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之中,又过了两日。
这一日,傍晚时分,叶裳和苏风暖从户部回到容安王府,管家便呈递给叶裳一张帖子,禀告说,“世子,丞相府的孙小姐给苏姑娘下了帖子,请她明日过府小坐。”
叶裳当即拒绝,“她身子不便,推了。”
苏风暖立即说,“别啊,孙小姐邀我过府小坐而已,我回京城数日了,她想必也是等了数日才约我。论交情来说,就这么推了,不太合适。”话落,她道,“更何况,我还欠了她一顿烤野味。”
叶裳看着她,“你想去?”
苏风暖点头,“我去丞相府你总不至于不放心啊!”
叶裳道,“你待在苏府和王府我都不放心,更何况丞相府?我自然是不放心的。”
苏风暖一时无言,挠挠头说,“可是你总不能每日寸步不离地看着我?不是将千寒给我了吗?有他跟着,你还不放心什么。丞相府应该是安全之地。”
叶裳看着她,“丞相府也未必是安全之地。”
苏风暖抿唇,“我若是推了她的邀请,这以后难道要绝了交情?”
叶裳默了一下说,“将她请来容安王府吧,你在府内与她叙话小坐就是了。”话落,吩咐管家,“按照我所说,去给孙小姐回话,就说暖儿身子不便,孙小姐若是方便,请来容安王府一叙。”
管家瞅了苏风暖一眼,见她没反驳,应了一声是,连忙去了。
叶裳牵了苏风暖手,走了一段路后,见她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他停住脚步,对她说,“如今你身子不好,你也知道京中背后乱象一团,十分汹涌,我连你待在苏府和王府都不放心,只有放在我眼皮子下,我才安心。待你身子养得好些,京中乱七八糟乌烟瘴气之事肃清,我自然不拦着你出去会客,好不好?”
苏风暖抬起头,看着他,叶裳从回京后,一直未曾歇息,这一场大雪后,户部更忙,他最近不止白天要在户部处理很多堆积如山的事情,每晚回府后,还要很晚才睡下,她几乎每晚睡前他还没睡,睡醒后,他早已经上朝走了。若非白日里去户部与他在一起,她怕是都见不到他的人。
她心疼地抬手摸了摸他轻笼着烟雾的眉心,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叶裳露出笑意,“真乖!”
苏风暖也笑着瞪了他一眼,却暗暗地叹了口气。
容安王府的管家将话递进了丞相府,孙晴雪收到话后,对孙泽玉笑着说,“哥哥,叶世子将人看得紧,连我的请帖都推了,邀我明日过府与苏小姐一叙,看来你是见不着了。”
孙泽玉浅浅一笑,温和地说,“我听闻她受了极重的伤,只不过是想看看她可还好,倒没别的风月之意,仅仅是想知晓知晓。明日你过府看看,回来与我说说,也是一样。”
孙晴雪闻言,笑着点头,“哥哥是君子,我不该取笑哥哥。”话落,她轻叹说,“我早就看苏小姐很好,却没想到她这样好,让叶世子护着不放手的地步。以后,不知哪个女子还能如她一般好,做我的嫂子。”
孙泽玉轻弹了孙晴雪的额头一下,笑道,“说远了!我的事儿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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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闻所闻问()
次日,孙晴雪应苏风暖之邀,来到容安王府,同时从国丈府带来了许多好药给她。
苏风暖琢磨再三,还是觉得在容安王府的会客厅见她,毕竟孙晴雪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定然见不得她与叶裳未婚住在一个院子,一旦邀她到主院,她十分聪明,势必会想到另一层。
管家将孙晴雪请进府中,引路到了会客厅。
苏风暖早已经在等候,屋中放了两个暖融融的大火炉,她一边烹茶一边等着孙晴雪。
