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徐田重重的叹了口气,抬头凝望着眼前的屋舍,神色竟有些黯然:“可惜《五行聚灵阵》虽然使出生婴儿不至于夭折,但依然不能从根源解决我们家族命缺的问题,所以家中孩子从小体弱多病,成年之前都要待在聚灵阵之中,不得出门。”
“田哥,难道说你从小没有出过家门?”
徐田点点口,笑容极为苦涩:“在16岁之前,我从未出过这个大门。”
“可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身体羸弱啊?”
“许是物极必反吧,从小吸食灵气,成年后反倒令我有了比常人更好的体质。”
徐田边说边朝厅堂走去。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个单薄寂寥的身影,渐渐的竟与记忆中的一安重叠在了一起。一安就如一潭春水,外表淡漠,内心却柔软温暖。而徐田就是那奔腾的溪流,光是站在旁边,就能感觉到勃勃的热情与生机。同是寂寞的童年,他们的性格倒是截然不同。
第十九章 天灾还是人为?()
厅堂的布局与静蕾家大同小异,一盏双层琉璃雕花吊灯垂悬正中,十分精致,令我不由的多看了几眼。灯身由五色琉璃制成,雕刻着山水人物,花竹翎毛,中间转心缓慢旋转,依稀还能看到龙凤?e水,蜿蜒如生的画面,简直妙不可言。
琉璃花灯虽与房屋古朴、简约的整体风格不符,却丝毫没有显得不协调,反而如那无星夜空中的明月,光彩夺目,慑人心魄。
“徐田,这是你家先人么?”
正当我兀自陶醉在琉璃花灯的精妙之中时,一安的声音瞬间拉回了我的注意。
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张栩栩如生的人物水墨丹青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一个英俊的古装男子。
长发整齐的束在发髻之中,面部线条柔美俊逸,儒雅中带着些许洒脱,沉稳中透着一丝桀骜,内敛中又有几分不羁,一双眼睛如海般深沉、如剑般锐利,如梦般迷离,似能透过这层薄薄的宣纸,射进我的心里。虽然画中的他抿着双唇,表情略有些严肃,可依然遮掩不了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寥寥几笔,人物极富神韵,仿佛顷刻间便能从画中款款而来。
“这位就是我刚才说的救了我们一家的得道高人。先人为了表示感激,就描绘了他的肖像,世世代代挂在厅堂前。这幅画已经不是最初的那张了,由于年代太过久远,最早的原版早已经发黄,现在这张是对照原版临摹的。”
“得道高人长这样啊?”莱娜盯着肖像看了半天,“眼睛跟你倒是有几分相似呢。”
开始并不觉得,被她这么一提醒倒是愈发相像起来,虽然水墨画不能像照片一样拿来细细对比,可眼神中若隐若现的那股锐利却一模一样。
“哈哈,是吧,可能看太久了,越长越像了吧。”徐田挠挠头,笑声中带有几分憨厚,“你们在这里等会,我去把《族长日志》拿出来,资料很多,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资料数量果真非“很多”可以形容,简直堆成了小山。一本本薄薄的册子,用蓝色油纸封皮,绵绳装订,封面上用正楷端正着写着年份。翻开一看,我便立刻打起了退堂鼓,直后悔没有认真跟一安学习繁体字,现在除了解放后的记录尚能看懂外,其他龙飞凤舞一般的字体,根本就无从下眼。
“我看近代的吧。”当下立刻自告奋勇的举手自荐,最终宇杰、高田田、莱娜三个人都加入了我的行列,只余下一安和徐田两人在书海中奋力挣扎。
四个人很快把近代的资料浏览完毕,都是些村子里发生的琐事,没有值得关注的信息。只是其中一段反复出现的话和一个熟悉的名字让我的目光驻足停留了很久。
“公元二零一一年初一晚,神舞仪式顺利举行,定五人,徐雅婷、徐方钧、徐静茹、徐丹、徐敏。”
“神舞”好像是徐家村的传统,村子每年初一都要进行这个活动,之后就会出现一连串的名字,这个徐静茹是我认识的徐静茹吗?
“田哥,‘神舞’是指什么?”
徐田头也没抬,随口答道:“是村子里传流下来的一种祭祀。”
“那后面的人名是怎么回事呢?我看到有静茹的名字,是静蕾的妹妹么?”
“嗯。”徐田点点头,语气有些迟疑,“‘神舞’顾名思义就是为神跳舞,她们是舞者。”
“原来如此,不过好像每年的人数都不一样呢。”
“对,略有不同。”徐田回答的干脆利落,看起来没有继续解释的意向。
每个古老的村子都有这样那样的传统,徐家村想必也不例外,当下也不再多问。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直到我把屋内外细细转了几遍,几乎记下了聚灵阵里每颗石头的纹路时,一安终于合上册子,长舒了一口气。他的右手轻捏印堂,神色有些许疲劳。
“有线索么?”
