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因为什么,当时两个人很快就和好了,甚至很默契的不再提起当时发生的事儿。
这么一搅合。原先别搅浑的池水中的污泥碎屑很快就沉了下去,池水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和干净,甚至上面还映照着鲜花靓影呢。
可这样,也不能不说没有改变,最起码苏颖是抛弃了原先对傅母的恭敬有加,公然向傅母亮出了她的獠牙——她没去吸血。可就是向傅奕阳摆明了态度,看啊我还没宽宏大量到去像往日那般去孝顺一个害她吃苦,害她小产等处处下狠手的婆婆,就算那是你生身母亲也不行。
苏颖明明知道知道如果她放下成见,选择不让傅奕阳为难。比如说继续像过去那样忍让,那会让傅奕阳更为愧疚,心自然是偏向她这一边,可苏颖做不到。
在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时,苏颖没有“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的坦然平和心态。
她偏激,固执,睚眦必报,原先能压制,可压制一时,没道理会压制一世。
先前的平和,建立在两个人默契的避让上,可那根本就治标不治本,苏颖觉得她和傅母之间,没有两败俱伤,只有你死我活,她从来都不是退让的那一个。
苏颖想想,觉得傅母这件事,原先看着是苏颖占了上风——傅母权利被架空,中风使她不得不避免出现在人前,如今只能龟、缩在上房,毫无威信可言——可事实上,这是个不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大家一起来同归于尽好了。
以着现在的形势,已经有这种趋向了。
而引线还是被陈夫人点燃的,对此,苏颖不知该说什么好。
苏颖想想傅奕阳昨天沉默以对的态度,嗤笑一声,她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更甚者她对傅奕阳晚上没有回正院来,也觉得很正常。
原先他们‘闹别扭’的时候,傅奕阳总是选择沉默式的避让。他在这种事儿看起来是处于被动,可实际上呢,他的沉默以对,他的避让,都会让苏颖处于被动之中。这从傅奕阳稍微和往常不同,芦荟她们几个就如临大敌,虽然这也和原先正房那几年每况愈下的境况有一些关系,但她们总是想着让苏颖去妥协,去服软,去贤惠大方。
最有说服力的就是先前苏颖怀孕时,最初将傅奕阳留在正院时,桂嬷嬷非但不欣喜反而是觉得苏颖这时候该做的是给傅奕阳找女人,不要让旁人知道戳苏颖的脊梁骨,说她善妒不容人,就连怀孕了都还霸着男人不放!
苏颖非常反感这种感觉,可大势如此,苏颖不可能去蚍蜉撼大树,妄想着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社会规则,那已经不是自不量力的事情了,而是完全不在同一层次了。
话说回来,傅奕阳这一次仍旧如此,苏颖没感到意外,可心里总归是不舒服,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捏了一下,那滋味可实在是不好受。
不过。出乎苏颖意料的是,今天早晨傅奕阳回来正房吃早饭了,尽管他从头到尾都没多说什么,表现的就跟往常一样。
可在苏颖看来。这样还不如不回来吃早饭呢。
当然了,傅侯爷给出了解释,他是回来看儿子的。
苏颖当下就呵呵了,自顾自的吃自己的。
她没有想到傅奕阳会过来吃早饭,所以小厨房准备的都是她平常爱吃的,这当然是不怎么符合傅奕阳的口味,但傅奕阳也没说换,照旧给苏颖夹了一筷子菜,苏颖连眼神都没给他。
傅奕阳这种什么解释都没有,就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姿态。让苏颖觉得憋闷、郁卒,还有点愤懑,大概吧。
就好像一切都是苏颖想多了,是她自作多情了似的,有愤懑可不奇怪了吧。
傅奕阳一如寻常。苏颖在芦荟和薄荷的催促下,起身送傅奕阳出门,一路上苏颖什么都没说,表情也淡淡的,看起来和傅奕阳很有夫妻相。
到了门边,傅奕阳松下的眉头紧了紧,说了声“回吧”。他大老爷的就潇洒至极的走了。
苏颖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心里实在是拿不准傅奕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男人心海底针,尤其是像傅奕阳这样闷骚至极的男人,而且还不能从他的表情上看出多少端倪来,这无疑是令苏颖觉得挫败的。她觉得她这这是被牵着鼻子走了。
苏颖回到饭桌上,也没有了要再吃些的心思了,将碗筷一推,径自回内室了。
芦荟和薄荷面面相觑,不清楚老爷和太太这算是什么?和好了么?可他们俩先前那是闹别扭吗?怎么老爷照旧回来吃早饭了。太太反而更不悦了?
