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脸颊流下来,顺带着把这妆粉也跟着哭花了,在脸上形成了两道沟壑,露出原本的蜡黄的脸色,在周围白白的妆粉的衬托下,就显得特别的滑稽。
偏偏柳姨娘毫无所觉,兀自哭的凄凄惨惨戚戚的,还真当自己哭的梨花带雨呢。
搞不搞笑。
翠屏正低下头缩着脖子等芦荟反驳呢,可等了下没听到芦荟反驳的声音,不由得抬头看,分明是看见了芦荟涨红的脸。以为她这是气的,想说什么和稀泥,可又见芦荟把头扭到一边,扬起声音来道:“姨奶奶可真是太心善了!”
芦荟分明是看到门口有小丫头探头探脑的,假装没看见,转过头避开柳姨娘的‘花容月貌’继续说:“姨奶奶心善,都到了这般田地也不忍说出这院子里真有那表面上兢兢业业实则背后满肚子坏水的奴才,有了委屈还自己吞下肚。”
“可平易近人也不是这么个平易近人的法子,殊不知姨奶奶越是这么平易近人,底下人越是敢放肆,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平易近人,可不就是平易近人,也不真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姨奶奶您可是老祖宗赏下来伺候老爷的,又是得了老爷和太太的怜惜,抬成了姨娘的,太太又是体恤让姨奶奶管着这偌大的院子,如此姨奶奶只管依着自己的身份去管。大不了,还有太太能为您做主呢,您看。太太这不是听了您的诉苦,知道您可是受了委屈么,特特差了奴婢过来,来敲打敲打您这院子的。”
芦荟说话如同炮仗似的。砰砰响:“原您也说没什么,可您如今哭的这么难过,可见是真受了底下人的气。这不往太太那里报可是实在不行了,姨奶奶您尽管安心养病,奴婢这就立马回了太太,让太太她亲自给您做主。”
说罢,也不管柳姨娘什么反应,就朝柳姨娘一曲膝,风一般的冲出去了。
一串话下来,不但柳姨娘傻了眼。就是翠屏也愣住了,根本就没想着去拦。
外头探头探脑的小丫头不过是被其他人指使过来偷听她们在说些什么,前面柳姨娘的哭诉听得模模糊糊的,可后头芦荟的话儿可实在是听得清清楚楚,知道事情严重了。连忙跑过去找这院子里的前辈们学舌。
芦荟领着跟着她来的小丫头快步出了柳姨娘的院子,往外走了十几米,扶着道路两旁的柳树喘气,一想到柳姨娘带着两道子的脸,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差点笑岔气,对跟着她的小丫头说:“你看到柳姨奶奶的脸没?”
小丫头煞有介事的点头说:“都快气歪了。”
芦荟笑够了。才领着小丫头回去复命,临了塞给小丫头两个刚出来的点心果子,小丫头咽咽口水,欢天喜地的接过去,乐呵呵的走了。
薄荷出来,见芦荟面红眼里还带着泪的。惊讶道:“柳姨娘给你气受啦?”
芦荟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冲薄荷道:“太太呢?”
薄荷见她实在是不像是哭过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有几家送了帖子来,太太正在看呢。”
芦荟就往里走。薄荷亦步亦趋,低声问:“你刚才那样是怎么回事呀?”
