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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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金主- 第1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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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元佐拧开右侧的铜轮,盆子上的鲤鱼口果然吐出一股清水。水压不大,却是发人所未见。

    康彭祖看到鲤鱼身后的管子没入墙壁。忍不住问道:“这水从何来?”

    “自然是天上来。”徐元佐开了个玩笑:“我在屋顶架了个水塔,雨天可以收集雨水。平日隔个三五天让奴仆加一回水便能源源不断放出清水了。”这个时代雨水属于无污染水源,比用河水还要令人放心。

    “那左侧这个铜轮是做何用处?”康彭祖又问道。

    徐元佐抚掌笑道:“这个倒的确花了小弟不少脑力!苌生兄不放一试。”

    康彭祖先关了冷水,然后小心转动铜轮,同一张鱼口中竟然吐出了一股热水,袅袅散着热气。

    “这是什么道理!”众人都惊奇起来。

    徐元佐哈哈一笑,又领他们去隔壁杂物间看:原来是一根另外引出来的铜管。通往一个一尺高,三尺厚的铜水箱。水箱被个铁架子架着,下面坐有一个火炉,被封了火门,烧得不旺。只是维持着水箱里的热水在四五十度之间。水箱上还有个盖子,可以直接加水,也可以方便蒸汽逃逸。

    “这个就是麻烦在得有下人时不时看顾。”徐元佐道。

    众人连连颌首,道:“如此精妙,就算派个人看着也是值当的。”其中又有人道:“我最烦下人在眼前晃来晃去,若是有如此一间……卫生间,正合了心意。别说派一个人看着,多派个三五人我都乐意。”

    徐元佐听了也是大喜:看来这个市场可以开拓一下啊!

    众人又回到了卫生间里,康彭祖拉开一道竹帘,露出里面的白瓷浴缸来。

    徐元佐有些不好意思:“这个跟咱们一般的浴桶没什么两样,我只是造的大了点,可以躺下去罢了。”

    “不能自己放水?”康彭祖没有找到水鱼口,但是看到了下面铜塞子。

    “只能靠仆人们烧好倒进去。”徐元佐道:“我接下去便是要考虑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能让热水直接放进来。”光靠杂物间里的水箱,实在烧不出洗澡用的热水。

    “能放水也很不错了。”有人旋开了铜塞子,看得出这是用来排水的。

    康彭祖又敲了敲墙上的瓷砖,道:“这真是俗话说的人不可貌相。只从外面看,都道云间小财神是个极其简朴之人,到了内里却是如此奢华。这些青花瓷也是景德镇买的?”

    徐元佐笑道:“这却是寒家自己烧的。”

    众人笑道:“日后不许你谦称‘寒家’,太落别人颜面了。”

    康彭祖上上下下看了,对于徐元佐用木条吊顶也很是费解。徐元佐道曰:“保温隔热。”众人越发觉得自己这些年来生活在“贫寒”之中。

    “敬琏,你这整套修下来,花了多少银子?”康彭祖忍不住问道。

    徐元佐当然心中雪亮,却挥手道:“谁耐烦操心这些事?我都包给建筑社去做的。整个院子里又是起屋又是盖楼,包括瓷砖铺设和这些卫浴洁厕,不过一千两银子罢了。”

    “一千两!”众人深吸了一口气。

    徐元佐知道数目是有些吓人,却道:“你们自己算算,一年里要去多少次青楼楚馆?要花销多少银子进去?这可是家里每天要用的,一朝置办妥当,便无须更换。再者说,一家风水,最费心之处就在这里,要做到无臭无秽,家业才能兴旺,百病不生,一千两算多么?”

    康彭祖可是三五千两银子随便乱扔的人,当初三千两买个玉玲珑送人,根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当即对这三个“酸子”生出鄙夷来,道:“敬琏不用理会他们。那家木柜的人还要求你帮我叫来。还有你家窑厂烧的这浴缸、马桶,我各要六套……对了,这釉里红的脸盆,你是在谁家买的?我也要六个!”

