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风暖趴在桌案上,“皇上您说这话,是在夸我吗?”话落,她道,“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
皇帝失笑,“你倒惯会捡好话听。”
苏风暖点头,“谁都喜欢听好话嘛。”
皇帝看着她的样子好笑,又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对外面问,“小泉子,几时了?”
小泉子立即道,“回皇上,快午时了。”
皇帝收回视线,对苏风暖说,“这一局棋下的时候倒是长些,既然午时了,你就留下来陪朕一起用午膳吧。”
苏风暖眨眨眼睛,笑吟吟地道,“遵旨。”
皇帝又好笑,对小泉子吩咐了一声,小泉子连忙下去了。
有宫女进来将棋盘收下去。
苏风暖想着,已经下了一局棋,午膳还没端进来,这个空隙皇上也该问她铁券符的事儿了吧?她要怎么回答呢?是如实?还是不如实?如实的话,实在不怎么好说,不如实的话,就是欺君啊。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问,“太后今日见你,都与你说了什么?”
苏风暖眉目动了动,见他以这个开头,索性离开了趴着的桌子,顺势躺在了炕上,简单地将太后与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皇帝听罢后笑道,“朕听闻,那日叶裳深夜查宫,与太后说了几句话,其中提到了你。国丈府无罪释放,国丈辞官后,如今太后想必想起了这件事儿来。”
“嗯?”苏风暖纳闷,“他与太后说我什么话?”
皇帝笑道,“有人对朕回禀,据说是太后宫里查出花颜草后,太后又惊又怒,当时十分心乱,问叶裳这些年她待他不薄的话来。他便说太后待他自然是极好的。”
苏风暖静听下文。
皇帝又道,“他又说那日太后召你入宫,却在你入宫后,打发走了小国舅,以至于小国舅至今都没见着你,他便知晓太后跟朕是一条心,心里还是属意他娶你的。”
苏风暖听罢,一时无言,对着棚顶翻白眼,这个叶裳!
因为苏风暖躺在了桌子另一边,隔着桌子皇帝看不到她的脸了,只看到她交叠在膝盖上不停晃动的腿,皇帝笑道,“他对太后保证,秉公办案,后来,自然顺着朕的意思秉公了。但国丈府无罪释放,太后、皇后、国丈府,都要因此承他一个人情。”
苏风暖恍然,怪不得太后今日待她这么和善,和着还有这个原因。
皇帝又笑道,“除了这件事儿,那个小子趁着办案之时,还做了一桩事儿。朕听人禀告时,也是好笑半晌。”
苏风暖想着叶裳做什么事儿都不稀奇,不过她还是好奇,“他还做了什么?”
皇帝道,“国丈夫人喜欢你吧?据说私下里,有那么几分意思想自己的儿子娶你。”
苏风暖顿时咳嗽了一声,望着棚顶道,“皇上啊,您的消息可真是灵通得很呐。”
皇帝失笑,“这些事儿,那小子做来,都没避着人,在人前做的,朕想不消息灵通都不行。”
苏风暖想着叶裳这是恨不得张贴告示以告天下吗?
皇帝道,“在丞相府查案时,他对孙泽玉说,你与他说过,孙泽玉的萧吹的极好,哪日得闲,他也想听他吹奏一曲。”顿了顿,又好笑地说,“他还说,难得听你夸谁。”话落,道,“你听听这话,这不是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苏风暖一时彻底没了话,分外无语。
皇帝又道,“国丈府一家子都是聪明人,这样一听,自然也就懂了,有点儿什么心思,也歇了。”
苏风暖闻言又干干地咳嗽了一声,“皇上,您是皇帝啊,日理万机,这八爪的闲话,以后可别听了,有污耳目。”其实,她想说的话,即便听了闲话,您一个一国之君,万万岁的,就不用屈尊降贵跟她说了。她面皮子虽然厚,但也怕有磨薄的那天。
皇帝闻言大笑,“你若是不爱听,以后就让他少做些,免得朕日理万机的同时,还要抽空听上一听,笑上一笑,聊当解闷了。”
苏风暖又无言了,想着皇上如今怕是摸清了她和叶裳私下来往密切的关系,如今是不顾忌地取笑她呢。她无语反驳,也只能受着了。
这时,外面有人禀告,“皇上,小国舅求见。”
皇帝一怔。
苏风暖也一怔,这都晌午了,许云初来见皇帝做什么?也过来陪着他一起吃饭吗?
