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替父亲回答了林先的话。
这个事情说穿了就是个权利问题,身为皇帝不将权柄掌管到最后一刻不会放手,这是皇帝的责任,也是皇帝的悲哀。
拥有了这个世上最大的权势,一直到死都要费尽心机地牢牢攥在手中。
林乐霜点点头说:“皇帝若是早早立了淮阳王,对淮阳王也不好,因为淮阳王是皇帝的弟弟,立为太子不符合规范,只能指定淮阳王为继承皇位的人选,可是皇帝若是有了自己的子嗣,淮阳王的位置就变得微妙起来了,皇帝年纪已经大了,若是驾崩之时,皇子还小,就需要淮阳王这样深得皇上信任的人扶持,可是淮阳王要避嫌,无法鼎力相助,更可怕的是,皇子长大之后,淮阳王就会被忌讳,许多喜欢制造是非的小人也会趁机制造叔侄二人的矛盾,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也是皇帝不得不如此做的原因,可正因为此,淮阳王也就不得不表面上不参与朝政,不与大臣来往,就和太子在父皇还在世的时候,要避嫌一样。”
如此说来,十三叔登基之前,除非皇上将一切布置好,否则,存在很多变数,也怨不得舅舅不看好淮阳王了。
前世,就是淮阳王奉旨去讨伐清河王和东平王兄弟二人作乱,皇上突然驾崩未央宫,河间王带着兵将十三叔堵在了关外,拥兵自立。
自此,淮阳王就被逼的回到了封地。
再然后就是元旭为自己正名,拿回了皇位,又将淮阳王接回了长安城,名为倚重,实为忌惮。
皇室大乱之前,她和十三叔是朋友,元旭登基之后,她成为皇后,一年也见不到十三叔几次,再后来,她带兵征伐西越国和西羌,两人只是偶尔通信,就这样,十三叔依旧做了一个知交该做的一切,为了解救她的魂魄,明知道元旭会设下埋伏恭候他,但依然义无反顾。
十三叔想来过得并不快乐。
林乐霜捏紧拳头,这一世,她要还给十三叔,这是她欠他的。
话已经说透,就连林先都已经明白了王家家主的难处,朝局存在的诸多变局,林先是个直肠子,他想,他只管到时候护着淮阳王好了。终于父亲,爱站在谁的一边就站在谁的一边。
林乐霜问:“若是能让皇上有子嗣呢?是不是朝局就会稳当?”
王丰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说:“只怕很难啊,不怕外甥女笑话,舅舅求了薛神医不知道多少道,他就是不愿给皇上诊治,皇上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大兴朝就不会乱,皇上之前还非常关心子嗣,到了如今也并不在意了,只说随缘。”
顿了顿又说:“皇上改为操心淮阳王的婚事,只怕想过继淮阳王的孩子为太子,又或者想确认淮阳王能生孩子,才能放心。”
的确,淮阳王不近女色也是一个大事,若是皇上选了淮阳王,淮阳王依旧没有孩子,大兴还是会再一次面临着同样的难题。
听到这里,林乐霜微微地笑了笑,说:“说不定我有办法呢。”
第224章 暗影浮动()
王丰有些惊疑地看向了外甥女。
林乐霜的聪慧在王丰看来已经如同妖孽,谁家的小娘子能这么稳稳当当地坐在闺房里,对天下大势却看的如此清楚,小小年纪,能够把的稳林家的局面,得到皇上和淮阳王的喜爱,成为薛神医的弟子,美名扬遍长安城,这些都已经很了不得了。
偏偏这个外甥女还在说着这样的话。
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王志也惊异地看向了表妹,他不希望表妹淌了这趟浑水,皇家的浑水,没有两把刷子,千万不要轻易沾染。
表妹若是陷了进去,不晓得会牵出来多少是非。
林先却是最无所谓的一个人,他对于皇上也很有好感。
听了淮阳王登基要面临的那么多的难处,林先觉得皇上若是有子嗣,对于大兴,对于淮阳王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妹妹,你又发现什么了?可是有什么奇计?”林先笑嘻嘻地问,他和三哥早已经习惯了妹妹如此。
林乐霜点了点头,说:“我发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这些事情最终都指向了西越国。”
“奇葩会上,淮阳王说那个刺客可能是番邦的奸细,实际上,为了不打草惊蛇,淮阳王假作不知道此人的来历。这个人是西越人,身上的纹身是西越人最爱的龙,臂上有和人啮臂为盟的印痕,双手的茧子显示了她擅长舟楫。”
“西越国?”王丰的眉头紧皱。
外甥女这是已经发现了什么?还是在暗示什么?
