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改变自己姿势为单膝半跪式,右手伸进口袋摸到我的万能钥匙包,把钥匙包取出,选了一个在鲁碧莲门锁上拨弄着。
脚步声又响起。
我用有罪很惭愧带点小小惊恐的眼色向后向上看去,一副被人当场逮到了的样子。宓善楼两眼瞪着我相望。
“不错,你选这一把有点像了。”宓警官说。
我急急想把万能钥匙塞还口袋。
“嘿,嘿。”宓警官冷笑着,用一只手一把从我发抖的手中把钥匙包攫了过去:“看来你们的侦探社还在玩百合钥,是不是,白莎?”
白莎说:“可恶,你!唐诺,我老早就叫你把这东西丢掉。会给你出事情的。”
我不说话。
善楼问:“怎么回事?”
我说:“我想进去看一着。”
“我认为你也是这意思,来多久了?”
“我不知道——有四五分钟了吧。”
“那么久?”
我说:“我按铃四五次,确定没人在家,我——我就进了大门。”
“之后呢?”
“之后我到这里敲门。我又仔细听了一会。我当然不会贸贸然过去,除非我的确知道里面没有人。”
“里面没有人吗?”宓善楼问。
“是,我想她搬走了。”
“那你为什么想进去?”
“我想再调查一下浴缸的方位。”
“为什么?”
“我想看看两个人搬个尸体要站在什么位置才能放进浴缸去。我看至少要两个男人——”
“别鬼扯了。”宓警官打断我的话;“案子早就真相大白给我侦破了。”
“你侦破了!”
“我要找这个女人。”
“为什么?”
“我们调查了这把手斧。是她在3条街外日用品店买来的。”
我尽量把自己声音装得无所谓:“她现在可能在凌记老地方。你怎么没有让救护车去问寇先生?”
他笑着说;“因为你没在那里等,所以我想是个调虎高山之计。唐诺,我要那个姓鲁的女人。”
“但是西奥尔良街——有人在处理?”
“当然。”
“他们不会让姓寇的溜走?”
“不会,小宝贝。我们也不会让你溜走。走吧,我们有好地方去。”
“我的钥匙能还我吗?”
“免谈!”
“还给唐诺,让他马上丢掉。”白莎生气地说:“我告诉过这小子不知多少次。”
“好了,不要找理由了。”宓警官说。
我跟了他们下去到了街上,我说:“我还是用公司车,你……”
“去你的!”善楼说:“你在我身边,老兄,那里也不去。一直等我把手铐套上那女人的手腕。我不要你离开我眼睛,让你可以打电话通知她一下,这是你最精明的把戏。”
“手铐铐她?”
“当然,你有什么意见。”
白莎对善楼说:“不要让他在你眼前变戏法。他什么都知道。他是聪明的小杂种。他会想办法通知她。老天!他就是见不得女人。他就是这个毛病。”
宓警官说;“注意听我说,她是真正杀人的人。你不要混进去。”
我看着他大笑;“什么人都可以拿那把斧头。”
善楼吞了我的饵,他加高声音道:“我都弄清楚了。用个假名她在福禄公寓也租了个房间。她租了已经有一个月了,每次很小心,苏百利在的时候。她不会去。他搜查过他的公寓。那一天,正好在苏百利被干掉之后,她回去开了他的保险箱。”
“你怎么知道?”
“苏有契告诉我保险箱里东西不见了。”
“但是你怎么知道是她干的呢?”
他笑着说;“她是聪明,没有在苏百利公寓里留下指纹。但是她不够聪明,在她用假名租的公寓里——但那也没有办法,一个人不可能在一个地方住一个月而不留下指纹的。”
“你在那个公寓里找到她的指纹?”
