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甫直觉的认为,那是被陆群青给撤走了。
「接下来该怎么进去呀……」
陆子宣走往了本家的门口,姜子甫看见左护法的房里没有人,倒是有两、三个人形的凶魂黑影,在大门口的玄关低着头、朝外站着,动也不动。
啪嚓一声,陆子宣发现自己的脚下踩到了一大片的玻璃碎屑,他抬头一看,二楼落地窗的玻璃碎了,装饰屋簷的瓦片也好像地震过后一般,东倒西歪,只是因为天色太暗了,看不清楚,要不可能会见到更惨的情况。
他往前走了一步,立即被姜子甫给伸手拦住,他知道那些凶魂一个个都非同小可,就算只是被碰触到,普通人也会因为厉气而大病一场。他才不想和那些凶魂们起正面冲突,只有百害而无一益。
「左护法真的在里头?」
「我也不晓得,是白鹫说的。」
「白鹫?我是听你说才以为左护法在的,说不定他已经睡了?还是根本就不在?」这么说来,姜子甫接到的是陆群青的假电话,姑且称之为电话答录机,这么说来,左护法就算不在本家似乎也无所谓。
可是除了本家,姜子甫的确也不晓得还有哪里能找到他的师父了。
「白鹫他拿了绽华的眼睛,他看见的,不会错。」子宣皱眉:「唔,不过如果在……」就在子宣讲话的时候,他本家旁的树丛里,发出了一阵很明显的沙沙声响。
「嗯?」
两人很自然的转头回去,出现的,是一名躲在树丛后探头探脑的少年。
那是汐寒!
「小羽!」他开心的叫道,跑向他的身边紧紧的拥抱住他。汐寒不晓得那个人现在并不是真正的陆羽。不过那也无所谓,因为子宣一直都待在陆羽的身体里头,对于汐寒的事,他熟得很。
「汐寒,陆群青放你走了?太好了,我们顺便带你走!」
「小羽,我和你说,事情不好了——」
「怎了?」
「大叔他——你快来帮帮忙——」
汐寒哭叫着,子宣这才看到,汐寒的衣服上沾了许多的血渍。
「这边!」
给汐寒拉着手,三人从本家前一路跑往了图书馆的方向,汐寒一路跑着,一面不安的往回看:「他们没有跟上来吧?
「谁?」给汐寒拉住的手,发现他在发抖。
「站在门口的……」‘
「凶魂吗?」姜子甫接话道。汐寒听了,紧张的说对。
「这边。」
汐寒把他们拉进了图书馆大楼的侧门里头,门上贴了很多的符咒,从外表上看不出功用,对人类也毫无反应,但这种符咒用来抵挡非人的灵体时,威力非常强大。
黄|色的符纸上,看起来是用血写的咒文,打开门经过的时候,还会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三人一走进侧门,一阵强力手电筒的白光就往他们的脸上照了下去,一个不很客气的男人声音,冷酷的对他们唤道:「是谁?」
「湘医师?」
「啊?是你们啊,小羽,子甫。你们怎么来了?快进来。」
湘医师唤道:「汐寒,去帮我再提一桶水来。还有这些毛巾拿去洗。」
「是!」
湘医师把手电筒往地下一放,强力的白光往天花板照去、馀光再打散在走道上的各处。子宣和子甫赫然发现,在走道的地板上,竟躺着五、六个重伤的伤患,都已经被包扎好了,但每一个人的模样看起来都很不妙。湘医师忙着照顾他们,没空理会这两个没受伤的家伙,只是指了指往上的楼梯。
「你们应该不是和那个什么陆群青一伙的吧?」
「……当然不是啊。」
「那好,反正你们也会说不是,不关我的事。左护法在图书馆和姜远在一块儿不晓得研究些什么,你们没事的话就别待在这儿妨碍我。」
「他们不是湘家的人吗?」
湘医师手里扶着、在为他上绷带的男人,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呻吟。
