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陈宛凝有些气急败坏的叫了苏颖一声。
苏颖把没嚼完蜜饯侧身吐到托盘里,喝了一口茶冲淡了嘴里的味道,斜睨着陈宛凝道:“舅太太叫你问的?”
陈宛凝也听出来苏颖语气不太好,连忙解释道:“这不都是为着陈宛秋的事儿,弄得我们都跟着草木皆兵了。我可是知道大嫂不会偏着陈宛秋,可在这节骨眼上……还望大嫂体谅一二。”
这时候说话倒是好听起来了,苏颖却觉得她们是柿子挑软的捏,昨天陈宛秋还去见过忠睿王爷了,怎么没见她们去找忠睿王爷对质啊?
苏颖扯了扯嘴角,“体谅,我怎么会不体谅?她拦着我的马车,和我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认为是我们侯府仗势欺人逼死了她的奶娘。”
陈宛凝一开始还在忐忑,听到这里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但想一想还真的会像是如今的陈宛秋会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
这在以往很难相信,但看看陈宛秋曾经做过多少出格的事儿,再做这么一两件又有好奇怪的。
陈宛凝又听苏颖问了:“我倒是好奇舅太太是如何知晓昨个我和陈宛秋见过面的?”
这可把陈宛凝问住了,苏颖吊呆眉梢,假笑了一声,“若是舅太太还有旁的事儿,不妨直接来问我,我定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陈宛凝脸上讪讪的,芦荟在外头出声道:“太太,点心端来了。”
苏颖“嗯”了一声,芦荟端着托盘进来,绿湖为难的跟在身后。
芦荟把点心放下。插了句:“这会子,想来两位哥儿要醒了,若是找不见您,可是该哭闹呢。”
苏颖站起身来,说道:“总得去拜见了舅太太才是。”
“大嫂——”陈宛凝也急急忙忙的站起来。急切得喊了苏颖一声。
见此,苏颖平了一口气,想了想说:“左右都是你们家的家事,我可是不想管,再说了,我已经我说的够清楚了。你不也说明白我的立场么?”
尽管苏颖不愿意带着恶意去评鉴戴夫人的来意,可让陈宛凝做中间人试探来试探去的,在苏颖看来,可没多大的意思。
陈宛凝听了苏颖这话,动了动下嘴唇。没再说什么了。
等见着了戴夫人,两个人都还装的先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戴夫人还给福禄俩娃一人一个金锁,还笑着说:“他们姐弟俩每人都有一个,这几个孩子出生年月相近,往后互帮互持的,我也就放心了。”
戴夫人这一视同仁的态度,若是搁在平常。并不让人多反感。可搁在第三代上就让人觉得嗤之以鼻了,想想看侯府里,傅奕阳和傅煦阳还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呢。不也是闹得反目成仇,被傅煦阳和傅母联合着搅得天翻地覆的。
如今在已经分了家的情况下,堂兄弟几个互帮互持的?听起来都让苏颖不敢苟同。
戴夫人不等苏颖说话,就叹气道:“我瞧着大姑子可着实是不大好了,你们这些个做晚辈的,能孝敬几时便是几时罢。别到头来老死不相往来,倒是叫旁人看了笑话。”
苏颖微笑着聆听。笑得脸都要僵了,她瞥了一眼笑的慈爱的戴夫人。努力分辨她说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在讽刺。
苏颖的余光落到了在一边陪着笑的陈宛凝身了,她也没出声附和。
好在戴夫人点到为止了,苏颖陪着送到上房门外,陈宛凝抢先说:“大嫂不用送了,我陪着母亲回去便是了。”
苏颖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去,这气氛瞧起来挺融洽的哈,苏颖微微撇了撇嘴,总觉得其中可有些莫名其妙的。
那边儿陈宛凝和戴夫人上了马车,陈宛凝急切的问戴夫人:“母亲,您怎么知道昨个,大嫂和陈宛秋碰面了?”
戴夫人拧眉道:“我叫人跟着她,她和你说什么了?”
陈宛凝还没来得及纠结,就被戴夫人的话引到旁处了,“陈宛秋质问大嫂关于她奶娘的事儿。”
戴夫人闻言冷笑:“这话儿你也信了?她连她那姨娘都不管不问的,连跟她一块儿长大的贴身丫环都能亲手杀了,如今倒是会在意个曾经克扣过她月例的奶娘了?”
