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一样伤人,一下子就把忠睿王妃划分到非敬国公府之人那一挂中了。
忠睿王妃脸上毫无血色,她心里有苦衷,却不能和敬国公世子明说,而且她如今又何尝不是为了敬国公府好。
忠睿王妃挺直了背,好像敬国公世子方才那些伤人的话,不曾被她放在心上,转瞬之间就想到了说服敬国公世子老老实实的话来。
敬国公世子从忠睿王妃的房间里走出来时,脸色已经说不出是黑是白了,见着了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忠睿王爷,梗着脖子,倨傲的样子让忠睿王爷身边的内侍皱起了眉。
忠睿王爷不以为意,仍旧是寻常在外人面前的那副说好听是浪荡不羁,说难听就是欠揍的模样,优哉游哉的说:“怎么打算改邪归正了?”
敬国公世子的脸一下子涨成茄子色,一副要冲上来揍忠睿王爷的模样,可也只是像罢了。忠睿王爷再怎么形象不好,但他也是个亲王,深受皇上宠爱,又有太后撑腰,一般二般的谁敢给这位祖宗脸色看。
当然也不排除背后说坏话的,不然的话,忠睿王爷在坊间的名声怎么就那么不好呢。
敬国公世子有心要刺忠睿王爷几句,可他到底还没有蠢到家。就算再不甘愿,也只能在忠睿王爷面前折腰。然后,不等
忠睿王爷再‘训诫’些什么,就一脸不服的告退了。
忠睿王爷对小舅子的无礼不以为意,不过是不是真的不在意那就难说了。忠睿王爷别的优点不好说,但睚眦必报这一个还是有的。
至于敬国公世子是否真的‘改邪归正’了,忠睿王爷不置可否,他主要目的又不是这个,让忠睿王妃劝服敬国公世子不要再折腾那些个小打小闹了,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就算敬国公世子再固态萌发。也得看他还有没有那个资本。说到底,敬国公世子如今也还是世子,等到他继承爵位的时候,谁知道这国公府的爵位还保不保得住。
不用到那时候,就是现在碾死敬国公世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但用他换来更多的利益,忠睿王爷不蠢,自然是知道选择哪一样。
说到这里,忠睿王爷突然想起了陈宛秋手底下的商铺,不得不承认,这里面还是有很多利国利民的亮点。不像陈宛秋发展起来那么困难,到忠睿王爷这里,他老人家只要动动口。自然就有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务必榨干所有能利用起来的。
忠睿王爷坐在案桌的后面,盯着手中的册子。好一会儿才放开,张守礼殷勤的上前续了茶水,又亲手捧给忠睿王爷。
忠睿王爷接过,啜了一口,张守礼自觉地退出去,忠睿王爷这才说道:“陈宛秋那边如何了?”
下属有条不紊的开始汇报陈宛秋的近况。当忠睿王爷听到陈宛秋能力消失的时候,还猫哭耗子假慈悲的想着:‘有那么些可惜了啊’。
下属也只是言简意赅的汇报了下陈宛秋的近况。其余的一举一动都记录在案。
真的是一举一动,包括陈宛秋今日什么时候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一字一句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忠睿王爷看着册子上记录的,陈宛秋和苏颖的对话,忠睿王爷把嘴角翘起:“她还真是敢说。”
听到忠睿王爷的低喃,下属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听到主子说话一般,至于忠睿王爷嘴中的‘她’是谁,就更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了。
忠睿王爷目光沉沉的看完了今日陈宛秋的所作所为,没了依仗,他真是好奇陈宛秋如果会孤注一掷的话,会选择做什么呢。
突然间,忠睿王爷又假惺惺的感叹,他这边时间把握的不够好。
忠睿王妃的人马已经撤回来了,如果再晚那么一天,比如这时候忠睿王妃的人马再次动手的话,说不定就能得手了。
毕竟陈宛秋没了空间,绝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然也不会接连的被陈夫人、陈宛凝兄妹按着揍了,尽管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看来这接连的事故之下,陈宛秋也学会了‘狡兔三窟’了,不然,这一次可就妥妥的破相了。
