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奕阳的眉皱的死紧,他反射性的去看苏颖,苏颖也一脸疑惑,对上他的目光,担忧的开口:“大姑娘?我去瞧,”她眼睛黯然下来,泄了气,“老爷您赶紧去瞧瞧吧,我一会儿再过去。”
傅奕阳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冷冽起来,他冷冷的说:“你不用去,我自去看看,”然后注意到苏颖因为他的话低下头,语气缓了缓:“等我回来。”
说完不去看苏颖的反应,径自掀开帘子出去了,随着他的走动袍角掀起滚滚冷风,周身的寒气都快要三尺厚了。
010章 隔岸观火
【妞儿,上等鲜肉被你放走了几次了,你数数?】装死了一天的系统这时候跳出来,义正言辞的说,【这次又是因为什么?】【魏氏这么快就忍不住了?】苏颖无视了系统的无病呻吟,直接回答了它后面的问题,【我以为她还会再忍忍的,啧啧,现在的宠妾啊忍功还是不到位。】【听你的口气,肯定又有人倒霉了。】【你听得出来啊?不容易。】苏颖凉凉的说,对一脸难色进来的桂嬷嬷摇了摇头,“妈妈我没事儿,守门的婆子和丫鬟是怎么回事,这么容易就让南院的人闯进来了?就算拦不住,难道就不会通报一声?总不会被谁掐住了嗓子,发不出声来吧?”
这院子还真热闹,各方人马齐聚一堂,满院子的奴仆中忠心值低于10的可不止一两个,苏颖暂时还没有将这些钉子拔除的想法,不过借机杀鸡儆猴,正正风气也未尝不可。
桂嬷嬷瞧着苏颖的神情,斟酌着把话说了:“说是南院的丫头见硬闯不进来,就干脆在门口嚎叫起来了,她们也只来得及堵住后面的,紧接着老爷就出来了,太太你看?”
苏颖轻哼一声,“罚她们一个月月例,若有下次不用说直接发卖了,正院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进出的。”
等桂嬷嬷出去后,苏颖捧着茶杯也不喝,待会儿还有一出戏要唱呢。
……
傅奕阳气势逼人的来到南院,得了信的魏姨娘虚倚着门框弱不胜衣,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一派楚楚可怜之态,见到傅奕阳顿时泣不成声,“老爷,您一定要救救咱们的大姑娘,她可是妾身的心头肉,若是有个好歹,这是要剜妾身的肉喝妾身的血啊!”
魏姨娘满脸悲切,目光哀求的看着傅奕阳,大老爷心里也不是不触动,大姑娘现在是他唯一的孩子,虽说是庶女,又向来体弱;加上这两天被苏颖勾起对孩子的愧疚,这么想着,傅奕阳不由得加快步伐进了房门。
对期期艾艾看着他的魏姨娘理都不理,魏姨娘心里没由来的一慌,可现在也管不着那么多了,连忙跟上傅奕阳的脚步。
大姑娘躺在床上,小脸苍白,弱弱的哭声就像是小猫在叫唤,屋子头的炭火烧的旺旺的,窗户紧闭,暗闷的让傅奕阳都有些受不了,耳边又听着魏姨娘的呜咽声,丫鬟奶娘的求饶声,让他更烦躁了,厉声道:“干什么吃的!大夫呢?”
魏姨娘悲戚着看着躺在床上难受的大姑娘,泪流的更凶了,秀美的侧脸偏的角度刚刚好,泪珠顺着脸颊流入鬓发里,如同花间的露珠,凄美与悲哀完美的融和在一起——她跟着傅奕阳的时间最久,对他的喜好还是了解一二的,知道自己这样最能引起大老爷的怜惜。
“大姑娘你醒醒啊,你看谁来了?你爹爹来看你了,你之前不还念着要去给爹爹请安吗?现在爹爹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要是有个好歹,姨娘也不想活了。”
傅奕阳听魏姨娘的呜咽削薄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眉头也皱得死紧,可这会儿也顾不了那么多,往床前走了两步,让大姑娘能看到他。
大夫气喘吁吁的被侯府的家丁们紧赶慢赶的送来了,是京城里有名号的儿科圣手郭大夫,气还没喘匀,艰难的走到床前,魏姨娘连忙起身哀求道:“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大姑娘啊。”
郭大夫原以为这是要不行了呢,可一诊脉发现床上孩童虽然面相虚弱,可脉象仍算不上虚弱,再瞧这大户人家对孩子就是太金贵,便问:“大姑娘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魏姨娘心里可谓是百转千回,说出来的话流利的就像是演练过好几遍一般,“我家大姑娘向来体弱,不好克化的食物从不敢让她多吃,有两个奶娘轮流照顾,只——”
魏姨娘突然想起什么,又惊又恐的拔高了些声音:“之前厨房一善于做药膳的丫头做了一道药膳,说是最宜于体弱之人食用,妾身求好心切就给大姑娘吃了几口,可是这药膳有问题?”
