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将士兵们的手指冻僵了。
密密麻麻的箭矢飞舞了过来,后排的士兵将盾牌盖过头顶,下一秒,箭雨从头顶掠过,发出叮叮咚咚绵延不绝的响声。危机时刻,阿庇斯下马,和最低阶的士兵站在了一起,一起拿着盾牌,抵御野蛮人的猛攻。数十名野蛮人冲上来的时候,隔着盾牌,士兵们将短剑刺进了野蛮人的腹部和大腿,让血花汨汨而出,在冬季里凝固成鲜红的血块。
战斗在凯尔特步兵反复的嘶吼和喊叫中进行着,军团幸存的士兵借据高地,向下投掷长矛和标枪,不断射杀冲上来的蛮族士兵,直到所有人手中都没有了投掷武器。
惨叫声,嘶吼声响便不列颠这片雪林。
最终,要塞被建起来的时候,死去的士兵已经在外面排成了一圈尸堆,而蛮族士兵仍然像野兽般聚集在营地周围,久久不愿离去。阿庇斯可以看到他们的眼睛,犹如一群冬季的恶狼,恨不得将营地里的罗马士兵撕碎。
……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营地建起来以后,我们也走不了了。”
苦战之后,克莱恩带着一身伤痕走了过来,与阿庇斯一起站在瞭望台上,看着面前这无尽的雪林。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手下现在有三千五百名饥肠辘辘的士兵,他们全部都精疲力尽,并且都带着伤,寒冷与疾病随时会将我们吞噬。营地外,是数万名凶狠残暴的蛮族士兵,你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兄弟……”
站在高处,俯瞰着这片大地,阿庇斯悲伤的回答到。克莱恩看得出自己这位老友的绝望,战争总是让人如此绝望。将人逼入绝境。当然,他们也不止一次被逼入绝境。
“希望……没有希望,克莱恩,我看不到希望,已经多久没有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了。每天都在死人,我在士兵面前假装自信,但是你知道那是伪装的面具而已……荣耀与自由,财富与地位,在生命面前,不值一提。”
没有等克莱恩追问,阿庇斯自言自语到。灰暗的天空,呼啸的寒风,让人感到绝望。
“是的,这次,你是太冒险了。”
许久,克莱恩才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僵硬的字眼。
“冒险吗?战斗,总是需要冒险的,只不过,以往,我们都赌赢了,这次,赌输了……”
阿庇斯感慨着回答到。
克莱恩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阿庇斯,自己这位老战友从一开始便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世和地位,更没有富裕的财产,他要想往上爬,就只能一次次的冒险,每次晋升,每次战斗,几乎都充斥着赌博的性质。就像凯撒年轻时为赢得大选,不惜借下高利贷,搞得自己负债累累,倾家荡产。在阿莱西亚,在法萨卢斯,更是以极少的兵力,与庞大的敌军较量,这便是赌徒的生活。阿庇斯算是其中之一。
“或许还未完全输。”
寻思许久,克莱恩再次开口到。
“你指的是马克西姆?”
阿庇斯苦笑着问到。
“难道不是吗?马克西姆完全可以回到高卢,搬来救兵。或许现在,他已经在去卢格杜努姆的路上了。”
克莱恩说着,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马克西姆斯的忠诚我们都是知道的,我也相信李维乌斯,但是你要知道,高卢并不是他们说的算,我猜测,这时候,高卢那些贵族派,还有屋大维的间谍卧底们,可能都在尽情的宣扬我已经战死在不列颠的‘光辉’事迹。马克西姆斯回去,不一定能调动军团,除非小克拉苏将自己的军团借给马克西姆指挥,或者他自己来到不列颠,解救我们。但是……”
阿庇斯说着,欲言又止。
“你不信任小克拉苏?”
