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其实你走了不到大半年,我就跟爸爸妈妈去城里读书了。外婆不久也被舅舅接到了杭州,我们就很少回去了。”我顿感窝心,没想到无尘居然回去看过我。
“原来如此。”他笑了笑,“你外婆还好吗?”
“她身子骨还很硬朗呢。”想起外婆,我心里不禁感到十分愧疚,自从外婆去了舅舅那,我就很少去看她。一来自己学习比较忙,二来舅舅家离我着实有些距离,最近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打了。
外婆都已经80多岁,现在最多就一年见两次,恍然发觉自己未来可以陪伴她的时间真是屈指可数,想到这里,我的情绪难免就有几分低落。
大概看出了我心情不佳,无尘坐起了身子,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我的脑袋,一如小时候那样。
我心情貌似好了一点:“对了,你怎么来学校教书了呢?还长了头发,还俗了吗?”
无尘摇了摇头:“我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和尚。”
“什么!”他的话仿若一个惊雷。
“我其实是一个俗家弟子,没有正式出家。”见我不解,他解释:“师傅一直跟我说时候未到,其中原因我也弄不清楚。”
“那小时候我叫你小和尚小和尚,你怎么不跟我解释清楚呢?”我佯装埋怨,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窃喜。
“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差别,我从小跟着师傅,早已把自己当作一个出家人看待了。”无尘顿了顿,“况且我此次下山主要是奉师傅之命,之后我便要重回五台山的。”
“重回五台山?做什么?”我的心忽然有些慌乱,感觉被什么东西抽空了。
“我已经答应师傅此次回山后就正式出家。”无尘一字一句的说着,像是对我的回应。
“你就那么喜欢当和尚?”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个人期待成为和尚的心情。
“我已经习惯了。”他笑容如常。
“当和尚算是个什么习惯?”我略显激动,恨不得拿根棒子搅一搅他那不开窍的脑袋。
他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确实,我平白无故瞎激动什么,难道是对他有所期待吗?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我的意思是,其实当和尚很无聊的,作为朋友,我想你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我支支吾吾的说着。
“小轩,从我懂事开始我就已经像一个和尚一样生活,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无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对自己的未来从不关心。
“你有很多事可以做啊,我看你做老师就挺成功的,那么多人来上你的课,你知道吗,我上大学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一门选修课那么受欢迎。”见无尘不为所动,我又加紧怂恿,“还有,你有法术,你可以去帮人驱鬼除魔。你要是当了和尚,不下山,那世上有多少妖魔鬼怪要逍遥法外啊。”
无尘没有接话,不置可否的样子。我意识到也许我有点操之过急了,毕竟一个人二十几年的信念,要他立刻转变过来的确不容易,我决定慢慢来。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都不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周安静的令人昏昏欲睡。
我有些浑身不自在起来,只好首先打破沉默:“那你现在一定不叫无尘了吧。你的俗家名字是什么?”从小就是这样,以无尘的个性,可以一整天不说话,我却做不到,所以一旦谈话陷入僵局,总是由我另辟蹊径。
“莫一安,师傅捡到我的时候名字就已经缝在我的衣服上了。师傅说,也许寓意一生平安的意思。”
无尘,不,应该叫他一安了。他说话的语气十分轻松,似乎被人丢弃的不是他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但我听了却非常难过。是什么原因,父母会忍心丢掉这么一个健康的男婴呢?一安难道就真的不介怀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握他的手,却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怔怔的看着他,希望他能读懂我心底的怜惜和心疼。
一安对我笑了笑,我想他是明白我的。
“咕噜。。。”肚子十分不合时宜的叫了一下,我羞的无地自容,只想把头低到地板上。
“再低一点就要吃到脚了,你有那么饿了吗?”一安看我的笑着。
我扭捏着不答话,腹诽了自己无数遍:王逸轩,你能不能更丢脸一点,你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正当我看着地板数落自己的时候,一安不急不慢的站起了身:“我去做饭,留在这里吃吧”。说完,就出了房门直径到了厨房忙活起来。
我从来没有做过饭,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跟在他后面打打下手,比如洗个菜,递个碗什么的。不一会功夫,几个清淡而精致的素菜就做好了。
“一安,其实你还可以做厨师,现在社会很流行斋菜的。”我平日里无肉不欢,但是对一安的手艺还是赞不绝口。
“小轩,你怎么对我做和尚的事那么执着?”他一挑眉。我顿觉老脸一红:“不是说了吗,朋友一场,不想你大好生命浪费在青灯古佛之中”
“原来如此。”他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一愣,幡然醒悟,现在的一安已经不是以前的无尘了。虽不知他下山多久了,但每天面对学校里那么多如狼似虎的女生,再怎么不谙男女之情,现在估计也略通一二。他早已不像十几岁的时候那么好骗。
想到这里,我吓得不敢说话,低头一顿猛吃。仔细琢磨着我跟他相遇至今的种种细节,认为自己并没有明显表露出什么不该表露的情绪,才松了一口气。
“对了,小轩,这段时间你在学校一定要随身带着佛珠,平时没什么事就别乱跑。”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我的尴尬,一安主动扯开了话题。
“怎么了?”
