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郎蹙眉沉吟,而后看向梅雪嫣,这个时候少有人注意到这个动作,唯独林萱微微惊愕,心里暗道原来三哥这么听梅雪嫣的话。
“去吧。”
梅雪嫣轻声道,家里终日闹得不安宁,总归不好。
林三郎点点头,家里女眷多,就几个男丁,林荣昌还如此胡作非为,他撒手不管这些麻烦事,那真就没人管了。
林三郎去了之后,家里的女人只能等待,那些家丁也都派出去了,沈氏哭到晕厥,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又开始哭骂,越是平时要强脾气暴躁的人,遇事就越难冷静,沈氏简直对林荣昌恨之入骨了。
一日下来,林三郎那边也空手而归,林荣昌和赌坊的人也不笨,被林三郎找到过一次,这回将林荣昌藏得更深了,临安这么大,林三郎一时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要不,报官吧,有人失踪,报官之后,县衙总要管一管的。”梅雪嫣斟酌措辞说道,“而且赌坊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万一出了什么事。”
“你说什么?!”
沈氏冲过来掐住她的衣领,疯狂地拉扯。
“出什么事!你这乌鸦嘴不许胡说!”
林萱都有些看不下去,鄙夷道:“二嫂,梅姑娘是未雨绸缪,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人财两空可怎么办?”
沈氏还要争论,却被吕氏一声喝回。
“你闭嘴!嫣娘是为你考虑,你还在这里纠缠她?!”
吕氏让丫鬟把她拉开,才和声细语跟梅雪嫣商量。
“唉,嫣娘,你不要在意她说的。”吕氏祈求道,“你说得没错,赌坊都是些黑心鬼,不能让荣昌出事,你跟县令关系不错,我们去报官他应该不会置之不理。”
惊动了官兵,也不用林三郎挨个赌坊去找了,毕竟关乎人命,不是小事,官兵们也都尽心尽力,让林家人待在家里听消息。
林府的人闹到半夜,才各自歇下,到了下半夜之后,才有官兵进来,又把林府的人给惊醒了,所有人出来一看,见官兵们抬着一个血糊糊的人,正是林三郎。
沈氏惊叫一声,想扑过去,结果没走两步便晕了过去。
梅雪嫣看着林荣昌,披着外衣都打了个寒颤,林三郎左手已经没了,右腿也已经被打断,且是粉碎性的,一片血肉模糊。
“二郎!”
吕氏痛呼一声,也不住流泪,这是她亲儿子,再混账糊涂,她怎么会不心疼。林萱见不得血,只远远地躲在一旁。
这里还剩些神智的,也只有林三郎和梅雪嫣二人了。
“多谢诸位相助,可是天色已晚,不能留各位了,改日一定拜谢。”
官兵尽职尽责地替他们找人,一直到这么晚,也不是不辛苦。
“无妨,你们还是赶紧去找大夫医治吧,流血太多恐怕要丢了性命的,我们还得连夜去追查凶手,告辞。”
官兵来得匆忙,去得也匆忙。
梅雪嫣让人去接大夫,吩咐下人将人抬进去,命丫鬟烧水擦拭,她在赤炎军见过无数伤患,又经历过一场大战,此时却没有特别恐惧,条理分明地处理。
“是谁,谁敢伤我儿子?!”