皇帝也疑惑,“这般时辰,他过来做什么?”
那人道,“小国舅说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要向皇上请旨。”
皇帝闻言又看了苏风暖一眼,没说话。
苏风暖立即坐起身,“我这就走。”
皇帝失笑,“要紧的事儿也不见得你不能听,继续躺着吧。”话落,道,“宣他进来。”
外面人闻言立即应了一声是。
苏风暖想着这时候出去,自然会和许云初碰个叮当响,而这暖阁,看起来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既然皇上不怕她听,她自然更不怕了,闻言索性便又躺了回去,随手扯了一本书,盖在了脸上。
皇帝微探了一下身子,便看到她拿书盖上了脸,顿时失笑,“你倒是怕见他。”
苏风暖咳嗽了一声,想着倒不是怕见,这小国舅她也见过不止一两面了。只不过他一直不知道她是苏府小姐罢了。自从上次在茶楼,被淑雅找上门,她就有意避着他,她若是诚心躲避一个人,他自然很难见着她了。
皇帝又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
许云初虽然也打了伞,但衣袍的衣摆也被淋了些雨,他在门口抖了抖,才慢慢地踱步进了进了暖阁的门。一眼便看到了炕上摆了个方桌,皇上盘膝而坐,正在品茶,方桌另一面躺了一个女子,长裙尾曳,从炕沿垂到了地上,而她人虽然躺着,但双腿叠加地翘着,这样在皇上面前这副样子,看起来十分没规矩,但偏偏她十分闲适随意,令人看着便赏心悦目。
她的脸上虽然盖着一本书,但这姿势,他却不陌生,这份随意,他也不陌生。
他眉眼深了深,只一眼,便立即垂下了头,恭敬地给皇上见礼。
皇帝自然注意到他在苏风暖身上扫的那一眼,微笑问,“小国舅冒雨进宫,求见朕,有何急事儿?说吧!”
许云初抬眼又看向苏风暖。
皇帝道,“只要不是军情大事,便无碍。”
许云初闻言摇头,“不是军情大事。”话落,收回视线,对皇帝道,“臣查四年前岭山旧案,岭山唯一的遗孤,如今在晋王府的学堂,他叫苏驰。臣已经去过晋王府的学堂,对他询问时,听闻当年是苏府小姐救了他。臣不好冒然登门对苏小姐盘问,便特意向皇上请旨。”
“哦?”皇帝闻言挑眉,“岭山遗孤是当年苏小姐所救?”
许云初点头。
皇帝扫了苏风暖一眼,又看着许云初,“你想对她盘问什么?”
