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一路急行而来,却未料到在这山门左近,有人隐藏,顿时大吃一惊,脱口道:
“什么人?”
方雪宜目睹这和尚的神情,心中不禁犯疑,暗道:“此僧如此慌张,必有原故,我得留心他一二才好……
口中却道:“大师这般匆忙,意欲何往?”
那和尚定睛看去,见是两个不识的少年,当下胆子壮了不少,大声道,“小施主,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所在?”
方雪宜笑道:“嵩山少林,区区自是知道的了!”
那僧人冷笑了一声,道:“施主既知是嵩山少林寺,就该明白这儿不是容人撒野之处!”
安小萍笑道:“我们几时在这儿撒野了?大和尚,你说话可得要客气些!”
那和尚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道:“施主,你们是怎样进寺来的?”
方雪宜笑道:“山门未闭,自己走进来的!不过,奇怪的是,怎的不见有接待香客的知客僧侣出现?大师父,贵寺的和尚都到哪里去了?”
那和尚又打量了两人一眼,这才接道:“本寺今晚有了极大之事,小施主如是无事,最好快快离开嵩山为妙,否则,如有伤损,可莫怪贫僧未曾告诫你们了!”
方雪宜听得心中暗暗好笑。
安小萍则觉得甚是有趣,笑道:“多谢大师父关照,不知大师父欲待何去?”
那和尚道:“贫僧奉了掌门人之命,出寺公干……”
安小萍道:“区区想见贵寺掌门人一面,不知要怎生才能见到?”
那和尚显然是急于离去,闻言摇头道:“小施主,你们来的不是时候,掌门人今晚也已入定,不会见客的了!”
安小萍惋惜地叹了一口气,道:“方兄,咱们真是佛缘太浅了些……”
说话之间,向方雪宜眨了一眨眼。
方雪宜知道她的用意,是要自己捉弄那和尚一番,但他此刻心中却已另外有了打算,当下笑道:“贤弟,咱们来得既是如此不巧,那就改日再来吧!”
一拉安小萍大步走出山门。
安小萍被他弄得惑然不解,走出山门丈许,越过小溪,不禁低声道:“方兄,你这是为何?”
方雪宜回头看了看少林山门,笑道:“贤弟,咱们等那和尚出来以后,便跟在他身后,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安小萍这才恍然笑道:“原来方兄也有心机啊……”
两人说笑间,远远望见那和尚探出头来,向四周打量不已,只因夜色甚浓,是以他才望不见方雪宜等两人站在树下未走,只道他们也已离去,竟是闪身出了寺门,向右侧山下行去。
方雪宜招呼了安小萍一声,两人展开身形,远远地盯在那和尚身后。
那名僧人一路疾奔,顺着少室左麓,径奔太室而去。
安小萍暗用传音之术,向方雪宜道:“方兄,这和尚轻功不差啊!”
方雪宜道:“不错,只是脚下稍嫌沉重,难以持久……”
一路行去,转眼之间,已有十里远近,只见那僧人忽然步履一缓,停了下来。
方雪宜、安小萍连忙矮身蹲入路旁草丛之中,暗暗望去,发现那名僧人正在向来路之上张望。
安小萍低声道:“好险,差点被他发觉了!”
方雪宜笑道:“可不是,这和尚很机警,咱们可得多加小心才是。”
安小萍点了点头,只见那和尚转过身去,斜刺里奔向一处树林。
方雪宜皱眉道:“贤弟,他为何舍了小径不走?”
安小萍道:“也许已经到了地头吧!”
方雪宜走出草丛,略一犹豫,拉着安小萍,便向那松林奔去。
走到近前,这才发现,打那松林之中露出了一缕淡黄的灯光。
安小萍吃了一惊,低声道:“这儿住着有人!”