郭大夫沉吟下,问:“这药膳可还有残余?”
“有,有的。”魏姨娘急切道,连忙让人将青花瓷盖盅端上来。
郭大夫闻了闻,从中挑出一块白色小块,尝了下,“这人参?”
魏姨娘眼泪忘了擦,木愣愣说:“难道是这人参的问题?这是太太她——”说着她就顿住了,扑到床边压抑的哭起来,“我可怜的大姑娘啊,姨娘对不起你。”
敢情是内宅争斗,郭大夫心里懂了,摇了摇头对傅奕阳说:“这人参不是常用的人参,乃是从海外传进来的西洋参。贵府大姑娘先天体弱,常日里经常吃药,又不常吃五谷杂粮,无法添养精神气血,并非好事。”
“这西洋参药效温和,配合着膳食反而能够滋养补身,平日里多进食些反而对病人身体好。病人身体本就弱,又受了点寒气,才会显得这般虚,好好调养才是。”
魏姨娘在郭大夫还没说完就已经惊骇起来,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大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而是这怎么和她预想的不一样,她预想可是能一举把太太和老太太赐下的百灵都拉下水。
不过现在这些都容不得她多想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应该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不要在老爷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才对!
虽然魏姨娘随即自作聪明的换上惊喜的表情,拿帕子擦拭眼泪来掩饰她刚才的失态,可刚才她的自导自演和听到大夫话后的惊讶都被敏锐的傅奕阳收到眼底,他的脸色越发冷峻。
一面让人请郭大夫去开药方,一面眯了眯眼扫视跪倒在地的奴仆们:“除了奶娘,但凡伺候大姑娘的拉出去打三十板子,府中可不缺伺候的奴才,”他顿了顿,“至于那擅闯正房的丫环,打了板子发卖出去。”
说完,看也不看大姑娘和魏姨娘,径自踢开门走了出去。
“老,老爷?”魏姨娘腿一软跌坐在毡毯上,一脸的不可置信。
傅奕阳揣了一肚子火气,阴沉着一张脸往外走,冷不丁的瞧见南院门口有人影晃动,大老爷面沉如水大步走过去,直接踹了半敞开的大门,砰地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米外,穿着竹叶青镶金丝飞吉祥纹的大毛斗篷的苏颖正停立不前,看样子是正准备过来探望大姑娘的。
傅奕阳心情复杂的看了苏颖一眼,转身就往通往外院的垂花门去,随后就听到身后的急促的脚步声,少时提着牛角灯的小丫环恭顺的在前面探路。
待傅奕阳的背影消失在眼帘里,苏颖拢了拢袖口,听到南院里传来的哭嚎声,神色淡淡的吩咐:“芦荟你去瞧瞧,夜深了别扰了整个侯府,该顾周全的就顾周全了。”
“是,太太。”
苏颖又在原地站了会儿,闷声咳嗽一阵,才由薄荷劝着回正房了。
……
第二天苏颖才梳洗好,就瞧见桂嬷嬷一脸喜色的进来,“太太,好事啊。”
苏颖对着镜子摸了摸耳后的玲珑蝴蝶金坠脚,笑着说:“什么好事让妈妈高兴成这样?”
桂嬷嬷还没说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芦荟捧着一个红匣子进来笑着说:“老爷刚才差人送了这红匣子来,说是给太太的。”
苏颖打开匣子,放在红色绒布上的是一串长长的珍珠手串,颗颗都有拇指那么大,明净圆润,莹白绚亮,难得的是颗颗几乎一模一样大小,这可就难得了。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补偿?
