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运气。庆子是真正的男人的女人,她决不会跟一个女人走的。”
威尼相貌平平的脸当说到庆子时便神采飞扬,几乎显得有些英俊了。年轻、爱
和性是坚不可摧的组合,海伦望着威尼想道。然而,这一切都不是永恒的。
“永远不要说决不,小伙子。‘决不’意味着持久。不管怎样,如果你能把庆
子带走,我为你们俩祝福。”
“谢谢。”威尼似乎由衷地感到高兴。“现在我要做的一切就是说服她,明天
便见分晓。”
接着,两人各怀心事地埋头吃起来。终于,海伦开口说道:“当你和你的甜心
正妙不可言的时候,我还在为朱丽困坐愁城。我们必须想个办法让她离开。我们俩
干了件伟大的工作,误导了铃木,使他仍在东京追踪她的下落,我希望如此。可是
他拿着她的护照,这样,逃离这个该死的岛屿之国将变得困难重重。伯克应该给她
弄一本走私的假护照,如果有时间,应该不成问题。
伯克对香港的事情了如指掌,而香港是伪造、仿制和走私的世界中心。可是…
…假如你明天走,朱丽就飞不了了,在你走之前根本没时间弄到护照送她出去。如
果你不打算帮帮忙再呆几天,那末至少我们得在一起想些办法吧。
嗯?”
沉浸在对庆子想入非非的白日梦之中的威尼猛地一惊,回过神来。
“妈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多少选择余地……除非庆子——庆子能透露
些什么。我不知道会怎样,不过我会问她。我想她喜欢朱丽。”
“好极了,小伙子!主意不错……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呢。我差点误解了你,
你知道。”
威尼·蒂伦转瞬间便轻易扔开了自己的宏大计划。在他的心中,一半已经抵御
不住这个同性恋老巫婆的花言巧语,不禁有些沾沾自喜,竟希望留下来继续跟她一
块冒险;另一半则只想摆脱她,迫不及待地回家,回多伦多——带着庆子。
对于年轻人的反应,海伦忍俊不禁。她向他举起啤酒杯:“干杯,小伙子!代
我向可爱的‘猪城’多伦多致意!也祝蓝樫鸟队赢得那面小旗!”
“干杯,妈妈桑!下一次在多伦多时给我打电话,我给你弄几张上圆顶摩天大
厦的票。蓝樫鸟队将再一次取得联赛的胜利,别担心那面小旗,你尽管瞧好了!”
两人友好地离开了餐馆。威尼要把朱丽送回海伦的房间,再去赴庆子的约会。
海伦利用在房间里等待威尼和朱丽的这段时间,给庆子挂去电话,希望第二天早上
与她见面。两人在电话里的交谈简短而谨慎。海伦确信,威尼将对此事一无所知。
随后,她对庆子所引发的形势进行了一番认真而深入的思索。起先,她所谓的
自愿合作,是把朱丽从警察控制之下解救出来。而现在她又将实施一个潜在的计划,
即与威尼一道离开日本飞往加拿大。海伦总觉得事有蹊跷,她的所作所为太恰到好
处了吧。无论她是怎么对朱丽和威尼说的,其实她并不敢肯定庆子的动机、她的过
去以及在这场“名古屋事件”中她潜在的角色,就像当初开始思考这些问题时一样,
没有答案。
在把朱丽从警察手中解救出来的行动当中,庆子扮演了主要角色。可以合理地
得出结论,那次行动实际上已经成为庆子他们的目标。换言之,庆子的老板黑帮组
织不希望铃木审问朱丽,为什么呢?他们想从朱丽那里得到什么?他们还会指使庆
子继续参与合作吗?朱丽会在庆子的帮助下离开这个国家吗?或是当他们一切准备
就绪时就把她拉下马,抑或把她扔回给铃木?
