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妈妈的念叨声中终于走出了院门。
迎面一阵寒风,阿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树上传来叽叽咋咋的鸟叫声,阿桂的脸陡然变得通红。
林保真是讨厌呢!
这些跟着看热闹的暗卫们也一样讨厌!
远处,努力板着脸,唇角却微微上翘的林保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阿桂赶到灶房,还没进门,就听到厨娘在内大声奉承:“大娘子的手艺真好,这汤团看着就想吃,色香味俱全。”
“王妃心灵手巧,蕙质兰心,这些雕虫小技对王妃又算得了什么。”
“……对,对,对,是王妃不是大娘子,老妪老糊涂了。”
“淮阳王真是好福气。”
阿桂停下了脚步。
林乐霜清冷的声音传了出来:“多亏你们之前调好的馅料。”
“若是早些得知,我们也好多准备些,这……实在是有些赶的急。”
厨娘有些惶恐。
“不必多责,明天你们再卖些力气,多准备几份菜式便好。”
“一定一定,王妃只管吩咐便是。”
阿桂抿了抿唇,自个打了帘子进去,就看见一大碗冒着热气的汤团摆在食案上,上面撒着绿色的葱花,香气袭人。
看上去就觉得好吃。
正想说些什么来弥补自个来晚了的过错。
林乐霜抬眼看了过来,“阿桂你来的正好,将这汤团摆放好,让林保速速送去宫中。”
“我……”阿桂莫名有些惊慌。
“怎么了?”林乐霜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道:“让他快些,王爷走时并没怎么吃东西。”
“嗯。”
阿桂连忙定了定心,应了下来。
厨娘们连忙拿出食盒,将汤团慎重地摆放好,又赔笑问:“阿桂姑娘,要不要我们帮忙。”
若是可以的话,阿桂真想让她们将食盒递给林保。
但是在林乐霜面前,她怎么能够如此托大,这可是大娘子亲手为淮阳王做的,自然当表现非常重视。
“你们帮我打下帘子就好。”
阿桂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盒走出了灶房。
“怎么才出来?”
林保站在院子里的暗影里,抱着双臂,劈头盖脸地就来了这么一句。
语气生硬,似乎有些不耐烦。
阿桂原本走的好好的,被吓了一跳,脚不由得就崴了,眼看着手里捧着的食盒就要跌在地上,立即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将身子一沉,想干脆坐在地上,这样也许就不会将食盒摔了。
阿桂闭上了眼睛,等着即将到来的痛疼。
然而,并没有。
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扶住了有些倾斜的食盒。
扑鼻而来是男人身上的气息。
阿桂惊慌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被林保半搂着,不仅没有摔,食盒也好好地。
“你……”
阿桂的脸猛地热了起来。
她不敢扭头看斜上方那张脸。
那是属于林保的脸,在院子里的灯火里似乎别有韵味。
“你什么你。”
林保训斥道:“多大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走路都不看着,若是摔了,大娘子岂不是还要再做一碗?”
“我……”
阿桂原本涌上胸口的感激和羞涩都被轰的一干二净,剩下的都是气恼,张嘴就想为自己辩护。
若不是他这么古古怪怪的吓人,她至于如此失了分寸吗?
林保却已经将她推出了怀中,迅疾伸出手去拿过食盒,冷声道:“你就留在这里好好学着走路吧,我得赶紧去宫里了。”
说罢,便纵身一跃,飞出了十几丈远,双脚交互着在空中点了几点,衣袂被风吹得散开来,甚是好看。
再接着,人就不见了。
阿桂:“……”
呆了好半天才叉腰跺足怒道:“林保,你这个坏蛋。”
树梢上,林卫笑的差点跌下来。
看着林保故意的去招惹阿桂,真是一件乐事。
薛神医不满地在树下叫:“你一个做暗卫的,能不能有点做暗卫的样子?”
林卫干脆跳下树来,“暗卫能有什么样子?”
薛神医摇着满头乱蓬蓬的白发,哼道:“不成体统,不成体统,这怎么能让老夫放心地走呢,形势严峻,你们这些人却越来越疲沓,这可怎么能行。”
早就说要离去,然而薛神医一直没有动身。
林卫撇了撇嘴。
天色黑暗,薛神医没有兴致再就着院子里的灯火摩挲来之不易的瓷坛,背着手站起身来,心情沉重地继续念叨。
“那天见了淮阳王一定要好好说说他,看他送来保护王妃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老鼠从他的怀中探出头来,绿油油的眼睛闪闪发亮,爪子轻轻地抓住衣襟,声音轻微地叫了几声。
林卫懊恼地抓了抓头道:“薛神医,你说说我们也就罢了,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起淮阳王来了。”
说他们不行就算了,这老头竟然还要到淮阳王面前说他们的不是。
这算什么。
林卫的眼珠子转了转道:“我方才高兴也不过是因为瞧见大娘子在灶房里做菜,想着待会肯定会给您老送酒菜来,能沾点光。”
第一千零九十章 合适不过()
“真的?”
