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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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味记-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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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都比我们的腰粗!”

“哦,方才我恍惚听见你说,这一趟是给人送货去的,你俩在我们村里耽误了这么长时间,那……货呢?”

花小麦淡淡地道。

头先儿一进珍味园的大门,她就仔细看过,这两人虽做的行商打扮,却是两手空空,别说甚么货物了,压根儿连行李也没有一件。

甩着空手去跑生意,这可还是生平头一回见呢,真是开了眼了!

女人闻言,便蓦地一愣,坐在地下那男人,也瞬间张大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他二人才摆出一张不耐烦的脸,凶巴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们把货放在何处,碍着你什么事儿?横竖往后我们不再来找你麻烦就是了!”

话音未落,那男人已一脸痛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被那女人搀扶着,弓腰驼背地出了院门,一闪就不见了。

花小麦冷笑一声,招招手,将小耗子叫了过来。

“去,跟着他们,看看他俩究竟往哪去。”

第二百八十七话 没完

花小麦并不打算在珍味园耽搁得太久,待小耗子一溜烟地出了门,她便抽空看了看大缸中的各种酱料,与雷安两口子吩咐了几句,就预备回稻香园那边张罗。

行至酱园子门口,正要一脚踏出去,那孙大圣匆匆地赶了上来。

他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挠着后脑勺,冲花小麦嘿嘿一笑:“我说妹子,多嘴问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了?今日跑来闹事的那两个,我怎么瞧,也不像是只想讹两个钱那么简单呀!”

这一点,花小麦自然也意识到了,只是一时半刻没个头绪,此时听他提起,便冲他抿了一下嘴角:“大圣哥,你是不是觉得有哪里不妥?”

“岂止不妥,简直大大地不对劲儿嚜!”孙大圣一拍手掌,言之凿凿地道,“中午那会儿,秀苗急匆匆地跑到酱园子里叫平安叔去稻香园帮忙平事,她那会子又急又怕,话也没说清楚,拽了人就跑,我怕平安叔一个人照应不周全,便也跟了去,还没走到饭馆儿门口,就听见震天的闹腾声。”

他摸了摸下巴,回忆着道:“你是没瞧见是什么阵仗,那家伙,简直是豁出命去地扑腾啊!满地打滚儿,撕破喉咙地喊叫,但凡见着村路上有一个人经过,便立即冲上去扯住人家,淌眼抹泪地说自己如何委屈,生拉活拽地叫人替他们做主。那阵子,正是饭馆儿里食客最多的时候,我是亲眼看见的,有许多人,都探头探脑地往外张望哩!”

花小麦拧了一下眉心。没有做声。

这可真是奇怪了。

那一男一女若只是为了讹钱,该死命扯着稻香园里的伙计或是周芸儿混闹才对,跟路人哭诉,能起甚么作用?

要知道,稻香园不仅是火刀村里独一家食肆,排场更委实不小,光是那占了三亩多林地的园子。看上去就很能唬人——能开得起这么大一间食肆的人家,是绝不可能任人欺负的,他们这样往死里折腾,怎么就不想想,要是惹怒了这饭馆儿的东家,到最后一个子儿都拿不着不说,还挨一顿胖揍,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要知道,那两口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在外头跑买卖的。可不是那起没见过世面的货色,这一点浅显道理,他们能不明白?

见花小麦不说话,孙大圣便又接着道:“这还不算完呐!你应是已经晓得,他俩是在村间小路上闹起来的,却并不是外卖摊子附近。反而紧挨着通往后头园子的石子小路。那男人在地上滴溜溜地滚,渐渐地就离园子入口越来越近,那个女人。也一步步跟着往这边挪。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嚷嚷的时候,脸正是冲着鱼塘那边,若不是我和平安叔到得及时,将他俩拉开了,恐怕迟早将你那园子里的人给叫唤出来!”

花小麦心中陡然一凛。

今天是稻香园摆宴请陶知县夫人来做客的日子,那两人偏捡着这时候来闹事,还直往园子跟前凑,意味着什么?