方雪宜却用传音之术接道:“贤弟,咱们再要说话,可千万不能出声,只可用传音之术……”
说话之间,举步向那灯光行去。
他们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行动十分小心,直至逼近那露出灯光的茅舍之下,屋内之人,仍未发觉。
方雪宜打量了茅舍一眼,向安小萍用传音说道:“贤弟,你到那窗下去瞧瞧,我就守在这正门的前面……”
安小萍点了点头,矮身便向窗下蛇行而去。
方雪宜目睹安小萍逼近窗台,自己也轻轻地移向那半掩的门。
他行动十分敏捷,靠近柴门,张目望去,只见门内寂然,一闪身,便贴着门缝,窜了进去。
室内除了一座神龛,和中间高挂的一盏万年灯而外,别无一物。
左右两侧各有一扇木门,却是关得很紧。
他缓缓地向右侧那门行去,贴耳一听,室内果然传来低语之声。
方雪宜暗道:“想必那和尚就在这间房中了……”
思念未已,忽然所得室内传来一声暴喝道:“什么人?”
接着是一阵砰砰之声,打室内响起。
方雪宜吃了一惊,连忙侧身退向门外,但木门未启,显然室内之人,并未发现自己!
但他转念一想,暗道:“糟了!八成安小萍暴露行迹了!”
一念及此,心中大为着急,举手一掌,便向那木门拍去。
轩然大震,木屑纷飞,那扇厚门,竟然被震得碎成八块!
跃入室内,只见室内已无一人。
但窗外却传来叱喝之声。
方雪宜来不及打量室内光景,长身一跃,便自那窗户窜出。
只条三条人影在窗外打在一起。
方雪宜略一注视,发现除了那和尚而外,还有一位中年壮汉,两人正合手围攻安小萍。
方雪宜看了一眼,便知安小萍应付这两人,实是绰绰有余,当下不再上前,却是转身向屋门行去,一掌振开那另一扇木门!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方雪宜倏然一惊,掩鼻连退三步。
自从他遇到宋孚以后,经验阅历,都增进了极多,鼻中嗅得异香,便不敢稍有大意,退开了三尺以后,深深的运了一口气,发觉并无异状,这才缓步向那房内行去。
人目所见,不禁使方雪宜大为吃惊!
果然不出自己猜想,这间小房,竟然是陈设的十分华丽,妆台椅镜,绣榻锦帐,直是大家闺阁的卧房一般。
方雪宜在卧房中巡视了一周,除了那些陈设之外,别无丝毫发现,只好退出室外。
但他依然觉得这栋茅舍,有着一种使人迷惑的感觉,好像看来看去,都意犹未尽,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地方,自己未曾瞧出来,是以他在这茅舍四周,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四圈之多。
不过,方雪宜却是毫无所获!
这时,那一僧一俗和安小萍的苦斗,已进入十分紧张阶段,方雪宜贮立观战,心中暗道:“她为何不下煞手呢?这两人的武功,实是不堪她一击啊……”
寻思之间,只见那中年壮汉突然猛攻了两掌,回手自长衫之下,取出一对铁笔,大喝一声,一攻安小萍前心,一取安小萍小腹!
这等招式,如是对男人施展,并无不可,但因安小萍乃是一名少女,这些招式出手,正是全都犯了轻薄之忌!
方雪宜心中暗道:“这家伙虽然不知安小萍乃是少女,但他这等招式,定将招来杀身之祸……”
果然方雪宜并未料错,那中年汉子的两招刚递出,只见安小萍脸色一变,怒叱一声道:“你这是找死……”
陡然间眼前白光乍闪,方雪宜还没看清楚安小萍用什么招术,就听得那位中年汉子厉吼一声,往后跌出了两丈远近。
他口中鲜血狂喷,两手拿不牢兵刃,一对铁笔重重地跌在地上,身子晃了两晃,终于向前栽倒下去。
那名僧侣大吃一惊,撤招退了五尺,愣在当地!
方雪宜这时也大大在心中狂震,失声道:“这不是天鹤门的武功吗?”