不但忠睿王妃的人马撤回来了,敬国公世子那边眼看也撒手不管了,而且敬国公世子在陈宛秋那边连连碰壁,已经有所怀疑了。
当然这怀疑没往陈宛秋身上去,反而是都归咎到忠睿王爷身上了,毕竟在敬国公世子眼里,忠睿王爷对陈宛秋情根深种,陈宛秋手里有保命的东西,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也是敬国公世子越发想替忠睿王妃弄死陈宛秋的原因之一,只能说这是个美好的误会,忠睿王爷就算知道,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向。
像忠睿王爷这么一生放荡不羁的,屈尊纡贵的向人解释,可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屋内一阵沉寂,安静的只能听到忠睿王爷翻书页的声音,忠睿王爷不紧不慢的看完了。
“真是可惜了……”忠睿王爷假模假样的叹口气说道,可惜他眼底一点真可惜的意思都没有。陈宛秋的能力没有了,是他用云若寺大和尚给的东西给弄没的,可惜了,那东西消灭了就消灭了,不能转移到别人身上。
“继续看着她吧。”忠睿王爷吩咐下属,尔后施施然的站起来,“王妃那边儿也呈上来一份。”他很想知道他那位好王妃到底是怎么说服他那位‘桀骜不驯’的小舅子的。
“是。”
张守礼守在门外,忠睿王爷一出来。就连忙殷勤的跟上,眼瞅着忠睿王爷的步伐是往正院去的,也只是动了动眉毛,没有像之前那么大惊小怪了。
才往后院走了没几步,夹道里就传来一阵嘈杂声。张守礼暗暗皱眉,王府的奴才什么时候这么没规没矩起来了?
“喜儿姐姐,你就饶过我这一回罢。”
“你这小蹄子,规矩都没学好,都到处乱窜窜,我若是饶了
你这一回。回头嬷嬷问起来,看嬷嬷可是能饶了我这一回儿
。”
“可,可分明是齐庶妃她……”
“庶妃是主子,她叫你做事那是抬举你!”
“呵。”忠睿王爷饶有兴趣的呵了一声,张守礼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忠睿王爷的神情。这哪是什么感兴趣的样子,连忙说:“不过是两个不守规矩的小丫头罢了,奴才这就叫人来领下去。”
忠睿王爷‘嗯’了一声,张守礼对着身后跟着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立马跑到前面清道去了。
张守礼眯了眯眼睛瞧了瞧,猛然觉得其中一个怪眼熟的,再看了一眼,心里一紧。这不是那个像苏侧妃的小婢女吗?叫桃枝的,也不怪张守礼把个小婢女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关键是上一回这小婢女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些。而且还长了那么一张脸。
张守礼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发虚,偷瞄了下忠睿王爷,发现忠睿王爷好似没瞧见那小丫头的容貌。
张守礼这还没放松呢,哪想到那边儿又闹了起来,原本在一旁溜达的小京巴冲着这边跑了起来,那叫桃枝的小丫头就往这边追了过来。
张守礼心里直骂娘。直觉得小太监没用,连个小丫头片子都看不住。干什么吃的!
忠睿王爷却没心情再看,只说按规矩处置。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
张守礼再存了什么小心思,也不敢在这档口上去触霉头,那叫桃枝的很快就被赶上来的小太监熟练的堵住嘴拉扯住。
另外一个叫喜儿的早就害怕的跪在原地了,这一瞧就明显看出来不同来,张守礼在心里嗤了一声,叫小太监把人带给后院管事嬷嬷,管事嬷嬷自然知道怎么做。
忠睿王爷没将这么个小插曲放在心上,径自到了忠睿王妃的院子。
院子里静悄悄的,好似一点人气都没有,忠睿王爷对张守礼摆了摆手,自己负手进了忠睿王妃的屋子。
忠睿王妃自敬国公世子走了之后,就一直瘫软在榻上,听到脚步声,她动了动身子,睁开了眼睛,等看到眼前的人是谁之后,眼珠子动了动,也只是动了动而已,眼神黯淡,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忠睿王妃喑哑的说道:“王爷,你来干什么?”