海伦打定主意,在第二天她们俩见面时,要深入细致地向她提问,同时对她的
任何回答不置一词。
接下来就是那位迷人的撒谎者朱丽啦。对于此女,海伦提醒自己要保持愉快的
心境。前景将会大有希望。
33。名古屋叙谈
“怎么突然想去东京呢?你渴望大城市奢靡的生活或是什么?”威尼一边看着
海伦收拾她的背包,一边问道。
两天后,威尼的声音里,顺从与无奈已经超越了好奇。在过去的48 小时里,
他曾匆匆拜访了一下自己的房间,挑拣几件干净衣服,然后便一头栽入上木庆子的
温柔乡里,幸福无比。他目下只想试探一下海伦,看看没有了他,她和朱丽的关系
进展如何了。同时也为了在重返温柔乡的途中树立信心,迟早他将说服庆子离开日
本,一齐奔向多伦多的美好生活。
海伦刚刚泼了他一头冷水,告诉他他的幸福结束了,至少暂时结束了。
她将要去东京,他必须留下来照看朱丽,喂她吃饭,给她做伴,当服务员进来
打扫房间时,将她辗转运动于他和海伦的房间。威尼用眼角瞟了一眼朱丽,她躺在
海伦房里的另一张床上,呷着橘子汁,透过杯子的边缘冲他傻笑。她的情况明显改
善。
海伦没有回答。她收拾完毕,拎上夹克,便向两人挥手再见,把威尼和朱丽一
齐抛在了身后。
门在她的身后刚闭上,朱丽便说道:“她去取我的新护照,明天就回,别担心,
伙计。去把你那朵漂亮的荷花接来吧,你们俩可以用海伦的床以及一切东西。我还
是这么弯弯曲曲的,太糟了,我们本来可以玩个三人的游戏的。”
明知她是在故意刺激自己,可是在那一刹那,威尼禁不住有些心旌摇荡。
他不太自信地大笑起来。“干嘛不?我打电话给她。”然而他并没有往电话机
方向移动。
“好极了,叫她多带些橘子汁,我快喝光了。再带一本杂志来,比如《时代》
周刊什么的,自然啦,要英文版的。”
朱丽微笑地望着他。威尼感到落入了陷阱。现在,他得打电话给庆子,请求她
到宫古饭店来,然后向她解释清楚此种局面的来龙去脉。然后呢?他也不知道了,
但是,他本能地怀疑起自己的能力来,面对两个女人的同时进攻,他能否抵挡得住
呢?他提起电话,朱丽还在继续说道:
“庆子答应跟你一起去加拿大了吗?你还有大量时间做她的工作,在床上,我
的意思是说,你们在做爱时给她说这件事,这样比较有说服力。那么你们什么时候
走?”
“我们摆脱你以后立刻就走!”威尼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话仿佛是接着了庆子
的话茬。“哦,我不是说你,甜心!是……是海伦,她就要去东京了。
你到我这里来好吗?我们有很多话要谈。”
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沉默,朱丽则躺在床上为他快速机敏的反应拍手叫好。电话
被窃听了,或者说他们相信电话已被窃听。假如他们存心说给铃木听,那么用朱丽
的名字或许会让那位绰号叫“恐怖的铃木”的警官呕血不止,而且或许会把朱丽送
进一家监狱医院。
庆子终于答应过来了,威尼重重地扔下话筒。“你听见了吗,快从我的面前滚
开!”他转向朱丽。他彻底失去了耐性。“跟你纠缠在一起,简直糟糕透顶,我受
不了你了,你这混蛋。再给你一次在庆子面前胡说八道的机会,我和她就离开你这
个鬼地方!我倒要看看你是多么喜欢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床上的,混蛋!没人伺候
你吃饭,你也别想看见任何人!或许我会叫警察来拜访你,他们肯定服务周到!”