孙晴雪进了会客厅后,只见苏风暖拿着炉钩子在捅火炉里的炭火,她顿时笑了,“容安王府没有婢女,苏妹妹看来只能自己动手做这些事儿了。”
苏风暖笑着招呼她入座,同时说,“我本来也不耐烦被人伺候,这样力所能及之事,习惯自己干。”
孙晴雪坐下身,看着她,“苏妹妹的伤势看来真如传言说的极重,比离京前见你,清瘦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气色也显得苍白。”
苏风暖为她斟了一杯茶,不甚在意地说,“养些日子就好了。”
孙晴雪敬佩地说,“燕北打仗,西境夺城,与北周议和谈判等等作为,我听着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眉飞色舞,就跟听话本子一样。两国交战,古来女子能上战场者,寥寥无几,更何况名扬天下将北周打得惨败议和者,更是唯你一人了。苏妹妹是为我们天下女子争了一口气呢,让我敬佩不已。”
苏风暖失笑,“孙姐姐严重了。”
孙晴雪摇摇头,“不严重,你不知道呢,那些日子,燕北濒临险境,我爹都说燕北恐怕难以保住了。没想到,却被你给保住了,且打得北周退兵。后来西境兴兵,频频传来夺城大捷的战报,我爹回府后便感慨,说可惜你生作了女儿身,若是男儿,建功立业,高勋封王,不在话下。”
苏风暖好笑地说,“丞相大人高看我了,无论是燕北,还是西境,若是我一人,无一兵一卒,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保住燕北,是因为燕北上下一心,众志成城的结果。在西境打得北周大败,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期间章林带着的京麓三万兵马,小国舅带着的皇上的御林军,以及西境援军,都与我同功。”
孙晴雪笑起来,“燕北和西境参战将士一律都由皇上封赏了,你带出进的章林,本是副将,回京后,皇上升职命他统领京麓军,唯独没封赏什么给苏妹妹。京中私下盛传就因为苏妹妹你是女儿身,这么大的功,却没有封赏,很多人都觉得可惜。”
苏风暖想着她不是没有封赏,她是用几大功劳换了一道圣旨,只不过这圣旨在皇上有生之年不能宣扬罢了。她笑着说,“我是女儿家,要功劳做什么?再说,皇上对我与叶裳赐婚,便是赏我了。”
她这话说得直白,孙晴雪抿着嘴笑起来,对她说,“妹妹心仪叶世子,看来当真是情深似海,只嫁入容安王府便满足了。”
苏风暖笑着点头,“是啊!”
孙晴雪见她毫不羞涩,又笑起来,说,“苏妹妹这性子我是真喜欢,可惜被叶世子将你给定下了。否则,你若是嫁入丞相府,从我这里说来,觉得极好。”
苏风暖也笑起来,想说我倒想将你拐入苏府嫁给我的三哥,可惜那呆子没心思,怕娶了你受不了他私下里的坏毛病,不能举案齐眉。她只能笑着说,“这里可是容安王府,叶裳小气着呢,当心被他知道你这样说话拐我,下次不让我见你了。”
孙晴雪捂着嘴笑,“是啊,我竟忘了这里是容安王府了,但望叶世子大人大量,不计较我这小女子言语。”
苏风暖失笑。
二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谈,不知不觉到了午时,孙晴雪才惊起告辞,对她说,“我听闻最近你每日里都要去户部陪叶世子,叶世子为了你,特意在户部开辟了个厨房,每日要带厨子去户部与他一起用膳,今日被我耽搁了这么久……”
苏风暖笑着说,“孙姐姐不必客气,也不必急着走,我今日不去户部了,午膳在府中用,你便留下来与我一起吧!”
孙晴雪立即说,“那怎么行?”
苏风暖道,“行的。”
孙晴雪看着她,“那叶世子呢?若是你不去,他……”
苏风暖笑着说,“半个时辰之前,府中的厨子已经去户部了。我已经让人传信告诉他了,无碍的。”
孙晴雪讶异道,“你一直在与我说话,何时传信给他了?”