薛神医停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
虽然有些心虚,林卫依旧重重地点了点头。
毕竟只有王妃才能让这个固执的老头改变主意。
林卫暗自念叨,王妃一定会给薛神医送吃的,会的吧,一定会的。
“哼,这丫头。”
薛神医神情巨变,但不一会又摆出副傲娇的神态来,“都这么久了才想起来为师,太不孝顺了,女儿家就是这样,辛辛苦苦的拉扯大,她却眼里只有夫君了。”
好像林乐霜即便是送了酒菜来,他也不会买账的样子。
林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像王妃是薛神医拉扯大的一样,真是够了。
看来,薛神医实际上是对主子不满,这才对他多有挑剔的吧。
一直没有作声的袁仵作放下了手中的药草,轻声道:“我去灶房看看,给厨娘说说,多添几个神医爱吃的小菜。”
薛神医怔了怔,一挥手道:“也好,你去看看也好。”
林卫立即对着袁仵作使劲眨眼,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薛神医则一脸了然地看着袁仵作的背影幽幽叹道:“这世上最伤人的就是个情字,可这个世上谁又能无情无欲的活着呢?”
林卫:“……”
我还是回树上去吧。
他默不作声地又飞到树梢头呆着,低下头就能看见袁仵作慢悠悠地朝着灶房的方向走去,影子被拉的长长。
人家至少有情可伤。
我呢?
林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看着林府耀眼的灯火,却突然觉得人生有点百无聊赖起来。
……
“云大儒方才似乎有些不高兴,”守在门口的小黄门悄声对元明禀报。
实际上何止有点不高兴。
小黄门机灵地做了些隐瞒。
元明点了点头,眉头微皱,旋即又抚平。
进了门,就看见灯影里,云大儒的发髻松散,面色铁青地坐在文案前,正拿着本折子在看。
旁边伺候的小黄门则嘟着嘴,瑟缩地站在一旁,恨不得完全将自己缩起来。
看那样子,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没少被训斥。
瞅了瞅埋头读折子的云大儒,元明对着小黄门挥了挥手,小黄门面色一松,立即如释重负地退了下去。
“孤方才去了林家,耽搁的有些晚了。”
元明走到案前,拿起一本已经批注好了的折子翻了翻,慢腾腾地说了这句话,便不再说什么。
云大儒亦只是缓缓颔首,淡淡道:“臣知道了。”
过了片刻,终究还是忍不住,又道:“臣等本来有要事想禀报淮阳王,却不料王爷已经离宫,臣便自作主张让他们都下去进夕食了,望王爷莫怪。”
元明从折子上方抬起头来,并不问有什么要事,而是一脸关心地看向云大儒,问:“不知云大儒可曾进过夕食?”
灯光底下,美人如玉,漆黑的双眸里满是关心。
一肚子尚未出口的不满,就这样轻易被噎了回去。
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谪仙都不忍心再发脾气了吧。
云大儒叹了口气,懒懒地道:“未曾。”
元明走过来,紧张地道:“这怎么可以,云大儒也是血肉之躯,若是饿坏了身子,可叫孤怎么办才好。”
“这幕府一日都离不开您,孤也一日都不能离开您。”
“没有了云大儒的幕府如同群龙无首……”
甜蜜的话,云大儒从来是不信的。
巧言令色鲜矣仁。
但是,说这话的人是一向清冷的元明。
云大儒顿时信了。
“臣……臣……”
他不仅信了,而且还有些内疚和羞愧。
人家淮阳王毕竟年纪尚幼,抽空去林家看看小王妃也没有什么,离开这么一时半会的,难道天就塌了么?
幕府的事情都是自己在操持,要真是出了事,那还不是自个没本事。
他这是何苦为了这点小事对淮阳王撒气呢。
要知道,淮阳王以前可是什么事都不管的。
看看现在……
云大儒甚至觉得自个对进步神速的淮阳王是不是太严苛了。
此时此刻的大儒内心深处翻腾的厉害,一方面自觉愧对淮阳王的厚爱,暗思是不是对淮阳王吹毛求疵了些。
但一方面又觉得淮阳王离成为一个明君还是太远了。
什么叫做明君?
世上有许多臣子对于明君有着各种各样的描述,但最基本的一条都是以江山为重,以政事为重,殚精竭虑。
淮阳王不思进取,以情为重,这实在是大忌。
云大儒起初觉得淮阳王能听话肯配合处理政事就够了,但随着越发了解,他希望淮阳王能成为开创大兴盛世的一代明君。
谁不想侍奉明主呢?