一看他放下书册,一行人便急急的围了上去。
“我大概浏览了一下,日志从东汉末年开始存在,但在隋唐疫病爆发至唐朝中后期之间存有很长时间的空白,所以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无从知晓。不过从字里行间来看,徐家村在隋唐之前一切都比较正常,并没有‘壁葬’‘诅咒’之说,也没有少女失踪,所以我想那场疫病应该是一切的关键。”
说到这里,一安顿了顿,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徐田:“我觉得这场疫病有人故意为之,即便一开始不是人为,那疫病后期的发展也绝对是人别有用心的结果。”
“为什么这么说呢?”
“第一是时间问题。从腹虫灭绝到徐家村的腹虫病爆发中间间隔了二百多年,徐家村的地理位置可说四面环水,绝崖峭壁,无缘无故怎么会突然爆发虫病?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把腹虫带了回来。”
“那带回来的人或许自己并不知情呢?”
“这也是我即将提到的第二点,腹虫的寄生主要通过两个途径,第一是母体传染给婴儿,第二就是吃进含有虫卵的血肉。隋唐期间北方曾经爆发过虫灾,主要原因是这片地区当年发生了一场严重的干旱,引起了大饥荒,易子而食是常有的事,更别说动物的腐肉。腹虫在成长期间一般会将虫卵下在人的血肉里,虫卵一旦离开血肉几乎无存活可能,所以岩洞里面的虫卵虽多但都没有威胁。”
许是长时间的坐姿让徐田的筋骨僵硬,他转了转脖颈,随后神情专注的看着一安,等待着一安继续说下去。
“所以或许第一个带回腹虫的人是无意识的,但是徐家村并不具备大范围寄生的条件,不可能爆发大面积虫灾,除非。。。。。。”
“除非?”
“除非有人用了什么手段,让村民们都吞噬进了虫卵。”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也许目的就是让村民不可离村。”
“村民不可离村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第二十章 背叛()
一安摇了摇头,食指不自觉的轻轻叩着桌面:“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少女失踪这个事情本身就不合理。”
“为什么呢?”
“直觉。徐家村的村民身上全都寄生了腹虫,可现在依然生活的好好的,说明村子里有抑制腹虫生长的元素,那么通灵女孩的鲜血作用就没有了,也就不会发生冤魂索命下的少女失踪。”
“村民们一直认为是由于少女的鲜血祭祀,才得以保全徐家村的平安。这点与你所说的也不矛盾,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女巫的怨念被安抚,所以村子里才出现了能够抑制腹虫成长的元素呢?”
徐田的话也不无道理,尽管我们已经解开了疫病之谜,但这并不能说明“神选”之说不存在。
“可方瑜失踪那天房间里不是没有怨念么?”
“怨气和诅咒是不一样的。”一安耐心的为我解答,“它们虽然都是源于冤鬼,但是诅咒一旦产生,便可以脱离冤鬼而单独存在,其要求之高也并非一般的冤鬼可以做到。与怨气不同的是,诅咒是附着于人的魂根,根据力量不同,驱逐难度也不尽相同。力量越小,诅咒的印记越显眼,也越容易被消除,可那些道行高深的冤鬼以魂飞魄散的代价所下的诅咒,无形无影,连修道之人都无法看出。这种诅咒十分可怕,一旦产生几乎就没有办法解除。”
宇杰、高田田一脸的不可置信,看向一安的眼神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也许,在他们心中风水与鬼怪完全不是一回事,一安由最初的玄学风水大师摇身一变成了抓鬼除妖的高人,这样的跳跃需要一定的时间消化。
“我之所以不敢完全排除村民的诅咒之说,原因也在这里,虽然在村民身上看不出诅咒之印,但也不能断定没有。”一安边说边随手拿过一本近代的日志,翻阅了起来。片刻后,他目光一凝,转头看着徐田:“每年大年初一的祭祀是你们的传统么?”
徐田点点头。
“这么祭祀是怎么进行的,为什么要举行这个祭祀?”
“就是全村人聚在一起,通过‘神舞’等仪式祈祷一年的平安。”
“‘神舞’选出的女孩们现在在哪里?”
在一安一动不动的注视下,徐田的面部表情有些不自然。“哎,你果然还是问到了。”许久之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难以启齿,“也罢,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我想你们也该知道真相。‘神舞’其实是‘神选’的的一部分。”
“什么?”
这绝对是一记重磅炸弹。
“大年初一的祭祀本质就是‘神选’,那天族长会召集所有村民聚集在祭坛,然后利用祖传下来的仪式,选出本年将被献祭的少女名单,这些少女通过‘神舞’与女巫的亡灵达成契约,愿意以罪恶之人的后代鲜血保证村子一年的平安。”
“是怎样的仪式?”
“我不很清楚,具体细节恐怕连爷爷也不知道。听说村子从阴阳先生那里继承了一个八角紫檀箱,只要将女孩生辰八字投入其中,片刻后紫檀箱便会自行吐出被选中的少女名单,人数每年都不同,有时候是一个,有时候几个,有时候什么都不吐。”
“这么说,今年被选中的是静茹等五个女孩?”