“当然,她用假名租的公寓。另外福禄公寓的经理和职员都指认了她的照片。”
“那还是没有犯罪的证据呀。”我说。
“千万不要这样想,好人。”白莎高兴地说;“她本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有双漂亮大腿的掘金者。”
“你怎么突然那么聪明?”我问善楼。
“也没什么啦。你去看那姓孔的。她也去看姓孔的。你们停车很近,可能一前一后。她知道是谁的车。她知道车在哪里。你乘她的离开。你和她一分手,她有太多的时间回头来把凶器放你车里。当时她认为聪明死了,把事情挂在你头上,但是事后看来,是把吊人结挂在自己头上。”
白莎突然说;“善楼,你带唐诺去捉了鲁碧莲,我实在不想看到唐诺和这小妮子在一个车里。我不跟你走了。这样好了,你管你在前,我和唐诺乘公司车跟你在后,我负责唐诺绝对不走近电话。”
善楼想了一下说:“就这样办。”
他跟了我一起走到公司车旁。
我伸手向口袋取车钥匙。一阵痉挛自胃口升起。我把车钥匙及驾车手套留在碧莲公寓里桌上,匆忙中忘了取出来了。
“又怎么啦?”白莎说。
我现在懂得为什么有人上了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事实上,我实在也没有什么可以说,脑袋一片空白,瞪着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舌头完全打了结。我只是站在那里向每个口袋摸索着。
“钥匙呢?”白莎问。
“我一定掉在地上去了,刚才我在楼上拿那些钥匙的时候。”
白莎向宓善楼看看。
宓善楼低头蹩眉,轻轻地说:“好呀!你这个骗人精。”
我只感到他左手抓住我手腕,我看到反光一闪,听到喀噪一响,右腕上多了一副纯钢手铐。
“好,你聪明。”善楼说:“我帮你忙,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一定要和我捣蛋。那我们就公事公办,我们现在一起回楼上去。”
我严肃地说:“你吃错什么药了?钥匙一定在房门前地板上。”
“我另外才注意到,”宓警官说:“你也没有带开车手套。我真是个笨侦探。走吧.朋友,我们回去。”
我除了跟他走回头,还能做什么。
在鲁碧莲的公寓门口,善楼蹲下身子在地毯上摸了一下。这不过是做个样子。他马上拿出我的万用钥匙,找了一个合适的,放进锁孔。
我死不服输做一个最后的挣扎。
“你要不用搜索状私问民宅?”我问。
宓善楼不是那种可以唬得住的人。他说;“你他妈对了。我要私闯民宅。”
房门打齐。
鲁碧莲坐在那里,就像我离开时一样。她的脸像白白的面团上涂上了化妆的彩色。
善楼很切实际地走到桌子前,问道:“赖先生,这是你的手套吗?”
我说:“我有权不回答任何问题。”
宓善楼拿起车钥匙:“手套一双,车钥匙一个都是证物。鲁碧莲,穿着衣服,我们有地方要去。让我看看你的手。”
他抓起她左手。
还有什么话说。即使我警告她也于事无补。
半秒钟之后,冷冷的钢圈碰上了她的手腕,她向后跳半步,发出一下喊叫,手铐一紧,鲁碧莲和我铐在同一副手铐之上。
“好了,凶手小姐,帮凶先生。”宓善楼冷酷地说:“我们要教你们这对同命鸳鸯一点东西。”
白莎看着我又看着善楼。“宓兄,”她说:“也许——”
“不行。”善楼不客气地回答。
“但是,善楼兄——”
“闭嘴!”他说:“这次,所有人都乘我的车。”
第十八章
宓善楼只浪费了极少数时间,把我的车钥匙试试是不是配得上我们的公司车。然后他把我们统统装进他的警车,发动引擎,开动闪光灯和警笛。
这是极不适合静思的地方,但是我一定要用脑子,而且要快快的用脑子。只要我们一到警察总局,做什么事都会太晚了。
警笛猛叫,沿路畅行无阻,我们的车子正在加速。我们闪着灯很快通过一个十字路口,我注意到我们目前在走的街,是蒙特卡罗。在我们左前有一个豪华的公寓旅社。
两辆计程车泊在前面。有一个驾驶听到警笛声好奇地向我们注目。我匆匆可以看到他扭曲,破裂的鼻子。
下一条街是公园大道。宓善楼踩下煞车,车吱吱叫地转了个弯。
“宓警官!”我叫道。
他甚至连头也没有回。
车又平衡直行。
“宓警官,停车!”
我叫声中有什么打动了他的心。他把油门松了一点。“这次又怎么啦,拖延一点时间?”
“谋杀苏百利的凶手。”我说。
“不是已经在我们车上了吗?”
“不是,善楼。拜托请你把车停路边,在他逃掉之前听我给你讲清楚。”
他犹豫着。
白莎说:“善楼兄,拜托。”
“他这个混小子,”善楼说:“他目的是拖延时间,想办法逃掉,你跟我都知道他的老毛病。他很快会想到点谎话,骗得你要死要活——”
“混帐!”白莎向他吼着:“把车靠边!”
