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是逃出来了,可找谁才能救命呢?谁又肯在皇上盛怒之下出面作保呢,唉,这些年自己办事太绝,把宫里其他人都得罪了,出了事,他们幸灾乐祸,踩死我还来不及呢,怎么肯为我帮忙出力。太监辩才他们职位太低,这时他们恐怕见皇上都很难,说话就更不灵。师傅王商如果在这儿就好了,可是这老家伙比鬼还精,能为我向皇上求情吗?小德安倒和我交情不赖,可这事我又怎好向他明说呢?再说,他一向一步一个脚印,谨小慎微的,要知道我干了这种事,还肯帮我吗?可是,不找小德安,又去找谁呢?
茫茫秋夜是这样的黑,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是这样的静,静得如同鬼域。小福子像游魂似的,在这关外旷野里徘徊,最后,终于来到了五皇子溥俊和八皇子溥辉合住的狮子园。
两人都没睡觉。明天一早,皇上要御驾亲临,来这里看打狼,他们不得不督促下人,做好一切准备。门上的人进来通报说小福子来了,溥俊大吃一惊:心说,这么晚了,这小子来干什么呢?出了什么事儿?他看了看溥辉说:“八弟,小福子一向都是随驾的,这么晚了来到狮子园一定没有好事。我先不见他,你替我顶一阵,就说我喝醉了酒,睡了。”
时间紧迫,这哥俩来不及再商量,溥辉快步迎出里屋的时候,小福子已经到了外屋门口了。两人打了个照面,小福子失魂落魄的打了个千,“给八爷请安。”
“进来说话,你小子鬼头蛤蟆脸的。”说着话把小福子让进屋里,在炕上坐下。虽然一个是堂堂皇子,一个是宫里一个普通的小太监,但是毕竟小福子也算是皇上身边的人,况且他的师傅就是宫里的首领太监王商,皇子们对这样的人一向是比较客气的。
溥辉看着下人们给小福子上了一杯茶,问道:“福子,我们哥们不知道你这时候来访,五哥他今晚喝了酒,醉得像一滩泥,不能来见你了,我替他和你说话吧。”溥辉一边说,一边偷眼打量对方的神情,心说,嗯,五哥估计得一点儿不错。小福子神色慌张,眼神飘忽,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没有点破,只是随便问了一句:“小福子,这么晚了,你出来走动,向王公公告假了吗?”
小福子可没闲心与八皇子神聊,现在时间对他来说,是一刻千金,心想,人人都说,八皇子是五皇子的影子,果然不错。今晚肯定是五皇子起了疑心,不肯见我,才让这位“拼命三郎”来打头阵的。可这话,他也不能直说。自己落水,求人家帮忙,当然要斟酌着词句说话。于是他勉强笑了笑说:“嘿……八爷,我今晚失眠了,怎么也睡不着了,想……想来和五爷和八爷你们聊聊,这个,每每想起你们对我的种种好处,我这心里感激得就甭提了……”
帝国的意志 第八百八十五章 暗夜
小福子这么一说,露马脚了。溥辉是何等聪明,越发认定是出事了,微微一笑道:“小福子,咱们爷们儿没得说,平时只不过你在父皇身边,咱们不便多交往,但我们哥们儿一向都惦记着你的好处,八爷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事,你放开说吧。只要我能尽力的,决不推辞。”
溥辉这话刚一出口,只见小福子突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八爷,你救救我吧。”
溥辉假装吃惊的问道:“小福子,你,你这是怎么说呢,快起来,怎么说你也是伺候父皇的人,怎么能动不动给我下跪呢……”
溥辉泪流满面的说:“八爷,不瞒你说,有人要害我,皇上信了,我即刻就要大难临头。我知道八爷你一向仗义,你,你不能袖手旁观哪!”