哪里是为了讹钱,分明就是上赶着来坏她稻香园名声的啊!

想想还真是有点后怕。若不是当时她还算镇定,打发了秀苗去请潘平安,又迅速将杨氏和那一众女眷带去稍远的东北角竹林。后头会是怎生情形,还未可知!

春喜在一旁仔细听二人说话,见孙大圣住了口,便试探着道:“大圣兄弟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了。那两人张口就管小麦妹子要十两,小麦妹子只肯给两吊钱,按道理,他们该是不会就此甘心,可……他们怎么就连个价都不还?痛痛快快接了钱就走——哪个讹人的,会像他们这样办事?”

“哼。”花小麦冷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呢?他们在园子门口闹了那半日,却没达到想要的效果,可不就只能作罢,尽快脱身?幸亏大圣哥你与平安叔到的及时,否则,保不齐我连他俩长甚么模样都瞧不见!”

孙大圣点点头:“所以我才问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事儿,当真越想越觉得蹊跷。”

“唉,我能得罪谁啊!”花小麦想也不想,叹了口气道,“大圣哥你还能不清楚?我这一向,连去城里走动走动的机会都有限,稻香园重新开张之后,更是成天只在铺子上张罗买卖,没有……”

等一下。

她忽然顿住了。

该不会这问题,恰恰正是出在“买卖”二字上头?稻香园做大了,便碍了某些人的眼,心心念念,想给她点苦头吃?

“反正你最近还是把细点的好。”

孙大圣见她话说到一半就住了口,心中猜逢她或许是想到了些什么,倒也不深究,只切切地吩咐道:“我想你如今有些不便,遇上事千万莫要硬撑,待郁槐哥回来,你与他说说。他那人办事有分寸,脑子也清楚,有他着手处理,你能松快不少,有事要帮忙,言语一声就行。”

花小麦抿唇笑了一下,谢过他道:“那我就先回稻香园了,过一会儿小耗子回来,大圣哥你让他别耽误,赶紧来铺子上找我。”

孙大圣痛痛快快地连声应“这你放心”,将她送出门口,也便进了酱园子忙活去了。

……

小耗子身段灵巧,腿脚格外利索,将跟踪那一男一女的任务交给他,可谓是再合适不过。

花小麦回到稻香园,也就是一顿饭的工夫,那小子便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似是跑得很厉害,一进门,忙就捧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嘴猛灌一气。

若搁在平常,不用花小麦开口,春喜铁定就是要训斥他一回的,今儿却是顾不得了,由着他将茶壶喝了个底朝天,迫不及待地捉住他问:“怎么样。那两人往哪边去了?”

小耗子一抹嘴,望向花小麦,皱着眉道:“那两人都算是很警惕的,出了咱酱园子的大门,还四周转了一圈,才鬼鬼祟祟地出了村。也并没有往官道上去,是从村西口离开的。”

村西口?也就是说。是进城了?

花小麦之前的猜测,随着小耗子的这句话,立时又笃定了两分,禁不住狠狠磨了磨牙:“你跟了他们多久?”

“没弄清楚他们去了啥地方,我哪敢贸然回来?”小耗子一摊手,仿佛功臣似的面有得色,蓦地见花小麦一张脸阴得要下雨,丝毫没有同他开玩笑的意思,便吐了吐舌头。

“我在后头跟着他俩。一路进了芙泽县城,他们就径直钻进了天胜街,在人丛里一挤一窜,就……不见了……”

“啪!”春喜毫不客气地一巴掌盖在他脑门上,“还以为你把整件事全弄明白了,却原来还是个半桶水!天胜街那么大。你让我们上哪儿找人去?”

小耗子吃痛,忙地朝后缩了缩,一脸委屈:“东家交代的事。我哪敢敷衍?若能一路跟到底,我肯定没二话!可……天胜街那一带,人太多了,挤挤擦擦的,我眼睛一错,就跟丢了……”

春喜气不过,还想骂他,却被花小麦给拉住了。

“行了嫂子,小耗子到底年纪轻,尽力了就行。这也怪不得他。”她轻轻地劝了一句,随即咬了一下嘴唇。

天胜街是整个芙泽县,饮食行当最密集的地界。不仅赵老爷的春风楼就开在那里,旁的几间叫得上名的食肆也开在那处,那一男一女直奔天胜街而去,本身已经很说明问题。

若她没估计错,那一男一女不过是受雇于人,今儿这事,多半是同行见不得她抢风头赚钱,专程上门来给她送晦气的!