“什么?亲手杀了?”陈宛凝惊骇的瞪大眼睛,先前戴夫人只说梅香死了,可没说梅香是被陈宛秋亲手杀了,这可够惊悚的。
戴夫人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陈宛凝缓了半晌,撇开这个话题不说,小心翼翼的说:“怕是陈宛秋指使她的奶娘做了不少腌臜事儿,之前大嫂也没和我清楚,只怕里头有些不想咱们知道的。到底咱们纠结于此,没什么用处,我瞧着大嫂可不会偏向于陈宛秋的。”
戴夫人叹口气,没再强求什么。
陈宛凝小心翼翼的看着戴夫人的脸色,都忘记了刚才特别疑惑的问题,瞧见戴夫人郁郁不平,恨恨得嘟囔了句:“……她果然是咱们家得灾星……”
戴夫人听到了一怔,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陈宛凝郁郁不平的回到家,陈夫人坐在她屋里,她好似没瞧见,陈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回来了啊?”
对此,绿湖愤愤不平的,二太太什么都不知道,还只顾着往她的私库里敛财,没事儿总是给她家姑娘添麻烦,如今还在无理取闹。
陈宛凝敷衍的说:“是叫你去你不去的,这会子又叽歪什么个劲。”
陈夫人一下子噎住了,她又不满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怎么样了?”
陈宛凝没好气的说:“活着呢,活得可好了。”可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能不好吗?
☆、268章 同室操戈
“哼!他是怎么摔着腿了?从丫头的床上掉下来了?”陈夫人口不择言的说着。
“大姐!”陈宛凝皱着眉叫她。
陈夫人讪讪的扁扁嘴,怏怏得说:“我就那么一说罢了。”
陈宛凝瞪了她一样,低下头闷声说道:“说起来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他半夜想着偷溜出去,才从墙上摔下了,把腿给摔断了。”
“嗯哼!”陈夫人一拍大腿,“我说什么来着,他能在上房呆住了才叫奇怪呢。”
陈宛凝揉了揉眉心,不愿意和陈夫人一般见识,打断了陈夫人的喋喋不休,“若无旁的事,我想去瞧姐儿了。”赶紧走吧,别再这儿烦她了。
陈夫人度其脸色,见陈宛凝一脸的疲色,总觉得戴夫人和陈宛凝有事瞒着她,可现在陈宛凝明显是不愿意说,她只能再找机会问了。
绿湖耷拉着脸往外送陈夫人,陈夫人摆摆手,只吩咐绿湖伺候好陈宛凝。
绿湖扶着陈宛凝低声劝道:“太太,再这般瞒着二太太,可不是长久之计。与其等二太太从旁人嘴里说道着与您有了隔阂,还不如您告诉她呢。”
陈宛凝拉扯下嘴角,叹道:“你以为我是不愿意告诉她,可想想告诉她可有任何用处,不过多添一个人烦忧罢了。”
再想想今日之事,都怪她笨嘴拙舌的,连试探些话都磕磕绊绊的,那会子大嫂分明是冷了脸的。
被陈宛凝还念叨着的苏颖正托着腮帮子,听芦荟说她从绿湖嘴里套出来的话。
苏颖不由得感叹,芦荟可真是全能秘书。这才多大功夫啊就能对方嘴里套出一些信息了。
“你是说二太太还不知道娘家发生的事啊?”
“可不是呢,三太太一径瞒着,二太太还欢喜在家里守着钱财乐呵呢。”
苏颖只笑:“要是我,我可就告诉二太太了。”光是凭二太太那无差别的攻击力,就值得冒险一试。虽然有可能成功率不会高。
芦荟“咦”了一声,“这是为何?我觉得二太太不会添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苏颖耸了耸肩膀:“说不定傻人有傻福的。”
芦荟失笑:“太太,都不知道您这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了?”