安小萍右手一扬,一幅柔若无物的白绫,电闪一般的掣了回去。
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缓缓地逼近那名僧侣,冷冷一笑道:“你想活命,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那名僧人,这时已吓掉了三魂六魄,安小萍声音一落,他立即连声道:“施主请讲,小僧知无不言就是!”
安小萍点了点头,接道:“你在少林,责司何职!”
那僧人道:“小僧法智,在少林寺中执掌庙产庶务之职。”
安小萍皱眉道:“你……你可有心叛离少林了?”
那僧人失色道:“小僧不敢……”
安小萍冷笑道:“那中年汉子是什么人?”
法智迟疑了一下,接道:“他……是……八蛮鼓王金长庚的弟子!”
方雪宜这时走了过来,微微一笑道:“贤弟,八蛮鼓王金长庚,也是五魔之一!”
安小萍道:“方兄,天魔女莫非已与他们联手了?”
方雪宜想起那茅舍之中,那间闺房之事,不禁笑道:“大有可能!”
语音一顿,向法智喝道:“金长庚的弟子,怎会与你相识?”
法智黯然低下头,长叹了一声道:“这是小僧的罪过……”
安小萍道:“谁管你罪过不罪过?你最好少这么吞吞吐吐的!”
法智合十道:“施主,他……乃是小僧俗家的兄长,是以,小僧不得不被他所胁迫!”
方雪宜冷冷一笑道:“他叫什么名字?”
法智道:“苗大刚,武林中人称他一声铁笔怪客!”
安小萍道:“这可是与天魔女有什么勾结吗?”
法智摇头道:“这个……小僧全然不知!”
安小萍怒道:“我不信!”
法智长长一叹道:“施主不信,小僧也没有办法,其实,小僧每次见他,只是传递寺中动静而已!”
方雪宜道:“那茅舍之中,有着一间女人居住的闺房,你可知道?”
法智点头道:“公子可是指的进门左手的那间吗?”
方雪宜道:“不错!”
法智道:“那间闺房,乃是家嫂的卧室!”
方雪宜一怔道:“你嫂子?她是谁?”
法智道:“苗大刚的嫂子,至于她是什么出身,小僧从未过问,不过……小僧只知道她名叫小翠而已。”
安小萍忽然接道:“方兄,小翠不是那尹梦荷的两个使女中的一名吗?这么看来,天魔女和金长庚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方雪宜道:“也许是!但天下同名之人甚多,咱们可以慢慢从尹梦荷处探询……”
语音略略一帆接道:“贤弟,那苗大刚还有救吗?”
安小萍怒道:“他出手轻薄,我已废了他的一身武功了!”
方雪宜微微一笑,向法智道:“大师,你由寺中出来之时,寺中的僧侣,都往哪里去了?”
法智道:“他们都在罗汉堂中!”
安小萍冷笑道:“丐帮的那几位长老呢?莫非也在罗汉堂?”
法智道:“小僧离开之时,他们果真全在罗汉堂内,因为……”
他迟疑了下,慨然一叹,接道:“那五大魔主之中的毒大夫,已然抢先一步,来到了寺中。”
方雪宜听得呆了一呆,道:“恶孔明吗?他已经来到少林?”
法智道:“可不?小僧赶来此处,就是向我长兄报明毒大夫已经抵达的消息!”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贤弟,咱们回寺去吧!”
安小萍道:“这和尚呢?”
方雪宜道:“听他之言,并非大恶之徒,咱们也不用对他下手了!”
语音一顿,向法智道:“大师乃是少林弟子,日拜长佛念经,想必明自,一错不可再错,令兄武功已废,你最好送他下山,助他作个安守己的良民,胜过再在武林之中兴风作浪,迟早难免身首异处之祸……”
法智闻言,大为感,合十顶礼,恭敬地应道:“小僧终身不忘施主大德……”
俯身抱起苗大刚,向两人略一为礼,大步走去。
安小萍有些不满方雪宜这等宽大为怀,低声道:“便宜了他们!”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贤弟,能罢手时且罢手,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又何必与他们斤斤计较呢?”