专拣着陶知县夫人来做客的时候生事,心肠还真够歹毒!

她心中恼火得要命,怒气直冲头顶,天灵盖都要裂了,恨不得立时就冲去,将那躲在阴暗处算计人的正主儿揪出来狠狠揣上两脚。可……小耗子说的没错,天胜街那么大,食肆也多,她如何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使绊子?

这可真是……果真素来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倘只是一次半次的还罢了,怕就怕人家此番不得手,心内不甘,再变着法儿地找麻烦!

“你先回去。”她跟小耗子吩咐了一句,打发他离开,便坐在桌边发闷,心头像堵着块大石,那一口浊气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孟老娘自打小耗子来了,便始终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此刻见花小麦如此,见噱笑一声,翻翻眼皮道:“多大点事,就值得你愁到这地步?晓得你没本事,但我儿可不是吃素的,他还能放着不管?”

花小麦看了她一眼。

事情当然要跟孟郁槐说一说,不能瞒着他,但……那人镖局的事已经够忙,又怎能回回都指望他替自己出头?

“芸儿。”她想了一下,转头望向仍有些瑟缩、可怜巴巴的周芸儿,“今天的事和你没关系,怪不到你头上,你不要这样战战兢兢。门口的外卖摊子照旧交给你张罗,眼瞧着就是晚饭时间,你也该去做些准备才是。至于其他人……”

她的目光从铺子的伙计们脸上一一掠过,沉声道:“这段日子,请大家仔细一些,莫要出差错让人拿住了把柄。若再有今日这样事体,或是发现了别的可疑之处,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可都记住了?”

那算计她的人躲在暗处,她自己却是明晃晃地被摆在大太阳底下。在没有弄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之前,除了更加谨慎小心,她又还能做什么?

而事实证明,花小麦的担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件事,还没完。

第二百八十八话 自己试试

芙泽县南边,有一片桐子林。

正是秋日里落叶的时节,林中泥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枯叶,踩上去咯吱作响。

这桐子林一带,都算是芙泽县较为繁华的所在,自林子里弯出去,走不上两步路,就是一片商铺聚集区,平日里热闹得很,只不过眼下临近傍晚,天已麻麻黑,乌压压的林子里,便几乎无人往来,唯独林深处一个破旧的凉亭前坐了个男人,手边一只小风炉煮水,炉子边缘摆了一圈橘子,被火烘烤着,散发出微甜的香气。

一阵脚踩落叶的动静传来,须臾,便有一家丁模样的后生快步走到凉亭边。那男人连眼皮也没抬,自顾自捡了个烤热的橘子剥了吃。也不知是不是那橘子有些酸,他立时眯起眼来,冷不丁呵呵一笑:“怎么样,没成吧?”

“唔……”那家丁喏喏应了一声,“没、没闹腾起来,不过幸好那两人还不算蠢,至少没叫人发现他们是领了谁的命……”

“得了吧。”男人又是一笑,语气听上去居然很和善,“就这么一点子事儿都办不好,还不蠢哪?大好的机会,就轻易被他俩浪费了,白跑一趟不止,还让人起了戒心,往后这事儿只会更难……小顺啊,不是我说你,平常办事那样靠谱,这一回,你是上哪儿找来这么两个货色?”

许是见他脸色和霁,那名叫小顺的家丁便稍稍放心了一些,使劲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末了道:“可是东家,听他二人说,那稻香园前边的饭馆儿虽然生意火爆。后头园子却是清淡得很。今天一整日,除开知县夫人她们那一群人,园子里就再没做成一笔生意,咱们何必……”

男人顺手捞起搁在脚边的一根铁钎子,扒拉开地上一层泥,几只圆乎乎冒着热气的芋头便滚了出来。

他倒也不怕烫,拈起一只来撕开皮。将里面莹白粉嫩、带着水汽的芋肉咬了一口,摇头晃脑地感叹:“嗯,这烤芋头,还就是秋天里的最好吃啊!”