“我猜也是,冷静些,伙计。从现在起我将做个好姑娘。”威尼盯牢她,然后
稍微息怒似的点点头,坐下。两人默默地等待着庆子的到来。
庆子小心翼翼地进来了,仿佛踮着脚。她穿着一件昂贵的便服式夹克和缝制得
体的休闲裤,显得俏丽可人。她迎上前与威尼柔情蜜意地窃窃低语,然而她真正关
心的似乎是那个朱丽,她询问她的健康状况,她的需要和愿望。
朱丽警惕地观察着她,一面叫嚷着要橘子汁和杂志。庆子立即叫威尼去外面取
来。威尼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他不想留下庆子单独与朱丽在一起。“那个长舌妇。”
他咕哝着忿忿然走开了。屋里就剩下两个女人了,庆子走到床沿上坐下,向朱丽倾
下身去。她那张经过精心修饰的脸庞充满了关切。
“你可以离开你的床吗?去旅行,你行吗?”
“我行的!没有比离开这个鬼地方对我的健康更为有益的了。那就请你帮我想
个办法,我要离开这儿。请相信我!”
“很好。只要你能肯定……我知道医生们没有建议……不过假如你能肯定……”
“是的,我能肯定。别担心,伙计。你想到什么了吗?”
“嗯,我们也许可以通过名古屋机场把你弄走,或许是坐飞往汉城的航班,我
在韩国航空公司里有个朋友。如果警察看得不严,也许有可能带你通过例行检查,
可是你仍然需要一本护照,而你没有,所以……”
“哈利路亚①!我们的麻烦终于可以了结了!我们俩说话这会儿,海伦正在为
我弄护照呢。她明天将带着护照返回,她说。这就是她去东京的目的!
求你了!后天行吗?请快些!越快越好。宝贝儿,我真是太想离开这鬼地方了
……你简直无法想象!”
对于朱丽的急不可待,庆子微笑着,点点头。
“我想象得到,我也非常想离开这里。”
“哦?”朱丽吃了一惊。刚才她过分专注于自己的情形而无法从另一个角度考
虑到庆子。现在她立即醒悟了。庆子也有她自己的时间表,这一点朱丽本来无需提
醒的。“是这样。你打算跟年轻的蒂伦一道远走高飞!我们原以为他在吹牛呢!是
由于爱情……还是别的什么?”
“噢,当然!威尼是个非常好的人,他向我许诺会在加拿大好好待我,我们将
非常幸福!”庆子热泪盈眶,整个人洋溢着幸福的光芒。
朱丽是个在罗曼蒂克的爱情观的熏陶之下长大的西方人,凭她所有的阅历,她
相信为了威尼·蒂伦的爱,庆子会抛弃她的家庭、工作、城市、国家以及文化。然
而,她也不是傻瓜。
“那么,祝你好运,伙计。不过我对你的忠告是‘保住你的日常工作’,你懂
我的意思吗?就是说,确保你拿得到回程机票,手头上也要有现金。这话你千万不
要说出去。”
“噢,是的,‘保住我的日常工作’,非常正确。”庆子揩了揩眼睛大笑起来。
“你将做什么呢,朱丽?离开日本后你去哪儿?你会平安无事吗?
我很担心你。”
① 哈利路亚:犹太教和基督教的欢呼语,是赞美上帝之词,意为“赞美神”。
“别担心,伙计。我将溜回香港,我的老巢。首先销声匿迹一段时间。
你该不会认为铃木会在那儿拼命找我吧?那他也真算是一个游手好闲之徒啦!”
朱丽有些焦虑不安,仿佛这种可能恰好发生了。
“我认为你最好不要在香港逗留太长时间,那样对你会有危险,危险并非来自
铃木警官,而是那个杀死南义先生的人很可能也想对你下毒手。形势极为不妙。”
庆子出其不意地打断朱丽的话,显然,庆子在警告她。
“是吗?怎么个‘形势不妙’?你在说什么,庆子?你知道谁杀了南义?”
“不,不,我不太清楚,可我有所耳闻。我听到一个叫‘谭先生’的人,可能
他杀了南义。由于南义当时是在跟你见面,所以我认为你的处境也很危险。”
“究竟谁是‘谭先生’?这不是个日本名字吧?”