吕氏哭了一会儿,恢复些理智,不过最多的还是愤怒,想找出伤林荣昌的人,仿佛要千刀万剐似的。
“官兵已经去追查了,先照顾好二爷再说吧。”
梅雪嫣其实不太看好最后的结果,因为林荣昌惹的是那些搏命的人,临安普通老百姓纵然害怕林家的权势,可那些匪徒可不怕。
何况林荣昌是自己陷进去的,人家只说一句欠债还钱,就是抓了他们也判不了什么大罪,伤人固然要被追究,可抓不抓得到人还要两说,赌坊的人窜通好之后,恐怕最后连凶手都找不出。
林三郎也铁寒着脸,他不是心疼林荣昌,而是单纯愤怒这种谋财害命的事,尤其是发生在自己眼前。
大夫来了之后,梅雪嫣领他进去,因为梅雪嫣给梅长庚他们打过下手,知道伤势要怎么处理,甚至说她比临安的大夫还精通一些,在赤炎军营,她包扎过的伤口都不计其数。
这大夫磨磨蹭蹭的,还要把脉开药,梅雪嫣已经将林荣昌的伤口处理好了,林荣昌本就本就气若游丝,还等他开药煎药,恐怕人都断气了,幸好梅雪嫣处理得早,又带了一些药物抹上,这是梅雪嫣随身携带以防万一的,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二十七章 搬家()
林荣昌在床上躺了五日,总算清醒了一点,虽说断了手脚,但是好歹命保住了。
可他自己的状态并不好,跟做了一场梦似的,被人弄着这副模样,一时想不开,有过寻思的念头,吕氏哭着跟他说话开解,最后稳住了一些。
梅雪嫣和紫藤正在院子里剥花生,黄杏在一旁熬药,三个女人一台戏,免不得要闲聊起来。
“原本以为只要煎一个人的药,结果现在要两个。”黄杏埋怨地说道,“梅姑娘,要是我,我就懒得管他们,他们院子里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丫鬟。”
梅雪嫣知道黄杏受过二房不少欺凌,就是到现在,她都记恨着。
“林荣昌伤了,沈氏病了,多的咱们不做,举手之劳倒无妨。”
冯秋墨曾跟她闲话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让梅雪嫣记忆犹新,说人可以卑微如尘土,但不可扭曲如蛔虫,梅雪嫣深以为然,多的善心她没有,但无愧于心的事还是要做。
要说沈氏他们落得如此下场,未尝不是做过太多亏心事。
那赌坊的确恶毒,可不会平白无故砍断林荣昌的手脚,其中定是有缘由的,二房遭了难,却没几个人肯帮忙,就连丫鬟们都躲避不及,只要叫道她们的时候,才勉强唬弄过去。若非沈氏平日过于苛刻,怎么会尽失人心?
“我宁愿是沈氏病了。”黄杏闷闷地说道,“梅姑娘,不怕说出来被你听到了,沈氏她是活该!现在疯疯癫癫,正是她应得的下场!不过二爷却不至于如此,我知道二爷拈花惹草,但是却不主动害人,可怜的是二爷,至于沈氏,早该得到报应了!”
“就是。”紫藤也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沈氏自林三郎抢走家当,便哭嚎不止,结果盼回的是林荣昌快被打死的消息,顿时悲怒交加,人变得更喜怒无常了,好的时候打骂丫鬟乱发脾气,不好的时候自个儿坐在地上哭,有时候用剪刀扎自己的手,非得有旁人看守不可。
黄杏又问道:“他们两个一个伤一个疯,不知道林嘉宝要怎么办?他本就有些顽皮,现在没了爹娘管教,总让他自己到处胡来下去可不行。”
梅雪嫣答道:“大概夫人有自己的打算吧。”
黄杏这会儿已经将药煎好倒出来了,这丫头嘴上刻薄尖锐,却不曾耽误过药。
一直养了一个月之后,林荣昌才身体好很多,在他嘴里断断续续也说出来了当时的情形,他果然是欠了赌坊一屁股债,把家里的银子贴进去,然后又把所有地契押上了,他偷走家里的契书之后,便送去了赌坊,结果心里想不通,便决定再赌几把,他不相信自己能倒霉一辈子,结果输无可输,身上家里根本就是一穷二白了。
那赌坊突然蹿出来几个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林荣昌还不上,他们就要他拿手脚来换,林三郎痛得昏迷,后来便是官兵找上门,才把他救出来。
一个月之中,吕氏已经有了决断。
林三郎和梅雪嫣一起出院子,去送他们出府。
“赌坊的人在县衙那边没法治罪,只打了两个人板子,因为伤人罪,但是地契银票全部要不回来了。”
林三郎跟梅雪嫣商议着,梅雪嫣其实早就料到了。
“那些赌约都是他自己亲手画押过,就是说理都没处说,”梅雪嫣轻叹道。
二人来到大庭院,马车在府门外已经备好了,几个仆役正抬着林荣昌上马车,他现在还是只能在担架上躺着。沈氏这时候没犯病,只是面无表情麻木着脸,吕氏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吕氏经过这些事,仿佛老了十岁,以前不着痕迹的皱纹和白发都出来了。
“嫣娘,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吕氏说话没有了以前的威势,听起来有些和颜悦色了。
“我去了北方之后,恐怕难以再回林府了。”
吕氏看着梅雪嫣,目光恳切,似乎有话要说。
“你跟三郎还没有办婚宴。”吕氏看着梅雪嫣有些失神,“其实你早知道,我告诉你身世,是为了跟你拉近关系,好让你替我在三郎面前说话吧?”
