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而且是病人。”
有两个西方人沿着通向城堡的道路一直走到了名城公园的正门。那个高个子穿
着牛仔裤、平底鞋,戴着一顶帆布帽。她在一个年长的,身穿黑裤和毛衣的人的搀
扶下艰难地行进。这两个人酷似不久前刚刚离开医院、穿过马路、经东门进入了名
城公园的那一对。
29。警方分析
那把绿色的长伞躺在铃木的桌上已有一个半钟头了。而此时他和手下的一个警
官正在另一个地方参加南义一案的案情分析会。
除了以上这两位负责侦破凶杀案件的侦探,到会的还有小志督察,他代表反诈
骗处;小志的老板,二处的一位高级警司;一位年轻的警官,他来自四处;还有一
位挂名代表调查方的检察官。警署最高长官由于其他事情的纠缠而无法脱身,因此
不能前来主持会议。
四处的年轻警官最近刚从东京调来。在东京时他已成了调查稻川会犯罪组织的
专家。四处专门对付黑帮犯罪集团,即黑社会。这位黑社会专家首先发言,看样子
他胸有成竹,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这帮人干的是集结清洗黑钱、逃税和行贿的勾当,当然这些情况我们早已掌
握。南义是为草下犯罪集团从事这些活动的要犯。可是至今为止,我们尚无合适的
机会能够进入该集团进行调查。南义被杀之后,我们便可名正言顺地做些工作了。
我们已经成功地起获了南义办公室中几乎所有的文件、计算机软盘、姓名和地址…
…现在就等着我们的会计师以及小志警官的手下干将们把这些东西吃透了……”
“几乎所有的文件?你们还有什么东西可能没有发现?”铃木警官警惕地问道。
“好像南义的一些私人信件之类的都失踪了。他一向紧锁的两个抽屉我们发现
都空了。上木小姐,即看似南义得力助手的那位年轻的女会计师,”
四处警官对检察官解释道,“她说她不知道那两个抽屉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
里面是什么东西。她声称自己没碰过任何东西,也没从办公室拿走任何东西。其他
雇员证实了她的话,并声称他们也不知道谁有可能转移那些文件。
他们的话证明不了什么,他们也许在说谎,或许有人在晚上进入办公室,那时
办公室是空无一人的。”
“如果说南义的机密文件失踪了,那么你有可能从你起获的所有物证中发现他
们犯罪的什么罪证吗?你认为罪证有可能已被销毁了吗?”
“至于这个问题嘛,我们似乎已经找到了他的许多其他罪证。大量的有关分赃、
聚敛钱财、行贿等等的文件……当然这些都是最初始的证据,然而即使没有那两个
抽屉里的文件,我们也能肯定我们掌握的证据中将有大量有用的材料。”
“啊,有用,是的。洗钱、偷税漏税!我现在是有一桩谋杀案要解决,你帮我
弄到了什么线索?”
铃木警官对这种他曾私下称作为“文件犯罪”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当然啦,
对此表现出印象深刻、兴趣很高的样子还是有必要的。
“非常抱歉,警官,目前尚无线索。小志警官的人和我刚刚开始做分类整理。”
“小志警官,你们要花多长时间才能把你们发现的材料搞清楚?”
“仅仅把所有文件进行归类就要花数月时间,接着我们将封存所有与税务方面
有关的材料,移交税务部门。之后我们将看一看是否有可以指控某人的证据。就像
您必须意识到的,我们的工作需要时间、注意力和耐心,警官!”
反诈骗科的小志警官提醒他的同事铃木警官要保持冷静。
“数月数月的文件工作,你们从事的将是一项超级事业,小志警官,我确信这
点,可是这对我没有多大帮助。你们对上木庆子的活动和表现有何新的见解?”
“还没有,但我相信有大量信息……”
“她被留下来负责办公室事务,这不是非常奇怪吗?”
“你在暗示什么,警官?”反诈骗科的警司问铃木。
“我认为她被扔进了狼嘴里。我是指我们,就是那只狼,她将要为小志警官和
他的手下在办公室里发现的材料负责。”
“你相信草下会把操作程序全部销毁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南义那些已被转
移的材料无疑是相当重要的啰?”
“这个有待于小志警官的查实。无论如何,我怀疑涉及本案调查的有许多错综
复杂的关系。许多问题激发了我更为广泛的兴趣。被害人在那两个秘密抽屉里保存
着什么东西?与他的死有关吗?谁掏空了它们?凶手?是上木吗?她有这个可能。
她干嘛要杀人?最重要的问题是,那三个突然冒出来的西方人与南义的死有什么关
系?什么……”
“你是说,铃木警官,你认为南义之死与他为草下从事的工作无关是吗?
难道不是一宗职业杀手干的凶杀案吗?”
