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茂叔也觉得有些好得过分,道:“还有鱼、有肉。这徐氏布行到底是谁家的产业?那秀才可是大户人家子弟?”
王四娘在听到宿舍待遇的时候就凑过来了,答道:“爷叔,他说了他大父有个号,叫少湖。没说他爹的。”
“叫什么?”
“徐阶。”
阿茂叔惊得手里契书都落了下来。
“松江府,华亭县,徐、阶、徐少湖……”阿茂叔颤声道。
王老实被爷叔这个反应吓到了,怯怯点了点头。
王四娘也是提起了心,道:“他说家门显赫来着……”
阿茂叔深深吸了口气,劈手夺过王老实手里的酒壶,自己斟满一杯,飞快倒入口中压惊。
“莫非名声不好?”王四娘忐忑问道。
“你可知道这是谁家?”阿茂叔喝了酒,方才缓过劲来。
王老实和四娘缓缓摇了摇头。他们上哪知道松江的富贵人家去?
“那是朝廷的首辅元揆啊!”阿茂叔痛心疾首道。他是去年到杭州才听说了徐阶徐华亭,哪里知道那时候徐阶已经是“前”首辅了。
王老实一脸懵懂,王四娘却眼睛发亮:“那要比咱们知府还大了吧?”
阿茂叔沉重地摇了摇头:“那就像是戏文里说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王四娘轻呼掩口,王老实恍如雷击。
——宰相的孙子,那是何等人物!家里金山银山,还说不是看上了我家娘子?
王老实恨不得立刻就要将那些契书统统烧掉。
阿茂叔将手中的契书一拍:“你也别管里面写什么了,反正人家那般家底,还能图谋你什么呢?把你卖了又值几个钱?”
——图我娘子……
王老实垂着头,鼻根有些发酸。
阿茂叔没有发觉王老实的忧伤,又道:“你去做一年工,回来可以买两个这么大的铺子了!还识了人,拓了眼界,再没比这更划算的生意了。”
“我就是想着,我不值得这般价钱啊。”王老实五官都挤在了一起,道:“爷叔,你说他是不是想……”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家娘子。
王四娘心中一晃:原来这痴子还没放下!
阿茂叔转眼看了看四娘,心中也暗道:若说起来四娘的确是有几分姿色,被人看上也不意外。银子事小,性命事大啊。他问道:“那位公子年纪如何?”
“看起来十六七八岁模样。”王老实道:“肤白貌美,我也看不出端的。”
劳动人民老得快,富家子弟的年龄对他们而言的确有些难以揣测。
阿茂叔暗道不好:这个年纪还真是血气方刚,见了美女走不动路啊!
“你又多想!”王四娘碍于阿茂叔在,不好发作,只是恨恨道。
阿茂叔却道:“你们都是老实人家,还真是得有些防人之心。”
王老实有了支持,连连点头。
“不过呢,这也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肉馅大馒头,岂有拒之门外的道理?”阿茂叔捻着胡须,着实替王老实操心。
王老实连忙给阿茂叔满了酒,道:“凭爷叔给拿个主意。”
阿茂叔左右为难,只不开口。
正焦灼间,外面突然有人拍门,又高声喊道:“老实,老实,我爹在不在你这儿?”
阿茂叔一拍脑门:“我忘了给家里说了。”
王老实知道是阿茂叔的小儿子,连忙过去开门,一边庆幸饭菜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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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四 刘永和
阿茂叔把王老实当儿子看,他自己的儿子自然也就跟王老实像是兄弟一样相处。
“永和哥来了。”王老实让阿茂叔的小儿子进来。
“老实,我爹在里面吧?”永和嘴上这么问,心里已经有了**成把握。
“在在,永和哥也一起吃了夜饭再走。”王老实道。
永和一副果不其然的神情,边往里走边抱怨道:“娘在家做好了饭菜,等等不回来,就猜到是在你这儿了。”
王老实笑道:“哪里吃都一样,我正好有事要求爷叔帮忙。”
永和跟王老实进了里屋,又跟王四娘见礼,叫了“四妹”。小户人家没那么多礼数,又是通家之好,也不用回避。
王四娘去厨房端了一副碗筷出来,就要留永和吃饭。
“不了不了,我马上就要回去。我娘还等着消息呐。”永和推辞道。
阿茂叔道:“见我没回去就先吃嘛,还找来找去的。”
永和无奈:“虽然知道多半是在这儿,但是不见人总是不安心。”他见到父亲面前的契书,好奇道:“这么许多文纸,是什么?”