苏风暖笑着眨眨眼睛,对她说,“千寒就在外面,我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去户部告知叶裳,他便知晓去传信了。”
孙晴雪闻言坐下身,笑着说,“千寒是叶世子的侍卫,如今派给了你,看来叶世子真紧张你。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苏风暖笑着说,“孙姐姐不必客气,在这京城里,与我投缘的,也就你一人罢了。多谢你今日来这府里看我,还带了不少好药。”
孙晴雪小声说,“药材我不太懂你需要什么,是我哥哥昨晚准备的。”
苏风暖笑着道谢,“替我谢谢孙公子,我还欠你们一顿烤野味,奈何如今我这身子骨,吹不得冷风,先记着吧!”
孙晴雪笑起来,“不急,总之你记着就好,以后你身子好些,再补回来。”
二人又闲话片刻,厨房将准备好的午膳端了上来,苏风暖邀孙晴雪一起用午膳。
午膳后,孙晴雪又待了片刻,见苏风暖乏了,便起身告辞。
苏风暖披了厚厚的披风,将她送出容安王府,在门口时,孙晴雪看了一眼容安王府的烫金牌匾,犹豫了一下,凑近她耳边说,“有一句话,我思索再三,觉得还是与苏妹妹说了的好。皇上器重叶世子,叶世子本身也是人中龙凤,这容安王府,以前就招人惦记,以后怕是也难以不招人惦记。我看苏妹妹这回受的伤非比寻常,身子骨一定要好好将养,切不可大意。”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
无论是容安王府本身的荣华招人惦记,还是叶裳孤身一人招人惦记,亦或者如今皇上的厚爱器重让他更招人惦记,再或者有桃花送上门地惦记他。
总之,都不是好事儿。
她的身子若是养不好,子嗣便是一大关。于女人来说,不能生育便是大事儿。
苏风暖想着她已经多日不曾照镜子了,连孙晴雪不会武功的人都看出她这次受的伤非比寻常,更何况懂武功的旁人了。怪不得昨日林之孝盯着她看了许久。她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笑着说,“多谢孙姐姐好意,我晓得的。”
孙晴雪握了握她的手说,“苏妹妹别闲我多事儿就好,我们女子总归是女子,再厉害的女子,也躲不开要被男人收入后院。贵为皇后,也是终年居于后宫,面对皇上的三千粉黛。”话落,她捂住嘴,自觉失言地说,“我这话说得大逆不道了,苏妹妹听过就当忘了吧。当然叶世子不同于别人,对妹妹的好,不必你说,如今满京城都知晓的。”
苏风暖想到了什么,笑意浅了浅,对她说,“孙姐姐说得对。”话落,笑容又深了深说,“叶裳确实不同别人,我自小陪着他一起长大,多年守着,也不过求的就是一个圆满。”
孙晴雪看着苏风暖,今日天气虽然明媚的,但到底是冬日里,大雪后,还是一样的清寒入骨。她裹着厚厚的披风,脸色在寒日里柔和平静,她忽然觉得也许自己所说是多余的,这样聪明剔透的女子,她什么都懂的。
送孙晴雪离开后,苏风暖转身回了府。
她刚回到正院房间,一只飞鹰飞进容安王府,在房顶盘旋了一个回旋,便俯冲下轻啄窗子。
苏风暖打开了窗子,飞鹰进了房间,它摸摸飞鹰的头,取下了绑在它腿上的纸条。只见是凤阳镖局的凤老爷子的来信,上面只写着简短的一句话:“林客,出身望帝山。四十年前,望帝山弃子。生父无所查,生母无所查,二十年前的生平无所查,二十余年前,以客卿身份落于林家,林之孝出生后,便一直陪在他身边做教习先生。至今未娶妻。”
短短一句话,苏风暖惊得无以复加。
林客竟然出身望帝山?是望帝山的弃子?她执掌望帝山帝师令,能接触到望帝山最深的秘闻之事,可是多年来,也未曾听闻望帝山曾经弃过一个孩子。
第九十二章脉络冻凝()
事关望帝山,凤阳镖局的凤老爷子即便手眼通天,也是查不到望帝山更多消息的。
苏风暖当即拿着信函去找叶昔。
叶昔正在睡懒觉,他也是个不喜欢被人侍候的主,来了容安王府,只安排了一个小厮在外院守着门口。小厮见苏风暖来了,连忙说,“苏姑娘,叶昔公子正在睡觉。”
苏风暖点头,示意知道了,摆摆手,直接进了院子。
来到门口,她抬手叩门,门环响了几声后,才传出叶昔懒洋洋困浓浓的声音,“小丫头?”