说着,便抬头瞥了小顺一眼:“你今儿怎么净说糊涂话?那稻香园刚刚重新开张一个来月,现下生意不好有何出奇?她若是赚得盆满钵满,也不必巴巴儿地将知县夫人请去了!你只瞧着吧,连知县夫人都肯给她脸面,往后。她还用得着为买卖发愁?如此简单的事,你怎地就想不明白?”

那家丁没敢则声,朝后退了半步。

“她也怨不得我寻她的晦气。”男人将整个芋头全塞进嘴里,呷一口茶,“原本咱各做各的买卖,井水不犯河水。太太平平的,这多好?她偏要开个劳什子稻香园,这不明摆着和我作对吗?我这人啊。最是受不得激,她自个儿要撞上来,我就也只能陪她耍耍了——唉,我也不想这样,小顺你说说,我其实是不是一个很讲理的人?平日我待你们,不薄吧?”

“是,是。”那小顺点头如捣蒜,“东家向来最体恤小的们。那……依您看,接下来该怎么办?您知道的。她那稻香园有连顺镖局给撑腰,且还开着一间珍味园,遇上事儿自有大把人帮忙。咱们……”

“不就是间破酱园子吗?”男人脸色一变,阴恻恻地笑了笑,“小顺啊,你可知什么叫顾得上脑袋顾不上腚?”

他招了招手,将那家丁唤到近前,附耳吩咐了几句。那小顺先是皱眉,继而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情态,连连答应,领命而去。

男人望着他渐渐走远,于是又捡了个芋头剥出皮肉慢慢吃,唇边挂着一抹笑。

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种恶狠狠的意味。

……

这晚,孟郁槐依旧是回来的迟了些,踏入院门时,孟老娘和花小麦已经吃完了晚饭,一个在前头收拾院子,另一个刚刚洗好澡,在房后晾衣裳。

花小麦肚子越来越大,眼瞧着是稳当了,轻易不会出纰漏,孟老娘对她的管束,便也不似从前那般严格。最近这一向,她和孟郁槐换下来的衣裳都是自己洗,不过三两件薄衫,累不着她,况且最近长了不少肉,她总觉得,还是多动一动,心里才能踏实些。

稻香园出了那样的糟心事,不用花小麦开口,孟某人一进门,就被孟老娘死死揪住了,爆豆子似的爽快利落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皱着脸道:“你媳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一点点小事就唬得那样,在我跟前还装镇定。她揣着孩子,我看这事儿,你得多出把子力。”

孟郁槐没料到自己不过一天没在家,就出了这种事,还正正好是在杨氏来做客时发生,心中便有些犯嘀咕,习惯性地把眉头一拧,撂下一句“我去瞧瞧她”,一径绕到房后。

其时,花小麦正将一件衣裳往绳子上搭,绳子牵得有点高,她那小个头委实有些吃力,左右看看,便搬了块石头来,一脚踩上去。

孟郁槐绕过来,一眼就看见她摇摇晃晃地在那里折腾,不由得吃了一吓,三两步冲过去把人拦腰抱下来,一把将她手中的湿衣裳扯过去,凶巴巴道:“你是不是想挨揍?够不着不会叫娘搭把手么?”

花小麦从他身上出溜下来,也不答他的话,嘻嘻一笑:“回来了?通身都是酒气,今儿又和人应酬了吧?我和娘不知道你能不能回来吃饭,还从珍味园里带了菜回来,是我做的,你要是觉得饿,我就去给你热热。”

“还笑得出?”孟某人睨她一眼,“在我跟前硬撑甚么?今日的事,娘都跟我说了。”

“我没硬撑。”花小麦耸耸肩,认认真真地道,“实话说,下晌这事刚发生的时候,我的确气得不轻,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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