苏颖摇头不说话了,外边白芷传话过来,说是平阳侯夫人遣了管事媳妇过来。
平阳侯夫人也是个妙人,苏颖还记得她们俩在李尚书夫人寿诞上‘大杀四方’呢。从那之后平阳侯夫人请了苏颖一回,只是苏颖不方便,就推脱了,没想到这么快平阳侯夫人又差人来了。
苏颖不及多想,就说:“把人请进来。”
在白芷的带领下。平阳侯夫人派遣来的管事媳妇梁大志家的从外面进来,白芷搬来一把红木圆凳让她坐下,芦荟端上了一杯茶上来。
梁大志家的给苏颖请过安后,这才落座端起茶碗。
苏颖问候了平阳侯夫人,梁大志家的作答后,笑容可掬的说:“您上回没能来,我家夫人可是遗憾呢,直念叨了三天三夜。直说您这回儿若是再不来,就直接杀到贵府上,就是绑也要把您绑过去呢。”
苏颖一听笑的差点洒了茶。“这话儿旁人说我只当是说说,可你家夫人说,我可是不能不当真的。你只管说说,这会子她可是叫我过去作甚?”
那话儿说的可真是有平阳侯夫人的劲儿,苏颖见识过了平阳侯夫人的爽利劲儿,她原先结交过平阳侯夫人。还细细打听过的。
平阳侯夫人同样是家里的幺女,这点倒是和苏氏一样。但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夫家,都是被宠着敬着的。又有两子一女傍身,日子可是滋润,因而一把年纪了,在这个时代来说,还有些爱娇性子。
梁大志家的嘴上利落,几下就分说清楚了:“夫人知道您爱听戏,只如今家里头不方便热闹,可不这会子专道请了戏班子,另外又请了几个相熟的来家里热闹热闹,并不拘着的。”说着,不用苏颖问,就把另外请的哪个夫人诰命,都一一说了。
苏颖一听,这些个有多半和侯府是相熟的,便是剩下的也都是认识的,这就免了尴尬了。
平阳侯夫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苏颖真的推脱不了,就算是明知道如今‘出门必触霉头’。就和梁大志家的说了:“你只管回去告诉你家夫人,我必是到的。”
梁大志家的欢喜道:“这可是再好不过了,回头夫人知道了,必然是叫府里头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务必叫您感受到什么是“宾至如归”的!”
苏颖被她连说带比划的模样逗得咯咯笑,梁大志家的又逗留了片刻,十分谦逊恭维了一番才告辞。
苏颖叫韩顺家的送了出去,韩顺家的会意,临到了仪门处,又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塞到梁大志家的手里,笑道:“难为老妹子过来,这是我们太太给的,且拿回去给小辈儿玩吧。”
梁大志家的道了谢,和一同来的两个小丫头一起上了车,打开荷包看时,都有些咂舌。那荷包里装着的乃是一对儿实心儿葫芦坠子,样式既精巧,又不打眼,给家里的女孩儿,也是难得的体面了。
转头看两个小丫头也是一脸喜色的,该是也拿了不少赏钱的,想了想问了句:“到耳房喝茶时,可有人问什么了?”
两个小丫头对看一眼,才喏喏的说:“只有个姐姐问了句姑姑家的事儿。”
梁大志家的低头想了想,这荷包也是看着给的,心道这勇武侯夫人真真是大方又宽宥的,心里对此极为受用,回了平阳侯夫人跟前,不免是夸了又夸。
平阳侯夫人笑骂道:“糖水齁多了。你再夸她可真成一朵花了,若是叫她知道了,可不把她给美死。”
梁大志家的忙赔笑道:“我头回见着勇武侯夫人,只觉得不像是双十的,倒像是豆蔻小姑娘了。跟夫人您站一块儿,就跟姐妹花似的。”
说的平阳侯夫人抚掌大笑,她大儿子都说亲了,哪里还能和人家年轻媳妇相比。
平阳侯夫人笑了一会儿吁了口气,想了想道:“这日子过的顺心,操心的事儿少。这精气神自然而然就好了起来。她可不是这两年才好起来的,别看她家里人口简单,可没个省心的。”
梁大志家的可拿不准平阳侯夫人的意思了,虽说平阳侯比不上勇武侯得今上重用,可平阳侯府也是世代钟鼎之家了。可也没必要这么热情。当然,这也就她自个私下里想想罢了,她可没那胆子敢朝着主子的热乎劲头上泼冷水。