婶子身上中的蛊毒是西越国的,静安师太是来自西越国的吸血恶魔,外甥女在来的路上还遭到了西越国人的攻击。
西越国。
“你给薛神医的解蛊毒的血也是静安师太的?”王丰一直没有问这个问题,他知道外甥女能够拿到十年前给婶子下蛊毒的人的血,必然是知晓了什么秘密。
这样的秘密一般都非常的阴私,需要长眠于地下,才能保住家族的安全,王丰一直秉承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态度,对外甥女是否愿意和盘托出并不在意。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问了,他有些害怕,有些紧张,他觉得他已经窥到了什么,这件事情关系到王家。
“是的,”林乐霜看到舅舅的神色大变,也知道舅舅隐隐在担心什么,只是……这一场浩劫,必然会牵连王家在内。
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还不如早早知晓,早作准备。
“那么……静安师太究竟是什么人?”王家家主毕竟是王家家主,短暂的失神之后,立即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啊,那个静安师太究竟是谁?要用这么阴毒的手段来对付婶子?
若是无仇无怨,谁会这样!
王丰直直地看向林乐霜,林先低下了头,他说不出口。王志在一旁捏紧了拳头。
林乐霜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是小娇的生母,而小娇是我母亲的异母妹妹,外祖父生前命母亲好好照顾小娇,说小娇的生母是个歌姬,已死,非常可怜,只能陪着母亲出嫁,方能选个好些的夫婿。外祖母可能尚不知情。”
王丰大张着嘴,无法说出一个字。
林先低着头,这种丑闻,的确是难以启齿。
“叔叔他……他为何……这怎么回事?”王丰的袖子将手边的茶碗打翻在地,衣袖和衣摆上沾染了茶水,今儿上身的可是一身的素色绸缎,冰蚕丝的,最经不得茶渍。
王丰一直记住王家的祖训,享受万物,但也珍惜来之不易。
如今,也顾不得了。
王志看着紧紧抿着唇的表妹的侧脸,觉得姑母和表弟表妹真是可怜。
那个小娇,那几个庶女庶子,他都是见过的,和林山交友的几年,林山言里言外,有些郁郁,但他一直没有深入去了解。
如今这件事情大白于天下,还有什么不了解的。
姑母在这样的设计之下,能过上什么好日子?
王夫人和王丰都是世家大族出身,门当户对,琴瑟和鸣,互相尊重,恩爱的很。
王志从来么有想过,世上竟然有这么狠毒的父亲,竟然如此设计自己的骨肉。
但是还没有完。
林乐霜等待舅舅平复了心情之后,又接着说:“静安师太被抓获,是因为她在养血蛊,吸食人血,最后被蛊虫反噬,迷了心智,吸尽了二妹的血。”
王家大致知道这件事,但并不知道如此清楚,这是说外祖母吸尽了外孙女的血?真是灭绝人伦。
这都是族叔做的好事,王丰愤愤地想,他真不明白,族叔为何如此,究竟意欲何为,只是,族叔毕竟是去了,年轻时候惹下的孽缘,给王家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事。
“静安师太体内养的是西越国皇室才能养的噬心蛊,这种蛊虫,分为母子,中了母蛊的人可以控制中了子蛊之人的心神,这蛊虫是为我父亲准备的,静安师太意在林大将军府,”林乐霜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王丰这下子坐都没有办法坐住了,这意味着什么?西越国皇室将手伸入了林家!
林简自幼和燕王交好,林家没有嫡子,林简在一众庶子之中杀出,成了林老将军的继承人,继承了林家的部曲和军权,在燕王登基之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有从龙之功的林简,虽然糊涂,被皇帝勒令在家闭门思过,也不过是为了平息世家大族的怒火,谁都知道林简简在帝心,在兵权上,一定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可是,若是林简被西越国的人控制……
这简直难以想象。
而且,这件事情还隐隐和王家的二房扯不清楚。
“小娇对月祈祷之时,祝愿父亲大业得成,舅舅,我的外祖父可能还活着,”林乐霜又是一记重锤,王丰哀嚎了一声,将头包的紧紧地。
王商活着和王商死去了,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若是王商已死,那么静安师太早些年和王商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蔓,虽然对于王家有些影响,但毕竟王家也是受害者。
可王商未死,这就意外着这些事情都是在王商的掌控下进行,至少是默许的情况下进行,那么王商究竟想做什么?
不管他想做什么,所图一定不会太小,在林大将军府的布局已经有了近二十年,王商死遁,与西越国的联盟……这些都让人心惊胆战。
王丰都快要给这个族叔跪下了。
实在是太能忍耐,也太能布局,也太能想了。
第225章 王曼刺探()
王丰这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王家稳妥地坐着世家大族第一的金交椅,竟然是个假象。
今儿,外甥女说出去的一切都足以让王家从这个金交椅上跌落下来,甚至,等不及他预料的十年之后夺嫡之战时,王家退居一隅了,他现在就想辞去朝中的官职,带着王家人缩在坞堡里,等着这一场风波过去。
“舅舅,舅舅?”林乐霜和林先两人试图唤醒舅舅回神。
王丰吞了吞唾沫,艰难地问:“霜儿,你还发现了什么?”
林乐霜迟疑地看了看王丰无精打采的脸,问:“舅舅,你真的还要听吗?”