君臣相得,青史留名,成为佳话。
云大儒既然是个儒生,便不能免俗。
淮阳王有这个条件,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胸襟,只要他用心辅佐,一定会实现这个伟大的目标。
届时,天下的才子能人都为大兴所用,何愁不能四海归一,万国来朝。
那些盘踞在各地的诸侯王又算得了什么。
云大儒内心翻腾之际,突然响起来叩门声。
元明扬起眉,朝门外看去。
小黄门毕恭毕敬地领着个人进来,脸上堆着笑容,声音里都像是添了蜜:“启禀王爷,林大将军府送吃的来了。”
说完迅疾朝一侧退开,露出抱着个大大的棉布包裹,脸上挂着憨直的笑容的林保,补充道:“王妃看王爷走得急,没有吃好,亲自下厨做的汤团,冷天吃这个汤汤水水的才好呢。”
“王妃……”
元明才说了两个字,便将左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咳,掩下了溢于言表的激动。
毕竟这里是宫中,面对的也不是小王妃。
顿了顿,才道:“王妃有心了,放在那里吧。”
林保脸上的笑容不变。
跟着大主子久了,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情?
一看大主子就开心着呢。
小黄门立即殷勤地将案上的折子收了起来,高高地堆成了几堆,将云大儒的身子都挡住了,林保这才将包裹放在案上。
云大儒呆呆地盯着眼前小山一般的折子不做声。
淮阳王没有吃好就赶回来了?
淮阳王妃为了这个还专门洗手作羹汤送了吃的来。
他方才是不是太过了点……
随着包裹一层层打开,食盒露了出来,接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团出现在眼前……云大儒的各种想法都消失不见,嘴里满是口水。
林保说的对,这个天气能吃碗热乎乎的汤团,真是最恰当不过了。
久久没有进食的肠道发出了不雅的鸣叫声。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吃饱找茬()
咕噜咕噜”
这肠鸣来的迅猛,声音又大,在这小小的偏殿之中,清晰可闻,让人想装作没有听到都不可能。
云大儒讪讪地摸了摸瘪瘪的肚子,忍不住道:“臣,臣可否也来点?”
能张这个口,也是胸有成竹。
这么大一海碗的汤团,淮阳王本又是在林家吃过了的,怎么能吃得下?
而且,淮阳王不是才刚刚问过他有没有进食
云大儒的两眼发着绿光,唇微微张启,闻着这葱花和芫荽发出热烫的香气,恨不得即刻就来一碗。
这么冷的天,难得林家还有这夏天才有的香料。
吃进肚子里一定美味。
淮阳王的声音响了起来,虽然清朗如竖琴,但却让云大儒听了脸垮的不能再垮。
“尔等还不速去膳房为云大儒传膳。”
一旁站着的小黄门呆了一呆,旋即明白过来,立即机灵地道:“这就去,这就去,云大儒随后慢慢过来,饭菜也就准备妥当了,膳房快的很。”
说罢便匆忙地冲了出去,似乎慢一点点都会耽搁云大儒吃饭的大事。
云大儒怨念地看着那碗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汤团。
什么礼贤下士都是假的吧。
亏他还那么感动。
元家的人,都是这么的不近人情,小气!
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然上赶着要给元家人做牛做马。
云大儒陷入了怨念之中。
袁仵作低垂着头朝灶房走去。
越走近,他的心就跳的越快,步子就迈的越发艰难。
薛神医近来越发爱念叨了,他知道这是因为薛神医和他一样舍不得离开林府,去西越国谁知道会遇见什么,也许,那就会是他两最后的归宿。
虽然平日里面上不显,但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总会偷偷地在心里描摹着林大娘子的音容笑貌。
离愁,再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咳”
袁仵作重重地咳了咳,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
夜色越来越重,北方的冬夜格外的寒冷,风吹得令人面疼,小径旁的枯草丛中发出了一阵簌簌声。
袁仵作狐疑地停下了脚步探头张望。
方才,他似乎觉得有人就在附近,只是,这又怎么可能?
即便是林保等人不说,他也知道淮阳王一定在林府的后宅安插了不少高人。
这半年来林府出了不少事,上下都十分小心,生怕再出什么差错,府里的暗道都重新修缮了一遍,怎么可能还会有闲杂人等能够潜入林大将军府?
虽然这样想,但袁仵作还是屏住呼吸,侧耳听了一阵动静。
除了呼啸的风声,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自己多想了。
近来忧思太重,只怕伤了心肺,有些幻听。
袁仵作摇了摇头,拔腿想走。
就在这时,那簌簌的声音大了起来,中间还夹杂着小声的呻吟。
袁仵作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果然有人。
他四处望望,希望有巡逻的侍卫们经过,又或者有藏身在暗处的暗卫们警示一二。
但这一刻,此地似乎只有他。
就连远处那盏灯,似乎也在夜风中飘摇起来,下一瞬间就会熄灭。
“什什么人?”
呻吟声停了下来,不一会,一个老迈嘎哑的声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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