宓警官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她。
白莎把身子前倾,一扭把打火钥匙向外一拿,拿在手中伸出车窗之外。
车子引擎熄火。宓善楼靠了车子向前冲的功能,硬使方向盘,把车停在路边。
宓警官手把方向盘一动不动坐着。过度的激怒,使他睑像纸一样白。
数秒钟后,他说;“我无所谓,我带你们3个进去。”
白莎向后对我说:“你不要以为他不会这样做。假如你要说什么,现在好好说。我希望你说得有道理。”
我靠前把我的左手放在宓善楼肩上,我的右手是和碧莲铐在一起的。
“善楼,请你听我说。”我说:“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我一直在想,凶器怎么会到我车里去的。我回想过每一个步骤,除非鲁碧莲在骗我,否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为了有人知道这是我的车,所以故意把凶器放过去陷害我的。而我真的相信她没有欺骗我。另外还有一个方式,凶器会跑到我的车里去。”
善楼现在开始注意了。
我说:“善楼,听我说。我是为大家好。你不要一冲动把我们带过去,最后报纸上真相出来,把自己脸丢掉。”
“不必担心我的脸。”善楼说:“告诉我凶器的事。”
我说:“唯一可能出现在我车里原因,是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车——车主是谁的人放进去的。”
“别笑死人了。”宓警官说。
“而且,”我说;“只有一种情况下才有这可能。就是,我的车正好在凶手最顺手,最方便的地方——当然是指便于凶手抛弃凶器。而且只有一个时间有这个可能。就是当我的车停在凌记老地方的时候。我自以为可以投个机,我把车倒顶着一部大车,希望他不致先我要离开。但是后面车的车主不像我所想,他简单地把车吃在低档,把我的车铲到计程车停车区,而自己开走了。一个计程车司机在我出来时几乎要修理我—一那个破鼻子司机现在正坐在刚走过的大旅社门口车里等生意,就在二三条街后,蒙特卡罗路上。那可能是他等客人的老地方。另外件事,手斧的柄被锯短,为的是女凶手可以把它放在皮包里带出来。”
“这些和我逮捕你们有什么冲突?”宓警官问。
“你还看不出?”我说:“想想全盘的棋。你想想发生在花园大道和蒙特卡罗路的车祸。想想时间因素。现在你想做个聪明侦探——就聪明点。想做个笨侦探——就装傻。要好要坏都在你。我反正什么都告诉你了。白莎,把车子钥匙还给他。”
宓善楼说:“我可不愿让自己变成天下第一大傻瓜——有了我已经查到鲁碧莲那么许多资料,我够了。”
“你除了查到一些偶然巧合之外,你什么也没有查到她的。”我继续说:“碧莲和我在我当兵前就互相认识。她知道我要回来了。我又不能住到她公寓去,因为凌弼美会把我宰掉。她在福禄公寓租个房间,我们可以在一起。这是一个爱窝。昨天晚上我就在那里,所以白莎找我不到。”
“你这个龟儿子。”白莎低低地说,把车钥匙放回钥孔去。
宓善楼坐着不动足足30秒钟。然后他发动引擎,吃上排档,在路中央左后转弯。警笛响起,红灯一闪一闪。
我们从公园大道转入蒙特卡罗路。破鼻子司机仍在他计程车方向盘后面。
善楼把车一直开到和计程车平行。一脚煞住。
破鼻子两边两只小眼睛闪闪地看着我们。
“有什么公干吗?”司机问。
善楼说:“昨天到下午公园大道和蒙特卡罗路口,出了个车祸,你知道吗?”
“听说。”
“你马上接到个客人?”
破鼻子想了想说:“跟你有关吗?”
“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她到哪里去?”
闪动的小眼睛看了宓警官一会,把眼光移开。
善楼突然把警车车门打开,绕过来,用宽大的体躯站在计程车门旁,一手把计程车门拉开:“给我出来!”他对计程司机叫着。
破鼻对他看了一下,犹豫着。
善楼的手一下向前,一把攫住他的衬衫和领带,重重的拉了一下:“我叫你——出来!”
计程司机乖乖出来,突然对宓警官尊敬起来。
“你想要做什么?”他问。
“你的客人,什么人?去哪里?”
“一个女人,”他说:“她叫我跟踪一辆车——她说就会从街角过来。”
“讲下去。”宓善楼说。
“车子从十字路口过来后我们就跟上去。我发现另外有个第2辆车在跟踪第1辆车。我告诉我的客人。她叫我不必管第2辆车,跟住第1辆车就好。只有3 条街,他们停在一个公寓前。那个男人进去了。在第2 辆车中的女人把车开走了。我的客人坐在车里叫我等。我们等了十多分钟。”
“说呀!”
“一个女人从公寓出来,跑进一辆车开走。我的客人紧张了,她从车中出来,给我5 元钱说是要我等的保险费。她走进公寓,在里面耽了10分钟。然后她出来,要我把她带到凌记者地方。”
“之后怎么样?”警官问。
“我把她带到凌记老地方。一个流氓把他车停在计程车上下客区。我请客人等一下,我可以把那车弄走。但是她不肯等,她出来。所以她必须走过那流氓停得不恰当的车,她还是绕过了那辆车,走进苏百利大厦。一个家伙出来爬进那泊着的车。我曾想敲他一两元钱,但是没有成功。我反正已拿到5元钱车钱,事实上这点车程1元钱也不到。所以就不与他计较了。”
“有没有看到那女客人的皮包有什么不寻常?”善楼问。
破鼻子看着他,露出钦佩之状。“她有件很重的东西在皮包里。有点突出来。我想可能是——”
“一块石头?”善楼在那人犹豫的时候问。
“不像石头。”
“一把铁锤或是一把小斧头?”
驾驶露出突然明白的眼神:“对呀!我还一直以为是把枪。”
“那个女人长得什么样子?”善楼问。
“长得不错。”司机很欣赏地说:“很美的腿,很美的臀部,很好的肤色。牙齿大了一点,就只有这缺点。笑起来像马牙。”
“好家伙。”白莎低声地叫着:“他奶奶的。”
第十九章
白莎和我从电梯上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