有那么一瞬间,王丰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想说,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个梦。但是尚存的理智又告诉他,必须听下去,不听下去怎么知道,王商死遁的这些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他的好二叔究竟还想做些什么?
他的好二叔养着那些蛇在二房的正屋底下,究竟打算将王家拖累到何种境况?
究竟还有什么?
“舅舅,奇葩会上,皇上和花监聊起宫中的花草来,曾经说起过他及其喜欢一种花,名字叫做蔓萝花,这花在皇上呆着的地方长期摆放。”
“可是有什么不妥?”王丰的态度已经不像之前的犹豫了,皇上没有子嗣这件事最好不要和王商有关。
可是事与愿违。
林乐霜说:“这蔓萝花在夜间会释放出迷人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清晨醒来,会觉得一晚无梦,精神抖擞,所以许多人都会喜爱,将它长期摆放在室内,只是这花有避孕的效果。蔓萝花原本长在西越国的山间,被有些女子作为避孕花,摆放在屋内,便极难有孕。”
又是西越国!
王丰慨叹。
他哀号了一声,用手扶额。
再也不用问下去了,王商志在夺嫡,只是王商这么做是为了替旧主报仇吗?
元成带着精锐部队和大部队分散,被困在白沙坡,活活饿死,这件事情王丰是知道的,只是,元成并没有后人,王商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说元成有后人?
王丰迟疑地看向了林乐霜,不知道为何,他觉得外甥女能给他一个答案。
林乐霜却不说话了。
谢旭这件事情,只怕谢旭如今都不知情,当谢旭在偷偷地关注她的时候,她也在观察这谢旭的行止。
两人毕竟曾经生活过那么些年,林乐霜能够确定,只怕这个时候的谢旭,真的以为自己就是谢家三方的嫡次子,有着天生的好运气,背靠着东郡谢家这棵大树,又不用背负振兴谢家,振兴谢家三房的担子。
这个答案,她只能引导淮阳王和舅舅去发现,却不能自己说出来,这也是她的痛苦之处。
重生的秘密无法展露在人前。
若是暴露出来,在大兴会被视作妖孽一般吧。
林乐霜不敢冒这个险。
王丰失望地收回期待的目光,他在想什么呢?外甥女才多大一些,能够镇定的将这些事情埋在心里,搜索证据,已是不易。
“真是多事之秋啊,”王丰叹道。
王志问:“表妹,姑母可知道此事?”
林乐霜有些感动,当大家都在牵挂着王家的未来时,王志却是真正的在替她们考虑,她的眼眶有些发红,强忍住心中突然袭上的酸楚说:“尚未告诉母亲。”
王丰感慨地说:“先瞒着吧,只怕也瞒不了多久,王曼又开始活动了,大郎一直派人在盯着他,前一阵子在家养伤,闭门不出,后来又来谢我在他们二房自顾不暇之时,帮忙医治老夫人。这一阵子又开始活动起来,只是老夫人那里让王光看得紧,不让他接近。”
意思是等外祖母醒来,王曼是儿子,再也没有理由阻止他们接近外祖母了是吗?
林乐霜皱起眉头。
王曼是一定靠不住的,王汤呢?
虽然不知道王曼究竟知不知道静安师太的身份和外祖父未死的真相,但王曼和小娇能够联合起来害人,就说明他已经放下一切,站到了小娇一派去了。
若是让他奉养老夫人,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奴在屋外清了清嗓子,大声通禀,说王曼和王汤兄弟两来看她们了,正在院子里等着通传。
林乐霜微微一笑,计上心来,笑着说:“舅舅,与其不断的猜测别人要做什么,不如用些他比较在意的钓饵让他露面了。”
言下之意,我们坐在这里不断的猜测王商要做什么,会做什么,却一点都摸不着头脑,不如,我们试试用王商在意的诱饵将他钓出来。
王商在意的钓饵无非就是静安师太和小娇一系,王曼究竟算不算一份,
王丰想了想,点了点头,对儿子王志说,“霜儿可真是聪慧,若是你也如此机智,我就可以不用这么操心了。”
“父亲,只能说儿子太孝顺您了,处处都像您,”王志笑着对答,上前将父亲扶起,请父亲进内室换衣服,袖子上和衣摆上都是明晃晃的茶渍,见客颇为不雅。
王丰忍不住好笑,在王志的头上轻轻敲了一记,说:“和你妹妹一样,油嘴滑舌的。”
看看身上的茶渍,王丰说,“不用换了,”对着窗外听命的大奴说:“去请他们进来,”说完,又将剩茶泼在身上。
反正这件衣服已经毁了,就叫它毁得更有价值一些吧。
林先吃惊地看着舅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王志和林乐霜对看一眼,偷偷一笑,脸上又摆出及其严肃的表情。
大奴将王曼和王汤二人领进来的时候,就听到家主王丰愤怒的声音:“荒唐,简直是荒唐,那个静安师太……”
王曼的心中就是一跳,他最近不敢外出,那边也没有传消息来,他不知道外面究竟怎么样了,王丰和王志父子二人是不是已经怀疑他了。
静安师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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