溥辉连忙拉他起来。说:“你,你先起来,慢慢说。你这样跪着说话,让外人瞧见不好……”
小福子慢吞吞的站起身来,无精打采的坐下说:“八爷,我刚才得到消息,皇上派人要杀我……”
溥辉大吃一惊:“什么,什么,你也算父皇身边的老人了,怎么可能,这传言决不会是真的。”
小福子有苦说不出,我干那事能向皇子说吗?可不说,又怎么能取得对方的信任呢:“八爷,此中情由,一言难尽。我,我也说……说不清楚,但愿是一场虚惊。不管怎么着吧,只要八爷你帮我脱过这场大难,我不会忘记你的大恩的。”
溥辉在心里快速的盘算着,单单是一个小福子的话,别说是帮他,连这个边也不能沾,可是如果能够借着小福子的事做一大篇文章的话,没准就能趁机打击一下其余的皇子。想到这儿,忙说:“哎,你这话说错了。从公说,你是奴才,我是皇子;从私说,咱们也有交情,怎么说到‘恩’呢?好了,你尽管放心,等五哥酒醒了,我马上告诉他。我们哥俩,将全力以赴帮你渡过难关。不过,你也想想,再多找几个人一起保你才行。夜深了,又有这事,我也不敢留你了。”
小福子也觉得,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再待下去,也确实不方便,就起身告辞了。亏得他走的早,再迟一步,就给溥辉他们添大乱子了。溥辉送小福子出了大门,还没来得及回身呢,就见那边电灯笼照耀之下,走来一队人马。近了,看得清楚了,明黄的灯笼上有四个大红字:“烟波致爽”。啊,圣旨到了!
他正要回身去叫五哥,却听溥俊在身后说:“八弟,我早就出来了。小福子和你的谈话,我也听到了。他刚走,圣旨就到,我们还是看看父皇是什么意思吧。哎——八弟,你看前边领头的是不是首领太监王商吗?连他都派出来了,可见今晚的乱子不小,皇上是让人分头传旨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商带着几个护卫的太监已经来到门前:“请五爷,八爷接旨。”
哥俩快步迎出门外:“哟,是王公公来了。请稍候,等我们开中门放炮接旨。”
“皇上有旨,一切常礼全免了。”王商说着,一直走进院子里,在台阶上站好,看着溥俊、溥辉在下边跪好了,才朗声宣读圣旨:“圣旨:自即日起,晋封二皇子溥德为礼郡王,三皇子溥华为诚郡王,四皇子溥贤为义郡王,五皇子溥俊为廉郡王。其余六皇子溥云、七皇子溥超,八皇子溥辉、九皇子浦伟、十皇子溥辰晋封贝勒。钦此!”
溥俊、溥辉还在发愣呢,王商已经收了圣旨,笑嘻嘻的走了下来,搀起两位皇子说:“恭喜五爷、八爷荣升,奴才要讨赏了。哈哈……”
溥俊连忙向里边喊了一声:“来人,取一万元来。王公公,你知道,我和八爷都是穷阿哥,这点钱,让你见笑了。请到里边,喝茶休息。”
“奴才谢赏。茶,奴才心领了,还得赶快回去交旨呢。嗯,瞧五爷的气色,是不是要问问小福子的事儿。奴才实话实说,这里头的原因,奴才确实不知道,也不敢打听。请五爷见谅。”
溥俊却不接这个茬儿:“嘿……王商,你猜错了。皇上既然这么定了,自有他老人家的安排。何况这是宫闱里的事情,我打听这事儿干嘛呢?我想问的是,父皇原定明天一早来这里看打狼的事,不知道有没有变化?”
“哟,这事儿奴才不好说。听梁启超大人说,皇上的兴致很好,打狼恐怕是要看的。不过,皇上没给奴才这个旨意,奴才不敢妄言。”
王商匆匆骑着马走了。哥俩回到房里,溥俊看着跳动的烛火,心事沉重的说:“唉,想不到那小福子竟然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可惜啊,楚明先生他们都不在,连个帮我们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溥辉的二百五脾气上来了:“五哥,小福子虽然不算什么,但是这事牵一发动全身,父皇兴许要借着这件事看众位皇子的表现,依我说小福子大难临头,咱们该帮也得帮,就是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罪,竟然搅和起这么大的波澜……”
他这正激昂慷慨的说呢,溥俊却突然厉声制止了他:“住口!八弟呀,你不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你嘴里一点没遮拦,乱说一通,不是要把事情搅乱吗?”