“是职业杀手所为,最能确定的就是这点,警司。可是未必与草下集团有关。
正如刚才您敏锐地指出的,南义的角色无疑相当重要,重要得使他不会被置于如此
危险的境地。假如他被他的老板下令杀死,那么办公室里所有罪证肯定早已被清理
干净,这倒省却了小志警官数月的工作。”
小志警官想开口反击,但随即把话咽下,点燃了一支香烟。而他的老板,反诈
骗科的警司倒显得非常欣赏铃木。
“很有意思,铃木警官。依你之见,那几个西方人出演了什么角色?我想想,
一个年轻的加拿大人和一个年长的女人在南义被杀之前结伴来到那里,你怀疑他是
职业杀手?”
“不,先生,根本不是。”
“很好。就是说与他毫无牵连,是不是?”
“没有直接的牵连。可是那个女人去过南义的办公室,并与上木有过交谈。他
们三人在案发的当天晚上共进了晚餐。”
“这是你发现的那两个西方人与南义之死的唯一的牵连吗?这牵连还不算太多
对吧?现在看看另一个女人,躺在医院里的那个。你的意思是说她和南义在南义被
杀的前夜见过面,而且是南义送她进的医院?”
“关于这点有很多证据可以证实。另外她的手袋,南义曾试图从失物认领处把
它领走。”
“她的手袋里装着什么东西,它可以提示她在名古屋与南义有什么交易吗?”
“这个嘛,我有一个理论……”
“谢谢,铃木警官。换句话说,目前你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个女人卷入了任何犯
罪活动,对不对?”
“尚无任何确凿证据,警司。我希望尽快提审她,我确信其他两个外国人是通
过她跟南义联系在一起的。我不想让他们离开名古屋,至少不能离开日本,一直到
我彻底查清他们的底细为止。”
“但目前还没有发现他们与本案有明显牵连的证据,所以我们不能长时间地限
制他们的去留。如果你能找出一些实实在在的证据,这自然好,不过那些什么复杂
的‘理论’将无济于事。我们简单说吧,目前还没有任何事实可以推翻下面的推测,
即黑社会出于某种原因处置了南义,而且,这样做对他们是个极好的摆脱。”
警司对于自己恰如其分地调解了这场争论感到非常满意,于是转向检察官寻求
他的支持。那位有着足够多的事情要做却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做的检察官,慢条斯理
地吸了一口烟,点点头,第一次开口说道:
“最好能够确定这帮西方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这你会同意,警司。我将有兴
趣听到你把他们的情况调查清楚,铃木警官,请继续给我提供信息。”
检察官站起身,会议到此结束。至于草下曾向他去电这一事实,他不想劳神告
知警方。草下对南义之死并无兴趣,但却迫不及待地坚持须对几个外国人进行调查。
对此,检察官和草下两人都表示同意。将那几个不同寻常而又坚不合作的外国人与
本案的瓜葛彻底查个水落石出,便是他们双方的利益所在。无论是执法者还是乌合
之众,有一点大家都是不太喜欢的,那就是不能拥有对自己地盘的充分的控制。
30。派普的伞
“这把雨伞放在我桌上有多久了?”铃木大声吼道。在整个案情分析会议上,
他始终都以一副古铜色的面孔保持了令人叹服的冷静,现在回到办公室他可要好好
让自己发泄一番了。时间惨遭浪费,他实在非常沮丧。他瞪着朱丽的雨伞,没待手
下回答,便一把将伞提起,摇了摇,用手举着,咕哝了几句又把伞放下。他向大个
子警官挥手说道:“打开它。”大个子立即一跃而起。
数分钟后,从已遭肢解的雨伞中,他们两人小心翼翼地将一幅油画翻卷而出。
好奇的侦探们蜂拥而上,有的欣赏,有的触摸,有的则发表着自己的评论。他们看
到的是一幅“14×10”的小型油画。画面上是一位戴着高高帽子、衣着考究的十九
世纪的欧洲绅士,背景仿佛是布满版画和油画的展览馆的一角。这幅色彩浓重的灿
烂夺目的艺术杰作,使得围观者们的赞叹声不绝于耳。大个子警官抬眼望了望,随
即挥手把他们赶到一边。
“法国的,”铃木说道,“法国画家画的……我记不清楚他的名字了……
没关系,我们查得到。别再坐等着,大个子,你去医院,一定要设法让那个名
叫朱丽的女人准备跟你谈话,我几分钟后赶到。我们很快会查出眉目来。”
铃木继续全神贯注地研究这幅非同寻常的油画。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他可以有
充足的时间对此慢慢研究,因为警署总部,以及市政厅和其他政府机构,距名古屋
国立医院仅一步之遥。他相信,他可以在他选择的任何时间内提审病榻上的朱丽。
直到几分钟后,他听到大个子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说朱丽已经失踪,他才充分意识
到自己陷入了困境。他深吸了一口气,命令全速追踪。铃木既然有了拘捕朱丽的理
由,便会千方百计追查她的下落,这是朱丽所担忧的。
铃木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陷入沉思,一副愤怒而决然的样子。过了一会,他
抓起电话。整个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铃木说:
“给我接东京,国际刑警组织,文化遗产科。”
在场的人群中传出一阵阵仿佛如释重负般的喘息声,大家彼此都会意地相视一