还没嫁人的姑娘不懂啊,芦荟不知该怎么劝,白芷就过来说:“今日太太要去李尚书府给尚书夫人祝寿呢。”
芦荟连忙道:“这就去和太太说了,礼单都准备妥当了吗?”
白芷抿嘴笑道:“已经准备好了,要不拿着礼单去问问太太,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当的?”
芦荟点了点头,说:“这好,太太出去散散心也是好事。”
今日去赴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算是一件好事,光顾着打嘴炮打的乐此不彼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还是挺快乐的。
然后,苏颖脑海里就冒出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千头万绪,在回家的途中,苏颖都没能理出个所以然来,这让苏颖不免有些悻悻然。
芦荟扶着苏颖下马车的时候,瞧着苏颖的神情,拧着眉,张张嘴,然后就泄气了,她还不清楚自家太太到底是在纠结些什么呢,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劝。
万一弄巧成拙,火上浇油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一路沉默着回到正房,白芷迎上来,道:“太太回来了,二太太过来照顾老太太,先前还让人来找太太,说是要给太太您赔个不是呢。”
芦荟一听,眉毛拧了起来,二太太到底是要做什么?昨天在太太跟前嚎嚎大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都没有说到根本上,再说太太也都表了态,怎么一转眼二太太还是照旧跟狗皮膏药一样无知无畏的黏了上来啊?
苏颖“嗤”了一声,道:“她的道歉就算了,我可不想再让我的耳朵接受一番惨无人道的摧残,更何况她有什么好赔不是的,都是我心比石头还硬,硌疼她了,她就别再来了,省的到时候我没提醒她。”
薄荷觉得好笑,想偷偷笑来着,可抬头一看芦荟和白芷,她们俩神情都很严肃,薄荷不由得有些窘迫,连忙把头低下了。
苏颖喷了毒汁后,就问道:“三太太来了吗?”
她们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应该是一起来了,果然就见白芷点了点头。
苏颖扯出一个玩味的笑来,对白芷说:“先前列出来的上房私库的清单还收着吧?”
白芷回道:“一直好好收着呢。”
“好,把清单誊一份给二太太、三太太送去。”苏颖心想,她原先对陈夫人的小打小闹,睁一眼闭一眼,不外乎是陈夫人并没有捅大篓子,而且只是嘴皮子上耍耍功夫,说些不中听的话,实际上看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苏颖觉得她没必要去包容总是给她添堵让她觉得闹心的人。凭什么!
苏颖招手让芦荟附耳过来,和她耳语了几句,芦荟听得很认真,捏了捏手心。郑重的点了点头。
苏颖看芦荟郑重其事的样子,笑了笑,道:“这不是多大的事儿,你只管稍微那么一说,保管她们就反应过来了。总觉得自己那些个小心思隐藏的很好,实际也不过就是那样。”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芦荟踌躇了一声,道:“可要当着老太太的面?”
苏颖一怔,赞赏的看了芦荟一眼,这丫头心挺黑的,想杀人于无形呢。还想借刀杀人,不过这不值得提倡。
苏颖缓缓的说:“老太太可经不起大的刺激了,这样的话儿往后可不准再外面说了。”
芦荟连忙认错,她很明白苏颖的意思,有什么事儿能私下里说。但不能让人抓到话柄。
等白芷把单子誊写好,芦荟就拿着单子去上房了。
上房
陈夫人见着芦荟,没好气的说:“大嫂出门应酬回来了?怎么不见大嫂一起过来?”