克莱恩敏感的追问到。
“兄弟,当你坐上我这个位置,你会发现,身边所有的人,或许都不值得信任,熟悉的面孔也变得陌生,你会变得孤独,无助,能够帮助你的人越来越少,想吞噬你的人,却越来越多。小克拉苏或许值得你我信任,但是他的性格里有着软弱的一面,当所有的人都在赞成某一方面的言论时,他会不知不觉的被大潮所推动,被谎言迷惑。还有,是人,总是有野心的,我不能保证自己这位老战友不会在关键时刻背叛我,毕竟,没有了我,高卢,大日耳曼和西班牙,便是他的了。”
阿庇斯忧郁的说到,一丝绝望与痛苦流露脸上。对即将发生的事,阿庇斯感到自己完全无法把控。有一刻,阿庇斯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古人如此迷信神明与众神。当你脆弱,绝望的时候,没有人能帮你,只有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能给心灵一丝慰藉。
两天后,等不到阿庇斯消息的马克西姆斯,终于决定不再等下去,将自己的副官留在尤列尼卡要塞,自己带着少数卫兵,便只身南下,准备在冬季,冒险渡过波涛汹涌的海峡,登陆高卢,将这里的情况告诉那里的官员们。希望阿庇斯的那位挚友,可以在关键时刻派出一支军团北上,寻找解救生死未卜的同伴、战友……
234。怂恿与争辩()
“您难道愿意一辈子只是当第二的角色吗?阁下,你原本拥有无尽的财富和高贵的地位,为什么要屈膝于一个平民出身的暴发户名下?阿庇斯原本什么都没有,是您出资,资助他组建军团,击败日耳曼人,占领高卢,才有今天的三头割据局面。23S.更新最快现在阿庇斯已经了,高卢需要你的领导,这片土地需要一个新的领袖,那位领袖便是您,将军。”
“卑鄙的小人,难道你要我背叛自己的战友,取代阿庇斯的位置,你不怕我现在就叫卫兵将你乱棍打死,而不必负责任?”
高卢首都卢格杜努姆,小克拉苏豪宅内,里布里斯的说客正慷慨激昂的劝说小克拉苏自立门户,趁此机会,掌控整个高卢,然而,性格仗义鲁莽的小克拉苏却并没有这个想法,即便有,也很快被自己的理性压抑住,小克拉苏知道,这个时候背叛自己的战友,是很可耻的行为,并且,阿庇斯对自己从来没有敌意,从来没有提防着什么,自己却如此对他,于情于理上,小克拉苏都知道,自己不能那样做。
更何况,并没有证据表明阿庇斯已经战死,的一切传言都只是传言,谁也没有亲眼见过阿庇斯被杀的场景,也没有证据。或许,这个时候,阿庇斯已经带着第十,第十二军团打败了野蛮人,正准备凯旋而归,那样,自己不但成背叛战友的丑陋之人,也成罗马的罪人。所以,说什么,小克拉苏也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
“我害怕,没有人不会畏惧死亡,然而,如果我的死可以换来一个崭新的高卢,那么,我愿意这样做。将军,看看那些蠢蠢欲动的贵族们吧,他们恨不得马上就选出一个新的首领,来统领高卢的军队,那样,他们便能随心所欲的掌控高卢的财富。这是一个充满杀戮与掠夺的时代,必须有一个理智而贤能的领袖才能确保一个地区的安稳和和平。将军,派我来的人,我自己,都知道您是这样一个人。”
说客瑞恩比乌斯说到。尽管从心里他的确担心自己下一刻会被小克拉苏派人打死在院内,但是事情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也没有隐晦和回头的可能了。
