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双充满着情欲的眼睛和女儿那双充满着恐怖的眼睛仅隔着一寸的距离对
视着。
他们之间出现了可怕的寂静。两人都紧紧地扭住了对方。
双方搏斗的结果,雪江小姐终于挣脱了父亲的手掌,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向
门口跑去。可是,宫崎先生抢前一步,挡在了门口。
“请给我让开。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雪江瞪着父亲,拼命地大叫着。
“我是你的父亲呀。”
“不是……不是……你不是我爸爸……我害怕!”
雪江简直要疯了,这个长得和父亲一模一样的人怎么会不是父亲呢?
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只见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白发魔鬼,张牙舞爪地向她扑
了过来。她连挥手的力气也没了,像个不省人事的病人一样,一动也不动了。
不可思议的力量
后门口的骚乱其实是个工人模样的男子引发的。负责把守大门的警卫,见他鬼
鬼祟祟地向院内窥视,便要上前去盘问。不料他竟出奇不意地掏出了手枪指着他们。
一个勇敢的刑警冲上去揪住了他,结果被他挣脱了。
那家伙一不做二不休,端着枪迅速地闯进了院内。骚乱顿时升级了。宫崎家的
男人全都赶到了现场。虽然坏蛋只有一个,奈何他手中有枪,轻易靠近不得。人们
远远地围住他,议论纷纷拿不定主意。
结果,直到把此人生擒活捉、捆绑结实,足足花了二十多分钟。之后,三个刑
警把他押往了警视厅。
明智小五郎目送他们上了车,忽然感到了一种不样的预感。
“那家伙干嘛非要以身涉险呢?莫非……”
他急急忙忙赶回雪江的房间。
走廊上一个秘书正担任着守卫的工作。小五郎刚才离开前,特意叮嘱他要寸步
不离。
明智见他还在,稍感宽慰,径直推开了房门。他刚进屋又跑了出来,抓住秘书
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你知道宫崎先生上哪儿去了么?”
“洗手间。”
“他现在人呢?”
“他刚去。瞧,这不,又回来了吗。”
只见宫崎先生正从走廊对面走了过来。
“这期间有没有人进过房间?”
“绝对没有。”
宫崎先生走到了两人身旁,冲他们打了招呼。
“啊,明智先生,犯人抓到了么?”
“抓到了。不过……”
“不过?”
“小姐没事吧。”
“你放心好了。雪江一点儿事也没有。你瞧,还不是和往常一样精神么。”
宫崎先生说着,走到房门口,推门走了进去。明智随后也跟了进去。
“哎呀呀,这孩子真不懂规矩呀。”
宫崎先生笑着说。
只见雪江靠在藤椅上,疲倦地睡着了。
“明智先生,这孩子累得受不住,睡着了。”
“睡着了?你说,她这是睡着了?”
明智吃惊地反问道。
“不是睡着了还能是什么……”
说着说着,宫崎先生也觉得不对劲儿。他顿时脸色苍白地冲到了女儿身边。
“喂,雪江,雪江,你醒醒。我是爸爸呀。”
无论他怎么摇晃女儿的肩膀,也不见雪江有反应,更别说回答了。
明智也站在椅子旁边,观察着雪江的样子。忽然,他抓住了宫崎先生的手腕,
轻声说道:“安静一下,你听到什么没有?听,那是什么声音?”
两人凝神倾听,只听耳边传来滴答滴答的水滴声。
屋子里并没有什么漏水的地方,而且声音很近,就在他们身边。
“啊,是血!”
明智转到藤椅后面,大声叫了起来。
果然,藤椅下面已积了一大片血迹,而血滴还在一个劲儿地往地板上落。
他们扶起雪江的身体一看,果然,在她的后背上找到了一把直插心脏的匕首。
那把匕首插的又深又准,只剩刀柄露在外面。看来雪江就是被它一击致命的。
“是白蝙蝠。”
明智发现了刀柄上的标记。
“这不可能。我去洗手间不过三两分钟的事,而秘书又说没人进过屋,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在眨眼功夫就……”
宫崎先生竟忘记了丧女的悲伤,一个劲儿想搞清罪犯的作案方法。
他把守在外面的秘书叫了进来,询问起来:
“你肯定没有别人进过房间么?”
“是的,我一直站在走廊上盯着房门。绝对不可能有人从我眼皮底下溜进去的。
我可以拿性命担保。”
秘书看到室内的情景,早已吓得脸色苍白。
“你没听到什么动静么?”明智问道。
“没有。房门关得紧紧的,我又站得比较远,所以什么也没听见。”
“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轻微的声音是传不出去的。”宫崎先生解释了
一句,随后命令道,“你赶快去给我把医生和警察叫来。然后去通知夫人。啊,算
了,还是先别说的好。尽量晚些告诉她吧。”
“这个秘书可靠么?”