苏颖挑了挑眉,尔后喜上眉梢,有些依依不舍的关上匣子,露出难得一见的小女儿娇态,这自然是做给屋子里的其他人看的。
桂嬷嬷瞧着嘴里念了几句万佛,几个丫鬟也都替苏颖欢喜。
刚吃过早饭,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杜鹃就到了,苏颖心里冷笑一声,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就是不知道这回老太太要唱哪一出?
苏颖到了上房,陈夫人主动迎出来,笑得热情:“大嫂,可算把你盼来了,我瞧着你今天气色一新,我都快认不住来了呢。”
这是夸奖吗?苏颖微微一笑:“托老太太的福。”
傅母也难得给了苏颖一个还算慈爱的笑,苏颖心中的警报响起,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老太太叫儿媳来,所谓何事?”
傅母笑容僵了僵,指着跟前的座位让苏颖坐下,“听闻苏家大舅老爷也就是你娘家大哥近日里升任了国子监祭酒,但凡能做到这职位的,学问必定是顶好的,这可是喜事一件。”
“那时你在病中,老大也不在家,咱家没能亲自上门贺喜,已算是失礼,如今瞧你也大好了,不妨亲自带上贺礼回娘家去,也算是全了咱们两家的情谊。”
苏颖是越听越糊涂,今天这老太太是被掉包了吗?怎么尽说胡话呢,不过等傅母接着往下说,苏颖总算是明白了。
011章 远交近攻
“这贺礼不独你出,”傅母说着,她跟前的大丫鬟白鹭就捧着礼单送到苏颖跟前,“有老侯爷留下的两方砚台,并几幅字画,舅老爷是文人,他喜欢这个。”
苏颖接过礼单,不用仔细看,光看对面陈夫人又纠结又心疼的样子就可以看出了,这次老太太是下血本了,那为了谁,自然就可以猜出来了。
苏颖心里不动声色,面上恭顺的朝傅母一拜:“儿媳替我大哥谢过老太太。”
对傅母添上的古玩字画,陈夫人听着心里都觉得肉疼不已,等苏颖毫不客气的收下了,心里更着急,“大嫂,其实…”
傅母接过话去,眼睛直直盯入苏颖双眼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举手之劳,二老爷如今勉力读书,正打算参加入秋的秋闱,虽有几分把握高中,可若得一位贤人提点自然是事半功倍。是以想到舅老爷文采是顶好的,又升任了国子监祭酒,指导二老爷不在话下,待日后二老爷高中,自然不会忘舅老爷的帮扶。再说咱们两家是姻亲,本应该相互帮衬才是。”
苏颖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没想到她们把主意打到她娘家大哥那里了,而且听这话的意思,要是到时候傅二老爷名落孙山了,那还不把责任都推到她娘家大哥身上。
怪不得舍得下这么大的血本呢。
想了想,苏颖自然不会将这出力不讨好的事,二话不说就往自己身上揽;不过可以把甚有才学的傅煦阳推到苏祭酒苏大人那去,让他好好检验一番,也是一件好事呢。
这么想罢,就笑着说:“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一介妇人又怎么好给娘家大哥拿主意,再说由我来说反而不美。老太太也知道,文人总归有些脾性不如让小叔拿了我家老爷的名帖,亲自去我大哥府上,一来显得诚意足,二来这更名正言顺些。”
听苏颖这么说,陈夫人自然不满意:“大嫂怎么这般小气,有你这做妹妹的分说,再加上老太太给的这些个好礼,舅老爷又怎么会不同意?”她这话一说,屋子里就变得有些安静。
苏颖可清清楚楚的看到坐在上座的傅母神情变化,对陈夫人说错话的恼怒和烂泥扶不上墙的愤懑,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带着点责怪的笑说:“别听你弟妹乱说,她也是求好心切,你说得对,之前是我想左了,不过这事儿…”
苏颖笑着说:“不如我和母亲提几句,由她和大哥分说一二,多了反倒不美,关键还是看小叔的,想来若是小叔才学如老太太所说,大哥自然会乐意指点。”
这样的结果算是差强人意,傅母笑着点了点头,也没多提正院发生的烂事,就放苏颖离开了。