溥辉打了一个机灵,哦,对了,这不是京城,他不说话了。溥俊却一边思索,一边慢慢的说:“八弟,今天这道圣旨一下,就有热闹好看了。二哥、三哥,四哥,还有老六、老七、老九、老十那一帮,谁都靠不住了。”
“那……那咱们该怎么办呢?五哥,你,你快说呀!”
溥俊沉吟着没有回答对方的话,找来了一个亲随,写了一张纸条递给他说;“找唐纵过来,不要让人发现!”
功夫不大,安全局训练处高级特工唐纵来了,他一边行礼请安,一边偷偷的向上边瞟了一眼。只见五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嘱咐自己要小心侍候。
“唐纵。”
“臣在。”
“听说你在朝阳门外,买了一座宅子,有这事儿吗?”
唐纵心里一惊:“哦……回五爷,有这事儿,是托一个亲戚代买的。因为价钱没谈妥,没有成交,所以,还没禀报您知道,臣有罪。”
“哎,你又不归我管辖,我不是问罪的。我现在给你写个条子,你马上动身回京城,凭条子在管家那儿取钱,需要多少钱就支多少钱,把那座宅子买下来,算是五爷我赏你的。”
唐纵更是吃惊,“这,这怎么好!不不不,唐纵谢过五爷了。”
溥俊拦住他的话说:“别忙,我还要你办事呢。宅子是赏给你的,但是你暂时不能住。你要马上把楚先生、李先生,还有府里的幕僚们,悄悄的都搬到那里去,不准走露一点风声,至于府里的钱财什么的,暂时全不要动,以免招摇。热河这里的情况不明朗,我们要做点防备,你是我的心腹,我把这事交给你了,其他的人,一概不准知道。出了差错,我唯你是问!”
唐纵连忙躬身回答:“五爷,您放心,臣这条命当初都是您给救的,就是粉身碎骨也没有怨言。”
溥俊快步走到桌前,提起笔来,“刷刷刷”写了一张手谕,递给唐纵。唐纵一看就愣住了。原来,这张手谕上,写了两件事。一件,是让管家出具支票。第二件是说把卢沟桥那处宅子一并赏给唐纵,即日起就请他的老娘和妻子搬过去居住。
唐纵一看到这儿,感动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五爷,您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回报了?”
溥俊却从容镇静的说:“乃建,你不要这样,老实说,这点不算什么,咱们有交情,说得来,至于过去救你脱离苦海的事就别再提了,凡事向前看。另外,五爷我今天这样做,也是万不得已呀。别看我今晚被封了王,可明天又会怎样,就难说了。父皇严禁皇子与外臣接触,我想让你躲个干净,替我维护好楚先生他们几位,这些人都是难得的人杰呀,他们要是受了牵连,再想找这样的人,比登天还难。乃建,你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啊!”
唐纵连连叩头:“五爷,您老放心。只要我唐纵还有一口气,楚先生他们就会平安无恙。”
唐纵不敢多带,赶紧下去了,溥俊长舒了一口气:“八弟,安排了后事,我心里踏实了。看吧,小福子搞起的这场风波肯定会越来越大,没准会被谁牵扯进来,咱们也得做好准备。”
溥辉有点着急,说道:“不,五哥,还是我那句话,拼死力争是我的事儿,你不要出头。有你在,我心里才踏实。”
“哈……八弟哪,我的好兄弟,你还在鼓里蒙着呢。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谁不知道,你老八是我老五的影子?从前,你这样说,我答应了你,可仔细一想,这是掩耳盗铃,愚蠢之极。你不要这样说了,我们也不能再这样干了。此地无银三百两,骗谁呢?!”
帝国的意志 第八百八十六章 野猪与狼群
溥辉不说话了,他默默的走上前来,抱住了五哥的肩头。窗外,西北风骤然增强,带着刺骨的寒意,穿透窗棂,吹灭了蜡烛。黑暗中,溥俊语带双关的说了一句;“真冷啊,说不定要变天呢!”