“嗯。”
梅雪嫣轻轻点头。
“你不要怪我。”吕氏突然凄苦地说道,“我一辈子都不受人重视,每天要防着这个算计那个,我恨了很多人,包括你娘,所以你小时候,我便冷眼看着你受苦,从来没有帮过你,可到现在,我也恨不动了。”
“你能不能跟三郎说说,我不要这名分了,只求他在我死后,能让我进林家的祖坟,也好入土为安?”
吕氏紧紧攒住梅雪嫣的手,稍有些用力。
“我会说,不过他最后答不答应,我做不了主。”
吕氏先是有些失望,最后还是勉强笑了一下。
“你能替我说一声,我就知足了。”
吕氏像是闲聊一般说道:“我把荣昌和沈氏送到他大哥那儿,多少有个照应,还有嘉宝,不能没有人看管,可是他们身无分文,又身体残缺,纵然他们是亲兄弟,说不定也会说闲话,所以我只能留在那儿,这林家老宅,以后就是你们两个的了,这是地契,你收好。”
梅雪嫣清楚,像吕氏这样顽固的人,搬家是一件很难的事。
梅雪嫣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感谢她还是如何,吕氏其实也不算真就悔过,而是到这年纪,又遇到这些事,没力气争了,争了也无意义。
“娘!准备好了没有?”
林萱站在马车旁催促着吕氏,她也要一起跟着去北方,相比待在林家老宅,她自然更想投奔那个哥哥,而且吕氏把她一个人放在临安也不放心,所以一家人干脆一起去了。
这家人马车走后,林府突然安静下来,不过那些丫鬟婆子却高兴起来,没有吕氏整日压着他们,又没有作乱的沈氏,更不用被沈氏一家闹得鸡飞狗跳,只要伺候林三郎和梅雪嫣,他们轻松多了,也知道梅雪嫣性子好,不会动不动就责罚下人,他们可谓以后都是轻松日子。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报仇()
林家的马车缓缓离开林府时,有一个身影从街角缩回去。
红芷正坐在床上,旁边一碗药已经凉了。
她在绣着一件小孩穿的小袍子,红红的,很是喜庆,她的右手边放着一双老虎鞋,有金色的虎须,看起来憨态可掬。
“孩子,娘现在在给你做衣服呢,你喜欢什么样的花色图案呀?你不说话的话,那就娘自己做主了,绣一朵红色的花好不好?不行,娘不喜欢红色的花,一点都不喜欢,可是又只能喜欢”
红芷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扶着自己只微微凸起的肚皮,脸上洋溢着幸福。
“你现在还听不到娘说话吧?娘给你唱首歌好了”
红芷这个年纪未曾去学过什么吼孩子的歌,只能哼唱着记忆里头,爹娘哄她睡觉的,她连词都不记得,只断断续续地哼着。
啪
一滴眼泪掉在手上的小棉衣上,红芷连忙放下来,生怕弄脏弄坏了。
“把你新衣弄坏了,是娘不对”红芷喃喃说道。
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呼喊声。
“红芷!红芷!”
