想他死去?”

摩亚先生痛苦地抽搐了一下:“我儿子头部遭受打击,是因为那护士要自卫,而我们可以作有限度的打击,使他恢复正常!”

哥哥望著我,我缓缓吸了一口气。

摩亚先生十分焦切地道:“至少,我们可以和医生去商量一下!”

我和哥哥没有说甚么。

医生在办公室中,足足踱了二十个圈,才停了下来,我、哥哥和摩亚先生三人一起望著他,这一刻,真是紧张之至,我真怕自医生口中,说出一个“不”字来,那我们的希望又绝了一条。

医生停了下来之后,托了托眼镜:“有过这样突然撞击之后,完全恢复正常的记载,但是,却没有这样的医疗方法!”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而且,这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正常的人,脑部受了重击,也会受伤,何况是他?你们有甚么法子,可以掌握力量恰好不使他受伤,而又能恢复正常?”

哥哥立时嚷道:“我们没有方法,可是你有甚么方法可以使他恢复正常?”

医生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没有。”

哥哥道:“那就让我们试试!”

医生的回答是道:“在医院中,责任上不许你们那样做,但是在医院之外,我就不负任何责任!”

他的话说得很明白,只要搬出医院,他就任得我我们怎样做。

摩亚先生和哥哥,几乎是同时作出决定,他们异口同声地道,“好,我们将他搬离医院!”

要将卫搬离医院,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起先我们想将他扶走,可是他见到人,立时挣扎,他的气力之大,五六个男护士,给他打得七零八落,最后,还是哥哥抓住了他的双手,由医生替他注射镇静剂。

可是,就在医生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抬脚踢倒了医生,向前冲出去。

他冲出了房门,整个医院沸腾起来,他在走廊中乱冲乱撞,我和哥哥一起追出去,他已疾奔出了医院的大门,拦阻他的人,全被他击倒。

哥哥在他的身后,拚命追著,终于飞身将他扑倒在地,那时,已经出了花园了。

当哥哥和他,一起倒下去的时候,任何人都可以听到那“咚”地一下响,那是卫的头,撞在路面石板上所发出来的声响。

我正向前奔去,听到那一下声响,双脚一软,就跌了一交,因为我感到这一下,撞得那么重,他的头骨,一定被撞碎了!

我伏在地上喘气,哥哥站了起来,卫倒在地上不动,然后,我看到他慢慢睁开眼来,他看到了我,他叫道:“素!”

天,他认得我了,他在叫我的名字,我一生之中,最快乐、最激动的就是那一刹间了,虽然他以前,千百次叫过我。

我竟不知回答,只是哭了起来。第八部:大规模探索失败

白素的日记引到这里为止。为甚么要用白素的日记,现在已很明白了,因为在那十几天中,我是在疯人院中的一个疯子,根本不能想,不能作任何有条理的思考,只知道害怕、尖叫、挣扎!

当我第一眼看到白素的时候,我心中还是茫然一片,根本不知道曾发生甚么事,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白素来,她伏在地上,流著泪,我随即发现,我也倒在地上,许多穿白色衣服的人,正在奔过来,我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我转过身,看到白勇站在我的面前,他是白素的哥哥,我们已好几年没有见面了,接著,我又看到喘著气的摩亚先生。

我又叫道:“素!”

可是白素只是哭著,泪水像泉水一样涌出来,不可遏止,我站了起来,白勇扶起了他的妹妹,所有人将我围住,我望著他们,又望了我自己,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一幢建筑物,和它门口的招牌!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我打了一个寒颤:“我……我是一个疯子?曾是一个疯子?”

白勇发出了一下呼叫声,在那时,我也很难辨认得出他这一下呼叫声是甚么意思,究竟是高兴呢还是吃惊。接著,他奔了过来,拉住了我的手臂,将我扶直。

他是一个十分壮健的人,我感到他的手指,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像是怕我逃走一样,同时,他不由自主地喘著气,道:“你,你  ”

他一连说了两个“你”字,下面的话,却说不出口来,我用手按住了他的手臂,道:“白勇,是不是我曾经发疯,现在突然好了?”

白勇激动得讲不出话来,只是点著头。

我连忙推开了他,向白素奔了过去,白素也已挣扎著站了起来,我一奔到她的身前,她立时向我扑过来,紧紧地拥住了我,她仍在不住流泪,我胸前的白衣服,立时湿了一大片。

我想,当时的情景,一定相当动人,因为围在我们周围的那些人,神情大都很激动,有几位女士,甚至忍不住在啜泣。

我轻拍著白素的臂,道:“好了,就算我曾经发疯,事情也已完全过去了!”