“我不知道他是谁。他不是日本人,我想是个中国人,可能从台湾来的。”
“台湾!混蛋,又冒出一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一位来自台湾的谭先生跟我与
南义的约会有何相干?”
朱丽也不指望庆子回答,便自个儿沉思起来。要是南义那个永远无法传递给她
的信息与台湾有着某种牵连呢?她觉得有此可能。她抬起头,发现庆子正关注地盯
着她。
“是的,你最好马上转移到某个安全的地方,香港尽管很好,可是……
也许对你太危险了。”庆子重申己见。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香港容易被人发现。也许你说得对,”朱丽赞同道,“哦,
谢谢,庆子,谢谢你做的一切,谢谢你的帮助。”她勉强对她的来访者绽出一丝疲
倦的微笑,但愿庆子也让她单独静一静,好好斟酌一下这场对话的含义。“谢谢你
告诉我这些,要是我告诉海伦这个谭先生的事你不介意吧?”
“哦,她知道的,我已经对她说了,两天前我们长谈过。”
“真的?噢,这个海伦!一点风声也不露。哦,我跟她这几天内要演一出真正
的好戏!……好了,我们的威尼还有我的橘子汁快要回来了。谢谢伙伴们。现在请
走吧,让我休息一会儿。祝你们愉快。”
34。海伦去东京
海伦的东京之行同样不太顺利,如同事情的发展一波三折。这一次,没有威尼
扛行李,在前头冲锋陷阵替她开路,为机票、座位、饮料之事等等与人理论和讨价
还价,她发现竟然如此不胜烦扰。东京那些密密麻麻、外形奇特、绵延数里的建筑
群,构成了一幅喧嚣的城市风景画。在灰白的天空映衬下,整幅画面也显得灰蒙蒙
的,看了令人沮丧。她把脸贴在巨大的厚玻璃窗上,在鳞次栉比的庞然大物中努力
搜寻榛东神殿的影子。这些日本传统文化的纪念品反而充当了现代文明的解毒剂,
看上去令人顿生一见如故的舒坦惬意之感。而那些不和谐的所谓“现代的”、“西
方的”大厦楼宇的一片汪洋,却让海伦感到陌生和疏离。穿过漫无边际的地下通道,
她放眼望去。只见在没有人行道的狭窄街道上,繁茂的盆栽植物和盛开的花丛把那
些或无前院或无后院的破败的老宅团团抱住,簇拥着它们的门前台阶,环绕着残垣
断壁。
海伦对生活在老宅里的人们倍感好奇,然而,她却丝毫不愿意成为他们其中的
一员。
在东京火车站,她再一次逃离拥挤的人群,搭上了地铁。毕竟,这是环绕东京
的唯一一条移动的比较感性的道路。她的目的地是涉谷火车站和一家私人侦探机构,
它有个委婉的名号,叫田方爱道私人研究署。这是上木庆子提供的线索。庆子称在
南义被害的前不久,他与田方爱道有过往来。她在南义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些文件,
表明他曾雇用田方爱道为他从事一些“研究”
工作。海伦很感兴趣。同时,对于庆子提供的这个有趣线索,她也并未信以为
真。也许她已经陷入一场没头没脑的追逐之中,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田方爱道私人
研究署,就是有,那里有谁会向她开口呢?再者,有谁会说英语呢?
首先,要证实它根本不存在也许易如反掌,然而她确实得费尽心机去找到这样
一家机构的地址。现在海伦比较幸运:在一幢暗淡的6 层楼大厦的窗户上,赫然印
着它的白色英文全名。海伦在日本待长了,也知道这并不意味着什么,很有可能那
个地方无人会说只言片语的英文。在日本,在广告中使用或间接使用英语已成为最
新时尚。乘着那脏兮兮的电梯,她步入那座大厦的六楼前厅,试图与那位年轻小姐
有所沟通。可是无济于事,那小姐只会说日语,而且似乎有点惧怕海伦那两句半生
不熟的日语。她孤军作战,但至少没人从前厅门后挺身而出。那扇门显然通往其他
的办公室。海伦掏出她的业务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