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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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茫茫-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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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督大人瞪望他良久,扪心自道:“即便他是哥老会的后裔,又如何就能断定必定是哥老会的余党?即便他曾拥有爪角兕,也没有足够理据给他加个反清复明的罪行。治国当以安民为上,肃反须适可而止。无休止的清剿,换来的是无休止的民怨。只是我这个他人眼里的一朝权臣,也难以为他一言以释罪,不知这小子自己能否可将此死结解开。”

    于是把从风单独留下,缓和了口气说:“从风,你不承认是哥老会余党,可如何自证清白?凭你自己的口头之言,不足以使人信纳。”

    从风满脸天真无邪,说:“可是,我真不是,总督大人,您说我是说谎的人吗?”

    总督大人说:“上下官吏各持己见,你以为谁都会相信你不是说慌?”

    从风脱口说:“官府的人真操蛋,为什么就不相信人呢?”

    总督大人呵斥他:“放肆!市井之徒,难脱俗陋本性。”

    从风虽然口出粗言,但他心有所悟:老头儿这番话倒像是开导我。就说:“总督大人,咱们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您别打哑谜了,这事儿到底咋办,明人不说暗话,您就直白讲出来嘛。”

    总督大人轻叹一声,说:“你小子怎么这会儿脑子不好使了?”

    从风连连点头:“您这话可说对了,要放过去,我这脑瓜子更不好使哩。”

    总督大人哭笑不得,说:“倘若你有办法证明自己不是哥老会余党,本督就放了你。但是,仓义川那些东西,你如果弄丢了,我可真要你的脑袋。”

    从风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证明才能叫人相信。您恁么大一个官,只要您说我不是余党,谁敢不信?这全在您了,就像念坤大哥说的,一句话的事儿。仓义川的东西,实话对您说吧,收得好着呢。您放了我,一准送您手上。”

    “你自己证明不了,还回牢里待着吧。”总督大人缓缓起身离座,冲门外的招风耳和包子脸喊一声:“押从风归监。”

    从风又回到了大牢。刚进牢门,忽听狱卒传话:“二号犯从风,有人探监。”

    从风当是总督大人改变了主意,急忙抬头引望,只见一个蹒着螃蟹步的人走过来,朝他堆出猥琐的微笑。仔细一瞅,顿时气杀钟馗,恨不得扑上去把他生吞活剥。(。)

第五十八章 耸慑撺唆() 
那天金达到主鳳茶樓来,不像平时行止张扬,既没有坐轿子,也没有带随从,蹑足潜踪走着进的门。和秦矗一打照面,二人就进内堂促膝私谈去了。

    曾皋刚从市上买菜回府,恰好落在眼里,觉得金达的做法倍儿反常,一准是有啥事儿要掩人眼目。

    曾皋很是替金达惋惜。金达的刑名师爷是海关道台大人推荐的,总督大人看重他,本该好好奔前程,没想堕落到跟背着恶名的秦矗混得火热。今儿来不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曾皋放下提兜想去偷听,堂门开着一条缝,里边能看到外边的人走动,不敢冒失,于是转身来找何醉春。

    何醉春是个从良女子,曾皋介绍她进秦府,平日没少照应,自然对曾皋心存感激,有什么事儿使唤,说一不二。

    曾皋说:“你端盘dian心给老爷的客人送去,顺便听听他们说些什么,要是府上的事儿,咱们好早作准备。但你不要问,只听着就是了。”

    何醉春照办了,不一会儿出来告诉曾皋:“是我不该听的,好像是要找牢中的人攀咬邱老爷,让邱老爷的案子没法咸鱼翻身。”

    曾皋吃惊了好一会儿,心里纳闷:金达为了钱出卖人格这倒不难理解,可秦矗和邱持贵在一起几十年,两人交情非比一般,邱持贵吃上了官司,按理秦矗应该替他开脱才是,为啥反而要给他使绊子?想来想去,想到有两个可能:一是秦矗发现邱持贵有二心,担心他有朝一日揭发自己东山再起的阴谋;二是秦矗要独占袍哥逆党的龙头老大,需要排除异己,扫除障碍。