平阳侯夫人在长吁短叹的同时,受邀的苏颖回过神来也叹起气来,芦荟重新换了一杯茶来放到苏颖手边,见状忍不住笑着问:“太太这是怎的了?平阳侯夫人是个好相与的,太太不是素来和她谈得来么。”
苏颖叹道:“我不是为了这个,只觉得这些个时日。往往出门就没个全头全尾高兴的,不是遇到了败兴的事儿,就是碰到了败兴的人。昨儿出门遇着了陈宛秋。我还想着,等下回出门我定是要看看黄历的,这不今儿就遇着需要出门的事了。”
芦荟一想还真是,苏颖还带着开玩笑的性质说这些话,她就比较紧张了,直说着要去瞧瞧黄历。先盘算下这回出门的日子可是有什么忌讳。
苏颖瞧她忙来忙去的,不由得失笑:“我只那么顺口一说罢了。”
“若是一回两回的也就罢了。可回回都遇着不顺心的,那可是非同小可了。太太该早些说出来的,别是冲撞了什么吧。”
苏颖饶有兴趣的挑挑眉,她是不信这个的,但听听也无妨。
芦荟回头瞧见了苏颖这样的神色,估摸着苏颖也没怎么当真,只把自己知道的说来叫苏颖听个新鲜。
“……说来先前孙嬷嬷和我们说过她原先主家当差时遇见的事儿,那家的儿子原是个落魄的读书人,后头娶了个商家女,日子才好过起来……”
苏颖托着腮帮子听芦荟这样的开口,忍不住开口道:“可是后来那读书人后来考取了功名,反而嫌弃起糟糠妻出身商贾,转而要娶恩师的女儿,把糟糠妻给休了?”
“咦?”芦荟听了抖抖眉毛,“若是这般,倒也寻常了些,问题倒不是出在了读书人身上,倒是他母亲身上……”
苏颖挑眉,若是婆婆极品,难道还能极品过傅母不成,不过等芦荟说了一些那读书人的母亲的极品事,苏颖可真是忍不住咂舌。
“为着逼着儿子休妻,这婆婆竟是装病,说是新生的孙子克她,后来还找了道婆来弄鬼……”芦荟说起来都唏嘘不已,苏颖连忙问:“后来呢?”
“那读书人为了老娘,竟是要把还没满月的儿子给……后头那娘子受不了上吊了。”
“没了吗?”故事到这儿,苏颖不想对故事中的主要三个角色做什么评判。
芦荟说着倒是愤懑起来,“哪儿呢,那道婆吃了几盅黄汤,就什么都说了,后头就被那娘子的娘家知道了,直接告到官府去了,官府去那家里头抓人的时候,听说那婆婆生龙活虎的,占着儿媳妇的嫁妆,正谋划着用这些嫁妆给那读书人再娶一房亲呢。”
苏颖歪了歪头,把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放到碟子里,“这种恶人会有人恶惩的事儿可是难得。”
芦荟叹了句:“可不是呢,孙嬷嬷见识多,可是说过好些个这种宅子里的事儿,我说的可是里头算是圆满的一个呢。太太若是听到其他的,像太太先前说的,为前程抛弃糟糠妻的也有,可有些是把糟糠妻给害死了呢,啧……”
苏颖啐了一口唏嘘不已的芦荟一眼:“这种事儿听多了,还想不想嫁人啦?”
再如何老道听到这种事,还是会不好意思,芦荟脸红了下。最后蹦出句:“那些读书人就没什么好的。”
苏颖险些笑岔了气,这句话地图炮可是开的够大的。芦荟也意识到这句话很不妥,借口出去找白芷商量一下礼单,红着脸打了帘子出去了。
苏颖摇了摇头,重新把原先丢在碟子里的半口点心捡起来塞到嘴里了。还是正院点心和她的胃口。
夜里傅奕阳坐在床边,拿着一本书翻看,抬头瞧见苏颖坐在梳妆台前,拿梳子细细的梳头发,镜子里她绷着脸,瞧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傅奕阳想了想问:“先前说要给我做的扇套。怎的到现在也没见了踪影?”
苏颖神色一滞,转过头来抿抿嘴角,这事儿怎么他突然提起来了,原先他不说,苏颖还当他是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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