幸运的是,小克拉苏最终还是放了他。或许心里隐隐作祟的那一份**,或者每个人心里总有那么一头野兽。时不时的冲撞着你道德的底线,这一次,小克拉苏表面没说,但是放过瑞恩比乌斯这个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同时也让城里的贵族派们得知了他的立场。
接下来数日,和阿庇斯对立的官员和罗马贵族们,接连到访小克拉苏的别墅,与这位高卢最富有的将军展开“友好而密切的”会谈。
然而,出乎人意料的是,这个时候,阿庇斯的手下,最得力的副将马克西姆斯,回来了。
这位骑兵统帅的归来,不仅打乱了反阿庇斯的贵族派们的计划,也让他们与小克拉苏的谈判宣告搁浅。
马克西姆斯知道,自己这次回卢格杜努姆,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至他于死地。于是,马克西姆斯隐藏了自己的行踪,最后,在一群平民的欢呼声中走进了卢格杜努姆的议事大会堂。而大会堂门口的广场处,聚集了无数欢悦的平民,着议会拿出的解决方案。
阳光明媚的清晨,当马克西姆斯一身长袍的走进朱利斯大会堂时,台上的议员、官员和贵族代表们,无疑对眼前这位军团骑兵长官投来了痛恨与鄙夷的目光,如果不是门外那嘈闹的群众平民,这些议员甚至准备一人一把匕首,像当年谋杀凯撒一般,谋杀马克西姆。然而,历史不会重演,马克西姆斯这番行动反阿庇斯的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荣耀、鲜花、征服、捷报?不,这些都不是我今天来传递的。我冒着风雪与巨浪,从千里之外的不列颠赶来,目的只有一个,来告诉诸位,事情的真相阿庇斯还活着。”
偌大的大会堂内,马克西姆斯话音刚落,全场便骚动了起来。各级官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人对此表示怀疑,有的则对这个消息喜出望外。当然,这些人如果不是阿庇斯的对立面,便是得到阿庇斯利益好处的人。贵族中也分为两派,在改革中与阿庇斯分一杯羹的那些人阿庇斯回来,而另外一群人,则希望阿庇斯永远待在不列颠,消失在的视线中。而马克西姆斯的出现,将的矛盾聚焦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骑兵长官知道会有这样的局面,于是提前将这个消息告诉民众,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果阿庇斯还活着,我们应当为此感到庆幸,诸神没有遗忘我们!但是有一点,马克西姆斯将军,如果阿庇斯还活着,为什么这么久,他还没有传来一点消息,他本人呢?还有他的军团呢?为何还不露面?高卢渴望得到他凯旋而归的捷报,我们不能一个优秀的领袖。”
议员巴布尔图斯站起来发言到。
马克西姆斯看了一眼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心里发出一阵痛恨。年龄已经那么大的老者,竟然还自己的那么一点得失与财富而奔波,沦为金钱与**的奴隶。他所说,不过是质疑阿庇斯无法回来罢了,好让他背后那群人可以选出自己所谓的新领袖。
“这正是我今天来的目的。诸位,我们伟大的将军阿庇斯已经在不列颠北方被围困了,他令我守卫当地一座要塞、市镇。自己带着第十、十二军团深入北境,然而,野蛮人太过狡猾,将他围困在寒冷的雪地里。直到我离开那座要塞,还有北方的溃兵不断回到那里,寻求庇护。他们的口径都是统一的,那就是阿庇斯还活着。我们必须设法营救阿庇斯!”
面对周围质疑的目光,马克西姆斯高喊着说到。
235。彷徨中前行()
“守好营地,不要让野蛮人爬上围墙!”