苏风暖“嗯”了一声。
叶昔貌似打了个哈欠,爬起身,说,“进来吧!”
苏风暖推门进了屋。
叶昔穿着家常所穿的软袍,坐在床边,带着三分被吵醒的不满,“我刚午睡片刻,就被你吵醒了,睡吧!又有什么事儿想起你师兄我来了?”
苏风暖面色凝重,正色地对他问,“师兄,你知道不知道四十年前,望帝山曾经有一个弃子?”
“嗯?”叶昔一怔。
苏风暖将手中的信函递给他看。
叶昔与苏风暖游历江湖多年,对于她与别人的传信暗语自然熟悉知晓,他接过凤阳老爷子的手笔看罢,也惊道,“竟然有这样的事儿?未曾听师傅说起啊!”
苏风暖见他也不知道,道,“可见这件事情是我们望帝山极其隐秘的秘辛之事了。”顿了顿,她道,“不知道紫风师叔和玉灵师叔可知晓此事。”
叶昔睡意被赶跑了个精光,皱眉说,“凤阳镖局眼线遍布天下,虽然京中之地在半年前受损严重,被挑了几大分舵,但也不碍江湖上的地位。凤老爷子查到之事,十有八九,应该属实。”
苏风暖点头,“正因为我相信凤老爷子所查,林客竟然出身望帝山,才让我觉得惊异。”
叶昔也觉得惊异,“林客如今也就四十岁,也就是说在他出生就被望帝山弃了?那是什么人生了他?为何又弃了?更甚至,他竟然在林之孝出生时,便去了林家,一待就二十余年。”
苏风暖揉揉眉心,“没想到查来查去,查到了我们望帝山。”
叶昔道,“算算日子,紫风师叔和玉灵师叔也该到京城了吧?他们若是也不知晓,那么只能询问望帝山的几位师祖了。”
苏风暖道,“既然是秘辛,望帝山的师祖不见得会告知。”
叶昔道,“你不是执掌帝师令吗?一旦你拿出帝师令,望帝山的师祖们也要遵循帝师令,以帝师令传人为尊。他们会不告诉你?”
苏风暖道,“可是京城距离望帝山毕竟远,我如何当面问?”
叶昔看着她,“书信去问,软硬兼施,你想想,你一身功力尽失,他们都不放弃你,不再另寻帝师令的主人,你是望帝山帝师令选中之人。我们都查到林客了,他们应该轻易不会瞒你。”
苏风暖点头,当即在叶昔之处写了一份书信,飞鹰传书送往望帝山。
书信传走后,窗外飘来一缕疾风,瞬间从墙外翻墙而入,落下两个身影。
千寒守在外面,待人站定,才发现,立即清喝,“什么人?”
“是我们!”秋华娘开口。
千寒这才看清是秋华爹娘,连忙后退一步,收剑入鞘,给二人见礼,同时对里面禀告,“姑娘,叶昔公子,有客到!”
苏风暖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连忙起身,来到门口,打开房门,道,“两位师叔,请进。”
秋华爹娘一起进了房中。
二人穿着寻常市井百姓的打扮,对容貌稍作了易容。进屋之后,叶昔笑着给二人见礼,“刚刚我们还提到两位师叔,你们来的正好。”
秋华爹坐下身,瞅了叶昔一眼,又瞅了苏风暖一眼,道,“养了多日伤了,怎么半丝没长进?”
叶昔扁嘴,“紫风师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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