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派普小姐的财物。具体说明的财物是护照、钱包及钱包内的东西、伞、一幅
无名画家所绘的戴高顶礼帽的男子之油画等。签名:M ·D ·卡亚特女士。
已经没有必要对信的内容加以保密了,所以铃木向海伦讲述了两封信的内容。
海伦在告诉他关于那位神秘莫测的阿谭后,询问有关油画案情进展如何。她对上述
的那些关于油画案件的进展毫不惊讶,但对洛杉矶那位律师的名字很感兴趣。
在城市的另一头与铃木简朴的办公室遥遥相望的地方,黑社会头子草下正在悠
闲地洗澡。草下五十多岁,虎背熊腰,特别喜欢洗澡。他有强烈的大和民族自尊心,
甚至是个大日本沙文主义者。只要黑社会动荡不安的生活允许,他也要忙里偷闲地
认真按照日本传统方式行事。他的住所和办公室里的摆设完全是十九世纪日本风情
画的翻版。房里没有任何西方或者现代样式的家具与装饰,大多数通讯设备都不肯
装在房间里。那些必不可少的装置就放在隐蔽处或用东西遮掩起来。他尽可能着日
本和服,只有在打高尔夫球时除外,这也是情有可原。坐在椅子上时他总是盘腿而
坐,要是请他吃西餐,他少不了要嘟囔几句。他向来认为黑社会是日本传统中合法
而重要的部分。他坚持要求手下的人按他的旨意循规蹈矩。
南义是草下的账房先生,专管收钱、计算税款和洗钱。他的死确实使草下烦恼。
南义并不是草下最信赖的亲信之一,甚至有人建议应该将南义撤换。
有人向他暗示南义想自己单干,这可是让人无法忍受的。
当然,南义之死本身倒不是使这个黑帮老大心烦意乱的原因。凶杀案像一颗没
有爆炸的炸弹一样落在他的地盘中间。它是定时炸弹,还是哑弹?是向草下黑帮进
攻的开始,还是一段个人恩怨的结束?
作为黑帮老大,他不能坐视手下被杀而不去复仇,但是向谁复仇?这个无法回
答的问题使得草下坐立不安。
通过安插在警局里的内线,草下一直密切注视着案情的发展。他亲自着手进行
对南义的调查。他接受了上木庆子关于那三个外国人的报告而且未加质疑,并且亲
自安排与其中两人见面。他认真思前顾后,得出结论认为朱丽在接受警方审讯之前
就会逃之夭夭,这使他的组织最为感兴趣。谁都不知道她跟铃木检察官说了些什么。
草下对检察官十分敬重,却很瞧不起外国女人。
为了掩盖所有黑帮据点,他允许上木跟威尼·蒂伦出走。草下认为威尼是三个
外国人中最让他看重的人。尽管是外国人,威尼毕竟是男性,而且,草下从一旁观
察,威尼轻松地坐在地板上饮茶,大多时间里让另一位岁数较大的女人为他说话。
草下认为,这显示了威尼较高的地位,虽然他这个老大并不懂英语。
在过去的几周里,警方对南义之死一案的调查稍微有所松懈,草下他们也没有
受到跟踪的迹象,也没有遇到更多的麻烦。地方当局不事声张地解散南义的事务所,
这给草下内部带来了一些暂时问题,但是作为首领,其职责就是要解决这种问题,
草下从容不迫地进行了处理。不少人渴望得到南义的位置,包括要学会逃税和与警
方周旋这些复杂繁琐的事情。到目前为止,草下认为这些问题已经得到解决。
他走出热烫的浴缸,让人将身子擦干,然后叫仆人退下,穿上一件单和服,跪
坐在地板上静坐。在完全进入冥想状态之前,他高兴地欣赏了一下周围墙上挂着的
六幅美丽的日本古典风情版画。他飞快地想了一下,这些版画都是南义送来的,这