正是沈子文回来了,他兴致冲冲地跑到红芷面前,脸上全是喜色,红芷听到声音的时候便擦干了泪痕。
“怎么了?”红芷冷淡地问道。
“拿到了!我们到手了!”
红芷听了这话,也露出了微笑。
只见沈子文从兜里掏出来一叠叠银票,每一张的数目都让红芷触目惊心,沈子文就连手都在颤抖,捏着银票兴奋不已。
“你看,这是二百两,这是五百两,这是一千两咱们发财了!咱们有银子了!再也不用看那臭娘们的脸色,再也不用被人说成穷鬼了!红芷,你看到没有,这都是咱们的了!”
红芷虽然也高兴,却没有沈子文的状若癫狂。
“那地契之类的呢?”
“哦,那些王八蛋不肯给,说什么他们出力更多,哼,没有咱们出主意,林荣昌能上当?不过我觉得无所谓,这临安我是不想待了,要那些地契也没用,回头来还是卖掉,但是我们又不方便出面,干脆便宜了他们,我们有这些钱就够花一辈子了!”
沈子文抱过红芷来,在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还是你出的主意好!林荣昌那笨蛋就是个草包。”
“好了,别高兴得太早,你去准备准备,咱们过几日便离开临安,那些赌坊的人靠不住,不能指望他们保守秘密,咱们早些走早日就安全。”
“没错。”
沈子文尽量镇定下来,盘算着要带上哪些东西离开临安,不过想来想去,家里面值钱的东西也没多少,有了银票,还有什么东西是买不到的?
“我去码头找客船,看什么时候出海,红芷,你大着肚子,受得了颠簸吗?”沈子文关切地问道。
红芷无所谓地说道:“你只管去安排,我受得了。那我待会儿就去辞掉那个婆子,咱们只轻轻松松地走。”
“好,这些都随你!”
沈子文兴致冲冲地出去了,红芷笑意僵在脸上,冷淡了下来。
“沈氏啊沈氏,你也有今日这一天。”
红芷口中喃喃自语,当她听到林荣昌被打断手脚时,并不觉得有多开心,但听到沈氏在林府如何惨淡,后来又受了刺激,变得疯疯癫癫时,她才有报仇的快意。
“只可惜,你人都疯了,恐怕是体会不到没钱没势的感觉了吧。”
红芷站起来,在屋中踱步,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轻抚着自己的肚皮,始终没有下定决心。
“孩子,你听到娘报仇了,是不是也很开心?”
红芷自言自语道:“你现在要是个大胖小子多好,娘一笑,你也笑,娘一哭,你也会安慰娘亲,只不过你不应该来这世上啊,娘知道对不住你,可是娘等不及了,大夫说了,你再长大一点,娘便会有性命危险。”
“如果你知道娘受的那些委屈,一定会理解娘的吧?你下回投胎,千万不要再投到娘这样苦命的人身上了”
红芷说完,端起这碗已经冷了很久的药一饮而尽,这次她没有放冰糖,也不嫌药苦,这是沈子文早上给她煎的安胎药,一直放到现在才喝。
喝完之后,红芷缓缓地打开门,阳光透进来,她身子骨被照得酥麻麻懒洋洋的。
“李婆子,你过来一下。”
正在打扫院子的李婆子搁下扫帚,快步走过来。
“夫人,有什么吩咐?”李婆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你今日就回家吧,不用再来了。”
李婆子惊讶地抬起头问道:“夫人是嫌我做事笨手笨脚吗?我可以做好的”
“你别多心,是我们不准备在临安待了。”红芷笑道,“喏,这十两银子你拿着,给自己买身好的衣裳,余下的都给你儿子上学堂用吧。”
“多谢夫人。”
十两银子已经很多了,如果不是沈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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