白素仍然紧靠著我,她泪痕满面地抬头望著我,唉,直到这时,我才发现,刚才我一眼就认出她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她变得如此憔悴,如此清瘦。

她断断续续地道:“现在,我不因为难过而流泪,我是高兴,太高兴了!”

白勇也走了过来:“她是最勇敢的女人,在你发疯的时候,勇敢地面对事实,现在让她高兴一下吧!”

我虽然已对周围的事物,完全有了认识,但是脑中仍胀得厉害,一片浑噩,甚至无法想起,我何以会成为疯子的,大约我的脸色也不很好看,是以两位医生立时走了过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医生道:“谢天谢地,这是神的奇迹,你需要安静的休息和详细的检查!”

我当时的反应,是点了点头,的确,我感到极度的疲倦,需要休息。

我在这家精神病院中,又休息了七天之久。

事实上,在第二天,我便已完全恢复了正常,而且,将一切经过的事,全记了起来,当然,对我发疯之后,曾发生过一些甚么事,我是一无所知的,但是,在白素和白勇两人的叙述中,我也可以知道,那一段时间中,我和摩亚船长,完全一样。

摩亚先生是第二天,当我完全清醒之后就走的,他走的时候,紧握住我的手,十分激动,我也很感谢他对我的关怀,在他对我说了“再见”之后,隔了片刻,他又道:“请听我的话,一切全让它过去了,千万别再去冒险,那对你们全没有好处!”

我完全知道他的忠告是出自心底的,摩亚船长不幸死亡的惨痛教训,在他的心底,烙下了一个难忘的伤痕,他绝不希望我们之中,再有人发生悲剧。

但是当时,我却没有给他明确的保证,我只是含糊地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他叹了几口气,走了。

医生轮流替我作各种检查,来了好几个权威的精神病学家,他们检查的结果,一致确定我已完全恢复正常,完全是因为脑神经受了适当的震荡之故。

那“适当的震荡”,就在我自医院的大门口跌下石阶时发生。

要脑神经发生震荡,是很容易的事,问题就是在于“适当的震荡”。“适度”与否,是完全无法由人力去控制的,我之能够突然复原,完全是极其偶然的机会,大约在同类的精神病患者之中,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而已,这就不能不归诸天意了,所以,当我复原的一刹间,那位银头发的医生,称之为“神施展的奇迹”了。

一星期后,我离开了精神病院,白勇已在近海的地方,租下了一幢美丽又幽静的房子。

白素知道她哥哥和我两人,决不肯就此干休的,可是她也料不到,他竟会如此大张旗鼓地来对付这件事,而我是早料到了的。

我了解白勇这个人,任何事,他不做则已,要做,一定弄得越大越好,像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我至多请几个好友,再去组织一支探险队而已。

但是白勇的做法,却惊人得很,他先在一份专报导神秘事物的畅销杂志之中,将这件事情的始末,详详细细地报导出来,然后,公开徵求志愿探险者,鼓励他们,一起参加寻找“在水中生活了几百年的人”和“随时出没的鬼船”。

他在文章中,提出了种种证据,证明我的遭遇,完全是实在的经历。

他那篇文章发表之后,电话、电报和信件,自全世界各地,涌了过来。他租的那幢房子,本来是极其幽静的,可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不但房子的每一间房间,连地板上都睡满了人,房子左近,还搭起了许多帐幕和临时房屋,人从四面八力涌来。白勇挑选探险队员的限制很严,又足足忙了一个月,拣了又拣,还有一百三十四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是足够资格成为这次探险的成员的。所谓“资格”是包括自愿支付这次探险的一切费用在内的,或者能供给船只、直升机,以及各种器材。

白勇的生意头脑,的确无人可及,他利用了人的好奇心,只不过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就组织成了一支设备齐全,人才鼎盛,史无前例的浩大探险队。

这支探险队在出发之际,真是浩浩荡荡,壮观之极,我和白素自然随行。

而当白勇组织探险队的消息传开去之后,摩亚先生显然也想不到他会有此一著,是以在了解详情之后,也表示支持,而将一切资料全部寄了来。

要详细描述这支探险队的成员,以及出海后发生的种种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实在太多了,但是这支探险队,工作了二十天之后,其结果只用两个字,就可以讲完,那便是:“失望”。

探险前后工作日,是二十天,但事实上,从第十天开始,队员已自行陆续离去,到第十五天,剩下的还不到二分之一,到十八天,只剩下三个人了。

那三个人是我、白勇和白素。

到了探险队只剩下我们三个人的时候,我们所有的设备,不过是一条船而已。

所有人陆续离去的原因是我们毫无发现。

在这二十天中间,也有好几天,海上是大雾迷漫的,很多人都牺牲睡眠,在大雾之中,等待“鬼船”的出现,然而,除了雾之外,甚么也没有,不但未曾见到船,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在二十天中,每一个队员,平均都有十次以上的潜水纪录,我也多次下水。

但是,海底平静得出奇,除了海底应有的东西之外,甚么也没有,细沙上没有沉船,更不用说是那个在海底生活、挥动铁锤的人了。

地点是对的,我甚至可以辨认出看到那艘船时海底附近的岩石来,但是,却没有那艘船。

幸而,白勇在徵求队员的时候,曾预先声明,他只不过指出有这样一件事,是不是有结果,他是不负责任的,所以,陆续离去的队员,倒也没有埋怨他,不过在见到我的时候,那种难看的面色,就不用提了!