    曾皋在揣测之余,心里又冒出那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袍哥逆党的号令信物究竟仍然被从风掌握着,还是已经落到了秦矗手上?显然搞清号令信物的去向,是提防逆党作乱的关键。但他一直无从下手弄明白。此时忽然心生一计,如果想法子促使秦矗与从风见上一面,说不定能从两人的口舌中得到一些线索。

    曾皋爱自以为是,虽然他的很多dian子不靠谱,但自信起来还真拿他没治。这一天,正好∟ding∟dian∟小∟说,。£。o↘s_;方便与秦矗说话,便起意要撺掇秦矗去静海探一次监。于是装个不经意的问:“老爷,从风没关在天津这边了,您听说了吗?”

    “什么?没关在天津这边了?”秦矗像头ding上响了个炸雷,但他想起金达说过反贼的事得上报朝廷。很快镇定下来,“是不是关进京城的天牢了?”

    金达要给他添堵,否定说:“听说他的罪名没有坐实,不到关进天牢的份儿上,现今到了静海呢。”

    秦矗果然慌了神,气得胸口跟吞了铅块似的,暗里大骂金达是个骗子,拿了钱不办事还瞒着自己。不过又想,应该是刚转的没来得及告诉我。

    “是啥时候的事。就这两天吧?”

    曾皋很随意地回答:“都转了快两旬了。”

    秦矗怒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消息可靠吗?”

    “小的有个发小在静海当差,就前两天听说的,假不了。老爷,从风在这边犯的案。却要转到静海去审理,您没觉得有些不对头吗?”

    这末一句话可戳到了秦矗的痛处,转到静海大牢绝不是好事,八成是总督老王八要替夏从风讨保。脱口说:“曾皋。你也是个有见识的,你说夏从风为总督大人争过脸,总督大人会不会插手这事儿。替他网开一面?”

    “都说总督大人清正廉明,依小的看,当会秉公办事。”

    “大清的官员有几个清正廉明秉公办事的,要不当年长毛军闹事怎么会全天下响应?”

    曾皋吃了一大惊:这老鬼狗胆包天,果然贼心不死。假意说:“老爷,您这话千万别对外人说,官府知道了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秦矗自觉失言,忙说:“我知道你嘴稳,不是信得过的人怎敢说这种蠢话。”

    曾皋知道要怂动他还得用更骇心的话吓唬:“老爷,小的听说这事儿总督大人还真是插手了,转监是案情另有隐微,好像是从风来天津的时候带了一个什么倍儿重要的玩意儿,与人发生了争夺,总督大人正在追查,可那小子嘴硬,不肯交代。”

    秦矗知道他说的是爪角兕,暗里一惊:合着官府掌握了我活埋夏从风的情节?顿时面如土色,慌问:“他、他没有交代?”

    曾皋继续挖坑说:“老爷,小的倒是在想,哥老会余党案发的起因是从风与武藤章比戏法,这场比试的地dian偏又设在咱茶楼,总督大人忒腻歪日本人,会不会怀疑您和武藤章打联联陷害从风?”

    秦矗心里突突乱跳起来,说话也语无伦次了:“这事与武藤章搭不上干系,武藤章就是不服输,我就是图个热闹,余党这事儿,你也知道,是官府、金师爷下令抓人的。”

    “老爷,话是这么说,就怕总督大人不相信。解铃还系系铃人,只要从风不误解您,不攀咬您,就自然没什么事儿了。要小的说,您不妨和从风见个面,安抚安抚他,别让他拉三扯四,啥事儿都往您头上栽。”

    “那小子哪能不误解我?我在公堂上作过证,他恨我还来不及呢。我怎么好去见他?没用的、没用的。这事,怎么弄成这样……”秦矗早已心乱如麻。

    “老爷,人心都是肉长的,您给他带dian好吃的,好言好语的跟他说说缘由——大堂上作证是被逼的嘛,话语说得清,牛肉敬得神,他待在牢里举目无亲,不定有多绝望,您能去看他,还不知道怎么感激您呢。”