徐田迟疑的再次点了点头。
“那为什么失踪的是方瑜和童嘉?”莱娜右手捂着嘴巴,似是难以接受。
“因为替换么?”一安平静的声音透着一丝冷厉,“就像陈阿婆的亲身女儿替代了徐木岚一样。”
说罢,他拿出刚才翻阅的册子放到我们面前。册子的封皮写着《一九八一》四个字,想必是一九八一年的村中记事,顺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看去,一排工整的楷体小字赫然出现在了眼前。
“公元一九八一年初一晚,神舞仪式,一人,徐木兰。”
这不是真的,我摇摇头,一把跌坐到了椅子上。身上的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在抗拒一安说的每一个字。
“徐田,你说过,陈阿婆的女儿是村子里第一个失踪的外姓女子。”一安看了看我,无言的叹了口气,“我推测一定是那一次,村子里的人知道了死亡原来是可以替代的,是不是?”
徐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一安的话。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一安的目光深邃,定定的看着徐田,仿佛能穿透人心。
“我不忍心看到村子在诅咒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静蕾知道么?”莱娜的头深深的埋在交叠的双臂之间,全身无力的趴在桌面,声音又闷又轻,平添了一份压抑。
徐田又一次沉默,心不由的一紧。
突然,莱娜嗖的站了起来,直朝大门口冲去。
“娜娜,你去哪里?”
待到我反应过来,莱娜的背影已在大门处消失。一安疾步追去,很快便在小巷中截住了她。
“不要拦着我,我要去问问她。”莱娜焦躁的想绕过一安,可每每都被他巧妙的闪身挡住去路,顿时寸步难行。
她,显然是指静蕾。
“你想问什么?”一安直视着莱娜,淡然如常。
“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问她是不是故意让我们来替她妹妹死。”莱娜的声音极大,有些控制不住的歇斯底里,我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巴,害怕惊扰到了其他的村民。
徐田知道的事实想必其他村民也知道,他们漠然的看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即便不是凶手,也是冷漠的旁观者,参与者甚至告密者。
“呜呜呜。”莱娜奋力的挣扎,很快就要挣脱我的手。
“小轩,算了,她想去就让她去吧。”一安拍拍我的肩,示意我放手。
“可是,一安。。。。。。”
“其实我也想知道答案。”宇杰捏紧了拳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冷冽,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脚步如灌了铅一般,似有千金重。
“你们去哪里了?”静蕾正坐在厅堂发呆,直到我们推开大门走至她跟前才回过神来。经过一个下午的调整,她已经没有了上午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一如往常的恬静、温柔。夕阳的余光懒懒的洒在她脸上,与本就白皙的皮肤融为一体,如镶了一层金膜。
第二十一章 徐田的决心()
心中不由的浮现出宿舍四人一起卧谈、一起逛街、一起吃饭的种种场景,还有她平日里对我的温柔贴心。难道这样一个善良、温顺的女孩真的是把我们送往地狱的刽子手?
心矛盾的像针扎一样,真相,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静蕾,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见到静蕾,莱娜反而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什么事?”静蕾收起了笑容。
“静茹是不是今年被诅咒选中的祭品,我们成了她的替身。”
略一犹豫,她终究还是坦然的点点头:“你们都知道了。”
说罢神色轻松,仿佛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我姑姑的事,你们也听说了。”没有等莱娜继续质问,静蕾长出了一口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她死的时候我还很小,才十几岁,但是当年的场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说到这里,她扭头朝左边看了看,伸手一指,目光悠远,似是穿越了十几年的时光:“就在小轩和娜娜住的房间,有好多年,我都不敢靠近那里一步。知道我姑姑当年为什么要离开村子么,因为她被仪式选中,成了祭品。她不甘心,所以想逃离注定的命运,可惜她最终摆脱不了,还以惨上百倍的方式被疫病折磨致死。我爷爷奶奶去世早,爸爸就姑姑一个妹妹,从小最疼她,他不想看着姑姑死去,打算去洞中破除拿所谓的诅咒根源,可直到我姑姑死的那天,他也没有回来。”
“但是诅咒是不存在的,我们已经证实了。”静蕾的这份淡定,不知道为什么,令我后背发凉,竟然有些害怕。
“不,诅咒是存在的,从村子开始用外人替身的那刻开始,我们就已经逃不掉了。”静蕾轻笑出声。
一安一直默默的看着静蕾,许久,冷冷的说道:“方瑜、童嘉悄无声息的失踪,是人为的吧,根本不存在什么召唤,对不对?”
一听到方瑜的名字,静蕾的身子不自觉的一阵颤抖:“没错。”
“静茹只是一个人,为什么失踪了两个?”宇杰的声音发颤,看样子是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情绪。
“因为今年被选中的不止静茹一个。”静蕾的左手撑着额头,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说不出的疲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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