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霜暗笑,哄着薛神医说:“他说他当年为了了解这个,曾经结识了西越国的一个养蛊之人。”
薛神医一拍大腿,“竟然有这份心志,真是我辈中人,老夫定要见上一见。”
“可是这个人是仵作,对于查看死人非常感兴趣,我看他那日对静安师太盯得很紧,似乎恨不得让静安师太死在当场,好让他检查一番,”林乐霜慢慢抖落开包袱。
竟然是个如此痴迷之人呢,薛神医又有了几分好感。
薛神医说:“没事,仵作就仵作吧。”
是谁当年说最瞧不起仵作的?
薛神医曾经说过最看不上仵作这个行当,这最适合不懂什么医术的人去做。
林乐霜在心中暗暗腹诽,只要能够满足老头的好奇心,什么瞧不起啊之类的都会烟消云散,立即都变成了我辈中人。
王光被留在王家守着老夫人,薛神医欢欢喜喜地跟着林家的马车去了林府,给林简看病。
“薛神医,光也很想去呀,”王光还在试图争取。
在林乐霜的眼中,自然治愈外祖母才是大事,虽然知道外祖母的蛊毒已经解除,剩下的就是喝药静养,对于薛神医来说不过是几副药方子的事情,但林乐霜还是不放心留下外祖母给旁的族医照顾。
薛神医立即放弃了和王光的友谊,声称小豹子不能离开林乐霜,他要想法子治愈林简的头风,还要恢复小豹子的嗅觉,自然要跟到林府去。
而王光,身为医者,应当以病患为重,老夫人要喝的药,汤浴所要用的药物,都要医者操心才成呢。
若是别人,自然可以交给家人照料,但是老夫人的情况何等特殊……
薛神医侃侃而谈,王光败下阵来,只好退而求其次,只求薛神医能够将所看到的精彩部分,重新复述一遍给他。
虽然能够理解王光那种遗憾,但林乐霜还是觉得若是薛神医到了林府,那么王光留在王家照顾外祖母才是最让人放心的。
更何况还有三哥也需要护理。
薛神医跟着坐进了马车,任由林先在外面叫嚷,什么男子汉为什么要学妇人坐马车,出来一起骑马。
“达官贵人才坐马车,小儿郎才骑马呢,”一向喜欢抬杠的薛神医才不会为了这个和林先置气,他一上马就晕的厉害。
路上林保等人倍加小心,并没有再遭遇袭击。
平安顺利的不像话。
林乐霜并不认为王商就此罢了手,只怕这会正在筹划做什么大动作吧。
回到了林府,蒙氏亲自出来迎接了薛神医,薛神医的大名,蒙氏是听说过的,知道这个人的脾气怪异,先皇也拿他没有办法,后来惹了仇家,躲在王家。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生,尤其是神医。
蒙氏对于薛神医的尊重让薛神医很受用,自打将林乐霜视作他的正统传人之后,薛神医对于林乐霜的家人也很看重,既然林乐霜的家人看重,他当然受用,这和外面那些胡乱恭维他的人不能同日而语。
蒙氏关心继子,也跟着一起去了松园。
林简的头风发作的厉害,已经两日没有进食,睡也睡不着,抱着头犹如受伤的野兽,哼唧个不住,已经没有了力气骂人砸东西。
林大顶着两个黑眼圈迎了上来,夏姬也是面色极差,守在榻前。
见了蒙氏和王氏等人来,夏姬立即退到了一旁,蒙氏点了点头,明白这个姬妾是个懂礼的。
“大将军如何了?”王氏连忙代替婆婆询问。
夏姬这才说话:“禀夫人,大将军已经不眠不休,疼了几日,谁也不想见,夏姬和林大二人在身边伺候,瞧着也是焦心,这几日颗粒未进,只喝了些水。”
一旁的林简痛苦地哼唧着,意识到继母来了,挣扎着要下榻迎接。
蒙氏连忙让林先拦住,说:“快别起来,霜儿和两个郎君去了王家,求了薛神医来医治,很快就能见好。”
林简“嗯嗯”了两声,蒙氏的声音虽然轻,但在他听起来,就像是用了个喇叭在耳朵跟前喊叫一般。
薛神医在一旁看了,说:“这病只怕有些年头了。”
蒙氏虽然知道继子有这个毛病,却并不知道如此严重,便问:“神医,您觉得这个还能治吗?”