“这个学校,最近透着邪气,若隐若现,但我一时又找不到源头。”一安看上去有几分沮丧。想必已经烦恼很久了。
我坐直身子,立刻来了精神,一脸好奇:“什么邪气?怎么回事?”
一安看着我,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怎么一点不怕呢?小时候的事情还没有长记性?”
“我不是有佛珠吗?”我瘪瘪嘴,有点不满,“再说了,我也不会主动去涉险,只是听一听,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更危险?更何况还有你呢,如果真有冤鬼你都降服不了的,那么知不知道都会有危险,如果你能降服的了,那我肯定不会有危险。”
可能是被我一顿绕口令似的话说晕了,一安一时间居然接不上话。片刻后,像是被斗败的公鸡,无可奈何的笑着:“真拿你没办法,你还跟小时候一样缠人。我总是会败给你。”
接下啦,他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下。
一安是这个学期初才来我们学校的,也不知校长跟他师傅有何种渊源,总之他把师傅的一封信给校长看了之后,校长就以特聘讲师的名义给他安排了住宿,还为他专门开了一门课。他一来我们学校就感觉到到一股浓厚的怨气,但是还没来得及细究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弱了很多的邪气,似有似无,几乎均匀覆盖了整个校区。
按道理,如果一个鬼能把怨气一直如此大范围散播,那道行至少在普通厉鬼之上。但事实又非如此,一安感觉到这股怨气虽然覆盖面积广,但是并不浓重,远没有一开始的那股怨气厉害。
因此一直不明所以。
听完一安的叙述,我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这种侦查的事不是我这个偶然看点侦探小说的人能想出来的。所以一时间两个人又陷入了沉思。
第三章 第一个死者()
整个下午,我与一安一路闲聊,互述了这些年中发生的趣事,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间天就黑了,虽然心中万般不舍,但是一个女孩子家大晚上赖在男生宿舍不走,总是不妥,所以起身告辞。一安执意送我回宿舍,我就乐的接受了。
秋日的旁晚,凉风习习。古老的校园里到处都是极为幽静的小路。四季常青的叶子随着风声沙沙作响,投下了无数斑驳的阴影。偶然能看到一两对情侣在林间相偎相拥,或牵手踱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单纯而直接,不禁深深感染了我。
很多人都说女人一生,开头总是追求我喜我爱的人相守,但是大部分人最终只能找到一个还不错的人凑合着共度余生。那么我呢,我是能与所爱之人相依,还是找个还不错的相伴?
忍不住抬头看了一安一眼,此时的他正隐于重重叠叠的树荫中,看不分明,但是身上那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人无比舒适。
“一安,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还是在校园里逛一逛,查查邪气的源头。”
“那我跟你一起。”我立马接口。
一安有些犹豫,毕竟这件事情还是存在一定危险,他不想我冒险。见他迟疑的样子,我大概就猜到了他的顾忌:“我们学校那么大,你来了才一个多月,很多地方你都不知道,必须有个熟悉的人带着你。况且,你不是说了吗,邪气微弱,我保证一定在你的视线范围内活动,不会有事的。”说罢,还觉得威力不够,就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盯着他看,“一安,我想跟你一起去,好不好嘛?”
“哎,好吧。”他终于同意,从小他就见不得我撒娇的样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也认为我应该不会有实质性的危险。“但是”一安一脸慎重的看着我,直盯的我心虚:“你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知道吗?”