    秦矗被曾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敲打得恰似乱网中的渊鱼,早已六神无主了,心想,我要不堵住夏从风的嘴,他一通乱咬,爪角兕的事,活埋他的事,杀王嫂的事——那天夜里没准他认出了我,邱持贵还活着,两边一对口供,这几件甭管抖出哪一件,我都死定了。曾皋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索性哄骗那小子正在筹钱保释他。他在大牢里度日如年,巴不得早dian出来,我这么说他一准会指望我,指望我就不会攀咬我了。先稳住他一阵子,后边再走着瞧。

    只因秦矗失张失智,不意曾皋在算计自己,果然病急乱投医,就动了去会从风的念头,问曾皋:“曾皋,如果我要去会他,你静海那边的发小能帮上忙吗?这得弄一个探监牒文,要不我和他无亲无故,没理由进到里边去。”

    曾皋见他中计,不觉暗喜,为防他起疑,装作为难说:“哟,真是得要个探监牒文,小的去运动运动,只是老爷,恐怕得花dian银子。”

    “要多少才得事成?”

    “估摸着二十两上下,我探探口气吧,能少花就少花。”

    “二十两银子……就这么着吧,你尽快去办。”

    曾皋称了二十两足银,秦矗看了看秤,又自己称了一遍,交付曾皋。

    曾皋次日到了静海衙门,掏出总督署衙的出入牌一亮,自然畅通无阻,上下通融。他先签办了一份不限时的牒文,又与狱方约定相关事宜,一切妥帖,便回来安排秦矗成行。(。)

第五十九章 仇人探监() 
从风在总督大人那里经历一番慴悚场面回来,刚进牢门,忽听狱卒传话有人探监。抬眼一瞅,来的人是秦矗,顿时恨海仇渊波涛汹涌,恨不得让他死无尸影。

    只可惜再怎么痛恨也没有用,自己不是自由之身。心里想,我奈何不了他,这仇只能以后报了。但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混蛋,不如弄些手段吓唬吓唬他,正好找乐子玩儿。

    瞅着秦矗走近,冷不丁变出两尺来长一条银环蛇,挨着牢栏往下爬,秦矗猛一见,吓得胆颤心惊,慌忙退闪。可银环蛇跟长了翅膀似的,忽然蹦跶起来,直扑秦矗的肩膀,扭头摆尾往他脖子里钻。

    秦矗魂飞魄散,杀猪般嚎叫起来,引得监牢内一片恐慌。

    狱卒黄提一面铜锣“嗵嗵”乱敲,狱卒们举着家伙从四面八方奔跑过来,纷纷喝问:“什么事!”

    从风灵机一动,指着秦矗说:“他想逃跑,快关起来。”

    狱卒黄慌不辨事,惊问:“逃跑?你是说他想越狱?”

    从风说:“是啊,快把他关起来!”

    狱卒黄一时惊慌恼怒,竟不问青红皂白,命众狱卒擒拿秦矗。

    秦矗惊慌失措大喊:“我是探监的、我是探监的。”

    众狱卒没心思分辨,七手八脚把他摁倒,一顿拳打脚踢,推进从风相邻的空牢,“咔嚓”一声把牢门上了锁。

    秦矗急眼了,一个劲儿地喊:“官爷误会了,我是来探监的。”

    狱卒们一个个忿气难平,谁也不理他。狱卒黄吆喝大家仍各就各位,自个儿叼着烟斗头也不回去了。

    从风乐滋滋的拍打牢栏,说:“秦老鬼,你这下可完了,回头把你拉到公堂上。知县老儿把那有棱儿角儿的木头一拍,冲你吼‘秦矗,你招也不招?’你要是不招,就要给你打一百大板。这边的知县老儿凶着呢,板子落下去没轻没重,没准五十大板没打完,你就没命了。”