「废话,当然是湘家的人,难道还陆家的人?不自量力跑去本家要收拾陆群青,被打着回来了。要不是左护法把他们拖来这里早死光了,外头凶魂走来走去,害我连个灯都不能开。」
湘医师的脾气还是和往常一样的暴躁。
姜子甫听道,赶忙转移话题:「左护法在楼上?我去找他!」
「我也去……」
「快滚快快滚——」
终于要见着了左护法的面,两人快步跑上了通往楼上书库的阶梯,但不晓得他们究竟是在广大书库里的何方。陆子宣自口袋中丢出一张符纸,符纸化为了一只白色文鸟,扑的拍翅往书库的深处飞去,两人跟着那只鸟上了楼,拐弯走到了书库角落里、单独隔间的小收藏室前。
_ 还未走近,两人便感受到一阵抚面而过的轻柔微风,吹过了他们的身边,那是左护法的式神,疾。
「子甫?」
远远的,人在收藏室里头的左护法,已经经由疾的通知,听见了他们两人的来到。
「师父!」
姜子甫冲进收藏室里,总算见到左护法安然无事,他的心底感到一阵的激奋,同时也大大的鬆了口气。
左护法的右手似乎受了很重的伤,整个手腕及以下都用纱布紧紧包住,而且还在不断的渗血。也正因如此,在一旁的姜远代替左护法捧着书,替他翻阅,他们好像在讨论着些什么,神情严肃。
直到陆子宣缓缓的走近了门边,他望着里头的左护法,有些黯然的一笑。
「你……」左护法在那瞬间,似乎已发现了,眼前的人并不是陆羽。
「叔叔,好久不见。」他腼腆笑道:「啊,至少这样子的见面,很久没有了。」
「子宣?」
「嗯。」
「你已经……」左护法的声音略带颤抖,他伸出另一只没伤的手,捧过子宣的脸,他摇摇头。
「暂时和他借的,他人不错,肯借我用。」
「然后呢?你的打算如何?」
「叔叔……你知道的。我不打算顺我爸的意思,而且我是来劝你的,真的,」他握住了左护法的手,非常诚恳的说道:「我爸这个人就你最懂他。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是不是捨不得他走?」左护法默然。
「我是、我的确是。我希望你们都留下来。你爸的路走偏了,我都知道,是我的错……」左护法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他想起了陆群青还有逝去的好友,以及他总是感情相冲突的职位…… ^
身为左护法,应该肩负保护族人们的重担,应该要守护族长,但自己却选择了不可行的道路,他选择了对陆群青纵容,选择放任族长与他发生感情,选择了自己的好友,最后呢?
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两手空空。他抚过子宣的头发,他的头发还湿着,没干,身体冷得像冰一样,他看了好心疼。
「叔叔,这一次你要做对,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子宣望向了站在一旁的姜远,说道:「要找的不是这一本,那一本书放在第三排五百四十号的第三层柜后。咖啡皮的那一本。」
姜远没吭声,直接转身去找子宣所指定的那一本书,接下来子宣拉着左护法坐了下来,拿起笔,开始一面教着、一面画起各种的符咒。
「对,缺的就是这一本。」
「另外还有这一段……要补上……再加上一章。」
「这样就合而为一了。」
他们所讲的绝大部分都是姜子甫连听都没听过的艰深咒文,姜远同时也加入了讨论之中,这些咒文想必连子宣本人都无法施展,只有像左护法这等理论与实际能力不相上下的人,才有办法做到。
‘ 「子甫,你的式神呢?」
「我没有带,」他难为的说道:「最近她们很不高兴,都不肯理我,我想让她们休息也好。」