我即刻捣蒜似的点头。
第二天一早我就醒来,化了个淡妆,把额头所有头发拢到后面扎了一个精神的马尾就出门了。与一安约好7点半在图书馆门口等,计划再去东区看看。
我们宿舍离图书馆不是很远,有几条路可以到达,其中有一条捷径就是穿越荷花池,我平时都喜欢走这条路。
荷花池面积并大,却很有风情。池的北边栽着几颗硕大的棕榈树,每当微风吹过,就会发出一片细细的沙沙声,如情人间的轻声细语。东边是一排木头搭建的架子,一些不知名的藤蔓在架子顶上郁郁葱葱的纠缠生长,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绿荫走廊。几条木质长椅均匀的安置在池边。每当夏日,满池的荷花临风而舞,轻轻摇曳,煞是清幽。晚上7、8点,木质长椅上便会坐满了人,因为路灯照不进荷花池边,这里就成了校园情侣幽会的好地方。
今日的荷花池与往日不同,大清早便看到池塘的南面严严实实的围着一群人。人群的东南角齐齐停靠着三辆警车,七八个警员正在忙碌的拉起白色警戒线,维持着秩序。其中两名略微年长的警员正拿着笔记本向几个围观的老师、同学问笔录。人群中,一安形容出挑,我一眼就看到了他。
快步走到他身边,只见他双眉紧锁,神情凝重。“怎么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盖着一层白布的人形物体躺在两米开外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一具尸体,只是不知道男女。“谁死了?”我轻声的问他。没等他回答,周围的议论声就传入了我的耳朵。
“真可怜,是外院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
“我女朋友说的,她在那边录笔录呢,好像是她同学。”
“你女朋友发现的?”
“那倒不是,我跟她打算去图书馆,远远的看到有很多人围观就过来看看。哎,恶心死我了,差点连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了。”
“。。。。。。”
人群议论纷纷,一群大学生估计很少有人亲眼横死的尸体,我也一样。除去小时候见过的两个鬼,唯一一次亲眼见到的死人就是我太婆了,还是寿终正寝的。我平时虽然胆子大,也爱看些恐怖电影、恐怖小说,但还是怕死人的。所以我对尸体的样子一点都不好奇,也不想见。还好盖着白布,不然我估计自己没有胆子靠那么近。毕竟电影是一回事,真实世界又是另一回事。
“她死得不寻常,我看到了尸体浮现的煞气。”一安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着。
“什么?”我大吃一惊,忙四下看了一眼,发现除了几个女生若有若无的看着一安外,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我们,便低声问他:“跟你最近查的邪气有关吗?”
“有可能。”一安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自责。
我知道他肯定钻牛角尖了,认为是自己没有找出邪气害死了她,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导他,有些焦急:“别傻了,根本不关你的事。佛祖不是有云吗,生死有命。”
一安低头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我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又过了一会,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了,警方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好控制,就跟校领导交涉了一下,准备把尸体运走。
领头的干警随手招呼了两个年轻的警员过来,交代了一下,就见他们两人一人抬肩、一人抬脚,利索的搬起尸体往运尸车走去。
不知是不是负责抬肩的警员没有抓牢裹尸布,尸体在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白布的一角突然滑落了下来,人群顿时响起了一阵尖叫。
这是一张浮肿、泛白的脸,棕黄色的卷发枯草一般贴着她的额头和脸颊,嘴角因为刚才的搬运流出了部分淤泥。一双眼睛睁的老大,在湿漉漉的发丝间若隐若现,流露出无尽的恐惧和不甘。她的头微微朝我们侧着,好像盯着所有人。
我全身一震,踉跄着连连后退,双手紧紧捏拳,连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也没有发觉。一安见状,一把将我护进了怀里,用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全身僵硬,一动不动。越过一安的肩头,我看到裹尸布已经重新拉了起来,盖住了尸体,好像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但我总有一种错觉,感觉那双不甘的眼睛正透过薄薄的裹尸布一路看着我,如影随形。
第四章 第二个死者()
接下来,我的精神一直处于极为恍惚的状态,只觉得一安的嘴巴一开一合,但是声音却异常遥远。或者明明听清了他说的每一个字,但连贯起来却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原来美剧中无比血腥的场景,在真正的尸体前面是多么苍白无力。
这样子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再帮助一安进行灵异探查,只能任由一安送我回到了宿舍。他原本还想陪我吃点早餐,但我实在是没有胃口,恐怕接下来三天的饭都不想吃了。
“有佛珠在,没事的。你回宿舍好好休息。”一安微微蹙着眉头看着我,满脸的担忧。我点点头,摇摇晃晃的上了楼。
究竟自己是如何进门,如何上床我全然失了印象,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床上。我全身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露出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满是那个溺死女生最后的样子。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直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朦胧中睡去,又在那死去女生的空洞眼神中惊醒。只有当抚摸到手腕上的佛珠时,自己才有片刻的安心。
窗外天黑了,宿舍里逐渐热闹起来,又最终趋于安静。莱娜她们见我一整天躺在床上,几次关心的走到我床边想看看我的情况,但见我闭着眼睛就没有打扰我。宿舍一片黑暗,走廊里偶然传来的通话声也渐渐消失,夜,死一般的寂静。我的神经随着周围人陆续的入睡声,逐渐紧绷,睡意一扫而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随风飘荡的窗帘瑟瑟发抖。双手下意识的紧紧捏着佛珠,仿佛它就是我生命最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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