芦荟又忍不住笑出来,就是不跟薄荷说,惹的薄荷心痒痒的不行,就跟芦荟拉拉扯扯的到了苏颖跟前。
苏颖抬头一看道:“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薄荷连忙把手松开,脸先红了,后来一琢磨,苏颖这话不大对味,跺跺脚:“我给太太端点心去。”
芦荟脸皮厚,笑眯眯的凑到苏颖跟前来表功:“姨奶奶的身子还是太弱了些,怕是病去如抽丝,奴婢还没说几句话呢,姨奶奶竟是晕过去,可把奴婢吓的够呛。”
“哦?”苏颖来了兴致,盘腿坐在榻上,“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让她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奴婢可冤枉了,奴婢奉了太太您的命问姨奶奶,她的院子里可有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欺主的下人,姨奶奶打包票说没有呢,本来就是好好的呀,哪想到姨奶奶没说话呢就晕了。如此,分明是姨奶奶身子骨羸弱,一时气血上涌适才晕了过去,这和奴婢的言语并没有关系的。”
苏颖点点头,示意芦荟继续说。
芦荟笑着道:“姨奶奶也只是昏过去一会子,等醒过来竟是泪流满面,直说是她人见人嫌,连个下人都敢不给她脸色看。”边说边指指自个,“还说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竟是惹得人见人嫌,求太太指点迷津来着。”
苏颖狐疑的看了芦荟一眼:“她真是这么说的?很有自知之明么。”
芦荟捂嘴偷笑。
苏颖看了芦荟一眼,芦荟立马严肃起来。
苏颖掸掸衣角:“说罢。”
芦荟原封不动的把柳姨娘唱作俱佳的那番话学给苏颖听,苏颖冷笑一声:“不过是半斤八两,只是昨儿在我跟前说的,更好听一些而已。”
芦荟有意让苏颖开怀,就把柳姨娘流的泪把妆给哭花了,弄得脸上两道沟壑的画面绘声绘色的描绘给苏颖听,还边说边在自己脸上比划,“奴婢当时一瞧,嚯,到嘴的话全都噎了回去,直想大笑出声,跟姨奶奶说话的时候都不好看她的脸,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喷笑出声。急急的出了那院子,扶着树奴婢可是好生的笑了一通,笑的肠子都打结了,叫薄荷瞧见,她还以为我受了欺负呢。”
主仆俩乐了一回,止住了笑,苏颖喝了口茶:“你是怎么回的?”
芦荟叹了一口气:“姨奶奶实在是太心善了。受了底下人的气不说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包庇维护呢。如今哭了一通,奴婢又说回了太太来给她做主,姨奶奶怕是要喜极而泣了吧。”
苏颖真真切切的发现芦荟就是个人才。瞧这嘴皮子多利索,什么喜极而泣,那柳姨娘怕是要哭晕过去了吧?
想想都觉得可乐,苏颖想了想就跟芦荟说:“也不用狠罚,稍作惩戒便是了,最好是寻那院子里的刺头。”
芦荟当下就笑道:“奴婢明白了。”
“对了,”苏颖叫住转身就要去干活的芦荟,“柳姨娘不是求我指点迷津么,你就去告诉她,就说她实在是太善良了。”
芦荟憋着笑出了里屋。正好撞见端了点心进来的薄荷,薄荷瞪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进去了,芦荟无辜极了,这是谁招她了?
薄荷将点心摆在小桌子上。欲言又止的看着苏颖,苏颖不搭理她,她就一直偷偷瞄过来,等到苏颖受不了了,看她一眼:“想说什么?”
薄荷也不瞒着:“芦荟她是怎么了?不像是受欺负啊。”
“你说她啊,这事儿还挺有趣的,”苏颖故意顿了顿。“你想知道,就去让芦荟说给你听吧。”
“太太!”薄荷抿抿嘴,并没有再缠着苏颖说,站在一边儿看苏颖理各府送来的请帖。
苏颖将帖子归整到一边儿,其实自从出了傅母被皇太后下懿旨撤了诰命等级这等不光彩的事后,勇武侯府名声可是蒙上了一层阴影。那段时间送过来的帖子可实在是大幅度减少,大家都不想沾这晦气么,再加上那会儿苏颖也懒怠出门,即便是有请帖来也一个都没应。
现在风头总算过去了一些,加上还有国库欠银的事儿。傅奕阳可是在户部任职,想从苏颖这里打探消息也不少,这帖子就多了起来。
摆在最上面的是季夫人要过寿的帖子,这自然是要去的,这次不知道潘如月和她那娘潘太太还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苏颖在心里冷笑,幺蛾子也要让它变成死蛾子。
还有其他一些诸如此类的帖子,苏颖看过跟傅家有没有交情,又注意了下这些帖子出自哪个府,斟酌之后也回了请帖。
这些请帖无一例外都没有写到傅母,也是,自从去年傅母诰命等级被降后,再往来的帖子里提到她的次数就大大的减少,即便是后来苏颖有孕不便出门,人家也不会转而去请傅母过府。
等到傅母中风后就更不用提了,那就更不用说如今了,傅母在京城贵妇中间,尤其是那些老封君中间可是大大的出名了,当然是恶名。
傅母未被皇太后下懿旨撤了诰命等级前,她病了还有往前交好的老封君或是亲自来或是使人来探望。可不等懿旨下,就是她过生日后,那些老封君一个个都不惦记她了,估计是当天来的几位老封君已经悄悄的把傅母的恶习传播了出去吧。
不提傅母也罢,让苏颖纳闷的是忠睿王妃竟然下帖子来邀请她过府赏花。
勇武侯府跟忠睿王府其实没什么交情,即便是有交情,也不过是之前云若寺外忠睿王爷救了她这件事后产生了点交集而已。
再往后也没什么来往了,那这忠睿王妃怎么会想到请她去赴宴?