    徐元佐当下叫了棋妙,命他将一应联络人的地址都抄写给康彭祖的长随。一时兴起,又请诸人参观了公共浴室和公厕。因为那是给下人用的,所以因陋就简,也没有贴瓷砖,都是刷的白垩,就跟外面的大众浴室并无两样,只是使用淋浴,显出一些与众不同来。

    生员们对此都觉得还能接受,即便不能一上来就达到徐元佐的享用标准,但是在家修个奴仆用的浴室和卫生间还是没问题的。至于是自用还是真的给奴仆用,那就是另外一桩事了。

    徐元佐带着众人回到厅堂之中,道:“小弟我最近做了些实验。说来好笑,初时只是想知道为何‘腐草为萤’,谁知最后却发现,先贤所谓的‘腐草为萤’乃是大谬!”

    众人耳朵一竖,心中暗道:知道你是心学嫡传,这么指摘先贤诸子恐怕不妥吧!

    徐元佐将自己脑海中设计的对比实验当做真事说出来,主要就是证明萤也好,蛆也好,都不是腐草腐肉生出来的,而是昆虫卵孵化出来的。这就将话题引入了微观层面,也就是那些看不到的“细菌”。

    从众人闻之欲呕的表情上看,世界上第一次出现的细菌学说反响不错。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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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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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八 消费市场

    古人碍于技术条件,许多设想无从实证。比如邹衍的九州之外复有九州说,徐元佐的细菌说。只要科举不考,这些东西就是杂学,只能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像后世英语之外的其他语言,或是倒转过来处于极低地位的四书五经。久而久之,灵光闪烁的假想也就被后人遗忘了。

    在没有科举制度这一先进晋身之途的西方,反倒有一群人把古希腊思想家的假设、学说重又捡了起来,从而展开了文艺复兴运动。

    康彭祖等人理所当然地对细菌学说不会感兴趣,反倒实打实地对奢靡的卫浴设施倾心一片。

    徐元佐目前并没有纠正大众认知的打算——这实在有些太过遥远。他只想先把价格高昂地陶瓷马桶和墙地砖卖出去。当然,如果只论瓷砖,山寨的窑厂肯定很多。因为从技术上来说,墙砖和地砖显然比精美的花瓶、枕头、碗碟要简单得多。不过徐元佐还有第二重保护,那就是李腾研究出的六一泥——水泥配方。

    这种铺路水泥的副产品,因为粘度大而硬度低,正好适合用来贴瓷砖。再加上窑厂自己研究出来的畜力钢碾,能将水泥磨得前所未有地细腻,干燥速度大大加快。而且不像石碾会制造杂质,影响成品效果。

    这两种技术结合,再加上建筑社独有的熟练工,短时间内松江不可能有人能够复制徐氏卫生间。而且在徐元佐看来,熟练工比之前两者更加重要。任何有心人都能学会烧制瓷砖,要解决水泥粘合剂的问题也不会很复杂——无非就是反复试错。只有工人的手艺是一砖一铲练出来的,悟性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动手贴一片,却取得别人贴十片的体悟。

    只要自己监工装修过房子,就知道师傅手艺的重要性了。

    老严头自从“卖身”给徐元佐之后。仿佛永远都有干不完的活。先是徐家自己的水利沟渠,以及为江南大儒们修建的临时居所,这两项是理所当然的工作。然后便是徐元佐宅邸的改建工程,再接着又是海瑞海巡抚主持的黄浦江疏浚工程——其中一段。又有修路、难民营……一年到头真是没有停过。

    这种不需要自己到处拉下脸求人赏口饭的日子,舒爽之中也带着压力。原本老严头只需要维持一个班子,都是大工。临时要用人了再招小工——反正桥边城角到处都是。徐元佐开始跟他说要雇佣更多数量的学徒,他还觉得有些不值当。可是短短一年时间,活计一个接着一个,硬生生将短工用成了长工——其中有些聪明的,还学会了简单的手艺,可以当半个大工用了。

