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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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船-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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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亚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虽然还相当苦涩,可是他的神情,却是相当爽朗的。  我道:“你说,你找到了那三艘船的资料?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

摩亚道:“当时,我的的确确,看到那三艘船,不但看到,而且,还对那三艘船,船头所镶的一种徽饰,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才又道:“我自小就向往大海,早已立志要将航海作为我终生的事业,所以,我对于一切和航海有关的书籍,看得十分多,尤其是有关古时探险家,在海上冒险的故事,当时,我就觉得那三艘船上的那种盾形徽饰,好像是在甚么地方见过的,事后,我去查有关资料,果然给我查到了!”第二部:出发寻找“鬼船”

他一面说,一面从公事包中找著,找出了一张纸来,放在桌上。

那张纸已经很黄,看来年代久远,纸上,印著一个盾形的徽饰,中心的图案,是一个形状很古怪、生著双翅的大海怪。

在那个大海怪的两旁,是矛、弓箭、船桨和大炮的图案,整个图,好像是用简陋的木刻印上去的。

他指著那张纸,道:“这是我在一家历史悠久,搜集有全世界所能记录的航海史的图书馆中,找出来的。这个徽饰,属于狄加度家族所有,是西班牙皇斐迪南五世,特准这个世代为西班牙海军舰队服务的家族使用的,那是一种极度的荣誉。”

我对于世界航海史,虽然并不精通,但是斐迪南五世的名字,总是知道的,这个西班牙皇帝,曾资助哥伦布的航海计划,使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摩亚像是怕我不信,又加强了语气:“我可以肯定,当时我所见到的那三艘船,船头上,都镶有同样的标志,那标志是紫铜铸成的,约有一公尺高,我绝不会弄错,我可以肯定!”

我望著那张纸,本来我想说,他可能是以前读书的时候,看到过这种徽饰,所以才会在潜意识中,留下了印象,又在适当的时机下,形成了幻觉,这情形,就像是人在梦境之中,有的时候,会见到过前所未见的东西,而后来又获得证实,这种现象,其实是以前曾经见过,但只在潜意识中留下了印象之故。

但是,我却没有将心中所想的话说出来,因为如果说出来的话,那一定造成另一次不愉快的冲突!

我只是点著头道:“这应该是可靠的资料。”

摩亚显得兴奋起来:“这只不过是初步的资料,你看这本书上的记载!”

他又取出了一本书来,这本书,也已经很残旧了,而且是西班牙文的。

他打开那本书来,道:“你看这插页。”

我看到了他所指的插页,那是三艘巨大的三桅船,并列著,船头有著我刚才看到的徽饰。

摩亚道:“这本书上说,在公元一五○三年,那是哥伦布发现中美洲之后的一年,狄加度家族中,三个最优秀的人物,各自指挥著一艘三桅船,船上有水手和士兵一百五十人,到了波多黎各,留下了士兵,然后,三艘船继续向北航。”

摩亚讲到这里,停下来,望著我。

在摩亚说著的时候,我已经迅速地在翻阅这本书上的记载,书上说,他们这次航行,希望可以发现另一个中美洲,或是另一个新大陆  这是他们巡航的目的。

但是他们却没有成功,因为这三艘船,在波多黎各出发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过。

摩亚看我迅速地在看书,他没有再打扰我,直到我看完了这一段记载,他才道:“现在你明白了?这三艘船,在大西洋沉没了!”

我合上了这本书:“他们出发之后,既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当然是在大西洋沉没了!”

摩亚的身子俯向前,道:“当时,没有健全的通讯设备,没有雷达,甚么也没有,航海是百分之一百的冒险,所以,别人只知道这三艘船消失了,至于他们是在甚么地方,甚么时候,以及是在甚么情形之下沉没的,完全不为人所知道!”

我同意他的话:“是的,茌世界航海史上,这样的悲剧很多!”

摩亚大声道:“旁的,我不管,但是这三艘船,我却知道他们的沉没地点!”

我皱了皱眉。

摩亚的手,用力捶在桌上:“我看到他们的地方,就是他们沉没的所在地!”

我望著他:“所以,你肯定沉船还在那地方的海底,你要将沉船去找出来,是不是?”

摩亚点头道:“是的,因为我看到的三艘船,我可以肯定,就是那三艘!”

我仍然皱著眉,没有说话,或许摩亚当时真的“看到”过三艘“鬼船”,样子是和狄加度家族那三艘在大西洋中沉没了的船一样的,但是,那同样可以引用上面的解释,来确定那是他的幻觉。

我挺了挺身子,道:“如果找到了沉船,对你以后的航海生涯,会有帮助么?”

摩亚等了片刻,不听得我有任何表示,他道:“怎么样,我的资料,够说服你了么?”

摩亚苦笑了起来,道:“我不知道,调查庭可能仍然不接受‘鬼船’的解释,但是至少,我可以安心,知道我自已并不是一个会在海上发生幻觉的不合格者,我可以知道,我仍是一个合格的船长!”

