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不怪你,可是让我跟他搅在一起……没门!”
“别这样,海伦。带上他,他将听从你的指挥,我向你保证。别告诉我多一个
搭档事情会更难办。”
“搭档?对,可他是威尼·蒂伦。饶了我吧,麦尔。”
“威尼是我们全部的希望了,带上他吧。”
长途电话线里一阵沉寂,海伦思忖再三,终于说道:
“好吧,我带上他,他的肌肉也许还能派上用场,但是如果他有一次不听话…
…!”
“他不会。现在我来跟他谈谈。”
“好吧。”
海伦放下话筒,走到浴室门前,推开门,冲着哗哗的水声喊道:
“威尼!麦尔要跟你说话。”然后返身重新倒在了扶手椅里。威尼没有理她,
径自湿淋淋地裹着饭店的浴巾直奔出来,并提起话筒。
“是我。”
“威尼,我只想说一遍,海伦正在寻找朱丽,你要帮助她,明白吗?”
“那当然,那当然,博士,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别去管你的事了,结了账后跟海伦一起去名古屋,照她的话做。让自己显
得有用一些,听见了吗?一旦找到朱丽,就立即万无一失地把你这次日本之行要拿
到手的东西拿回来。没有什么如果、但是或者耽搁,有问题吗?”
“噢,当然,我一向关心您的利益,不折不扣地关心。那么钱呢?我是直接付
钱给她还是……”
“还是什么也不付,这一点你根本想都不要想。一旦东西到手,你就付钱给海
伦,然后乘下一班飞机回到这里。你要记住的就是这些。”
“可是,可是如果找到了那东西,我怎么知道它就是真的,博士?我又不知道
它到底是什么。”威尼理直气壮地问道。
海伦在他身后咯咯地笑了起来。真是童言无忌,也许有他在身边还不坏呢。
“别担心!这样吧,你一旦找到朱丽就通知我,我自己去取。”
“可是……”
“少废话,干你的就是了。”
“好吧好吧。混蛋,我才不想操这份闲心,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才好呢。
又得搬家了,在这个鬼地方呆着,简直让人发疯。”
海伦在他身后大声地笑,威尼置之不理。接下来的事他只记得她从自己手里夺
过话筒,然后放了下去。
“穿上衣服,威尼。该走了。”
9。子弹号列车
蒂伦先前不成功的东京车站之行总算没有白白浪费,至少他仍能找得到新干线
车道,也学会了如何对付那个“地下迷宫”。在日本,任何一个大型火车站都有类
似的情形。他在茫茫的人流中横冲直撞,人们一概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他也如同
闯入了无物之阵。海伦不声不响地跟在他的后面,他的大块头体型和他的皮包已经
为她扫清了道路。然而,他们试了三次才弄到车票以及下一班去名古屋的站台号码。
甫到16 号站台,喘息未定便加入到一支井然有序的等候检票的队伍之中。站台上
黄色的标线指向列车到站时每节车门的位置。前五节车厢是非预定座,于是他们选
了第四号车门的队列。这列火车的到站和离站都相当准时。
旅途本身是一种愉悦身心的休憩:飞机式的座位,空调,城郊绵延数里的被一
块块碧绿的稻田点缀的宜人景色。富士山的偶然一瞥,还有车上提供的啤酒、软饮
料和午餐中有趣的日本食物。蒂伦坐在过道上,跟一群年轻女人夸夸其谈。他们经
常被装着食物的小型手推车推到一边,列车员小姐嚷嚷着叫他们当心让路。他用英
语大声而语速缓慢地跟她们闲聊着,仿佛人家都是小孩或初学者。她们根本听不懂
他的话,然而却都能心领神会,效果很好。
这便是商业语言的共通性了。
海伦则独自一人坐着,沉浸在窗外景致带来的愉悦之中,同时也细细咀嚼着在
陌生的土地上由着别的某个人来处理旅途中突发事件的新鲜感受。她有一种强烈的
超越现实的感觉:由一个她记忆中的小恶棍威尼·蒂伦做伴穿越日本,到一个几小
时之前她还从未听说过的叫名古屋的城市。根据一个她素未谋面的名叫伯克的幕后
人物的授意,去跟一群当地的地痞流氓打交道。
还要寻找一个失踪的澳洲女人……这难道不是疯了?奇怪的是,她对前景并不
忧心忡忡,前景本身就是她如何摆脱它的羁绊的一种警告和暗示。
“那么,你适应时差吗?”蒂伦用这个问题打破了僵局。他已经吃饱,正志得
意满地边看窗外的风景,一边往嘴里灌着啤酒。味道不错。自从离开东京,他感觉
他们俩还没说过一句话。他也想与这位旅伴增进些了解,反正同这个陌生女人和平
相处只会有益而绝无害处。“我在从温哥华起飞的飞机上看见过你,你来这里干什
么?”