左护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向要求姜子甫要带着自己的式神,以免遇上危急的时刻。身为他的师父,自己的这个徒弟运气很衰……非常的衰,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果真每次姜子甫没带到式神的时候,就是需要用上的时候。
「你不用去拿式神了,我已经决定了。」
姜子甫望着左护法沉静的面容,不敢多言询问,看来他已经做出了重要的决定。
「你留在这里保护他们,我要过去,找陆群青。」
「陆群青会去湘府,悬江应该绊住他们了。」
‘ 「现在赶过去来得及吗?」
「我开车就来得及。」子宣自信的笑道。
再次开车回到湘府之时,左护法在车上小小的歇息了一会儿,天色已经将亮,路途开到一半之时,开始进入了下雨的地区,麒麟珠所唤来的雨势仍旧非常的大,云层将眼前应该出现的微光都遮蔽了。周遭不正常的丰硕灵气,已经使得这一区的景象变得有些扭曲。
子宣开车路过的两旁,许多新生的小妖在周围嬉戏玩耍,没见过车为何物的他们,兴奋的想要冲到车前尖叫,子宣加速避开了他们,却又见到一只双头鸟自田野间飞过。
这是新生的力量……将搜集来的古老灵气洒在这块土地上头……这块土地在短暂的时间里,生死间的界限将会恢复到古老时代的标准,变得模糊不清。
复活术所需要的咒场已经准备好了,接下来他们要的是人——悬江假扮成的陆羽,绝对是天衣无缝,因为在众人的眼里,悬江所幻化成的模样,就是他们心中所想的陆羽。
悬江很聪明,绝对有办法牵制住他们,但依悬江与子宣所想的计画,实际上有拖延和没拖延是一样的。
如果可以拖,那么就拖到左护法前来为止,如果不能拖的话——
在湘府之中,此刻的气氛有如地狱
对于陆群青而言,这些湘家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只要躲在十五夜所给的强力结界之中,放出凶魂,接下来就能听见,术者们此起彼落的惨叫声音,直到最后的声音都消失为止,他一点都不在乎那些人,面对他们的伤与死亡,既不怜悯也不感到开心,就好像是与他完全无关的事一样。
他抱住怀中的宛静,今天他替宛静选了两套漂亮的衣服,一套穿在她的身上,是陆群青最喜欢的那套粉金色小旗袍,再替她梳上两个小包包头,绑上缎带。她穿起来很有女孩子的纯真感,却又带了些美豔的娇气。
另一套衣服,他准备在房间里的行李袋中。是一套成年女人尺寸的典雅晚宴洋装,还有一双黑得发亮,形状美得像鱼尾般流畅的名牌高跟鞋。
那是要送给宛静做为纪念的礼物,纪念他们的成功。
剩下没有抵抗,或是已经不能够抵抗的湘家人,就给小妖们聚集到一边看守起来。
陆群青所派出的众凶灵们走向门口,四散于湘府中的各点,完全成为一个强力的活动结界,只要看见外人,一律杀无赦。
湘家人发出了绝望的呼喊,对他们做这样的事、领着妖物走进他们家门的,竟是他们的族长与族长的护卫。
陆群青开心极了,陆羽落在他们手中——现在就等那个麻烦的陆一名对他施展复活术,让他儿子的灵魂在陆羽的身上复活。
只要证明他的复活术是成功的,接下来就是让墨言复活——他要将复活术施展在白鹫的身上。
他们之前试过了,白鹫的身体很适合墨言,他毫无排斥的吸收了绽华的力量,湘式她那可怜的式神的力量。
白鹫会成为第二个墨言,纵然墨言古老的意识已经不在了,但白鹫会得到他的身体和他的力量。
一旦墨言复活,他的宛静也就能从身为族长的悲惨命运中解脱了。
他迫不及待,不过唯一让他有些挂心的,是左护法。
他拒绝了自己的邀请,他不肯见陆一名一面,这让陆一名的情绪再次的受到了打击。现在的陆一名可以说是极度的不稳定,陆群青没料到他在侵佔了吴亚渝的身体之后,会受到他如此巨大的影响,更别说在回到十五夜的居处之后,陆一名所做出的不可理喻的行动。
