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条母狗!”
低沉的打击声,又是沉重的喘息,喧闹……
“手……捆住双手……交叉捆住,捆到栏杆上。把脚也拥上……好,就这样,拉紧!……”
“好家伙,够强壮的,浪女人!”
“强壮,但是可爱,我喜欢强壮的!”
尼孔拍打着方向盘说:
“喂,既然愿意,那就交出来吧。”
“我想过了,钱可能就在车厢里,还能在哪儿?”科沙说,“当时我们搜查得不仔细,乱哄哄的,就像一群狗……”
“具体点儿,在哪儿?”
“所有的人我们都搜了一遍,其实应当看看上层的壁橱,那儿光窟窿就不止一百个。我可以把那儿翻个底朝天。”
“拿什么担保呢?”
“我把女人留给你们。”
“不够!”
“没有别的了。不过即使你们把我杀了,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你们,你的下场会和我现在一模一样。谁还会相信你?”
“他们就是相信我!”尼孔抽出手枪,小心地用枪管撩起科沙挡住眼睛的头发,“他们就是相信我。”他又重复了一遍,但最后还是把手枪收到枪套里,说:“车厢在哪儿?我看值得去试试!”
第六章 实验室的毁灭
1
“囚车”也好,“伏尔加”也好,都被遗弃在死胡同里。而今经过对警察分局的袭击,如果再乘坐它们,无异于自投罗网。匪徒们分散成两个小组走上了大街。终于被解开手铐的科沙现在正忙于捕捉出租车,趁此机会,尼孔对玛丽娜大献殷勤,将自己领带上的别针取下,递给她。玛丽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它别上撕破了的连衣裙,什么话也没有说。
从这里行车到铁路车站管理局大约需要五分钟的时间。这是一幢死气沉沉的灰色四层楼房,底层整个被商店占用了,上面是弯弯曲曲的霓虹灯招牌:“铁路员工商品部”。商店左边挂着块牌子,上面写着“车站管理处调度室”。
“正好要你帮忙哪!”科沙看着牌子一边说,一边打开尼孔面前的车门,“你们先在这儿等一会儿。”他对其余的人做了个手势,“我们好歹得两个人去呀,难道我不像安全局的军官吗?”他潇洒地转过身来,摆了个姿势说,“玛丽诺奇卡,你看怎么样,像不像?”
科沙情绪大大好转,心胸豁然开朗,他略感困惑的是:对于他的玩笑,玛丽娜不仅没有火冒三丈,反而出人意料地报以善意随和的一笑。
“罕见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很难找……”科沙顺着铺有长条地毯的楼梯向上爬,心里在不断地思考:“只是必须弄清这女人的来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圈子里?在分局里,她像个乖孩子似地坐在专为拘留人犯设置的小凳子上时就应该问问,她是为什么被拘留的?可她会随便编造一些理由,诸如:护照过期了……等等,不如不问……”他沿着路牌指示的方向,上了三楼。他并未减慢速度,而是大步走向光照明亮的走廊,“我只求了她一次,她就给‘光谱’公司打了电话。这证明,实际上她肯定知道‘标志’的事。她的眼睛不是盯着我,而是盯着我的百合花。她受过地道的射击训练,而且好像能双手开枪。可对于那些尸体,她的承受能力可不太强……必须查她个水落石出!……可惜,他们没来得及强奸她,否则情况也许会明朗些。不过这么一来,那赏心说目就要留待我来享受啦……”
尼孔得意洋洋、不可一世地穿过排队的人群,只丢下短短一瞥,便第一个走进办公室,颇为威风地直奔女秘书。他从衣袋里取出身份证,放到桌后的那个面容和善的女人眼前。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她疲倦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绸短上衣。
“尼娜·伊万诺夫娜,亲爱的……”科沙从桌上那一张纸上念出了办公室女主人的名字,放肆地坐到桌子边上,“昨天,这条线路上打过好大一阵枪,您知道吗?”