许云初恭敬地道,“当年岭山一案,不止岭山白骨成山,一片荒芜,再无人烟,岭山当地郡县的一干官员,不是当时染了瘟疫随之病死,就是后来被远调发配千里外。臣接旨查这两日,发现,当前唯一能追到线索的,就是这岭山遗孤了。苏小姐能在当年岭山被重兵围困时,救出岭山遗孤,安置在苏家,想必对当年之事,应该知晓一二。”
皇帝点头,“你这样考虑,倒也及时。”
许云初不再说话。
皇帝又喝了一口茶,才放下茶盏,道,“正巧她就在这里,你现在就问她吧。”话落,他对苏风暖道,“苏丫头,小国舅是为案子找你,那岭山遗孤既然是当年被你救了,你便起来,跟他说说吧。”
苏风暖想着许云初在这里撞破她的身份,为了岭山一案,虽然说挺无奈的,但也是没有办法再躲避过去的事儿。毕竟小池确实是她救的,她也知道,他早晚会找上她,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并且撞到了皇上面前。
不过,她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只不过几面都没告知他身份而已,倒不怕被鬼敲门。
她慢慢地拿开书,缓缓坐起身,看着许云初,笑着打招呼,“小国舅穿着官服的样子可真是英俊,怪不得让京中一众闺阁小姐趋之若笃呢。我可是看不得男人美色的,你问我话时,尽量板着些脸,可不要对我笑,否则我一个把持不住,就容易前言不搭后语,你要问的事儿,可就说不清楚了。”
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调,这样的玩笑,熟悉至极。
许云初虽然已经隐隐有几分料到,但也没想到她真的就是苏府小姐。他一时眼睛蓦地睁大,看着她,一双眸子里震惊有之,惊异有之,恍然有之,感悟有之……总之,复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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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早有婚配()
自从灵云寺后山林相遇,之后一遇再遇,他问了数次,她每次都玩笑躲了过去,甚至他私下动用势力查她,都一无所获。
原来她是苏府小姐!
她竟然是苏府小姐!
太后和皇上要赐婚的苏府小姐!
怪不得她隐瞒着身份不告知,毕竟她的身份的确对他来说太敏感了。
京中关于她的传言,自从苏大将军打了胜仗后,就没消停过,近日里,她十招杀了月贵妃,又拼尽功夫本事救了为皇上挡掌的容安王府叶世子,更是张扬至极。虽然她做的事情极其张扬,但见过她的人却是极少。
许云初一时心里翻江倒海百味陈杂,许久都无言地看着苏风暖。
他脑中不停轰鸣的是太后见过苏府小姐后,将其贬低得一无是处,厌恶至极,他爷爷国丈见过苏府小姐后,更是气怒交加大骂道德败坏说苏澈怎么生了这么一个女儿。
传言传的久了,多少人都当真了?
他也当真了!
所以,上次太后召见她,爷爷见了她后派人提前喊走他,他也就顺从地走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他识得她的时间也不算太短了,见过数面,知晓她的确随性了些,不羁世俗了些,无视礼数了些,任性而为了些,但也不像传言说的那般不堪。
这一点,他还是肯定的。
可是……
他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勉强收回视线,垂下了头,垂在身侧的手不由得握成拳,掩在了宽大的衣袖内,没接她的话。
苏风暖瞅着许云初,想着今日一见,对于这个小国舅来说,不知该说惊讶合适还是惊吓合适。见他盯了她半晌,径自垂下头去,一言不发,身子却细微地轻颤,胸口气息不稳,这是在极力地掩饰情绪的一种表现。
她想着,到底是许云初,国丈重力培养的小国舅,难得在皇上面前能克制成这样。
她伸手从方桌上的果盘里又拿起一颗坚果,手法利落地剥开,将果仁抛到头顶上方,然后让它自由落下,她张口一接,便吃尽了嘴里,转头对皇帝笑吟吟地道,“皇上,您看,我刚刚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把这个面皮子薄的小国舅给说恼了?”