“雇工契书。”阿茂叔道。
永和在王老实对面坐下,王老实也给他斟满酒。虽然自己嗜酒如命,阿茂叔的几个儿子倒是都不热衷于此。永和只是道了谢,又问起了契书的事。
阿茂叔嫌王老实说话太啰嗦,干净利落地将整件事的起承转合说了一遍。永和跟他父亲也有默契,只言片语加上眉目表意,便基本都领会了。只是顾及到王四娘的面子,没有将徐元佐可能看上王四娘这事捅破。
永和轻轻抿了口酒,道:“这事何其简单?老实。你当初乡下祖传的地都舍得卖掉,如今这铺子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去干上一年,回来什么都有了。”
“就怕过去容易脱身难。”王老实垂着头。
永和笑道:“真要是风向不对,你偷偷跑了就是了,他还能追到湖州来抓你?若是那般肆无忌惮,何必用契书诳你过去?”
——就怕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王老实垂着头。心中沮丧。
“是怕四娘不方便。”阿茂叔轻声道。
永和一愣,想想也是,岂有夫妻分离经年的道理?王老实一走,四娘肯定得跟过去的。他道:“这也方便,你就跟他说:四妹路上病了,央人送回家养病。你先在那边看看风头,若是果然能做得长久,再来接四妹不就行了?”
王老实眼睛一亮:这法子好!就算那姓徐的小白脸有什么心思,找茬将自己辞退。卖店的三百两也是拿到手了。
他这房子其实是五十两买的,里面的家什、货物都可以搬走。三百两,呵呵,实在是赚得太多了!
永和见王老实脸上生光,知道自己把问题解决了,端起酒笑道:“多大点事,看你刚才愁眉苦脸的。对了,只说工钱高。有多高?”
“二百两。”王老实老实道。
“卖身!?”永和吓了一跳。
“一年。”王老实道。
永和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过了良久方才放下。道:“能带上我么?”
王老实看了看阿茂叔。
阿茂叔两个女儿早已经嫁人生子了,没什么需要他惦念的。三个儿子之中,就这老三最不让人省心,无论成家还是立业,都折腾得人死去活来。成家上挑人家姑娘这不好那不好,立业上又挑东家这个小气那个心黑。
如今三十好几的人。一无所成,都快成了街坊笑柄!
“人家为何要你?你凭什么要人家收你?”阿茂叔不悦道。
永和不服气:“我比老实如何?我识字比他多,走得比他远,打架都比他厉害些。”
王老实并不以为忤,点头道:“永和哥说的是。我不如他多了。”
阿茂叔眼睛一瞪:“老实能踏踏实实做事。你能么!就这一条,你差他远了!”
永和仍旧有些不服气,只是偏着头看王老实,等他表态。
王老实刚承人出了主意,若是拒绝岂不显得卸磨杀驴过河拆桥?他道:“我也不知道那边徐相公怎么说。过两日我还要与他谈这契书,要不到时候再问他?”
永和连忙道:“甚好甚好!你们谈的时候叫上我,你不好意思开口的时候,我便自己求他。”
阿茂叔本有心训他两句,只是想到这或许也是儿子的机缘,硬生生忍了下来,道:“老实,你就约他在望湖楼吧。你也是有几百两身家的人了,该有些身份。”他顿了顿,又道:“带上你这不成器的哥哥,银钱我出。”
王老实其实有些心虚,生怕这银子打了水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永和没有回去报信,而是跟阿茂叔一起在王老实家吃了晚饭。阿茂婶见儿子也不回来,就知道父子两个不着调的人肯定是在王老实家吃饭了。虽然不再担心,等他们回来却是少不得再骂一顿。
王老实终究是求阿茂叔将整本契书讲了给他听。永和也在一旁听着,比王老实更加兴奋。他觉得这种慷慨大方,又思虑周到的东家,才是真正值得他效力的东家。
王老实听完之后,却越发迷茫了。徐相公给了他极高的待遇,但是要做的工作却很简单,就是要他从各地收丝。如果用一年二百两去雇丝客人,可以找一百个了!甚至更多,因为丝客人并不是指着年金吃饭,而是靠转手生丝牟利的。只要抬高一丢丢收购价,自然有人会找上门来出货。
这片疑云也是他心中阴云的根源:若是不为了他娘子,为何有人肯做这亏本生意?
