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同慈父般,吩咐着林乐霜,也是今晚第一次关心起女儿的身体。
“谢谢父亲,女儿一定会跟在母亲身后,好好学习,掌管好府中中馈,不再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林乐霜恭谨地站起身来回道。
皱了皱眉,这句话怎么听起来话里有话呢?林简不悦地看了看她,这个平素懦弱,不敢多说话的女儿今夜怎么变得这么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起来。
事情已经结束了,林简看看还在地上跪着的小娇,有些心疼,还是想发话请王大公子到书房或者厅堂里坐坐,好说些好话,将小娇留下来。
“王家大表哥,你且等等再将小娇带回王家,我那侍女已经去催母亲身边管首饰的陈妈妈了,想必等等就来。”
王志的唇角扯了个弧度,表妹觉得这样还没够呢,看样子是一定要借着王家的势,追讨回个公道了。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垂着头跪着的小娇,心中充满疑惑,一个婢女怎么做到集大将军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将正牌夫人和嫡子嫡女都踩在脚下的?
管了这事,回去定要遭父亲训斥,但事情已经一波接着一波地来。作为王家的大公子,怎么能够忍受王家的脸面被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贱婢和一个发达不过三代的武夫践踏至此。他不由得有些对二姑母生起气来,虽然是旁支,但也是嫡女,接受过王家的家风熏陶。王家女子应当有着世家女子的骄傲,怎么能够软弱至此,被个奴婢踩到脸上,若不是自己今夜在此亲眼所见,绝不会相信。
“表妹说的甚是,二娘子也留下吧。王家的祖传紫玉钗取自一块原石中采出的紫玉,所以每一支紫玉钗都不相同,全都登记在册,世上恐难找出相同品相和款式。正好也叫我开开眼界,二娘子这只紫玉钗与王家祖传紫玉钗的不同之处。”
王志相信今夜这个表妹还会有更多的惊奇等着他,既然被林家兄妹两个算计了,那就索性配合到底吧。
大将军的臀部刚刚抬起,又落下,这几个小兔崽子,今晚还有完没完了。又等了一刻,在小娇即将再次晕倒之际,阿桂才和管着王氏首饰的陈妈妈一起回来。
“阿桂,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吗?拿只钗子需要这么久吗?你为何耽搁了?”
不等别人说话,林乐霜先对着阿桂喝道,虽然声音低沉嘶哑,但却令旁人听了心中一紧。但她脸上并无半点不悦,阿桂知道,这是大娘子在让自己解释。
“回大娘子的话,奴婢一刻也不敢耽搁,早早就到了主院,只是陈妈妈有很多事,又说要找钗子,奴婢等到这会才来。”
“你且记得,主子的命令不可违,退到一旁,暂且记下,事后再罚。”,林乐霜冷冷地说。
林简看了看这个女儿,霜儿今夜的表现,与以前相差甚大。一言一行都有度,颇有上位者的杀伐果决之风,一点不像个待字闺中的小娘子,而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借阿桂敲了个警钟,林乐霜又对着打扮得极为洁净,面目可亲的中年妈妈说:“陈妈妈,你是母亲身边的人,乐霜别的不说,只问你,那紫玉钗子带来了吗?”
陈妈妈心中冷笑数声,大娘子杀鸡给猴看,也要看看自己是不是那猴子。
看了看场中跪着的小娇,陈妈妈面无表情地说:“回大娘子的话,夫人身体有些不适,奴婢一直在照顾,刚刚才得空。大娘子年纪尚幼,何必着急要那只钗子?老奴有句不妥当的话……”
王志用折扇轻轻地挡住嘴,这王家的奴婢来了林家,一个个都变得有恃无恐,还吃里扒外起来。
林先听了,便要骂人,林山连忙挡住。陈妈妈身份特别,是母亲身边的,说的这话又句句诛心,倒像是妹妹等不及了,不顾母亲生病,要得母亲的首饰。
是谁给了陈妈妈这么大的胆子,当众凌驾在主子之上,林山觉得府里的事情比自己想的要复杂的多。妹妹说在梦里发生的那些事,越来越像是真的。
前世他们就是稀里糊涂,被人谋算了性命去,今生不可掉以轻心,妹妹会处理妥当的。
林乐霜已经出声将林妈妈的话打断:“不妥当的话,就别讲了,你刚才这话已经令人思量,难道是在说我不在意母亲的病情,只在乎那只钗子不成?”