苏颖抿了抿嘴,上一次她去忠睿王府实在是留下了阴影,这次猛不丁的再被邀请要过府,能直接应下才怪呢。
想到府中并没有减少的忠睿王爷派来的人,苏颖特意把忠睿王妃的帖子拿出来,搁到一旁,对薄荷说:“你去打听打听忠睿王妃都请了哪位夫人过府赏花?”
薄荷记下了。
☆、166章 电光火石
苏颖听了薄荷打听回来的忠睿王妃所请之人的消息,心道:也不知道忠睿王妃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想了想,就暂且应了下来,反应离忠睿王妃所下帖子的时间还有几天,若是到时候事情不妙,再临时反悔也行。
隔天,苏颖和闺蜜李太太约着出门逛街。
“原先那家胭脂铺子颇和我心意,哪想到说被封就被封了。”李太太颇为遗憾的说,“也不知道那陈家的铺子究竟跟到刺杀忠睿王爷的刺客是个什么关系?”
说完她就炯炯有神的看向苏颖,苏颖抿了抿嘴,要不要这么八卦?
“你看我做甚?你都不知道的事,我从哪里知道去?”
李太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陈家不是和你家有亲么?”
苏颖微拧着眉毛:“亲戚也分亲疏,那陈家不是家里老太太的娘家么。”
李太太懂了,转眼她就不纠结这个话题了,凑过来神秘兮兮的同苏颖说:“你还不知道吧,如今京城里的传言已经改弦易辙了。”
“这次不会又和我们勇武侯府扯上些关系吧?”苏颖笑着说。
李太太叹息一声:“你说你这消息是有多滞后啊,完全不似侯夫人了。”被苏颖嗔了一眼,才不卖关子了:“这传言仍旧跟陈家二姑娘有关。”
“哦?这次还能是什么?”这陈宛秋可是‘一鸣惊人’啊,在这届的秀女中大大的出名了。
李太太说起来的神情有些古怪:“之前不是都在流传她天生福相,命格贵不可言么?这次可真是更进一步了,说她是半凤命,天生合该进宫做贵人的。”
“半凤命?这是什么讲究?”苏颖觉得她真是错过了外面好多精彩的事儿,往后应该时时关注才行。
李太太嗤笑一声:“如今皇后娘娘尚在,又生了嫡子,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会说个秀女是全凤命。不然的话,置皇后娘娘于何地?”