“我来度假,一直到遇上这件疯狂的事情。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和麦尔都给卷
进去了,但愿事情不会变得太糟。”
“怎么会变糟呢?我们要么找得到要么找不到,对不对?如果找得到她,拿回
要找的东西,我们就离开;如果找不到她,我们也随之溜之大吉。
有何费劲?”
海伦大笑起来。
“做梦吧,小伙子,你在做梦。我们最好考虑周到一点,我也喜欢这件事办得
快些轻松些,所以我们别浪费时间了。你想到了怎么能找到朱丽的好主意了吗?到
名古屋以后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啊?”
令她吃惊的是,蒂伦回答得异常爽快:“哦,我想她肯定在什么地方住着,旅
店之类的?所以首先,我们应该调查各种旅店,我想通过电话来查,直到查到她为
止。你看呢?”
“祝你好运,小伙子,这个由你来干。在你向日本各类旅店的服务生询问他们
的客人并试图弄懂你得到的回答时,我去拜会拜会那个叫南义的家伙,朱丽可能见
过他。这样行吗?”
“行。听我说,我查过这座城市的资料。它很庞大,你知道,就像多伦多,至
少有两百万人口。生意人、游客,这些都是饭店等行业赖以生存的基础,他们遍及
每一个角落,这我懂,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不用英语还不行呢,相信我。”
“我想你是对的。有个建议,给自己行个方便,去当地的旅游信息中心试一试,
也许车站上就有一个。就像你说的,在偌大一个城市里,他们可能有懂英语的服务
人员吧。不要别的,就要一份旅店名单。如果你能在那里找到人帮你打电话,那效
果肯定会更好。”
“好主意,就这么办。我会在她住宿的旅店里给咱们俩也登记上房间。
与此同时,你就去找那可恶的南义。怎么样?”
“行。就假设她在某个地方登记了住宿而你也能找得到好了。”
“那么但愿如此吧,对吗?”