    严家班子原本只是松江府中不溜的木柜班子,手艺只能算是凑合。自从抱上了徐家的大腿,活计不断,手下匠人天天开工。熟能生巧,这手艺能不提高么?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再笨的人在这样高强度锻炼之下,也能有明显进步。

    而且市场有逐高的本能。徐阁老家自家用的木柜,这本身就是个噱头,在不清楚谁家手艺更好的情况下,当然跟着徐阁老选。现如今,松江府其他几家有点名气的木柜都想着能够被徐氏建筑社吞并。身股分多分少反倒不怎么重要。

    老严头在往日人情之下,也不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加上本来工程就多,索性接纳了几个班头进来。建筑社现在足有六百多人,四处开工,这让老严头真正坐镇中枢抓总——实在是分身乏术。

    十月原本是各家木柜最为惨淡的时节,今年却反常地成了旺季。

    老严头先是接到徐元佐的指派,去郡城为徐府修建几个卫生间和上下水系统。活刚刚收尾。城外康家别墅也要动工,一下子就是六间。刚进场,康相公就派人跟他说了:上海那边也要去修个十间,而且要求在入冬之前先修完三间。尤其关照老严,一定要那种可以灌热水的垫圈。家中大人就是图个舒服。

    不等老严头分出人手去上海,上海又有大户派人来了。

    与徐元佐同船去京中疏通废漕改海的唐明诚,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大约也是康彭祖的小伙伴做的广告,亲自来徐元佐家中参观了卫生间,当场就要定五套。他家与后来有“顾半城”之称的顾家是姻亲,自然也要替老丈人家做几套,表表孝心。

    “冬日出恭总是最烦人的。暖房里烧得再热,坐下去的时候总是冰凉一激。我那老泰山最受不得这苦,又是用丝绸,又是用棉布,却总不如人意,而且也太作践物件了。敬琏这灌水垫圈,倒是彻底将这麻烦给剪除了!”唐明诚道。

    徐元佐受到了唐明诚的启发,让建筑社单独出售可以灌水排水的马桶垫圈,又开发出了各种型号档次。豪华版的枣木垫圈,以紫铜管为水管,下面还有一个铜打的中空支架,传统马桶放在下面就可以直接使用。普及版不配进水管和排水管,由买家自己解决,垫圈下面的支架也是铸铁的。到了经济版,连支架都省了,只有个做好的中空垫圈。如此丰俭随意,也让徐元佐摸清了松江城的消费群体。

    豪门自然是从瓷砖到马桶一整套配齐,无非都是在徐元佐小本本上挂了号的人家。次一等的人家,如仁寿堂的董事、股东们,虽然收入不菲,但是还没奢遮到为了追求生活质量一掷千金的程度,往往只是选择一部分先用起来,其中以马桶和洗面池为主。再次一等的人家,才会选择单独购买马桶垫圈,比如徐元佐手下第一批拿着高薪的“中产阶级”。

    经济版的垫圈卖得最差,因为这一档产品针对的客户群体并不介意冬天屁股被冰一下。

    “这个数据说明:市民阶层的购买力还不够;在未来可见的时期中,中产阶层恐怕无法形成足够的日用品消费规模。松江府最大的消费市场,仍旧是掌握了绝大部分生产资料,占有社会财富的豪门势家。这个结论能否同样适用于苏州、应天等府,也请大家从各个方面进行分析论述。”

    徐元佐在经济学院的百人大课堂上。讲授松江府消费市场概况。这间造型奇特的椭圆形教室,充分运用了声学原理,使得徐元佐在没有扩音器才的帮助下,也可以轻易地让最后一排的学生都听清自己的讲课。