“是匪徒抢劫吗?”那妇女向后挪了挪,怀疑地问。
“是的。我们现在要弄清楚,你们检查过那节车厢之后,把它弄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她的衣服垫肩向上翘了起来,“这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我怎么会知道。或许,站长能帮上您的忙?”她怀疑地看了一眼即将收到尼孔口袋里的身份证,敲打了一下控制器的键盘,“尼古拉·彼得洛维奇,亲爱的,我这儿来了安全局的人,他们在找一节摘钩的车厢。昨天在线路上发生过枪战……”
“我知道,我知道……”扬声器里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把他们赶走,伊万诺夫娜!赶走!”
“尼古拉·彼得洛维奇,我这儿接待室里挤满了人,”女主人诉苦说,她又怀疑地看了尼孔一眼,“帮帮忙,免得他们跟我纠缠!”
“没错!”科沙说,“在您说出车厢的去向之前,我们是要纠缠不休的。”
“可我怎么知道……”扬声器里仍然是那种低沉的声音,“我怎么知道它的去向?从运行中撤下来是我签的字,昨天不得不找车厢代替,你也知道,我们没有闲置的车厢。好吧,你让他们来吧,我来对付他们。”
“谢谢,尼古拉·彼得洛维奇!”办公室的女主人又整理了一下短上衣,然后双手一摊说,“就这样吧!你们满意了吧?”
他们走出办公室时,街上远远传来一阵轰隆声,从屋里勉强能听得到那熟悉的、好像豆粒猛烈敲打锅底的声音散布开来——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自动枪正在射击。办公室的女主人走到窗口,探头向外一望。
“奇怪,”她说,“化工厂出什么事了!”
其他人不在场的情况下,尼孔的一个部下竟然顺利地钻到附近的一个大院里,从那儿开出一辆汽车。于是,一辆新的白色“日古利”停在了商店橱窗对面,车门打开着,玛丽娜坐在后排座位上。
“你来得正是时候!”尼孔说,“干这种事步行是不行的!我们去哪儿?车站?”他转头问科沙。
“等一等,”后者请求说,“我有个非常诱人的主意。”
射击声连续不断,甚至在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见刺耳的子弹呼啸声。那不仅是自动枪连射,根据特殊的噪音可以分辨出,其中还夹杂着卡宾枪的吼叫声。
2
科沙从上衣口袋里取出百合花,往上面呵了一口气,然后仔细擦拭了一阵,百合花立即放射出光芒。
“你们瞧着,马上就有好戏看啦!”
不知为什么,远处的枪声使他感到很恼火。那个穿白上衣的女人正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注视着科沙。
“你们这儿再也不会有长长的队伍叫你们心烦了。”科沙一面在心里唠叨着,一面给了她一个飞吻,然后猛地推开了商店的门,“在你们这儿排队的人马上就要四散逃命啦。”
“我真喜欢您这儿的铁路员工制帽。”他看着货架上的商品,装出一副内行的样子说,“这帽徽我也喜欢。”
“这顶吗?”女售货员从货架上取下那顶制帽。
“对,很漂亮,是吗?”
科沙戴上帽子,从各个角度审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4200卢布!”姑娘的手悬在收款机上说,“给您开票吗?”
“真是好东西,优质商品。”科沙说,“一点也不紧。我戴着它,像个真正的列车员。不过,开票吗,大概用不着,您要开票吗?”
“我是问您要不要?”女售货员不耐烦地问。
“我要!免费的!您怎么,不想把它送给我?”科沙颇为惋惜地脱下制帽,小心地双手将它送到女售货员手里说,“真的,您不想送给我?”他的手还是没有放开制帽,“我戴着它多潇洒呀。嘿,您可真够狠心的!”
女售货员一把从他手里夺走帽子,放回原来的货架上。
“我倒真想把它送给您,年轻人!可惜,如果我把它送给您,那么这顶帽子的钱就得从我的工资里扣。您知道我的工资是多少吗?”