明智望着秘书离去的背影,询问道。
“这个人简直有点愚忠。和我是同乡,跟了我不少年了。”
“他会不会对小姐抱有什么幻想……”
“不会,绝对不会。他已有了未婚妻。那姑娘在老家,两人之间书信不断,感
情非常好。”
“这么说完全没有可能了。到底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但是,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呀。说不定罪犯另有通道,我们没有发现。”
“要说通道,这个房间只有这扇门。事先我已经仔细检查过了。窗户上有铁栏
杆,墙壁和房顶都没有机关暗门。只要把大门守好,就万无一失了。为此,我才特
意挑选了这个房间来保护小姐的。”
明智困惑之极,求助似地盯着宫崎先生的脸。这也是他今天第二次做出这种奇
怪的举动了。
“这么说,你认为罪案根本不可能预防了。”
宫崎先生现出不满的神色。
“是的,如果您对这份答案不满的话……”
“是的,我很不满意,你还有什么说的……”
宫崎先生用一种要决斗的眼神盯着这位名侦探。
“太恐怖了!不,不如说是,太离奇了。但这同时又如算术问题一样,是个非
常简单明了的事实。它有一个惟一的、不可回避的演算结果。”
“是什么?”
“那也就是……”明智第三次现出了求助似的表情,“难以置信,我自己也无
法相信这个演算结果。太可怕了。”
“请你说出来。”
“我想说的是,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能够接近小姐的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那,你是指我吧。”
“是的,是你。”
宫崎先生现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直眨巴眼儿。
“你是说,杀死我女儿的罪犯就是我?她的亲生父亲?”
“不幸的是,我也不敢肯定这点,但是,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理论又明明白白
的指认出你这么个惟一的人选。”
“你是在说真的么?”
“真的。你可以不屑一顾。因为我也没有勇气肯定这个明明白白的结论。这里
面有一种人所不能及的力量。在没有搞清楚这种力量为何物之前,我无能为力。”
明智说了一番令人费解的话之后,现出了一副颓丧的表情。
“你怎么搞的?你说的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呀。”
宫崎先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眼前这位著名的私家侦探陷入了困境。
“但是,我不会搞不清楚这种不可思议的力量的。因此,今天,你是要我向你
低头谢罪呢?还是让我将你宫崎常右卫门送上断头台呢?”
宫崎先生一言不发地听着这番粗暴无礼的话,没有作出回答。他只按响了摇铃,
把秘书叫了进来,命令道:
“把这个疯子赶出去!”
“您是指明智先生么?”
“是的,这个人疯了。竟然说我杀死了自己的女儿。简直莫名其妙。一刻也别
让他多呆,立刻给我赶出去。”
宫崎先生冷静地吩咐道。
“不劳您费心。我这就告辞了。”明智略施一礼走了出去。
明智小五郎想一个人好好静一下,让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他要把这一连串的
案件仔仔细细地整理一遍。这里剩下的事情交给警察去做就可以了。对他来说,如
今的头等大事就是去查清这个不可思议的恐怖力量到底是什么。
幽灵人
不可能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第一次是幽灵人深夜潜入宫崎家搬走了一个人(种种迹象表明他们背走的包裹
里装的是人),而宫崎家却没发现任何人失踪。
第二次,在有人把守的房间里轻而易举地杀死了雪江小姐。此案只有一个嫌疑
人,就是小姐的亲生父亲。然而,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父亲要杀死女儿的动机。
要将这两件不可能的事变为可能,就一定要借助于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有推论
的结果都只有一个结论。此外再无别的选择。但是这个结论实在是太匪夷所思,太
可怕了。
明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根本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于是他只得用上了最后
的一个笨法子——大海捞针。他化装成一个老人,到处转悠。有时转悠到街头,有
时转悠到宫崎家附近,也有时会守在池袋怪屋的周围。他找寻的目标就是品川四郎
的“影子”——幽灵人。小五郎想,只要发现这个人,并悄悄地跟踪他,就不难找
到坏蛋的老巢,说不准还能一举揭开那个猜不透的大秘密呢。
整整一周时间,他就这样不停地忙碌着。幸运之神终于被他的毅力感动了。一
天,他终于发现了他的目标——幽灵人。
那天他正在一家快餐店里吃晚饭,忽然就有了种说不清的感觉,于是不由自主
地回头去看,正撞见品川四郎。他险些就要与他打招呼,终于又忍住了,随即装出
一副不认识的样子离开了座位。
也许是真的品川四郎,也许不是。为了搞清目标,明智用餐厅的电话打到品川
四郎家。果然品川先生在家里。不久,听筒里就传来了科学杂志社社长的声音。明
智与他聊了两句就回到了座位上,耐心地等待着幽灵人用完晚餐。不用说小五郎做
好了跟踪的准备。