“老奴不敢。”,陈妈妈很是恭敬,但这恭敬底下隐藏着不屑。
“既然不敢,钗子带来了吗?”
陈妈妈有些吱唔:“那钗子……那钗子……。”
“钗子在何处?”
陈妈妈咬咬牙,像是被逼无奈地说:“钗子是夫人的私物,老奴掌管夫人的首饰,自然要夫人发话之后才能拿出。大娘子此行为不符合规矩。”
林简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正要借机发话,将此事掩过。林乐霜抢先一步,讽刺地笑着,大声地说:“哈哈,这儿这么多人等着看呢,你到给我讲起规矩了,合着我要看看我母亲的钗子还在不在,竟成了你陈妈妈嘴里的要贪母亲首饰的不孝女了。左一个奴婢,右一个奴婢,竟然敢讽刺起主子了。”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陈妈妈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大娘子也就这般水平了。不料林乐霜不再纠缠,直接喝道:“阿桂,给我掌嘴。”
阿桂应了一声,施了一礼,便直直朝着陈妈妈的脸上打去。
众人都有些愣怔,林家大娘子直接动用了刑罚,罚得还是母亲身边得脸的妈妈。这又是闹的那一处,难道一点也不担心被传成夜叉或者不孝女。
林乐霜却是有恃无恐,她早已知道陈妈妈有问题,又怎么会叫言语之中给父亲留下话柄,借题发挥挡了回去。
今天晚上,必须将母亲身边靠不住的人能清出去几个算几个。趁着王大公子在此,要将小娇的后路断的死死,嫁妆是最明显的漏洞。至于其他,明天天亮还有得算。
她脸上划过一道意味不明的笑,一旁坐着的林玉雪突然觉得有些寒冷。
陈妈妈的脸迅速的肿了起来,但依旧嘴硬:“即使把奴婢打死,奴婢依旧是这个话。”
林乐霜冷冷地说:“我只问你紫玉钗何在,你口口声声推脱,这不由得叫我怀疑,你趁母亲病重,辜负了母亲的信任,将母亲的首饰都搬空了,拿不出这紫玉钗了。”
林玉雪有些坐不住,扭了几下。
“大娘子何出此言,奴婢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情。”
“不敢做最好,这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可以为乐霜做个证人。这个老奴口口声声规矩,就连王家大公子要见一见王家家传的紫玉钗,也不拿出来,实在令人生疑。”
“你是母亲身边得力的人,若是冤枉了你实在是对母亲不敬,若是放过了有祸心的奴才,又是对母亲不孝。乐霜没别的办法,只好让人去查查你的帐了。”
她说完,便歪着头,看着王志:“表哥,本来是想请你鉴赏一下钗子的,只是眼下母亲的首饰像是出了些问题,这管首饰的陈妈妈也是从王家带来的陪嫁奴婢。为了不给王家脸上抹黑,我只好命人去查她的清白,你是否可以做个见证,若是这个奴才靠不住,还是请你一并带回去,用王家家法管束她们。”
王志轻轻地笑了笑,点点头说:“表妹说的很对,王家的奴才犯了错,也是给王家面上抹黑,还是仔细查查地好。左右今晚无事,就在这里陪着表妹吧。”
林简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什么叫做左右今晚无事,合着没事到林家来闹个底朝天了。可大女儿的话处处占了先机,令人无话可说,只好忿忿地咽了口唾沫。
“丁妈妈,你和阿茶、阿桂带着人去母亲的首饰房中搜一遍,去了好生说话,不要惊动母亲安睡。你们看看母亲的重要饰品都少了什么?我母亲自王家陪嫁带来的嫁妆,都有造册,叫陈妈妈将那册子原本拿出来,一样一样对过来。”
“万万不可……”,陈妈妈这才有些着急,这一对,还有什么能瞒得住呢?