芦荟笑着道:“太太知道您和三太太都在,她就先不过来和你们抢着尽孝了。”
这不软不硬的话儿让陈宛凝有些不舒服,硬声道:“大嫂让你来是?”
芦荟朝陈夫人曲曲膝盖,回道:“太太让奴婢过来是给二太太传句答复,我们太太说了。二太太知道她心比石头还硬,生怕再硌疼了二太太,这赔不是的还是免了罢。”
陈夫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记得她昨天指着苏颖的鼻子臭骂,苏颖心比石头还硬的情形了。
陈宛凝脸色也不大好看,她悄悄的瞪了陈夫人一眼。‘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陈夫人顿时气虚,她就是想弥补一下么,可现在早知道就不去撩拨了,还有大嫂也实在是太小气了,说话这么不留情面!
芦荟仿佛是没看见陈夫人和陈宛凝姐妹俩的反应。脸上还挂着得体的笑,将清单拿了出来,“这是太太让奴婢带给两位太太的。”
陈宛凝接了过去,那单子足足有好几页,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陈宛凝不解的问道:“这是?”
芦荟仍旧笑的四平八稳的,她还卖起关子来了,“太太只说三太太看仔细了就明白了。”
陈夫人在一旁干着急,她没有陈宛凝认识的字多,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根本就不认识她——陈家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陈夫人这能看懂账本就是万幸了。陈宛凝能读书识字还是托了要参加选秀的福,只是到头来没有了用武之地。
陈宛凝听了芦荟的话,描绘的精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她不清楚苏颖葫芦是卖了什么药,可觉得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陈宛凝低头看清单,陈夫人急了,干脆的问芦荟:“大嫂让你送来的,你会不知道是什么?可真是仗着大嫂就持宠而娇了,在我们跟前还卖起关子来了。上回的事儿我还没跟你计较呢,这次你怎么还没长长教训?”
芦荟脸皮一扯,“奴婢只是原原本本的传达了太太的意思,尽了本分而已。”
陈夫人重重哼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说话很不屑,嘟囔着:“我看大嫂还是换个贴身丫鬟,到处撒野,可实在是给侯府丢人。”
芦荟听见了就当没听见,陈夫人根本就是鸡蛋里挑骨头,再说了横竖她不归陈夫人管,她就是埋怨再多,太太不予理会,那就只能是说说而已。
陈宛凝越看脸上就越不好看,她有了个猜测,可这猜测让她觉得特别难堪。
陈宛凝倒还绷得住,咬一咬下唇,脸上笑容僵硬,“倒不知大嫂这是何意?”
陈夫人不明所以,指着陈宛凝手里的清单,问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陈宛凝突然觉得说不出口,芦荟则回道:“这只是库房的清单,旁的我们太太是不大清楚的,太太说这清单还是交由您来保存是最好不过的了,太太并没有要插一手的意向。”
陈宛凝捏着清单的手用力,盯着芦荟半晌。不说话。
芦荟并不畏惧陈宛凝如同实质的目光,就那么不卑不亢的站着,脸上笑容的弧度都没变。
陈宛凝和芦荟打哑谜,就陈夫人不懂这里面的含义。不满道:“你们俩到底再说什么?宛凝,这到底是什么清单?库房,哪个库房?”
陈宛凝冷声道:“还能是哪个库房?难不成大嫂会把侯府的公库和她自己的私房清单交给我们吗?”
陈夫人福至心灵,瞪大了眼睛,“是姑妈的库房清单?!”