薛神医捏了捏胡子,不屑地说:“这样的毛病怎么会治不了?只是伤的年代已久,只怕不能断根了。”
说着就让林先将林简放平,才又说:“要根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怕你们不敢。”
“什么法子?”蒙氏问,林乐霜也同样问。
“用利斧将大将军的头劈开,取出头骨之中隐藏的一些粘液,就能永远治好了,只是这个需要力气和稳劲,老夫年纪大了,若是再等两年,就更做不成了,”薛神医叹了口气,虽然旁人都说他老当益壮,但也只是衰老的比旁人慢些罢了,岁月无情。
难道这术法就要跟随着他长眠于地下吗?
薛神医有些不甘心,但是看着林乐霜,他又觉得没法将这样的术法教给一个娇滴滴小娘子。)
第229章 众人惊叹()
众人脸上半天都没办法有表情。
蒙氏张大嘴,看着薛神医,觉得自个是不是听错了,这位神医说什么?要用斧头劈开继子的脑袋?这劈开之后,还能活吗?
这是真的神医吗?是不是霜儿领了个骗子入府?
夏姬脸色苍白地抓住大娘子的衣襟,生怕大娘子同意让薛神医给大将军劈开头颅,这万一失败了,大娘子可就犯下了伙同他人弑父的重罪啊,更何况,她还想有个儿子傍身呢。
“老头,你就吹牛吧,你拿斧头砍开我父亲的脑袋,能活了只怕也是个废人了,”林先大叫。
林简被吵得头更加的痛了,却也跟着吵吵:“我的头,我的头,已经不是我的了,疼,像是被劈开一样,谁劈开了我的脑袋?”
王氏训斥林先,“别乱说话了,薛神医只是说根治,眼下不用这样的法子。”
她早已看出这位神医执拗的性子,若是惹急了,咬定只有砍开才能治病,那岂不是只有看林简活活疼死?
年少夫妻情浓之时,林简曾经说起过当年做庶子,年纪小,不懂得防人,被庶兄推下假山,摔坏了头。
王氏当时非常心疼夫君,觉得他虽然不像世家子弟一般风雅,但也有着别样的质朴,也很心疼林简年幼时的遭遇。
可没有想到,夫妻之间,愈行愈远。
看着眼前这样蜷缩在榻上的林简,王氏猛地想起了那些岁月,虽然彼此之间已经面目全非,但她依旧不想让林简死。
林先不说话了。
林简猛地抓住王氏的手,叫道:“慧娘,慧娘,我的头,头疼的厉害。我哥哥推我下假山,头好疼。”
王氏的手被拽得紧紧,有些疼,她知道林简是疼的糊涂了,这头疼了许久,听什么都有回音,方才众人在这里说话,只怕林简已经强忍住痛苦。
“神医,求您想个法子让大将军好受些吧,”王氏哀求地看向薛神医。
薛神医在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只上前在林简的脖子上给了一下子,林简便晕睡了过去。
真是个粗暴的神医。
众人都这般想。
只有林乐霜默默地看着王氏不说话,她明白母亲心软,若是一直不见父亲还好,如今见了父亲的惨样,只怕又勾动起旧情来。
情之一字,瞧不透的人将会终身被困,越是痴情越是苦。
她不希望母亲再苦下去。
薛神医喝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
林乐霜立即回过神来,指着人准备了烈酒、帕子、干净的床单、绷带、以及一点点熏香。
薛神医见了,神情复杂地看了徒弟一眼。
林乐霜也回过味来,她准备的熏香是减缓林简头疼最好的香,是用海娜花和一种萱草配制而成的香,具有安抚镇定的效果。
薛神医只怕猜到她早已经能够治好父亲的病痛,却故意迟迟不动手了。
果然,薛神医接下来说:“我奔波的累了,之前教过霜儿针灸之法,不知道你都将经脉走向记牢了没有,不如今儿就试一试,我说脉名,穴名,你来施针。”
“这样合适吗?”蒙氏立即觉得有些不妥当,林乐霜是个闺中的小娘子,就算是跟着薛神医学医,又能够学到多少,这才多久?