溥俊说的一点儿也不错,天果然变了。黎明时分,下起了毛毛小雨,不大一会儿就转成了小雪,而且夹着细细的冰雹。小沙粒似的,打得人脸上生疼。天,出奇的冷。溥俊估计,这么冷的天,皇上不会来了,正要过去请安,哪知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皇上定于今日早膳之后,前来观看打狼。溥俊不敢怠慢,连忙召集下人们将做好了准备。
上午9点,关续清满面红光,精神健旺的带着官员们来了。昨晚上一夜的闹腾,除了王公和几位内阁大臣之外,一般的外藩王公和大臣们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见皇上兴致这么好,发出了一片颂扬之声。
溥德带着两个儿子,走过去跪迎圣驾。关续清高兴的看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笑着问:“老二,这是朕的孙子吗,叫什么名字啊!”
溥德刚说一句;“回父皇,大的叫毓珏……”哪知那个老二毓敏却朗声说道:“不敢劳爸爸代奏,孙儿名叫毓敏。”
关续清又惊又喜,嗯,小小年纪,这么懂规矩,口齿这么伶俐,真行啊:“好好好,起来,孩子。来,让爷爷瞧瞧,唉,要在小户人家,说公公没见过儿媳妇,爷爷不认识孙子,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了吗?可是,咱们皇家就是这样。朕终日忙于国家大事,竟失去了天伦之乐。”
毓敏靠在关续清身边,随口答道,“您*持国事,为百姓解忧,这也是天伦。皇上要做皇上的事,不能只在乎家人。”
关续清一听,更是惊奇,一夜的烦恼,被这清亮的童音驱散得干干净净,不禁开怀大笑,“哈……好孙子,这么大的小人儿,竟能说出大道理来,不容易呀。可是,毓敏,朕虽把皇恩雨露,洒向四方,当了个好皇帝,却没顾上自己的骨肉,不是个好爷爷。”
溥德在一旁听出父皇的话外音了,他在高兴之中还没忘儿子们的事呢。他怕毓敏年幼无知,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正要上前答活,却听毓敏又说:“皇爷爷的圣德,遍及四方,孙儿自然也会享受到。”
这话说得更是得体,关续清也更是高兴,看着毓敏,不由得感叹道:“朕的孙子都这么大了,朕能不老吗。”
毓敏接口道:“您才四十几岁正是春秋鼎盛、大建功业的时候呢。”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大笑起来。
关续清指着前面说道:“溥贤,这儿离打狼的土城多远哪?”
“回父皇,不到五里。不过,道路坎坷,汽车难走。儿臣的坐骑,是父皇赏赐的御马,走得很平稳,请父皇放心。”
关续清兴致勃勃:”哎——观赏雪景,怎么能走马观花,走一走,也可以活动一下嘛。”
关绪清一边说一边拉着毓敏的小手,径直朝前走了,一路上,祖孙两人谈谈笑笑,说得十分热乎。关绪清是要考较这个聪明伶俐的孙子;毓敏呢,却是童言无忌,问什么就答什么。皇上步行,谁敢坐车坐轿啊,上自皇子皇孙,下至文武百官,急急忙忙跟了上来,簇拥着皇上,来到了猎狼的土城。
这个土城并不大,依山筑成,两丈多高,里圈直径也不过半里,却圈了四五百只野狼。野狼是群居成性的,每一群自成一伙。看下边,大约有那么七八群,分散在上围子里,各占一方。母狼在正中间,护着狼崽子,公狼则在外圈,瞪着绿光闪闪的眼睛,伸着血红的舌头,警惕的注视着其他的狼群。这些野狼,自从被圈进来,就一直饿着肚子,也不知饿了几天了。大概他们之间,已经发生过几场争斗。土围子里,草丛中,到处可见斑斑血迹。
关绪清拉着毓敏和毓珏,登上土城,站到连夜加修的墙垛子一边,向溥贤微微一笑说:“老四,看你的了。”
四皇子溥贤响亮的答应一声,向下边一挥手,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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