安小萍道:“咱们这就回寺吗?”
方雪宜道:“毒大夫已来,咱们少不得要去与他们周旋一番!”
安小萍道:“这栋茅舍呢?要不要放火烧了它?”
方雪宜摇头道:“不用了,咱们岂是杀人放火之徒?贤弟,咱们走吧!”
转身便向少林寺奔去。
哪消片刻时光,两人便已回到寺内。
方雪宜稍一打量,回顾安小萍道:“贤弟,那罗汉堂必是在咱们先前未曾到过之处,咱们就专走侧径,就不必去向宋老他们查问了!”
安小萍笑道:“不错啊,妾身也这么想……”
当下两人展开身形,便向右侧一带屋字寻去。
穿过几重院落,在一片林木重重掩映之下,终于找到了少林重地罗汉堂。
安小萍举目望去,只见那罗汉堂内,灯火雪亮,但因四周树木遮掩,不到近前,无从发现。
当下向安小萍道:“贤弟,咱们入内以后,非是万得不已,最好不要出手。”
安小萍一怔道:“为什么?”
方雪宜道:“这个……兄弟是想替少林僧侣,留一点面子!”
安小萍道:“如是他们不敌恶孔明时,咱们仍然一旁坐视不管吗?”
方雪宜道:“当真到了那等时候,自然又当别论了!不过,照我猜想,那恶孔明不会如此愚蠢。”
安小萍笑道:“方兄,这罗汉堂内灯光通明,为何不闻一丝打斗之声?莫非……他们全都伤在恶孔明的手下了吗?”
方雪宜摇头道:“不会吧!”
他口中虽然如此回答,但心中可也并无把握,当下一拉安小萍,接道:“贤弟,咱们快快入内!”
两人联袂跨上石阶,举目望去,不由得同时一呆。
只见那罗汉堂中,灯光如昼,但除了当中的神幔低垂,和两厢一十八尊罗汉塑像而外,根本没有半丝人影!
安小萍呆了一呆,立即怒道:“方兄,咱们上了那法智的当了!”
方雪宜道:“贤弟,那法智如是有心欺骗我们,只怕也不会愚笨得要咱们回到寺中呢?他大可以顺口说出寺中的任何一处所在,要咱们多跑一些冤枉路啊!”
安小萍道:“可是,这罗汉堂中明明没有一个人,这又怎么讲呢?”
安小萍道:“贤弟,恐怕眼下寺中又有了极大的变动了!”
安小萍皱眉道:“咱们怎么办?
方雪宜道:“回转方丈静室,看看掌门大师……”
两人不再逗留,转身便身方丈禅院奔去。
适才之事,对他们两人而言,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是以,一时之间,两人竟然忘了再在罗汉堂内察看一番。
否则,他们一定可以发觉那神龛之后,正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两人匆忙地回到方丈禅院,心中可是甚为焦虑,只见到那宋孚正站在门外张望,才算放下心来。
宋孚目睹两人回来,不禁笑道:“老弟,你们此刻收获如何?”
方雪宜眉头一皱道:“宋老,方丈静室还可平安吗?”
宋孚道:“很好,入云掌门人大功即将告成了!”
方雪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这么说,是晚辈白担了心了!”
宋孚听得心中一动,笑道:“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外间出了什么怪事吗?”
安小萍道:“不错,正是出了许多怪事。”
当下把此行经过,略略说了一遍。
宋孚只听得连连抓头道:“有这等事?老朽可是头一遭遇到……这全寺的僧人,怎会忽然不见了呢?”
方雪宜皱眉道:“宋老,那入云大师还要多久才可成功?”
宋孚道:“快了,大约……”
他话音未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