我“唔”地一声,我心中知道,这一点,对摩亚以后的日子来说,极其重要。我道:“如果你要去找那三艘沉船,那么,你必须有船,需有一切设备。”

摩亚听出我已经肯答应他的请求了,他高兴得手舞足蹈:“我有,我对你说过,我之升任船长,完全是由于我自己的能力,事实上,我父亲是一家很大的轮船公司的董事长。”

我点头道:“他提供你帮助?”

摩亚道:“是的,我和他作了一夜的长谈,他答应帮我,他给了我一艘性能极其卓越,可以作远洋航行的船,那是一艘价值数十万美金的游艇,以及足够的潜水、探测设备。”

我迟疑了一下:“我必须告诉你的是,我并不是一个出色的潜水家。”

摩亚已然紧握了我的手:“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肯相信有这件事,这就够了!”

我本来想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相信有这件事,可是,看到摩亚如此热切地握住了我的手,我实在不忍心将这件事说出来。

我道:“那么,你还请了甚么人帮手?”

摩亚道:“只有一个,他会在波多黎各和我们会合,你或许听过这个人,他是大西洋最具威望的潜水家,麦尔伦先生。”

我立时道:“我不但知道他,而且曾见过他,但是,他好像已退休了!”

摩亚道:“去年退休的,但是在我力邀之下,他答应帮助我。”

我又皱了皱眉,潜水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行动之一,那位麦尔伦先生,其实不过三十八岁,对其他行业来说,这个年纪相当轻,但是对潜水者来说,已是老年了。尤其他在退休了半年之后,体力是不是还可以支持呢?然而我却没有提出这一点来,因为麦尔伦自己应该知道他自己的事,他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有问题的。

摩亚搓著手,显得十分兴奋:“你想想,麦尔伦,我,和你,有我们三个人,应该可以找到那三艘船的,我真的见到那三艘船,他们是存在的!”

我迟疑了一下,道:“我对于航海,并不是十分熟悉,对于鬼船,更是一无所知,摩亚先生,你的意思,是不是鬼船是一种实质的存在?”

摩亚摇头道;“当然不是!”

我又道:“那么,请恕我再多问一句,当时,你见到三艘古代大船,向你撞过来,你难道没有想到,那是鬼船?你为甚么不迳自驶过去?”

摩亚现出很痛苦的神色来:“当我改变航线,撞上了暗礁之后,我立时想起来,我是可以这样做的,但是当时,我的确没有想到,我只是本能地改变航线,以避开他们,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思索了!”

我吸了一口气,道:“那么,你的意思是,当鬼船出现之际,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能使人根本无法思索,而非接受这种神秘力量的操纵不可?”

摩亚皱著眉,低著头,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来:“这一点,我无法解释。”

他在讲了这一句话之后,顿了一顿,又直视著我:“怎么,你怕么?”

我笑了一下,拍著他的肩头:“我既然已答应了你,怕也要去的。你的船停在甚么地方,后天早上,我来和你会合。”

摩亚高兴地道:“好,船就停在三号码头附近,叫‘毛里人号’,你一到码头就可以看到它,我等你!”

我和摩亚船长的第一次会面,到这里结束,我在酒吧门口,和他分手。

在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中,我不但准备行装,而且还在拚命看书。

我看的,自然是有关西班牙航海史的书,我发现,摩亚给我看的那本书,可能是早已绝版了的孤本,因为其它书籍中,几乎没有关于狄加度家族的记载。只有一本书中,约略提及,却称之为叛徒。

我知道,那自然是由于政冶上的原因,狄加度家族被在历史上无情地驱逐了出去。

我又查阅了麦尔伦的资料,从资料看来,这位麦尔伦先圭,毫无疑问,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潜水者。

到了约定的那个早上,我在上午八时,就到码头,我还未发现那艘“毛里人”号,就看到摩亚向我奔了过来,他满面汗珠,奔到我的身前,就握著我的手,摇著:“你来了,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担心,真怕你不来了,真的!”

我望著他天真诚挚的脸,笑道:“你对鬼的信心,似乎比对人的信心更足,你以为鬼船一定会在那里,等你去找,却以为我会失约!”

摩亚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在有时间考虑之后,会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没有可能,所以会不来了!”

我和他一起向码头走去,我道:“老实说,我一直认为没有这个可能,不过,就算当作旅行,我也要去走一遭,难得有你这样的旅伴!”

摩亚显得很高兴:“我昨天,已经向调查庭要求延期,理由是搜集这次失事不是由于我的错误的证据,调查庭给了我一个半月的时间。”

我点头道:“我想,那足够了!”

摩亚在我的手中,接过了我的箱子,我在这时,也看到了“毛里人”号。

不知道是为了甚么原因,我第一眼看到“毛里人”号的时候,我就不怎么喜欢它,虽然在日后的远洋航行中,证明“毛里人”号,是一艘无比出色的船,但是我总无法改变这点印象。

这艘船的样子很古怪,它可能是故意模仿毛里人的独木舟建造的,但是摩亚对“毛里人”号,显然有一种异样的热诚,他在和我一起上了甲板的时候,不断地问我,道:“你看这船怎么样?”