他将陆少悠的尸体沉入了淨池里头,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沉在淨池中的原本不该化掉的尸体却不知在何时已经完全的化掉了。
将人给沉入那样高浓度的灵质之中,原本就不晓得会发生怎样的异变,池底只剩下陆少悠所带着的那把黑刀沉在池底下。陆一名将那把刀给捞起收了起来,陆群青真不懂得他想要做些什么,不过陆一名的异常让他决定提前实行计画,以免夜长梦多。
于是在凌晨时分,一行人便大刺刺的进了湘府,开始接收湘府中的一切,包括陆羽、以及守在他身边的白鹫。
自然他不晓得白鹫守在身边的,不是真正的陆羽。
但即使如此,看见眼前这个长得和陆羽一样的人被拖走,白鹫还是激动的抵抗了起来,不过寡不敌众,终究被赶上前来的十五夜给制止;但白鹫在惊慌失措之下所使出的力量,仍然让十五夜一行人感到胆颤心惊。
那时在白鹫身后捉住他的小妖,全都在瞬间化为烟尘了。
无奈于白鹫的坚持,最后他们也只能让白鹫与假的陆羽继续待在一块儿。就算知道身边的人不是真正的陆羽——他祈祷着陆羽不要受伤、不要回来这里,他还是忍不住的紧抱住了身边的悬江,心里是非常的忐忑不安。
悬江似乎也有点吓到了,在他眼里的白鹫是个安安静静的人,以前的他不能说话,但现在的他仍旧少话。重新被关回了小房间中,被门外的妖物所看守着的两人依偎在一块儿,悬江心想着陆羽的母亲,美娟原本打算要留在湘府里头大吵大闹,不过幸好她一开始就吵得太夸张,很快的被湘府给赶了出去,现在也才没被这些妖怪给捉住。
抱住自己的白鹫心跳得好快,感觉他非常的焦躁。悬江摸摸他的头发,想安抚他,可是白鹫的心情却只是更显得鬱闷。他在害怕。
「白鹫,没事的,小羽他知道要做什么。」
「嗯……」
「你很担心小羽?」
可是这么问起的时候,白鹫的表情似乎有些迟疑。
他是很担心陆羽没错,可是他似乎还有更加担心的事情。他听见陆寻的声音,直在他的脑海之中打转。
把身体借给我……
杀了十五夜……
他觉得好讨厌、好害怕,陆寻的话语彷彿要入侵他的心里,逼自己去做那些陆寻所说的事情。他不想做那些事,而且小羽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杀了他……杀了他……
不!快住口,我不会再把身体让给你!
白鹫如此的对着自己脑海中不断说话的陆寻吼叫了起来,因为他总觉得,一旦他把身体交给陆寻,自己就一定会死。
在陆寻杀死十五夜后,陆寻会把他也带去陪葬,为什么……他不晓得,可是他所读到的陆寻的心,的确是这么想着的。
白鹫好怀念自己刚出生的时候,和陆羽连繫紧密时的安全感。 他现在好无助,他有可以想念的人,可是不可以见他。
「悬……不,小羽,」白鹫有些头疼的按过自己的眉心:「我可以问你一点问题吗?」
「你问?」白鹫的状况看起来不是很妙,悬江抱住他,他想自己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我感受不到小羽在哪里了。」
「小羽他没事的。」
「不是……是我觉得,我好像和他分开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可是……」好像从小羽在本家出了意外之后,好像就是那个时刻开始,两人越行越远。 即使悬江已经用幻术将自己化身为陆羽的模样,但白鹫还是能够一眼看见他双臂上头的红色刻纹。那是他用绽华的眼睛看见的,别人的式神也一样,他看见各种的式神身上都有着纹印,刻在不同的地方,可是自己的纹印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