怎么就能贸贸然在父亲的身上施针呢?
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长安孝女的美名就会打折扣,蒙氏觉得如今的林家已经经不起了。
蒙氏看向王氏,希望王氏能够制止住孙女。
府里还有府医啊,完全可以叫府医来施针。
王氏却是知道林乐霜的本事,母女二人在王家渡过的那些动人心魄的夜晚,让她对于自己的女儿非常信任,并且以此为骄傲。
林立一脸骄傲地看向妹子,觉得妹子做什么都比旁人做的好,这点子针灸又算得了什么?
林乐霜笑眯眯地回答:“祖母,师傅这是在考我呢,若是我施针错了,师傅一定会帮忙的,我自己来一遍,日后记住了,便可以替父亲施针防范头疼。”
王氏点点头,说:“这样最好,做人子女要以孝为先。”
若是女儿和儿子们能够和大将军缓和,也算是好的吧。
蒙氏只好不再说话,但心里却是为林乐霜捏了一把汗。
林乐霜伸出两只手,一旁的阿茶连忙将大娘子的袖子撸高,又用丝带绑住,接着又将大娘子耳后的碎发全用帼巾包起来。
阿桂拿出一个小的玄色的布包,取出里面的银针来,将烈酒点着,在火上烤了烤。
一切准备就绪。
蒙氏吃惊地看着这个外孙女,兴许霜儿真的是学到了点什么。
阿茶和阿桂是做这一切做熟了的,王氏也是看惯了的,并不觉得什么,薛神医和林先却是眼睛睁的老大。
林乐霜的一双眼睛平静无波,看向薛神医,“师傅,开始吧。”
薛神医便说:“先走肝经,下期门、日月,再走丹田……”
说完,便睁着一双眼睛瞧林乐霜的手势。
蒙氏等人都是外行,只看着林乐霜的一双小手,下针认穴很准,林简在昏睡中依旧紧皱的眉头慢慢平顺了下来,薛神医在一旁微笑点头。
他们便觉得,林乐霜这一手针灸极好了。
只有内行才能看出门道。
人的身体经络分为经脉、络脉,以及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
经脉又分为正经十二条,称为“十二经脉”;奇经八条,称为“奇经八脉”。
络脉又分为浮络、别络、孙络。
每一条经络通过的穴位有很多,都有相应的经络歌便于咏诵记忆。
光是正经上的穴位就有三百六十五个,若是全部经络上的穴位加起来共有一千多个。而这些穴位并不只在一条经络上,有一些重要的穴位会在多条经络上。
那么施针就成了一个及其容易又及其难以掌握的技艺。
为什么这样说呢?
说它容易掌握,便是只要医者能够判断得出,患者主要是那几条经络上的毛病,就可以通过施针或者艾灸来进行治疗。
只要做了,就会有效。
说它难掌握,是因为不同的经络在不同的时辰,有着不同的运行顺序,每一个时辰,以正经中的一条为主。
这就需要施针者能够根据时辰和所施经脉的不同,来自行掌握入针的先后顺序和力度。
而几条经脉上都有的穴位,则应当根据施针主脉的不同施以不同的力度。
这对于施针者的要求非常高,要将这么多经络记下来,经络上的穴位记下来,经络每个时辰的运行顺序记下来,不同经络上主穴和配穴的施针力度记下来。
许多人练习了一辈子,都不能达到精准。
薛神医甚至没有期望林乐霜能将经络掌握到什么程度,他觉得这个闺阁弟子,若是能够学会用药用毒,就已经算是能干了。
没想到!