倒是事实,只是这些版画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
47。麦尔·罗缪勒
爱莲娜弃他而去之后,麦尔·罗缪勒把他们在一起生活过的房中物品统统扔了
出去,然后彻底重新装修布置。他气得本想当下搬出宝石广场高塔大厦,但转念一
想又没走。大厦地处多伦多北郊,旁边就有一条高速公路经过,离皮尔森国际机场
不到20 分钟的车程,位置正合他意。他现在全心全意地致力于艺术品世界——收
集、购买、修复、估价、出售。他还四处周游,追寻那些神秘莫测、不同凡响的艺
术品,这使他生活很是充实。两套紧挨在一起的套房正可按他的心意改装成他自己
的私人艺术品陈列馆,而且,如果在经济萧条时,他若将东西卖掉的活,那肯定要
赔钱。麦尔不习惯干赔钱的事。
因此,宝石广场高塔大厦16 层的一部分已经发展成了麦尔的幻想乐园。
海伦两三年前做过一段时间的高塔大厦保安部主任,对这里房间原来的布置非
常熟悉。这次重返旧地,她不住地惊叹两套完美和谐的房子已经通过拱廊流畅地连
接起来,它们中间没有任何门阻断空间,也没有庸俗的家具挡道。
精美的卤素灯藏在隐蔽的灯槽里,照得房间一片洁白光明,它们巧妙地映衬着
麦尔收藏的艺术珍品。麦尔按自己的艺术风格将房间重新装修了一遍,并摆放了许
多广泛收集来的艺术品。艺术品的安排不是按照它们的年代、种类或者国别,而是
按照色彩分类。例如,以蓝色为主的艺术品——无论它们是印象派油画、中国瓷器、
印度地毯、茵纽特人雕塑还是荷兰瓦——统统放在一间房里。房间近地板处涂成知
更鸟蛋般的浅蓝色,往上一直到天花板渐渐变深,天花板是午夜天空的深蓝色。摆
放艺术品的房间的空间被描饰得五彩缤纷,有白色、绿色、红色、黑色、灰色、米
色、紫色、栗色等等。总之,海伦所知的鲜艳的颜色无所不有。在所有房间中,只
有两个房间才像正常人正常生活的地方。一间是非常实用的书房兼办公室两用房。
尽管麦尔大部分时间都躲在里面,但这间房仍然不能显示他的多少个性和品位。与
之相接的是另一间涂成黄色的卧室,它面朝东方,呆在里面很有点像呆在寺庙里的
感觉。就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五月的清晨,海伦站在门口朝这两套房子一看,发现里
面一片璀璨光明。
“我的刀片哪里去啦?现在要派用场啦。你带来的东西太棒了!哇!大律师一
定嫉妒得不行。”海伦用手遮挡强光,转过身去。她朝高高瘦瘦、一身黄色运动服
的麦尔露齿一笑。“麦尔,你真是太过于注重色彩搭配啦。我记得你原来就是这样。
可以这样说,确实不俗。你一点儿也没变。”
的确,麦尔·罗缪勒博士总是让人一见难忘。他长得极像美国过去的总统亚当
斯家族的一员。他高高的个头,瘦骨嶙峋,皮包骨头般的大手,一张活像小丑的脸。
他沙黄色的头发向后梳成大背头贴在脑袋上,酷似三十年代的滑稽明星。一撮小胡
子贴在人中处,下面是厚厚的上唇,整齐发黄的牙齿长在向前突出的牙床上。这位
以前当过牙医的老头似乎自己倒应该找个牙医来看看。这些引人注目的特征中最为
突出的是粗大高耸的眉,像毛乎乎的蓬子扎在小黑眼睛上边。走在人群当中他极为
醒目。
“见到你总是很高兴,海伦,就像我房间里的新布局一样。的确不错,我自己
对此都很得意。这新布局更加突出了我的收藏品,对不对?哦!坐,坐!喝点什么?”