雨雪飘荡在第十军团的营地上方,如蚂蚁般的蛮族大军不断冲击着罗马军团摇摇欲坠的防御工事。死去的凯尔特步兵堆满了军团挖好的沟壑与陷阱,然而,或许是因为饥饿,或许是因为仇恨,这些野蛮人等不及罗马人饿死在营地里,便发起了一轮轮的猛攻。
军团的士兵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两千多人在营地里死守着。
噪杂的吼叫声中,阿庇斯一剑刺进了正准备爬上围墙的蛮族士兵体内,而后,对方带着惨叫和喷涌的鲜血,被推下了高墙。落入下方的人堆中。克莱恩也已经精疲力尽,用斧头砍断了正在攀爬围墙的蛮族士兵的手掌。血肉模糊的手掌留在了栅栏上,而蛮族士兵则惨叫着跌落下去。
所有人,为了生存,变成了野兽。
弩砲手在塔台上有气无力的操作着器械,冰冷的砲石呼啸着砸向凯尔特人群,溅起一阵淡淡的血雾。宛如凄凉的哀歌,在北不列颠这片大地响起,徘徊。
……
“这场战斗过后,我们又损失了一百四十七名兄弟,阿庇斯。”
苦战结束后,克莱恩走到阿庇斯身后,汇报着这场守营战的结果。连日来,不列颠联盟加快了对营地的进攻。死去的士兵来不及处理,堆积在营地外的堑壕中,血迹干涸。
“嗯。”
“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存粮了。”
看到阿庇斯毫无反应,克莱恩拔高了预调,强调了眼前的恶劣处境。军团每七天就要发一次粮,明天便是发粮日,然而,军队的辎重已经空空如也。
“克莱恩,我的兄弟,这个问题我思索了很久,现在,我终于得出了答案,一个残酷而血腥的答案。你必须做好思想准备。”
阿庇斯转身,一脸的阴郁。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严肃得让人有些害怕。
“说吧。”
“今天夜里,你带人,将营地外,堑壕里死去的敌人尸体拖回营地,这些野蛮人的血肉,将成为我们最后的食物。”
阿庇斯带着悲情说到。而这个答案实际上克莱恩早已猜到,也做好了煮食尸体的准备……寒冷的冬季,尸体不易腐烂,成为了军队最后的食物。虽然令人十分作呕,但是战争便是如此残酷。
权力与荣耀,是用血淋淋的尸体堆积起来的。这一刻,阿庇斯此刻越发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
“将军,阿庇斯现在有难,您必须带着您的军团,前往不列颠,拯救阿庇斯,拯救第十军团。他们或许还活着,再犹豫不决,有可能就真的晚了。”
不列颠北部,阿庇斯带领着残余的士兵浴血奋战。在南方和平安逸的高卢,小克拉苏却因为当下复杂的局势犹豫了。马克西姆斯三番五次来到他的家中,恳求小克拉苏带着军团出击。然而,小克拉苏对此总是犹豫不决。周围干扰的声音太多,谎言说了一百次,便成为了真理。那些贵族派,反对阿庇斯的人,不断散布阿庇斯已经战死的谣言,小克拉苏身边的人,也几乎都在说着阿庇斯罹难的事情,这让小克拉苏迷茫了起来。
如果阿庇斯真的战败被杀,那么,军团的确没必要北上了,而是要先稳定高卢的边境,不要让屋大维趁势入境进攻边境城市。而且,事实上,从心理上,小克拉苏甚至还怀疑马克西姆此行的动机和目的。万一情况如大家所说的那样,阿庇斯已经战死,而眼前的马克西姆斯却要求自己带着军团进入不列颠北部,他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想趁此机会联合李维乌斯,控制禁卫军和常备守军,霸占高卢?
“但是我手里只有两个军团,是否足以援助阿庇斯,将他从野蛮人的手里解救出来?”
小克拉苏在马克西姆斯面前犹豫不决的说到,各种想法、怀疑、猜测,充斥着他的大脑。然而,在马克西姆斯面前,他尽量保持沉稳。不让眼前这个骑兵队长看出他矛盾的心理。
“足够了,一个军团便足够了。第九军团是跟随您征战多年的老兵军团,只要你带着它来到不列颠,那里的局势将再次倾向我们。如果你觉得眼下的高卢需要有人来安定局面,你不能离开的话,那么,请您下令,将第九军团或者飞蛇军团的指挥官借以我,我将带着军团再次回到不列颠,救出阿庇斯。”
马克西姆斯在小克拉苏面前诚恳的说到,一方面,出于尊敬,他不能对小克拉苏多说什么,也不能指责和质问他。另一方面,马克西姆斯的心里却十分着急,自己每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阿庇斯在不列颠北部就要多熬一分钟。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拖拖拉拉,导致失去最后的救援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