海伦和威尼共同商议着他们的未来计划。离开东京两小时之后,他们抵达名古
屋。列车非常准时。
10。名古屋
名古屋火车站是一个功能繁杂的地方,在日本,火车站本身仅仅是一系列单位
的中心纽带。名古屋火车站周围的单位包括地下通道,购物走廊,连接单个地铁线
路的进出口,三条地铁线路,一个公共汽车终点站,中心邮局,以及一个旅店,办
公大厦和百货商店的群落,等等。数里长的地下人行通道在成百上千的商店、旅馆
和咖啡屋之间迂回曲折地延伸着,通道的尽头以及突现眼前的楼梯深井又把你带到
陌生的街道之上。这些精心的设计却让每一位外国或国内的陌生旅客如坠云山雾水
之中,不知所措。大多数国内的旅客读得懂那些标识牌,而外国人只能望牌兴叹了。
不过,既然骄傲地自诩为“国际城市名古屋”,自然也有一些被写成罗马字母或英
语的标识牌。这种牌子在这儿简直太多了。问题是如何从铺天盖地侵扰着早已疲惫
不堪的旅游者们视线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标识、图片当中,选取一些有用的信
息,然后才能跟着前行不致迷路。
海伦和威尼还算幸运,他们离开站台一进中央大厅,便瞥见了名古屋旅客咨询
中心的标识牌,于是扒开人群,兴冲冲地向标识牌指示的方向奔去。
事实上,威尼在前面开路时,神色漠然,一片迷茫,海伦则提着行李箱紧紧尾
随其后。
“请让我看一看名古屋的旅店名单。”威尼向柜台后面一个穿着整洁的中年男
子说道。中年男子不解地瞟了一眼眼前这位长相粗野的个子高大的外国人。看样子,
他是过于自负了,满以为自己的英语别人也听懂了呢。威尼拿起一本英文小册子翻
着,目光停在名古屋市区的地图上。沿地图的一侧列着一长串旅店的名字,一共有
四十九个旅店的名称及其电话号码。蒂伦在小册子的空白边缘上写下“朱丽·派普”
四个大字,然后把小册子翻转过来面对中年男子。
“好极了。现在我要你逐一给这些旅店打电话,查找一个名叫朱丽·派普的女
人住在哪一家。”中年男子疑惑地瞪了他一眼,嘴里叽叽呱呱说着什么,伸手抓起
电话。海伦也目睹了这一幕。这时候,另一个职员也译好了南义的地址,并把它写
成连出租汽车司机也看得懂的简单文字。如同日本一般的公共场所一样,这里也是
无处可坐。海伦离开柜台,靠在墙上,凝望窗外扰攘的人流。
“搞定!”威尼挥舞着手中的名古屋车站的地图得意洋洋向她走来。“朱丽就
住在名古屋宫古饭店,它就在车站附近,一直穿过地下通道走到宫古大道的尽头便
是。根本不必坐的士,甚至不必走到街上。”
“真快。”
“没错,是名单上的第三个。很走运吧?否则我们可能会在这里耗上一整天呢。”
威尼自得其乐起来。他举起自己的皮包,然后做宽宏大量状,把海伦的包也提了起
来。“这个我来拿。我一个人去宫古饭店登记住宿吧,你见了南义后在饭店跟我碰
头。好吗?”
“好的。”
“嗨,跟我在火车上说的没什么两样吧?”
“不错,确实如此。”
“今晚的酒我请了。”威尼笑着步入迷宫般的地下通道里。
11。初遇庆子
南义会计事务所位于市区一幢写字楼的第八层。乍一眼望过去,仿佛就是由一
个巨大的房间加上一打左右坐在计算机和各种会计事务所必备的设施之前的人们组
成的。海伦走了进来,不安地四处张望。坐在距离大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前的一位稍
有姿色的中年妇女急忙笑容可掬地迎上前来,并不住地点头哈腰。接下来便是这位
白领丽人一连串的叽里咕噜的发问,海伦听得迷迷瞪瞪,一头雾水。
“你会说英语吗?我不懂日语,我叫朱丽·派普,我要找南义先生。”
海伦一字一顿地大声说道,如同一个说英语的人打电话时遇到了一个不会说英
语的人。结果毫无反应,显然这女人不懂英语。谁也没有扭头,但海伦知道整个屋
里的人都在等着她来解决这个问题。她便操起从伯利兹《旅游日语》中学来的最为
初级的日语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儿有谁会说英语?我不会说日语,我叫朱丽·派普。”
那个女人随后也迸出了几句日语。仅懂得几句足够发问的话而听不懂对方的回
答看来还是毫无意义。海伦摇摇头,又用审慎的英语缓慢地说了一遍:
“我不懂日语,请原谅。这里有谁会说英语?”