皇帝一直瞅着许云初,将他一系列变化都看尽了眼底,眸光深了深,转头见苏风暖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失笑地笑骂道,“小国舅的确面皮子薄,不经调戏。你一个女儿家,凭地不害羞,敢当着朕的面调戏起人来了。”
苏风暖嘻嘻一笑,“我说的也是实话啊。”话落,她看着十分之安静地垂着头的许云初,笑着道,“小国舅这么羞恼,可怎么问我话呢?”话落,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保证道,“你抬起头来吧,我刚刚是说笑的,近日来一直看容安王府叶世子的容貌,看的我眼睛都快瞎了,如今面对你,不会把持不住的。”
许云初抿唇,一抿再抿,片刻后,他忽然卸了所有的情绪,平静地抬起头,看着苏风暖,微微一拱手,“原来姑娘便是苏府小姐,你我相识数面,今日才晓得姑娘的身份,实在是在下愚钝眼拙。”
苏风暖没想到他就这样当着皇上的面将那过往见过数面之事揭开,心思电转,想着可不能再惹出第二个林之孝来,否则叶裳非劈了她不可,便收整了神色,淡笑道,“虽然是见过数面,但都是偶然,你我不算熟悉,小国舅如今是来找皇上说正事儿,我实在不该玩笑,抱歉。”
许云初微微一笑,盯着她道,“我一直私下探寻姑娘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可有婚配,没想到到头来才知晓你是苏府小姐,若是早知晓,今日便不必到皇上面前请旨了,直接寻去苏府了。”
苏风暖听到他那一连串的话,尤其是最后说可有婚配,暗暗惊了一下,但她惯会掩饰情绪,心思从不表露在脸上,闻言顿时笑了,咬了一下牙,豁出去地道,“我自然是有婚配的,皇上不是一直有意为我指婚给容安王府的叶世子吗?我便想着,叶世子不好惹,不敢乱惹桃花。小国舅来皇上面前请旨,真是最好不过,免得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对小国舅的风评名声有所影响。”
许云初闻言面色微变,一时没再接话。
苏风暖不再看他,转身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皇上的空茶盏里添满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自然地笑问许云初,“小国舅口渴不渴?喝茶吗?”
许云初脸色微僵,语调也有些许僵硬,“不渴,多谢。”
苏风暖放下茶壶,端着茶盏喝了一口,笑着问皇上,“刚刚我说的话,是对的吧?”
皇帝坐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一来一去话语交锋,似乎正看的热闹,突然被苏风暖这么一转话,一时扬眉看着她,笑问,“你刚刚说了什么?朕没听清楚。”
苏风暖一噎,顿时瞪着皇帝,他看热闹看的高兴,怎么会没听清楚?做皇帝久了,是狐狸中的祖师爷级别的,可真能装啊。
皇帝见她杏目圆瞪,失笑,“小丫头胆子大了,连朕也敢瞪了。”
苏风暖咳嗽了一声,收回视线,对皇帝笑道,“您没听清不要紧,大不了我再重复一遍就是了。”话落,她道,“我是说叶世子……”
皇帝闻言截断她的话,“噢,你说叶裳那小子啊,昨日朕去容安王府,他确实向朕请了求娶你的旨意,不过朕去信给苏大将军询问时,他回信说,你的婚事儿不急,朕便没急着下旨,暂且搁置着了。”
苏风暖喝了一口茶,闻言闲话一般地道,“我爹疼我嘛,舍不得我这么早就嫁人的。”
皇帝点头,“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说整日里不省心,生怕你给他惹了祸事出来,他没法帮你收场。如今回京了,想让你在王大学士府调教调教,再议婚事。”
苏风暖又喝了一口茶,道,“其实,我也是不急的,叶裳那张脸虽然举世无双容冠天下,但是脾气实在太差,我也要调教调教他,再议婚事。”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
苏风暖见皇帝大笑,也弯了嘴角眉眼。
许云初又垂下头,一时间,整个人极安静。
这时,小泉子在外面禀告,“皇上,午膳端来了,如今可用膳?”
皇帝看了许云初一眼,道,“端进来吧。”
小泉子立即带着人,端着午膳鱼贯而入。
一时间,暖阁内饭菜飘香。
皇帝道,“小国舅也陪朕一起在这里用午膳吧。”话落,他吩咐小泉子,“再添一副碗筷。”
“是。”小泉子连忙去了。
苏风暖这时又笑道,“小国舅面皮子薄,您让他与我们一同吃,他吃得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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