说着把清单从陈宛凝手里抢过来,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在这时候就看起来没那么惹人厌了。当然了,陈夫人看得是多少,而不是具体是什么。
相比于陈宛凝的脸色难看,陈夫人就完全不同,她一脸的兴奋和激动。看样子都迫不及待的要把这清单上的东西搬回家一般。
陈宛凝冷眼看着,觉得陈夫人的表现实在是有点丢脸,就跟八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咳嗽一声,示意陈夫人收敛一点,陈夫人也意识到了。她脸上有些讪讪的,顺道还瞪了芦荟一眼。
芦荟从心里就把陈夫人轻视了,这还是有爵位人家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呢,怎么就那么看重钱财,毫不掩饰对亲姑妈兼婆婆私房的觊觎。
陈宛凝很快就收敛了情绪,问芦荟:“大嫂怎么会有姑妈私库的清单?”
芦荟觉得这个问题挺扎耳朵,就跟在质疑苏颖背地里打鬼主意似的。扯着脸皮笑着说:“这还真是偶然了,奴婢倒是知道的,先前老太太刚失了诰命,舅夫人过来探望的时候,点出老太太房里有逾制的物件,说是怕被有心人抓住这点攻讦。专程叫了太太来,这才有了老太太库房的清单。”
这里的舅夫人明显是指陈宛凝和陈夫人的母亲戴夫人了。
芦荟省略了“专程叫了太太来”和“这才有了老太太库房的清单”中间内容,这就让人联想翩翩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才会查探到库房去,当然了还打着为傅母好的意思。
陈宛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因为她们姐妹俩的事儿还有先前种种积压了数十年的矛盾和罅隙。戴夫人和傅母几乎算是撕破了脸,戴夫人来落井下石,那根本就是无可厚非的。
陈宛凝还比较收敛,而陈夫人就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来呢。
芦荟在心里叹气,二太太实在是不着调。
陈宛凝也觉得不能让陈夫人再丢脸下去了,就对芦荟冷淡淡的说:“你回去跟大嫂交差吧,就说我知道她的意思了。”
芦荟应了就退下了,临了还在心里感叹,看三太太多稳重,多识时务,怎么一母同胞的二太太就那么不着调呢。
陈夫人还没二到家,她捏着那清单说:“大嫂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陈宛凝没好气的说:“大嫂这是破财免灾。”估计是不耐烦应付她们姐妹,尤其是她姐姐了,使出杀手锏了。
陈宛凝突然懂了昨天她戳破傅煦阳的私心时,傅煦阳面红耳赤的心情了。
“什么破财免灾?你是说大嫂把这清单当钱财来堵住咱们俩的嘴吗?哼!这算什么啊?姑妈的私房本来就是咱们二房的,大嫂这是识时务,知道争不过咱们,就先把清单送过来表态了。”陈夫人瘪了瘪嘴,自以为理解了陈宛凝的意思地说道。
陈宛凝像看白痴一样看了陈夫人一眼,惹的陈夫人顿时红了眼,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陈宛凝心力交瘁,一阵见血的来了句:“姑妈可亲口说过了?”
陈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而且她还意识到,照着现在的情形,傅母很有可能往后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要啊!
☆、214章 居心不良
陈宛凝看着陈夫人变来变去的神情,不用陈夫人说,陈宛凝都清楚陈夫人到底在想什么。
陈宛凝轻轻笑出一声,气的陈夫人瞪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笑出声来?”
陈宛凝撇撇嘴,道:“我不笑难道你还想让我哭不成?”
陈夫人一脸踩到狗屎的样子愉悦了陈宛凝,陈宛凝觉得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她将清单接了过来,勾起玩味的笑。
苏颖的意思,陈宛凝自认还是猜出一大半的,她用老太太私库的清单示下,说是破财免灾其实也不准确,毕竟这‘财’还不在苏颖的手上。
可苏颖却表明了:虽然现在不在她手上,可只要她想要,就一定会到她手上去。
陈宛凝毫不怀疑,但苏颖并没有要染指老太太私房的意向,或许是不屑。
陈宛凝在心里自嘲,苏颖不屑的,却是傅煦阳装孝子,千方百计的想夺到手的。
随即,陈宛凝又感慨了,大嫂对她那亲姑妈的仇恨绝对不下于她。
这也不难理解,大嫂知道了姑妈的所作所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