    所有学生都是席地正坐,身前一张矮几。这种十分正式的规范,这年头也就只有在国子监和许多以古板闻名的老书院才能一见。无形中也为徐元佐增添了师道尊严。

    前来听课的不单单是经济书院商管系的学生,也有许多已经为徐元佐工作效力的人。每月逢三六九的日子,只要徐元佐人在唐行,便会来亲自上几堂专题课,从宏观层面为他们打开一扇窗户,开拓学生的眼界,也让自己的思维方式被学生了解、接受。

    除开商业社会的分析和阐述,徐元佐更在意讲授心学——更确切的说,是心学对法律的影响。换言之。是心学伦理下的法理学学说。

    这种学说因为紧密贴近百姓日常生活,提倡“民事平等”之说,故而很受出身中下层民众的学生们的欢迎。他们也是经济书院的绝大多数,原本就对徐元佐提供学习机会而心存感恩,在接受了这种思想之后,更是成了徐元佐的铁杆追随者。

    在大明法律越来越暴露出局限性的变革时代,习惯法逐渐展现出它灵活的优势。然而自从隆庆元年之后,越来越多的新事物诞生。老旧的习惯也无法彻底解决司法实践中碰到的问题。所以法理作为最后一层法源,渐渐走到了前列。以至于后世许多人以为西汉的“春秋决狱”在明朝也是主流。

    徐元佐在这个时候从刑名入手,并不急着在哲学层面与宗师们争一席之地。利用士大夫们对法学的忽视,先培养大量的盟友,日后只要成功地影响了地方司法,这种思想就会成几何级数渗透进百姓的思想之中,也算是走群众路线。而且经济是上层建筑的基础。尤其是在皇权止于县政的时代,徐元佐对于自己篡取地方政权根本没有丝毫怀疑。

    徐元佐分析完了数据,照例留下时间让学生们提问。最初时,学生基本提不出问题,而现在他们已经学会了自己思考。并且尝试寻求答案。

    在徐元佐宣布提问之后,立刻就有人避席行礼,高声道:“夫子,学生有惑。”

    徐元佐记不住这里的所有人,对这个急着提问的学生倒是有些印象。这学生姓陆,乃是林巷陆氏的族人,也就是陆树声的族亲。他今年十九岁,中过秀才,偏好杂学,来经济书院读书的目的曾让徐元佐啼笑皆非——他以为这里是教人学幕的,打算学成之后去给人当幕友。

    “请说。”徐元佐朗声道。

    陆秀才长坐拱手,方才道:“夫子,您之前讲过一个‘食支数’。”

    徐元佐微微点头。食支数这个大明特色的名词还有个泰西名字:恩格尔系数。

    “夫子曾说,食物支出所占家庭总支出的比例越高,则这户人家越穷;反之,则越富庶。”陆秀才先重述了定义,以免自己搞错。见徐元佐点头,他又道:“可是学生以陆尚书家、学生自家、另取了几家佃户,一一咨询,换算下来,反倒是我家食支数最低,难道我家反倒比陆尚书家更富?恐怕有所偏误啊。”

    徐元佐微微皱眉,道:“数据带来了么?”

    “带来了。”陆秀才连忙收拾了一叠文稿,站起身给徐元佐送了上去。

    徐元佐接了文稿,发现字迹清秀,而且用的是阿拉伯数字——草码的公式是塔式结构,太浪费纸张,所以横列的阿拉伯数字也有其经济适用性。然后他才看具体数字,发现各项支出如同账簿一样,罗列得很清楚。

    ——是个心思缜密的孩子。

    徐元佐问道:“你叫什么?”

    “学生陆若华,字子翰。”

    徐元佐点了点头:“子翰,你这功课做得极好,看来夫子之前有些地方没讲清楚,有些地方可能还有待商榷。”

    陆若华顿时满脸通红,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座中百名学子也发出嗡嗡之声,一时难以接受徐元佐的坦诚认错。

    徐元佐扫视一圈,朗声斥道:“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我希望你们以超越我为荣,而不是跟我后面亦步亦趋。只有能够证明我说得不对,帮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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