“您的工资多得像神话!我知道!”科沙说,“这样的工资我可从来没有过!”他已经拉开了门,又回头说:“哦,您看见这朵小花了吗?也许,您没注意到吧?”
“够了,别挖苦人了,年轻人!”女售货员几乎要哭出来了,“您最好还是快点走吧,不然我就叫装卸工了。”
尼孔透过挡风玻璃看着科沙从商店里出来,紧接着又进了电话亭,在电话亭里逗留了不到一分钟。远处的枪声仍未停息,科沙钻到了汽车里。
“我们走吧?”尼孔问。
“等一等……你想改变一下自己的情绪吗?”
尼孔点了点头。
“你不是爱看免费的马戏吗,这儿马上就有一场。”
“是杂技吗?”坐在后排的玛丽娜产生了兴趣。
“不是。”科沙立刻否认说,“多半是烟火大师和魔术师!也许还有射击技巧。”
15分钟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尼孔倾听着远处的枪声,心里猜测着,这个科沙还会玩出什么花招?但他宁愿多等一会儿也不想开口多问。从“光谱”公司传出来的那些有关科沙的奇闻轶事确实是令人愉快而经久难忘的。
“注意!”科沙突然说,演出这就开始啦,仔细瞧着,别白白放过了,不仅场面壮观,精彩绝伦,而且短小精悍。千万别错过眼福,先生们。”
“你这混蛋。”玛丽娜只在后面的座位上嘟哝了一句,却没有躲过科沙的耳朵。
“到底演什么呀?”坐在后排的尼孔的一个部下兴致勃勃地问。
恰在此时,有两个穿着肮脏的破烂衣服的小男孩正在走近商店橱窗。他们的衣服下面都藏着什么东西。从外表看,俩人最多不超过12岁。
“少年江湖演员!”科沙宣称。
他的补充说明尚未出口,只见一个男孩后退三步,手臂一扬,一块石头直奔橱窗。大而厚的玻璃并没有变成碎块,溅向四方,而是裂成蜘蛛网般的细纹延伸开来。裂纹中央有个窟窿,那第二个男孩毫不迟疑地对准破洞,扔进一颗手榴弹。
“趴下!”科沙大叫一声,自己也弯腰曲背,矮下一半身子。手榴弹的碎片崩落到汽车车门上,令人心惊。爆炸的轰鸣声掩盖了所有其他噪音,汽车的发动机早已打开,尼孔一踩油门,便开动了。
“对于你的幽默,我当然给予高度评价,”当汽车终于冲破烟幕开到公路上后,尼孔说,“但这样的表演又与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呢?”
“哦,我只是想要那顶制帽,”科沙回答说,“那么漂亮的帽子,还有帽徽。没有它我怎么在铁路上工作呢?另外,我想,大概整个警察局都介入到这场戏里来了,这样我们就可以踏踏实实地在车站上干活了。”
3
供电状况又出现了时断时续的现象,工厂内部的灯盏忽而大放光明,忽而黯然失色,不时地让人感受那种讨厌的嗡嗡作响的黑暗。巴沙沿着台阶向上奔跑时,裤腿不知被什么东西挂住,摔了一跤,碰破了嘴唇。血的滋味——嘴里那种有点令人恶心的苦味——使得这位经理浑身瘫软无力。按照他自己的评价,如果说直到此前他的举止还算沉着的话,那么这一刻他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一缕刺眼的阳光通过敞开的大门直射到昏暗的楼梯上。下面靠近大楼的地方又响起了自动枪的连射声和叫喊声,“梅塞德斯”的发动机在轰鸣。约定的时间一到,来人便发起了势在必得的攻击。如果没有卡拉谢夫和他那支卡宾枪的话,可能两辆“梅塞德斯”车早就进了院子。七个被打死的均为大学生——药剂师,没有一个阿塞拜疆人。此刻,卡拉谢夫的卡宾枪也沉寂下来。