丁妈妈和阿茶将陈妈妈拖着走了,一边走还一边数落着:“做奴婢的,最主要是认清楚主子……”
林乐霜转过头来问着小娇:“娇姨娘,王大公子也说了,这紫玉钗是王家嫡女的家传,极是难得,支支都登记在册,只不知道你是从哪里为二妹求得这个稀罕物儿?”
第10章 给个交代()
林乐霜知道小娇一直都是个聪明人,深知丢车保帅的道理,到了眼下,小娇只会将事情往陈妈妈身上推。别人信不信无所谓,只要林简信了就成。
果然,小娇缓缓抬起头来,头顶上的簪子都在轻颤,声音颤抖着说:“大娘子,这钗子、这钗子是奴婢瞧着夫人戴着好看,并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多的学问,特意求了陈妈妈买了一只。只是……只是眼下有些说不清楚了。”
一个娇弱可怜的弱女子,被吓的不轻,正需要一个强壮的男人保护。小娇知道自己这一招对于林简来说是百试不爽。
接着林简的声音急急响了起来:“怎地说不清楚,小娇,我信你就是。”
林乐霜并不多言,反正也没指望能一把将小娇扯下马来,有这样是非不分的父亲,事情不会这么利落。只要小娇自己愿意当众丢弃这个卒子就好。
“将军,将军,我……小娇……呜呜……”,小娇睁大着一双泪眼,喜极而泣,呜呜咽咽起来。
那眼泪并没有让小娇的姿色受损,反而更显的像被细雨轻润的娇花,透露出令人怜惜的柔美。那哭声更是呜呜咽咽,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打动人心,让人不忍。
林简眼看着就要忍不住,想上前将小娇扶起来。
“娇姨娘真是……就连哭声都是押着韵律来的,果然是深得歌姬之家传。”,林乐霜淡淡地在小娇的音与音之间出声,打破了这层层叠叠的旋律,意味深长的感叹了一句。
四哥林先忍不住笑出声来,这笑声在这令人心醉的哭声中更显得突兀,他连忙掩住嘴。
林简的脸色有些尴尬,收了手,坐回原地。小娇也渐渐地收了那婉转的声音,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杀意,若是以前小娇还想留下林乐霜为自己铺垫名声,经过今晚,最想除去的便是林乐霜。
大将军府中谁不知道,小娇是歌姬所生,属于贱民,连个姓都没有。这样的奴婢,主母随时可以打杀,可是王氏却偏偏任由小娇爬了大将军的床,生了二子二女。也只有林家这样的新贵,才会荤素不忌,将个奴婢宠得忘了形。
月亮又半掩入云层,林简的脸上阴晴不定,眼见是忍不住这口气要发作了。林乐霜扭头对着林山说:“三哥,陈妈妈的女儿是不是在你房里做大丫鬟呢?”