“姑妈?”陈夫人不满意极了,可被傅母瞪了一眼,缩了缩脖子,嘟囔道:“我也是为了煦阳好啊,大嫂摆明着就是不愿意看到煦阳好,不想让二房崛起,我哪里说错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罢。”傅母揉了揉眉心,心里却也觉得陈夫人说的不是没道理,苏氏这个儿媳妇心太大,太难拿捏了,如今眼看着都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了,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不过,她又看了还在埋怨的陈夫人,这个内侄女心思愚笨,根本就不是苏氏的对手,不过愚笨也有愚笨的好处,大不了她多花些心思调教。
苏颖拿着傅母给的礼单回到正院,立马就吩咐芦荟:“准备下,我回娘家一趟。”
“把库房里的那尊羊脂白玉观音添到礼单里。”苏颖在芦荟转身去开库房时突然说,说到这尊羊脂白玉观音又扯出一件糟心事,说起来这还是当年傅家祖母在世时赏给苏氏的,品相不凡,价值连城。
傅母明里暗里暗示过几次让苏氏将这尊羊脂白玉上贡给她,遭到拒绝后恼羞成怒,连着好些日都让苏氏到她院子站规矩,就连打帘子的活都让苏氏这个侯府当家太太来做。
好一个慈爱和蔼的婆婆。
苏颖伸手在傅母给的礼单上弹了弹,这么大的诚意,她该拿什么来回礼呢。
……
不同于钟鸣鼎食的傅家,苏家世代书香,底蕴和风气都不是傅家能比得上的。
如今苏家里官职最高的是苏颖的父亲苏文政,正二品都察院左都御史,负责监察、纠劾事务,兼管审理重大案件和考核官吏;再次是苏颖的大哥苏申,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掌大学之法与教学考试。
苏夫人共育有两子一女,苏颖是家中幺儿,又是嫡女,比二哥苏寅都要小一轮,自幼得家人喜爱,被如珠如宝的养大。
如今她归家,几个嫂嫂亲自到垂花门前迎接,先去见过苏老太太,陪着说了会儿话才被簇拥着到了苏夫人的上房,几个嫂嫂知她们母女有私房话要说,谈笑了几句就借故退下了。
苏夫人搂着苏颖直说瘦了,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你不来,我都打算好让你的几个嫂嫂去侯府探望你了,如今看你精气神还好,比那会儿不成人形好大多,我总算是放心了。”
苏颖鼻子一酸,扑到苏夫人怀里嚎啕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挥退了屋里的丫鬟们,她跟前的嬷嬷心领神会将人赶得远远的,自己守在门前不让人靠近。
苏颖抽抽噎噎的将话儿说给苏夫人听了:“女儿在家中时身体康健,连小病都很少生,又怎么嫁到侯府头两年老祖宗没去世前一点消息都没有,等孝期过了女儿的肚子也愣是没有一丁点动静。”
“女儿以为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这两年来到处寻医问药,几乎都把喝药当吃饭了,好不容易得了喜信儿,偏偏不到两月就无缘无故的小产了,女儿当时恨不得自己也随着我那无缘的孩子去了才好,哪知老天不容我浑浑噩噩,竟是让女儿得知了缘由!”
苏颖手紧紧攥着,小拇指上的指甲泛白,齐根而断,立马就有血珠儿渗了出来,她一点都没感觉出来,眼中的恨意让苏夫人看得都心惊。
忙拉起她的手一点点把她攥起的手指给掰开,就见白净的掌心中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几乎破了皮,心疼地不得了,“别说了,乖囡囡!”
“娘,女儿恨啊,我到底是欠了他们侯府什么,值得她这么处心积虑的害我,害我孩儿,那也是她的亲孙子啊!”苏颖疯了似得锤着肚子,又木愣愣的抱住肚子哭晕在苏夫人怀里。
苏夫人搂着苏颖一遍遍顺着她的背,硌人的骨头让她忍不住心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在苏家当家做主这么多年,苏夫人的决断不是苏颖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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