他们走进书房,麦尔忙着拿饮料。
“不用啦,我不渴。你的热情确实不仅仅局限于古里古怪这一点上。花五十万
元买两套房,还有色彩协调的艺术品陈列馆!这跟邮购被窃艺术品几乎可以画等号。”
麦尔笑了起来,头往后一仰,露出牙齿。
“海伦,你总是会在顷刻之间变得尖酸刻薄起来,还不等我们互致问候、寒暄
一下就百般挑剔。好吧,我也同样回敬你几句。我从哪里弄来、怎样弄来这些收藏
品关你什么事?再说,你怎么如此关心啊?索尼·伯克叫你带东西给我是不是?你
明知道是偷来的东西但还是把它悄悄带进了加拿大,对不对?我很清楚你原来只是
个旁观者,现在却陷进来不能自拔。所以我们都把虚伪抛掉吧。”
海伦被他气势汹汹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表示免战。被麦尔指责虚伪使她好
不难受。
“你坐不住了吧。是什么东西咬了你一口?我只是稍稍挖苦了你的收藏品几句,
你就向我扑过来。你以前可是冷静多了。”
麦尔又笑了,不好意思地搓搓大手。海伦记得他以前没有这个习惯动作。
“是啊,我生气了,没事。我向你道歉,我不是对你发火,根本不是。
请原谅。这个……这整个事件真让人头疼,更不消说花费巨大。威尼从日本空
手而归,将我给他的几千美元花得一个子儿都不剩,可他自己倒带了个新娘子回来!
那新娘子居然为黑社会工作!我真想掐死那小子。你早知道他们在这里,对不对?
知道他们在夏威夷靠我的钱度蜜月?”
“是的。”海伦想明智的是别让麦尔知道她两天前就回到多伦多了。回来后她
找到了威尼和庆子,而没有及时地带着索尼给的硬纸筒到高塔大厦来。不把这告诉
麦尔算不算虚伪呢?实际上前一天晚上,他们四个人,包括艾丽斯·凯普兰,在一
起边喝边聊。庆子现在正和艾丽斯出外观光,而威尼正在忙着向老板赔不是,想继
续干原来的工作。海伦准备以后再认真思考这一切,现在暂时先放在一边。
海伦继续说:“是啊,我知道庆子和威尼结了婚。我也不希望是这样,但那也
没有什么可烦恼的。在我看来,索尼叫我给你带来这件东西并不要你付钱,所以你
别哭穷。索尼这家伙也很少这么慷慨,对吗?我想知道为什么。”
麦尔忽然觉得想发笑。他的眉毛往上一扬,像两只毛乎乎的小动物正准备躲起
来。他用一只长指甲捋了捋胡子。
“我跟人作了洽谈,不是跟索尼,而是跟负责的人,直接进行联系。那样更好。”
“跟切诺普斯?”海伦惊问,禁不住兴趣高涨起来。麦尔注意到她的反应,点
点头,挺得意。
“是的,切诺普斯。艺术品邮购公司。”
“为什么叫切诺普斯?我是说,这个词代表什么?从我听到这个词以来,它就
一直使我迷惑不解。它到底是什么意思?”
麦尔听到这话显得挺高兴。
“你猜不出来?我很惊讶!像你这么有知识的女人!天啊,我们的教育系统还
有那么多问题需要回答。切诺普斯——CHNOPS——是英文中用来帮助记忆的顺口溜,
代表碳、氢、氮、氧、磷、硫的英文单词第一个字母的组合。
这六种原子——你要愿意的话也可以称之为元素,是组成有机分子的成分。
我们都是由这些成分构成的。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都是切诺普斯。我还以为
人人都知道呢。”
“你的解释非常清楚。但它又有什么意思呢?它与使用这个怪里怪气的术语的
人有什么关系?”海伦不想听麦尔说那么多。其实,她对此了解得越多就越讨厌这
个词。
“这个词的意义是说切诺普斯非常非常聪明,我觉得它还很有趣。”
“是吗?我可不认为有趣。我肯定就是它把你拉进这个诡计的。切诺普斯,这
故弄玄虚的啰嗦词语。我问你,对不对?”