忠睿王爷目光深沉的没有说话,想着曾经第一次见到忠睿王妃时候的样子,端庄大方,风姿怡人,将一众同年龄的贵女都比了下去。
母后就算对她出身敬国公府心有不满,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风范挑不出瑕疵来。可又怎么能想到,这样贵女风范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毒呢。
“呵,来看我的笑话?还是想看看我还有什么能利用能压榨的?那还真是不能叫你如意了,我如今一个阶下囚还能有什么可供您堂堂亲王爷可图谋的呢。”忠睿王妃无比嘲讽的说着。
忠睿王爷转了一圈,在离忠睿王妃不远的椅子上坐下,面色平静的说道,“王妃这话儿说的可就不对了,你何时成了阶下囚,你还是忠睿王府的王妃。”
忠睿王妃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歇斯底里的笑起来,“哈哈哈,忠睿王府的王妃?怎的,王爷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还值这么个称号的?”
忠睿王府的王妃,从她嫁进忠睿王府的那一刻,谋划到如今,也只剩下这么一个先皇封下来的王妃称号了,何其的悲哀。
“事到如今,王爷又何必再这么假惺惺的,不如给我个痛快,也好给后来人让路,您说好不好?”
☆、296章 孤注一掷
忠睿王妃带着无尽的嘲讽说着。
忠睿王爷却面色不动,似乎并不意外忠睿王妃会口出讽刺之语,说道:“就这些?”
“王爷急什么!”忠睿王妃恨声说道,“我该说王爷是无情还是深情呢,原本以为死了一个苏氏,王爷就能把心放到别处,可没想到如今又来了一个姓苏的!王爷可真是一个痴情种子,明知道对方如今是有夫之妇,还是一腔痴情,还想把这件事瞒的牢牢的!真是可惜啊,对方完全不领情,不但没有给王爷守身如玉,反而是还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想当初可是都没有给王爷留下一男半女呢。”
早在忠睿王妃说到‘有夫之妇’时,忠睿王爷就变了脸色,忠睿王妃就是瞧见了,才更觉得悲哀,什么恶毒的话都能往外说。
砰地一声,忠睿王爷额头上青筋暴起,目光中尽显戾色,狠狠得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茶壶都跟着跳了跳,连带发出清脆的声响。
“住嘴!”
忠睿王妃眼睛通红,听了忠睿王爷厉声的话,反而更加的激动。
“哈哈哈,怎么?我说到王爷的痛处了?我早就看透你了,你根本就是冷血无情的男子,就是当初表现的对苏氏多深情的模样,却根本就不知道你之宠爱,她之砒霜!也不想想,苏氏本就是婢女出身,一无家世,二无帮衬,唯有王爷的宠爱,却是将她往火堆上架,根本就不用我动手,她早晚就会死在王爷的宠爱里。”
忠睿王妃句句都像是刀子戳到忠睿王爷心底最深处的伤疤上。他面色铁青。
忠睿王妃看到忠睿王爷如此脸色,反而从刚才歇斯里地的状态里恢复了常态。
她面色平静,如果不是她脸上的泪痕,仿佛刚才那个仿佛疯魔了一样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忠睿王妃缓缓的坐下,她一颦一动的都带着刻进骨子里的优雅。这些日子的拘禁都没有磨损她的高贵端庄。只是以往的忠睿王妃总是爱穿着华服,打扮的富丽堂皇,如今的她脱去了象征着身份的华服冠冕,穿着朴素,背仍旧在忠睿王爷面前挺得直直的,眼神里仍旧带着不屈。
忠睿王爷阴仄仄的看着她。她仿佛无所觉察,她如今还有什么呢,她没什么可失去的,她为何还要让忠睿王爷觉得痛快呢。
“王爷,真不知道苏氏是怎么死的?”忠睿王妃面色恢复了冷静。吐出来的话却越来越恶毒,看着忠睿王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突然涌出来一阵快意,可这快意的背后却是越来越难以忽视的空虚和难受。
忠睿王爷一个箭步上前,没等忠睿王妃口出话语就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我说了让你闭嘴!”