徐元佐并不知道自己提供的机会,就像是一块下了毒的肉饼:让人畏惧,又不舍得放手。
……
收到王老实的邀请,徐元佐倒是颇为满意。他租借的园子就在望湖楼附近,过去十分方便。至于王老实提到的有人求职。自然也并无不可。到时候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扔给王老实当个助手,好叫他安心。
对于一个身家十数万的富商而言,每个月多支出三四两银子真不算什么大事。
望湖楼望的是太湖,在郡城之外。大约是商榻镇黑老爷的事没有传到湖州,所以百姓的安全感尚高。并觉得出城是件危险的事。
徐元佐的安全感则来源于身边的甘成泽和他带领的浙兵。
望云楼掌柜莫名发现,在这么一个平常的日子里,酒楼竟然客满了。
楼下大堂里来了二三十个壮汉,将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他们之间还有人带着家伙,看起来像是江湖游侠,不过点的饭菜却是一模一样,显然都是一伙人。这让他满心忐忑,生怕他们突然暴起,砸了他的酒楼。
徐元佐进门的时候扫视了一眼众护卫。诚如之前安排的一样,没有相认。他偏头关照甘成泽给每桌多加一份肉菜,便径自上了楼。
王老实和刘永和早就等在上面雅间了。
“徐相公。”王老实起身见礼,刘永和也立刻跟了起来。
徐元佐看了一眼刘永和,眉头微蹙:这人身上没有丝毫沉稳的性子,就像是没有被打磨过的山石。
“都坐吧,不要见外。”徐元佐先坐了下来。
甘成泽下去点菜,棋妙为他涮洗餐具。井然有序。
王老实不知道如何开口,良久方才道:“徐相公。契书倒是没有问题,只是……小的心中有个疑惑,问出来有些不敬,不问又实在憋得难受。”
“你说。”徐元佐抬了抬下巴,果然是不见外。
“您给的工钱,实在太多了。”王老实支吾道。
徐元佐微微闭目。缓声道:“如果只是找个雇工人,一年二百两的确高得太多了。”
但实际上王老实不是一个雇工人啊!
他是一个创业者。
并非只有走上人生巅峰的人才是成功的创业者。像王老实这样,白手起家给人当学徒,继而一步步过上小康生活的人,同样是个成功者。
这样的人如果跟徐元佐、马阿里相比。看似远远不如,但是他走的是一力降十会的基础路子,没有先进理念,没有超前思维,难度更高!何况如今社会阶层固化得超乎想象,能超越身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群,已经可以算是精英了。
现在,这个精英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衣,十指相扣,紧张兮兮地看着徐元佐。
徐元佐道:“我是要你帮我收丝,可不是雇几个丝客人事。”他顿了顿,道:“或者说,你可以用你的二百两去雇丝客人,但是我只要看到徐氏布行能够收到足够的丝。”
王老实恍惚间明白了一些。他们丝客人之中也有这样的丝头,介于丝行和丝客人之间。在年初的时候借贷给丝客人银子,等蚕丝下来了用丝抵。徐相公这就等于是出二百两,让他当丝头。
“若是这样算的话,二百两恐怕又有些不够。”王老实小声给徐元佐算了一笔账:“一担丝收来的价钱在三十两到四十两之间,得看年景。二百两,收不到十担丝……”
“收丝的银子另外拨给你。这笔银子是给你用的,用来招兵买马,让你能够收更多的丝。”徐元佐知道这王老实想左了,解释道。
王老实还没反应过来,刘永和已经明白了。他拉了拉王老实,道:“相公的意思是说:丝价该如何就是如何,这二百两银子给你,你还要用它去拓宽人脉,广交朋友,让丝客人、蚕户在一样的价钱下把丝卖给你!”
徐元佐第二次用正眼看这个刘永和,貌似此人脑子还算灵光。
“你若是能够不用那二百两就交到朋友,自然是更好了。”徐元佐强调道:“我只在意收进来的丝有多少,品相有多好,其他我不管。”
王老实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自己当年下乡收丝,根本连个带路的人都没有,不也摸爬滚打学出来了。现在有银子傍身,哪有反倒办不成的道理?
刘永和充满希冀的望着徐元佐,希望徐相公能够发话留他做工。
徐元佐心目如电,道:“你若是没有其他疑惑,吃了午饭咱们就去衙门将契书签了。你若是要用人,我只给你配个账房,其他就靠自己去找了。若是有十分能干的,我也会与他签份契书,算是徐氏布行的人。”
刘永和心中一沉,知道这是徐元佐要看他本事。他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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