我只好道:“它的样子很奇特,是不是?”

摩亚一面带我到船舱去,一面不断抚摸著船上擦得闪亮的铜器部分,他那种手势,就像是他在抚摸的,不是船身,而是他三个月大的女儿一样。

他带我进了舱,我又呆了一呆。

狭长的船上,只有一个舱,舱尾部,靠著舱壁,是两张双人床。中间,是一张长桌子,和两边的四张椅子,近船头部分,是驾驶台。

我看到有大量的潜水用具,堆在舱中,由于船舱并不是分隔的,是以看来,倒有一种宽敞之感。

摩亚将我的箱子,放在床上,转过身来:“我们立时启程,我想你很快就可以学会操纵它,航程太长,我们三人,一定要轮流驾驶,这船上有很多书,在海上是不愁没有消遣的了!”

他一面说,一面指著几只粗大的木箱。

我没有说甚么,迳自来到驾驶台前,察看著,摩亚一面解释,一面已发动了机器。

船在码头旁,缓缓地掉头,然后,向外驶去。

不到一小时,船已经在大海之中了!

航海的生活,是没有甚么可以记述的,唯一值得一记的是,我和摩亚,提及了有关狄加度家族的事。

我道:“你的那本有关狄加度家族的书,好像是孤本了?我查过很多书,全是有关西班牙航海史的,根本查不到有关这个家族的事!”

摩亚同意我的说法,道:“是的,这件事本身,也可以说是充满了神秘性,有关这个家族的一切资料,彷彿全是被故意毁去了,以致一点记载也没有留下来。”

我问道:“那么,你那本书,是哪里来的?”

摩亚道:“我也不知道,这本书,一直在我父亲的藏书架上,我从小就看过,是以我对狄加度家族的徽饰,有深刻的印象,至于这本书是哪里来的,我父亲他可能知道的。”

我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不管这个家族后来是为了甚么原因,被人毁去了一切记载和加以遗忘,那和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无关的。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里,我看著那些木箱中的书,作为消遣。

十多天之后,当我们在波多黎各,和麦尔伦先生会面之后,交谈之际,麦尔伦先生,竟以为我是一个很有经验的航海家,这自然是这十几天来,我所看的那些书,全是和航海有关的缘故。

等到离开了波多黎各,再往北航行,航行在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中的时候,我们就紧张得多了。

麦尔伦是一个身子壮实得像牛一样,有著一头红发的汉子,他常说,他的祖先是北欧的“威金人”。他也很健谈,我们三个人相处得很融洽。

麦尔伦对于东方,显然一无所知,是以他常要我讲很多有关东方的故事给他听,听得他津津有味,说是这次事情完了之后,一定要跟我到东方来,住一个时期。

我和麦尔伦的紧张,还只不过是工作上的紧张,我们忙于检查一切潜水的器具,不让它们有一点点小毛病,可是摩亚却还带著精神上的紧张,因为,离他看到“鬼船”的地点,越来越近了!

第四天,早上。

那天是摩亚当夜班,我和麦尔伦睡著,到了清晨时分,摩亚突然将我们两个人摇醒了,他的精神十分紧张,叫著:“快起来。”

我们给他的那种神情,也弄得紧张起来,那时,天才开始亮,海面上,是一片灰蒙蒙的雾,甚么也看不到。当我们起来之后,才发现摩亚已关掉了机器,船是在水上瓢流著,海上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一团团的浓雾,在无声地飘动著。

我和麦尔伦互望著,我道:“怎么啦?”

摩亚的神情更紧张,他立时道:“别出声,听!”

我立时用心倾听,可是实实在在,海面上,真的甚么声音也没有。

我又想开口,可是摩亚立时又向我作了一个手势,他的手势,要我继续听下去。

我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海面上真是静得出奇,我实在听不到任何值得注意的声音。

我向麦尔伦看去,从他的神情看来,我可以看出,他和我一样,感到没有值得注意的声音。

过了片刻,摩亚又道:“你们听不见么?听,有海水撞船头的声音。”

我呆了一呆,的确,在寂静之中,有海水撞击船头的“拍拍”声。

但是,我们现在,身在船上,有这种声响,是很正常的,所以也根本不值得注意。

我也压低声音,道:“我们在船上,海水在撞击著毛里人号!”

摩亚立时摇了摇头,道:“不,你分辨不出一艘船在行驶时,海水撞上来的声音,和一艘船在飘浮时海水撞上来的声音,有甚么不同。但是我分得出。”

麦尔伦也很紧张,他低声道:“你的意思是,有一艘船,正在离我们不远处驶著?”

摩亚点头道:“是的,而且根据声音听来,它的速度,是三浬左右。”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这正是十五世杞三桅帆船的行驶速度!”

我不禁给摩亚的话,弄得有点紧张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麦尔伦却比我更紧张,他道:“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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