忠睿王爷被掐的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睛闪现了一丝的茫然,但很快的忠睿王妃就伸手要去抓忠睿王爷的胳膊,还没使力忠睿王爷就松开了她。她伏在软榻上大口喘气,声音喑哑着把一直以来在心里翻腾的话倒了出来:“哈哈,原来王爷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啊!”
这话换来了忠睿王爷冷厉的话语:“郑氏。别真当我是个大方之人,虽说我答应了你的条件,必要时能保住你们郑家,可你别忘了,这世上让一个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可数不胜数!”
“生不如死?”忠睿王妃狠狠咳嗽了几声才总算把话说顺溜了,“我如今又何尝不是生不如死!”
忠睿王妃这样的控诉换来忠睿王爷一声冷笑。他似乎都不愿意再说什么,可忠睿王妃偏偏懂了他这声冷笑里的含义。原本伪装出来的平静面具又被狠狠的撕下来,骤然变得比先前更加歇斯底里了起来。
“我当时知道自己要嫁给你。心里头不知道多高兴,”忠睿王妃到现在都还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忠睿王爷时的场景,忠睿王爷当时一袭红衫,踏风而来,衣袂翩飞,龙章凤姿,那飞扬的神采几乎灼痛了她的眼睛。
“可你心里头明明有人,”还是个无论什么方面都比不上她的卑贱之人,哪里值得被忠睿王爷捧在手心里,“明明不希望娶敬国公府的女儿,为什么不推拒?”
“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以为给你给我忠睿王妃的尊号,给我正妻的名分,到现在仍旧没有罢黜我这个不守本分的王妃,就是对我做出最大的让步了,是不是?”
忠睿王妃手指抠着自己的脖子,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哈哈哈,”忠睿王妃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哭又笑的说起来,“也是呢,不知多少女人羡慕我有着这忠睿王妃的尊号,有着正妻的名分呢。可不是呢,但凡是个女子,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做,却是要去旁人家的妾呢。就算是有万千宠爱又如何,却名不正言不顺,生前死后都被人戳脊梁骨,死的冤却又不能报冤,哈哈。为何独独可怜的都是我们女子?”
忠睿王妃明显是已有所指,她是想戳忠睿王爷的伤疤,可她自己说到最后,却是伏在榻上哀哀的哭了起来。
张守礼守在门外,就算无心要听里面主子们的对话,可里面那尖锐的声音隔着门缝就要往他耳朵里钻。
虽然没有把话听全乎,但断断续续钻到他耳朵里的话,就足够让张守礼倒抽一口凉气的了,心想王妃可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却觉得王妃贪图太多,既想要王妃的尊号,又希冀王爷能够喜爱她,却不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
她可怜,那些被她害的不能生育的女子又何尝不可怜,王妃怎么会看不透这一点呢。
这些话儿张守礼自然是不能往外透露半句的,就是方才钻到耳朵里的那些话都得统统忘记,他可是没带耳朵过来的。
屋内哀哀戚戚的哭声未停,忠睿王爷就迈着大步出来了。张守礼没敢多看,只余光中那么一打量,就见他脸色铁青,难看之极,张守礼连忙一低头不敢再看了。
忠睿王妃孤注一掷的冲着忠睿王爷闹过这么一回。心里哀戚,也成功的把忠睿王爷搅的心里异常不痛快。
忠睿王妃说的那些话让忠睿王爷如鲠在喉,那样的细刺卡着喉咙,使得喉咙又干又涩,忠睿王爷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忠睿王爷不想承认,他不愿意再多做停留。一来是不愿意再和忠睿王妃共处一室,再来就是上面的缘由,他几乎是有些狼狈的退了出来。
忠睿王妃伏在哀哀的哭了一阵子,她的奶娘在一旁不由得叹气:“主子您这是何苦呢?”
原本眼瞅着忠睿王爷能软下心肠来,可哪想到自家主子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软不下来,只和王爷硬碰硬,奶娘想也知道王爷并不喜欢这般硬性子的,偏偏王妃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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