林山点点头。
“怀了二心的奴婢生的可不能放在身边了”
林山无奈地说:“那不是父亲点名要放在我身边的吗?长者赐不可拒。”
“咦,说来奇怪,那死了的罗妈妈的儿子也是父亲指给我做小厮地。”,林先也插了进来。
“哦”,林雪看了看林简,眼神有些灼人,她一字一句地说:“父亲怎么会认识那些人?只怕是有人推荐的吧。只是不知这些人都是谁推荐的,刚刚好都是背主的奴才。”
林简听了这话,只当没听见,也不做声,脸上的不耐之色,略略收敛。
怪不得,上辈子这些人这么容易得手,原来处处都布置好了,一环套着一环。今生,小娇和她的儿女们只怕没有这么好运了。
丁妈妈带着几个人押着陈妈妈来了,去的时候是拖着,回来时是押着。
看样子,陈妈妈手下出了不少亏空,这些东西只怕都在小娇那里了。
端着首饰匣子,丁妈妈的脸色凝重,夫人匣子里的贵重首饰不见了五成,其他的还不知道是不是赝品。
听了丁妈妈的回禀,就连一向不在乎王氏的林简也有些坐不住了,女人家的首饰属于嫁妆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林家少了这么许多,这让人怎么想?王家的大公子便坐在这里压着阵,这该给个什么交代。
“给我把这个奴才拖下去打死!”,林简又大叫道。
看着脸色一松的小娇和林玉雪,林乐霜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且慢,父亲,如果打杀了这老奴,母亲的嫁妆可就追不回来了。”
打杀这老奴,摆个姿态给王家看,又绝了林乐霜继续追究小娇母女的路。
林简打的好算盘,可惜被这番话给泄了底。今夜,林大将军做了多次尝试,却很少占到先机。
就连管厨房的罗妈妈被打死,也不过是林乐霜让紧跟着小娇的奴婢们瞧瞧,他们跟着这样的主子能有什么下场。
“那就把她押到柴房,什么时候交代了夫人首饰的去处,什么时候给她个痛快。”,林简恶狠狠地说。进了柴房还不好收拾吗?
可惜,林乐霜也不同意,她笑嘻嘻地说:“父亲,表哥,这陈妈妈是母亲身边的人,若是将她押到柴房,东西没有搜到,人却出了意外,霜儿长了多少张嘴也说不清楚。世人都会说林家嫡长女骄横,不尊敬母亲,将母亲身边的妈妈都给治死了。”
王志一挑眉毛,甚是配合:“表妹说说,该如何是好呢?”
林简咳嗽了一声,却说不出话,不得不承认女儿考虑的有道理。林家嫡长女的名声也是林府的名声,他无力反驳。
“我看,表哥将陈妈妈带回王家,将她隔离审讯,那首饰都到了那里,卖给了谁?”,林乐霜说的时候,慢悠悠地看了看小娇母女两。
“王家的奴婢,王家收回管束,极合礼法。表妹也不需要沾惹什么恶名,甚是甚是。”,王志笑着接道,表妹真是只小狐狸。
陈妈妈一听要将自己带回王家,脸色大变。
王家是世家,世家意味着底蕴深厚,底蕴深厚意味着整治下人的手段也特别的多,样样都能叫人生不如死。
“老奴并没有私藏夫人的首饰,大部分被娇姨娘收了去。”
林玉雪冲上前,给了陈妈妈一个巴掌,骂道:“你这老奴,被抓了现行,还敢抵赖,明明是你将首饰送到姨娘那里,哄的姨娘花钱买了首饰。”
“老奴……”
“陈妈妈,你也不用喊冤了,即使你犯了错,你的家人也不会受牵连的,相信林府会好好照顾他们。”
小娇突然插进一句话,陈妈妈立刻缄默了下来。
谁都知道,这是小娇在以陈妈妈的家人来威胁陈妈妈了。
林乐霜哼了一声:“小娇果然不是很懂规矩,陈妈妈已是罪奴,她的家人自然也不敢用了,都一并交于表哥带回。什么时候首饰交出来了,什么时候方能放出来。表哥,你可要帮我看好了,免得有人有别的心思,这一家子都出什么意外的话,那首饰可就彻底回不来了。”
陈妈妈脸色灰败,望望小娇,又望望林乐霜,但依旧是没有出声。
这时林山“噗嗤”笑了一声,说:“妹妹何必这么麻烦,左右陈妈妈一家都住在府中,今夜要核对首饰,也是突然,想必大部分的首饰还没有来得及出手,不如派人搜查好了。”
“对呀,对呀。”,林先拍手道:“二妹妹头上戴着的钗子已经是母亲的无疑,陈妈妈说不定将首饰还卖给府中其他人等了,不如趁现在搜府如何?”
林乐霜抿着嘴笑了:“两位哥哥真是聪慧,想到了霜儿没想到的地方,那就派人搜府吧。小娇,你还从陈妈妈手里买了多少首饰,不如早早报上来,免得又说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