而白勇事实上也惹下了不少麻烦,在我们也回去之后,警方足足对他调查了一个月之久,调查他这次行动,有没有欺诈的成分在内。幸而后来结论是没有甚么,但白勇也已经够麻烦的了!

这是以后的事了,当大海之上,只剩下我们三人的时候,我们三个在船舱中,也已准备回去了。在一小时之后,我和白勇还不死心,又下了一次水,但仍然没有任何发现。

回到舱中,换好了衣服,白勇大口地喝著酒:“现在没有话好说了,我看,一切可能完全是幻觉。”

我冷冷地道:“将一切归诸幻觉,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白勇摊了摊手:“那么  ”

我立时打断了他的话头:“别向我问问题,我甚么都答不上来,但是有一点,却是我能够绝对肯定的,那就是:我曾经经历的一切,决非幻觉。”

白素道:“好了,不必争了,我们现在怎么样,是回去,还是继续?”

我在那一刹间,只感到无比的沮丧:“当然回去,还等甚么?”

白素也叹了一声,我们没有再说甚么,就启程回去,当我们到达岸边之际,还有不少记者在等我们,白勇去见记者,他张著手臂,大声道:“我们失败了,失败者,是无可奉告的!”

他总算凭著一句话而将记者支走了,而我们也立时离开。白勇回印度去,我和白素,一起回家。

在归家途中,白素尽量不和我提起这件事来,我也不说,因为,实在没有甚么可说的了,我一千遍,一万遍,回想我当时的经历,无论如何,那不是幻觉,这是我可以肯定的事!

但是,大规模的搜索,结果既然是如此,还有甚么可说的呢?

回家之后,在我身上发生的事,由于十分轰动之故,是以有不少人来向我问长问短,渐渐地,这些经历,变成我最不愿提起的事,有几个不识趣的人,好像一定要问出一个道理来,我甚至和他们反了脸。

又过了几个月,我当然没有忘记那些经历,因为那是我一生之中,最最难忘的经历,但是,向我提起的人,却少得多了。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我参加了那个宴会的话,那么,这些经历,就可能和世界上其它许多古怪而不可思议的事一样,永远不了了之了。

但是,却有了那样的一个宴会。

宴会是在一个英国朋友的家中举行的,参加的人,大约有二十个,全是外交人员,或是外国的商务代表,我之所以会参加这个宴会,是因为在会后有一项节目,是请人来发表关于“外来人”的问题。所谓“外来人”,就是地球之外,其他星球人到达地球的问题。我被邀请,作为主要发言人和解答各种问题,由于我坚信其他星球上,有著具有高度智慧的高级生物。

宴会也没有甚么可以描写的,每一个人都彬彬有礼,事实上,女宾的华美衣服和男宾浆得发硬的衬衣领,也使人无法不彬彬有礼。

等到最后的一个节目,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大家告辞的时候,我和一个个子很高,有著一头黑发、两道浓眉和一双十分精明的眼睛的年轻人,在门口的时候,他道:“卫先生,我想对你说几句话!”

当时,我很尴尬,自然,主人曾逐个介绍过所有的来宾,但是我当然无法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我只好道:“好好,阁下有甚么指教?”

那年轻人谅解地笑了笑:“我叫云林,云林狄加度,自西班牙来。”

在他未曾说出“自西班牙来”之前,我对他这个名字,还起不了丝毫的印象。第九部:隐蔽的历史秘密

可是,一听得他来自西班牙之后,“狄加度”这个姓氏,却像是针一样地,在我的心中,刺了一下,一时之间,我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狄加度又道:“本来,我很久就想来找你的了,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很无稽,甚至连开口说也难,但今天既然遇上了,我觉得无论如何该说一说。”

我点著头:“我想,你想对我说的是,关于我在大西洋的那段经历?”

狄加度道:“是的,卫先生,我详细读过白先生写的那篇文章,他文章中提及你和一位摩亚船长,都曾见到过鬼船的船徽,狄加度家族的徽饰。”

我吸了一口气。

狄加度望了我一眼,才又道:“我是这个古老凋零的家族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