坐在后面的一个年轻女人站了起来。她简要地向那位早已如释重负般退回原位
的中年女人说了几句,然后转向海伦说:
“我叫上木庆子,很高兴见到你,我们一直在等你。请跟我来。”
她领着海伦穿行于一张张办公桌之间,来到一扇极隐蔽的门前。这扇门又引出
一间小小的私人办公室。里面有两张桌子、一对椅子和一个空空荡荡的文件柜。海
伦暗忖这就是南义的办公室,可能也是他的事务所里唯一的私人办公室。庆子在其
中一张椅子上坐下,向海伦指了指另一张。
“我很抱歉,南义先生今天不能来这里跟你见面。你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在
为你担忧,伯克先生还打过电话问你到了没有。希望一切都还顺利,没遇上什么麻
烦吧?”庆子的英语非常流利。
她二十八九岁模样,身材娇小玲珑,齐肩的长发与白皙的面庞正好相称。
她身穿蓝色衬衣,外罩宽松的白色真丝短外套,脚上是一双黑色线口无带皮鞋,
与裙子搭配得非常和谐。从她的外表和言谈举止来看,她是一个见过世面而且颇有
城府的女人。海伦也不管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便直接将其与受过西方影响的人物
等同视之。
“谢谢,我很好。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为此请接受我的道歉。至于意料之外
的情况嘛……无论如何,我现在来这里是代表伯克先生准备履行他对草下先生的承
诺的。”
听到草下的名字,庆子漂亮的眉毛顿时微微收缩了一下。
“是的,很好。南义先生会感到高兴。我们为草下先生管理业务,他有很多生
意。他是一个非常重要非常繁忙的人。”
“我也这样认为。”海伦好奇地注意到,庆子一贯流利的英语竟然有些磕巴起
来。“我希望这笔八千美元欠款的延期交付还没有给草下先生造成过度的不便。”
海伦说完扬了扬眉毛。难道像草下那样的重要人物会因为少了这区区一笔钱而有所
不便?这是不言而自明的。
“没有,没有。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关心你,派普小姐。你知道,因为伯克
先生来过电话,像出了什么事似的。就是这样。那笔钱根本无所谓。”
庆子跟前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海伦把身子倚着椅背,一声不响,尽量避免引
人注意。这种“逐渐被遗忘”的伎俩是她早已谙熟的。她全神贯注地盯牢电话,试
图从这场用“外国语”进行的短暂的交谈中获取些什么。从庆子提高八度的声音,
频频地点头哈腰,以及每隔两秒钟便“嗨”,“嗨”,“我明白啦”的样子,海伦
猜测电话那边的是一位男性上司,也许是南义,也可能是草下。在谈及某一点时,
庆子向海伦迅速瞥了一眼,显然,那人在询问她的情况。管他是谁呢。在庆子作出
回答之后——可能对她的拜访者描述了一番——便陷入长时间的沉默。接着又是一
连串的点头哈腰和“嗨,嗨”
声。庆子似乎在接受训斥,或许是关于海伦的,或者可以说,是关于海伦不得
已伪装成的朱丽的。
接下去的半个小时里,庆子给海伦叫了一杯茶。她是彬彬有礼地通过电话让那
位“白领丽人”连同茶托一起端上来的。那位丽人依然是一副点头哈腰的笑眯眯的
样子。庆子和海伦一边品着绿茶,一边闲聊,聊的多是海伦对于日本的印象之类的
话题。庆子对海伦——朱丽在日本呆了多久,她的所见所闻,她在名古屋的住所以
及下一次她计划去什么地方,去多长时间等等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真像是热情周
到的主人对客人细致入微的垂询一般。海伦提到了威尼说过的那家车站旅店,然而
礼貌地没有发表评论。她说她想去京都看看——这是旅游者不可不去,而且可以迅
速到达的地方。说这话时她的视线穿过了庆子的头顶,庆子则希望海伦有时间去参
观参观名古屋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