苏颖点点头。这个她倒是知道的,所以才会觉得陈宛凝的三观有问题,她一方面坚定自己不做妾,可她又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宫去。难道说皇帝的妾就不是妾了,顶多就是寻常人家的妾高贵一些罢了;另外她还扯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看中的皇上亦或是忠睿王爷,哪个可能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且这两位目前已经有了正妻,一个皇后娘娘,一个忠睿王妃,就算是日后陈宛秋有幸被扶正了,那也只能是继室,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关于这所谓的半凤命,众人猜测良多。”李太太压低声音凑到苏颖跟前。跟她咬耳朵。
苏颖瞪大眼睛:“这?”这种陈宛秋会成为继后的说法,那不是咒现在的皇后娘娘么,若是如今皇后娘娘地位不稳也就算了,可人家已经生了嫡长子和嫡次子,地位稳固啊。
李太太对这种说法也是不屑的:“一个庶女罢了。”哪有庶女当皇后的。到时候别说如今皇后娘娘的娘家不答应,就是底下御史言官劝谏的奏折非得把御案给淹没了不可。
“这还有一种说法,我听着也觉得同样不靠谱。”李太太说给苏颖听,苏颖挑挑眉毛,高手在民间啊,李太太跟她说的这种猜测实在是很接近真相啊。
陈宛秋不是奔着皇后去的,人家是奔着太后去的。奔着自己的儿子当上皇上去的。这不成皇后,而成太后,说成半凤命也是无可厚非的。
李太太冷笑一声:“本朝素来立嫡立长。”理由同样很坚不可摧,皇后娘娘生有嫡长子和嫡次子,而当今并不是一个好色之人,后宫也只有一后两妃一嫔。这些还都是皇上未登基前潜邸的老人,也只有两位皇子并两位公主,不然怎么说如今的皇后娘娘地位稳固呢。
李太太拿起手中的扇子遮住半边脸,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怕是有人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疯了,这种传言也不过过脑子就流传出来。偏偏还有人信了。”
苏颖抿了抿嘴:“照你这么说,竟是前面那条传言信的人多?”
李太太撇撇嘴:“若我来说,她要真是那样富贵不可言的命格,当初怎么就不托生到嫡母的肚子里?”摆明是看不上陈宛秋庶出的身份。
“我看,这两条传言怕都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那陈家竟是昏了头,前一条也就罢了,后面那条,呵呵,一个不慎真是要捅破了天去。”李太太胸中有沟壑,说出来的话儿也在理的。
苏颖勾了勾嘴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来:“说不定过几天还会传出更离谱的传言来呢。”这里面要是真没有人推动,苏颖绝对是不相信的。
李太太笑着说:“左右与我家无关,我听听呢就图个乐子,可你就不一样了。”再怎么跟婆婆关系不好,可陈家到底是勇武侯的娘舅,舅舅跟外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苏颖倒也不在意:“皇上英明,明察秋毫。”
李太太一愣,完全没想到苏颖会这么说,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就是捅破了天,最后做主的还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瞪了苏颖一眼,酸溜溜的说:“知道勇武侯简在帝心,你就不必这么巴巴的在我跟前炫耀吧?”
苏颖抿嘴笑了笑:“强词夺理也没你这么理直气壮的。”
李太太哼了一声,转念又说到选秀上去了:“经过这连番折腾,全天下的秀女的风头都让她给出尽了,旁人可不知是怎么眼红呢。”
这种流言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就有人信了,偏偏还是事关秀女,多少人家削尖了脑袋想往皇帝的后宫塞人呢。
而陈家恰恰就是这种人,所以从陈家出来的傅母也是不去查证,只听了杜鹃的片面之词,就下意识的相信了,也不管陈宛秋只是个她以前看不上的庶女,还巴巴的送去两套价值不菲的头面。
不过,苏颖在里面横插了一竿子,派了个能说会道的人过去。寥寥几句话就能够挑起戴夫人的怒火,多半那两套头面也不会落到陈宛秋手上。
要真是那套头面落到了陈宛秋手上,那才真有意思呢。
李太太又压低声音说:“若是日后这种传言被证实是无稽之谈,那陈家以及那陈家三姑娘可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苏颖笑了笑:“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李太太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还念起佛语来了?跟你说这些可真没意思,光是我说了。”
苏颖心中一动,慢吞吞的道:“你也知道我整日里不出门,哪有你消息灵通,不过我倒真有一件事要问你打听打听。”
“什么事?”
这种‘你说吧我勉为其难的听听’的语气可真是欠揍,苏颖不愿意跟她一般计较,问:“是这样的,忠睿王妃邀请我过府赏花。你也知道的,我们府同忠睿王府素来没什么交情,我打听到那其他被邀请的多是与忠睿王府相熟的。我心里没个准,就想问问你,可知道些什么?”
李太太冷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