    从风说话的时候,秦矗眼前晃出一块惊堂木,又晃出数块大竹板,惊得毛骨悚然。跪地磕头,直呼青天大老爷饶命。

    从风暗暗发笑,跟他玩了一会儿,有些腻了,便收了手,退回到地铺上歇息。

    秦矗被折腾得晕头转向,过了一会儿终于安神定魄,才晓得被从风给耍了,又尴尬又恼怒。但此时只能忍气吞声。把身子紧贴牢栏,老着脸说:“从风先生,我专程来看看你,给你带了些水果糕点。不成敬意。秦某要跟你唠嗑几句话,就几句。”

    从风不理他,一声长一声短打着呼噜。秦矗晓得他是故意,把半边脸侧进牢栏。说:“从风先生,我压根儿就没想告你,都是金师爷的主意啊。金师爷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告,就没收我的茶楼。我就,我就见利忘义了。甭管咋说,我还是对你不住。那天打公堂下来,我就后悔了,后悔自己昧着良心说话。从风先生,我今儿来,一是向你赔不是,二是就想告诉你一件事,我正在筹钱保释你,把钱筹齐了,你就能出去,再也不用待在牢里了。我这么做不为别的,就为补偿我的过错。”

    从风忽然蹦起来,两只手从牢栏中伸过去,拽住秦矗的耳朵说:“有钱就能出去?你筹了多少?”

    秦矗忍着痛说:“能啊,我跟这边的知县大人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放人。我已经筹了差不多一半了,只是,但只是,从风先生,官府提你过堂的时候,你一定得挺住,啥也不要说,这样,不用多久你就能出去了。”

    “啥也不要说?哥老会余党不是你********要栽我头上吗?怎么这会儿又不要说了?”

    “你不是哥老会余党,你怎么会是哥老会余党呢?不是我栽你头上,是金师爷,金师爷逼我说的。除了这事,别的事你也别说出来,你嘴上把住了门,我才不耽误筹钱,不耽误在外边运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从风指着他鼻子,用知县大人审案口气问,“你说你还干了些啥恶毒的事儿?”

    秦矗退缩着,心里迟疑,矢口否认怕惹他生气,承认了又怕他并不知根底,反倒是往自己脖子上套绞索,想了一下,含含糊糊说:“从风先生你不知道,秦某做人忒窝囊,有些事实在是身不由己啊,邱持贵拿刀逼着我——邱持贵是练家子,我要不听从,他会拧断我的脖子……唉,等你出去了,咱爷俩好好唠嗑唠嗑,你就知道是咋回事了。”

    “谁跟你爷俩,别恶心我了。”从风啐他一口,不斩眼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忽然睃见他兜里有份牒文,心想这玩意儿指定是出入监子用的,到了我手上老鬼没法出去了,只能呆这儿了。于是趁他不注意,捎带手儿抽出来塞进自己袖筒里。揄弄说:“你说保释我的钱还没筹齐?”

    “是是是,还差一半,我这回去就赶紧筹,不用多少日子就能筹齐。”

    “剩下的一半你不用筹了。”

    秦矗讨好说:“那哪成?甭管花多少钱,我一定得赎你出去。”

    从风幸灾乐祸说:“拉倒吧,你自个儿都出不去了,还保释我呢。”

    “我带着知县大人签的牒文,一会儿牢头过来,我把话说清楚就能出去。”

    “有知县大人签的牒文就能出去?牒文是啥模样?我也签一个去。”

    秦矗要讨他欢心,准备掏给他看,可往兜里一摸,发现牒文不在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踅摸了好几遍,连裤腰带都解开了,哪有牒文的影子?一准是丢失了,顿时惶急起来。

    从风故作惊疑说:“咋回事?虱子咬你?牢里虱子海了去了。”

    “见鬼,牒文丢了。”

    “牒文丢了,你放哪儿啦?”从风变出一只老鼠,拖着一张牒文大小的纸张,从秦矗脚前缓行而过。逗他说:“那是不是你的牒文?”

    秦矗四肢连用扑上去,要把牒文抢回来,岂料老鼠机灵,等秦矗啃一嘴泥土起来,早没了影儿。

    秦矗满脸绝望跌坐在地上,捶胸打脑哼哼唧唧:“我的牒文、我的牒文——”

    曾皋装扮成狱卒,一直在不远的地方监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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