笑。呼叫国际刑警组织对于他们任何一个人都是史无前例的,只有铃木例外。他们
的长官堪称精英之才,一处也实属一流。能够成为在铃木的领导下不断攀登胜利高
峰的一处中的一分子,每一个人都十分幸运。他们重新燃起奉献的热情,回到了各
自的岗位。
霞浦一幢老式的灰色大楼里,国际刑警组织在此安然落户,它的邻居便是东京
国家警视厅。国际刑警组织显然对铃木的发现兴趣不大。文化遗产科的负责人外出
不在,也许出国去了,无法取得联络。接话人倒是彬彬有礼,而且似乎完全乐意接
受或许甚至还会检验一下名古屋警察偶然所得的油画的照片。他说,“铃木警官认
为作者是一名法国艺术家,真有意思。铃木警官……
是,当然啦,是欧洲绘画方面的专家……不是……哦……假如它被鉴定及证明
为一幅失窃的艺术品……嗯……那么不得不首先建立起它的档案,是不是?任何送
到我们这里来的照片都理所当然地被记录入档,以供日后参阅。”
铃木放下电话,虽然有些失望,却也不觉得特别吃惊。从朱丽的雨伞里搜得的
这张奇怪的油画的翻拍照片将被送往东京的国际刑警组织。然而对于他和他的助手
们,他们的任务就是彻底弄清油画的庐山真面目,它的出处,以及它与南义之死的
关系,因为他确信它与南义之死有着必然的联系。
31。在流浪汉中
在隐蔽的杜鹃丛中歇息的朱丽突然间惊醒过来。她精神为之一振,接着便想上
厕所。她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就在她把身体支撑成垂直状时,她感觉有一只手握住
了她的胳膊。一个陌生的日本女人正笑吟吟地望着她。朱丽惊惶失色。“噢!不!”
她甩开那只紧握住她的手,想把年轻女人推向一边。
年轻女人却立在她面前,急切地用英语说道,“一切都没有问题,请你冷静。
我是庆子,上木庆子,海伦叫我来的。我护送你离开这个地方。请跟我来,我
的车在外边。”
庆子用手臂挽住朱丽,搀扶着她从树丛里的隐蔽处走到通往公园东门的小径上。
“哦?”朱丽边走边张口结舌地说,她努力搜集自己仍处于睡意蒙眬中的一点
理智,“怎么会?海伦真的……叫你把我弄走?可是……”
“是的,是她叫我来的。别担心,没事了,我很高兴帮助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呢?她告诉你关于……警察……”
她们安全地通过了东门,然后向左拐,沿着高高的石头围墙向前行进。
“我知道一切。请相信我,这是唯一的办法,啊,这是我的车。”庆子迅速拉
开车门,把已经支持不住的朱丽硬塞进了车里,然后快步走到另一边,发动引擎,
驶出停车道。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只花了不到20 秒钟。途中,交通灯亮了。
距离晚上的行动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现在请放松一下吧。”
庆子此时已停稳车,她鼓励地对她的乘客笑道。朱丽怒目圆睁。
“我怎么放松?饶了我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计划里没有这一条!……
无论如何我得上厕所。妈的,我的裤子湿了!对不起……”
朱丽现在面临着非常严重的问题,她觉得苦不堪言,心烦意乱。她在口袋里摸
索纸巾。对于把车视为家庭珍藏的日本人来说,车是他们心中神圣的财富,但庆子
对待这一不幸事故表现出令人钦佩的自制力。她泰然自若地递给朱丽一盒纸巾,安
慰她道:
“别自寻烦恼了,一切都会好的。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宫
古饭店。这是你的计划是不是?藏在海伦的房间里,一直到你们可以离开日本。对
吗?”
“对,没错。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海伦肯定对你说了,当然。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帮助我呢?你可能会惹上警察的麻烦的。”
“是这样,如果他们发现我帮你逃跑的话。我们尽力不让他们发现,好吗?”
“是的,当然,当然。我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无论如何要谢谢你。希望我们全
部平安地活着,嗨,就祝愿我们全都活着吧……”
朱丽闭上双眼,不再说话。
几分钟后,庆子把车停住。她们现在位于宫古饭店附近一条狭窄的街道上,相
邻的小公园被流浪汉们盘踞着,他们围着一个正在熄灭的火堆,挤作一团。庆子递
给朱丽一件宽大破旧的长袍,示意她下车。
“请你把自己好好裹在里面,尽量不要暴露面目,尤其要藏好你的脸。
现在请你坐到那张空凳上,等着。待安全了威尼·蒂伦会过来接你,他将带你
住进饭店。我现在必须走了,祝你好运。”
朱丽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庆子已经关闭车门,疾驰而去。
朱丽依计行事。她坐在那里,身子整个儿蜷缩在肮脏的破布之中,与扰攘不安
的无家可归的人们隔成了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