幽灵人走出了餐厅,在繁华热闹的街市上信步闲逛。明智并不打算立刻逮住他,
因为他更想找到坏蛋的老巢,把他们一网打尽。
幽灵人很狡猾,每次拐弯时都要回身看看是否有人跟踪,而明智每每都提前巧
妙地躲了起来。试了几次,那家伙似乎放了心,优哉游哉地放松了警惕。不过,没
多久,在一个街角处他又故伎重演,明智没防备被他看见了。明智虽然化了妆,但
对方实在是个老江湖,尽管没认出他来,还是觉察到被人跟踪了。
幽灵人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电车道,街上的空出租车来来往往穿梭不停。那家
伙拦下一辆坐了上去。明智毫不犹豫,也拦了辆车跳了上去,吩咐道:
“跟着前面那辆车。”
幽灵人似乎也在车上想尽了办法,只见他的车一会儿走大街,一会儿穿小巷,
一会儿拐弯,一会儿又全速前进,但不管他怎么耍花样,明智的车都在他后面死死
地盯着。
前面的车终于停了下来,明智也跟着停了车。幽灵人下了车,迅速地跑到街对
面,要了辆反方向的出租车坐了上去。明智也依葫芦画瓢叫了辆车。
跟踪游戏还在继续。然而不久,明智就觉出了不对劲儿。因为他们驶过的街道
越来越熟悉。果然,前面的车如他预料的一样,在一户人家门口停了下来。这里不
是别处,正是品川四郎的宅院。
幽灵人下了车,打开了格子门。老女佣迎了出来。他跟女佣说了两句就消失在
了门内。
“怎么搞的?难道我刚才跟踪的一直就是真正的品川四郎?”
他非常泄气,但仔细想想又觉出了不妥之处。如果他是品川四郎,为何耍了一
路花样?还有,刚才接电话的又是谁呢?可是,如果他是冒牌货,是假品川,怎么
敢跑到真品川家来呢?不愧是明智小五郎,很快就发现了对手的破绽。
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也跟着进了品川家。佣人把他引到了会客室。他化装成
杂志社职员的时候,常常到这房间里来。只见品川四郎坐在会客室的大沙发上,接
待了他。
“啊,果真是你。啊,你知道吧,我是明智小五郎。说来真不好意思,我把你
当成那个幽灵人了……但是,刚才接电话的不是你吧。”
“什么电话?你没搞错吧。我没接过电话呀。”
他们正说着,谁知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拉门外响起了另一个品川四郎的声
音。
“我傍晚前后根本没有外出过,你怎么说我刚回来呢?你难道不知道我一直在
房间里找东西么?你说的刚回来的那个我在哪儿呢?”
挨训的是那个老女佣。这番训词也太奇怪了。
明智一听,“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似乎要随时防止眼前的这个品川逃跑。
可出乎意料的是,坐在这儿的品川却笑呵呵的,一点儿也不紧张。
门外说话的人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出现在他眼前的一个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
家伙,而另一个则是个陌生的老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刚进门的品川火冒三丈地大叫着。
“什么呀?你趁我不在家,冒我的名,当我的家主,我倒要问问你究竟是谁呢?
不过不用问,我也知道,你就是那个长期困扰我的,甩也甩不掉的影子。”
刚刚回家的那个品川平静地反驳道。
明白了。狡猾的幽灵人,见摆脱不掉明智的跟踪,就索性跑到真正的品川家避
难来了。这真是异想天开,胆大包天。难怪两个分毫不差的品川互相斥责对方是冒
牌货呢。
这时候,真品川终于认出了化了妆的小五郎。
“啊,你不是明智小五郎先生么?这到底怎么回事?站在你面前的就是那个冒
牌货。”
假品川也不甘示弱,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哦,你就是明智先生呀。刚才你一直跟着我,误认为我就是幽灵人了吧?我
才是真正的品川四郎。这家伙想趁我不在,冒名顶替,不知又想做出什么坏事来呢。
请你把他抓起来。”
听着听着,好像两人说的都挺像真的,明智也有些拿不准了。
“那么你刚才为什么耍那么多花样,想甩掉我吗?”
“我最近一直担惊受怕的。再说你又扮成了老头的模样,我没认出你来。我还
以为你是白蝙蝠一伙的,打算害我呢。如果我是幽灵人,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呢。
要是那坏蛋,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这番话听来很有道理。明智凑近了两个品川,仔细打量,虽然他知道两人当中
有一个就是白蝙蝠团伙的首领,却无法作出准确的判断,因此无法动手提人。
可是,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明智灵机一动,把刚才一直在家的品川拉
到一边,小声地询问了一下自己化名为山田时在杂志社里的一些细节。这个品川迅
速地做了回答。没错,这个人才是真品川。
可是,在他们小声问答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假品川意识到事情不妙,早已蹑
手蹑脚地溜之大吉了。
绑架名探
事情越来越复杂。世上真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可事情的
背后,到底蕴藏着什么古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