“故弄玄虚的啰嗦词语!哦,说得好!你自己倒有一套形容它的精彩语言。我
很惊讶你居然不喜欢切诺普斯。你很清楚这‘故弄玄虚的啰嗦词语’是非常有用的
手段。是啊,你说得不错,这就是刺激我兴趣的东西。你看,它的确起到了作用,
聪明又有趣。大多数商业交易不管是合法还是非法,基本上都很乏味。那里面没有
多少东西可以使我这样的人感兴趣。我怀疑切诺普斯是不是也这样想,而这正是使
这家伙变得如此特别的东西。是啊,对方确实是有头脑的人,一个真正有头脑的人。”
“那么你不想见见这个有头脑的人吗?见见这个幕后策划者?因为……”
“不,不!那就搞糟了,明白吗?真正的幕后策划者——我们来看看,是个男
人,不是女的——将会令我们大失所望。他可能会是一个无聊的电脑狂人,胸怀远
大的科学抱负。他也很可能是个假艺术家,大概很年轻。不,不,我不想见他,那
样就败了我的兴。”
“那么说,油画是目标,但是这种弄到油画的古怪方式很好玩,对吗?”
“当然!”
“说给我听听。”
“可以。我喜欢和你谈话,海伦。你这人很实际,这使我很高兴。我该说什么
呢?好吧,首先,你知道目录的事吗?我们刚才是提到‘邮购’,所以你应该有所
了解。欸,这很简单。我订阅了一份叫《艺术品追踪》的定期刊物,它使我了解艺
术品世界的内部动态。这里所谈的不是《纽约时报》的艺术品世界专栏或者艺术馆
评注,它也不像大多数专业化期刊那样靠剪剪贴贴提供一点信息,根本不是。《艺
术品追踪》能告诉你还没有付印的消息,比如:谁拥有什么艺术品、谁在私下里交
易以逃税、什么货会悄悄出现以保
持价格上涨、哪位艺术家由于病入膏盲而使其作品价值骤增、谁准备出手什么
东西及其原因和要价。期刊面向世界,真吸引人。订阅费用是每年二十期3000 美
元,够贵的吧!它比金融指南或股票指南贵得多。这价格吓走了一般的坏家伙和纯
粹好奇者。我认为订他们期刊的人不会超过数百人。但那都是些什么人!没有普通
的爱好者。你觉得有什么样的可能性呢?”
麦尔暂停一会儿,他问的问题不言自明。
“你当然明白。《艺术品追踪》提供咨询服务,额外收费。你告诉他们你对什
么东西、哪位艺术家或无论什么感兴趣,他们就详细告诉你怎样弄到你感兴趣的东
西,包括价格。”
“哦?你是怎样跟《艺术品追踪》联系上的?你有地址?”
“通过计算机网络,到国际互联网络上找他们。《艺术品追踪》总有一个布告
栏地址。你在指定的电子栏上留条子给他们,然后他们用传真号码或计算机口令跟
你联系。下次可能换一个完全不同的号码或不同的方式。一旦接上头,他们一定保
持联系。那么,你想不想了解一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知道。他们提供你要的货,通过邮寄方式,价格也合适。完全是巧合罢了。”
“不是那么直接,没那么显眼,方法更高明。我收到了一份目录,罗列了他们
能提供的艺术品信息,包括他们知道我所感兴趣的东西。同时还列了许多乱七八糟
的中等艺术品,五花八门,都是凑数的。目录上还有关于艺术品的具体描述、照片
小样、价格。价格当然是低于市价。别的就没有了,连回邮地址也没有,没有。既
然没有订购的办法,怎么能算是邮购呢?你见过我收到的目录没有?”
“你不用忙乎,我有一份。”
“哦!”麦尔吓了一跳。他接着说:“那么你应该知道,目录上没有任何东西
可以解释为是要出售的东西。如果问起来,他们会告诉你它是一份‘想买’的单子,
绝对不是‘要卖’的单子。没有什么违法的地方。我说过‘真高明’,对不对?”
“对。实在高明。后来呢?”
“后来有人打电话来,他挺了解我,知道我收集什么和我所能接受的价格。他
什么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