薛神医激动的瞳仁紧缩,想不到,他的弟子如此完美,如此有天分,旁人花了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林乐霜竟然在短短的几个月内达到了。
这只能用宿慧回来解释了。
在林乐霜的整个施针过程中,只有两处小小的瑕疵,其余的施针顺序和力度,简直堪称完美。
林简的眉头已经完全解开,脸上的紧张忧虑之色也已经消除,整个人已经陷入了梦乡。
这样的林大将军,怎么能够预料到,明日,将会有那么多的意外在等着他。
第230章 受宠若惊()
林乐霜看着脸色平和,睡得正香的父亲,数了数脉息,将插在穴位上的银针全部拔了下来。
阿茶连忙上前,将扎住袖子的丝带解开,又取下了包着散发的帼巾,阿桂递了一块热热的帕子来,给大娘子搽手。
两个侍女利落地忙前忙后,看起来像是训练过的一般。
薛神医心中暗暗点头。
这个徒儿真是一块藏在石头里的美玉,被他捡着了,真是幸运。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劈头开颅的术法也传给林乐霜呢?
薛神医是个豁达之人,四海为家,随心所欲,若不是惹了仇家,也不会躲在王家,老实了这么些年。年轻的时候,薛神医风流倜傥,散漫的很,年纪大了,碰的钉子多了,人情世故也懂了不少。
他觉得他若是将这样的术法教给林乐霜,是不是在害她。
一个小娘子,动不动要为病人开膛破肚,劈头开颅,真是吓人,若是因此姻缘受阻,又该怎么办才好。而且,人在深闺之中,小娘子的身份特殊,高嫁之后要学着如何侍奉公婆,如何执掌中馈,又那里有这么多的时间救治病人和专研医术呢?
哎,若是徒弟是个小郎君,他一定不会犹豫。
真是可惜。
薛神医遇到了这么个可信的徒弟,越看越爱,却又扼腕叹息,懊恼的很,内心里斗争个不停。
林乐霜笑嘻嘻地瞅着神色变幻个不停的薛神医,“师傅,您总得评判一二才好啊。”
薛神医得意地说:“我的徒儿,能差吗?”
的确不差,还很强呢。
王氏和林先立即双眼亮晶晶地瞧着林乐霜,一股子自豪之气,袭上心头。
蒙氏的脸上闪过惊诧,与一般人不同,蒙氏自幼就跟着父亲读书,蒙家的人丁不旺,所以女子开蒙都要比别家的要早。蒙氏在父亲和兄弟们的带领之下,涉猎较多,虽然大都不精通,但许多都知道个皮毛。
之所以要拦着林乐霜不让她施针,便是知道,施针要想精确却是极难,若是病人的病症比较轻,又或者被不太碍事,只要能够施针施对穴位,就能够让病人的症状减缓,或者消失。
但是要想施的准确,却是极难的,
出于维护之心,蒙氏就想让府医来试一试。
没料到,林乐霜竟然能够如此优秀,如此出类拔萃!
蒙氏眼神复杂地扫过继子的脸,她这不知道,继子知不知道孙女的优秀,若是知道了,又会如何?
林简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下午,熟睡过后,林简的头又变得正常了,疼痛的几乎要发疯的那个林简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叫二娘子那个畜生来见我,”林简吩咐。
林大苦着脸,二娘子在棺材里躺着呢,怎么见啊。
可是眼下的家主若是再刺激的头风发作,谁担当的气起。
林简想了想,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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