巴沙在决定回办公室之前,先到隔壁房间打开了电脑。他把显示器的图像一一接到控制器上。由于色彩的变换与淡化,尸体看来似乎并不那么可怕。第一道大门前,一辆汽车正在燃烧,一颗卡宾枪子弹击中了油箱。车旁的地上有两块白色的和一块深色的拖痕。显然,一个匪徒被那支卡宾枪打死了。小伙子们在一秒钟内均葬身于那些自动枪下。他数了一下,共有十具尸体,其中七具是自己人,三具是进攻者。有一个受伤的匪徒被抬出工厂,安置到汽车里。
大学生里没有留下受伤的人。
“必须给警察局打电话……”他的脑海里盘旋着那些似乎已变得陌生了的语言,“现在打电话……他们一定会来……但得到一切结束之后才能赶到。”
根据发动机的响声可以断定,第三辆汽车已经开到院内,可以听到几句外来语的对话。接着,又是一阵自动枪的连射。巴沙从控制器的屏幕上看见,大楼管理处那扇被子弹穿透了的门突然打开,从门内又倒下一个穿白大褂的身体。
“季莫费耶夫!”巴沙惊叫了一声。
他从圈椅里站起身来,手掌一击,关闭了电脑。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屏幕了。一阵恶心,五内翻腾。这时,经理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大作。
“这会是谁呢?”巴沙自言自语地走进办公室,立刻看到了地板上的尸体,死者手中还紧握着一支卡宾枪,地上还有些被自动枪击碎的玻璃。但他还有足够的气力去摘下响个不停的电话听筒:“谁呀?”
“我是若拉。您听我说,也许我们能达成协议?”那带着口音的声调简直要灼伤人的耳朵,“如果你们不再向我们射击!”
“难道是我们在射击吗?”巴沙惊讶地反问。
“我们这儿,亲爱的,已经有四个人被打死了。我们不想再有人被打死,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原来你是想知道,我们到底还有多少人,卑鄙无耻……”巴沙想。
他一面抓着话筒,一面向窗外望去。的确,“梅塞德斯”已经停在了院里。从窗子里比在屏幕上看要清楚得多。
“马上!”他已无法控制自己,只是对着话筒说,“马上!”
若拉公然站在下面,透过穿透了的玻璃可以看见他那黑黑的手上拿着带有天线的白色移动电话。
“我听不见!线路断了。我建议停止射击,所有人都出来。我认为,防暴队很快就会到这里来。”
但是巴沙已经小心地将话筒放到桌子上,又将死者的手指一个个掰开,从中抽出卡宾枪,然后走近窗户,将枪托紧紧贴到肩膀上。
身穿咖啡色西装,把白色移动电话贴在耳边谛听的那个人依然站在原处。巴沙觉得他是如此之近,不命中简直是不可能的。还有三个拿着自动枪的身影,像玩具兵一样顺着院子拉开距离。巴沙用手指扣住扳机,将标尺上的三角形缺口与小小的准星重合起来,屏住呼吸,稳稳地射出了一枪。这一切都是受益于军训教官的教导的,虽然军训课他经常缺席。
可能子弹还是打歪了,穿棕色衣服的人猛地向下一蹲,摔掉了移动电话,拉开车门,钻进了车里。巴沙咬了一下带咸味的嘴唇,再次屏住呼吸,扣动扳机,“梅塞德斯”的前灯亮了一下,猛地将车一倒,但就在这时,射击命中了目标。从楼上的窗口就能看清,汽车的挡风玻璃四散纷飞,棕色身影向后倒在了座位上,子弹似乎击中了头部。
自动枪猛烈的射击声和办公室玻璃的破裂声一点也没有吓住巴沙,他现在仿佛置身梦中,动作迟缓而有条理。他检查完弹夹,重又把枪托贴住肩膀,再次开始瞄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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