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几只是普通的瓮,共有三口瓮是得了秘制之术烧制而成。
每个瓮里都有肉泥,不过颜色是逐渐变浅的。
原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口瓮。
林乐霜的瞳孔眯成了一条缝,就像是狐狸闻到了猎物的味道。
清远方丈走的时候,已经被马盗首撞破了痕迹,四哥也带着人在外面守着,他们逃出去,要么走的密道,要么混在前来喝粥的信徒们中间。
仓皇之中,按道理不可能拿着许多口瓮。
说不定……
她搓了搓冰凉的小手,打定主意,要找到剩下的瓮藏在哪里。
袁仵作歇息够了,脚步虚浮地慢慢从上风处走了过来,走到离门廊处大约有一箭之地时,被地面上一口缺了一半的破瓮绊倒,噗通一声,就到在了地上。
那口瓮却一动不动。
林卫上前去扶,顺着踢了那瓮一脚,瓮依旧纹丝不动。
这个地方是宝塔寺的僻静之所,很少有人来此处,破瓮到在这里没有人收拾,也算是合情合理。
若是以前,林乐霜一定这么想。
但自从学了机关之学后,她便对这些敏感起来。
林乐霜几步便走了过来。
袁仵作见状,身子都僵了。
不过是摔个跤。
竟然劳烦大娘子前来查看,这……
林卫扶在他腰上的手立即感觉到了重量的变化,不由得看了看将整个身子都倚在自个手上的袁仵作。
离着几步的距离,林乐霜蹲下身子,伸出手,放在瓮上。
袁仵作:“……”
澎湃的心立即灰了。
“大娘子,小心别将手划着,我来吧,”林卫马上松开扶着袁仵作的手,也放在了瓮上,殷勤地说,“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袁仵作的身体僵直地跌下去。
“嘶……”
这可比方才绊一跤疼多了。
林卫顾不上理会袁仵作,用尽力气旋转搬动了一番,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纹丝不动的破瓮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竟然挪动了。
袁仵作方才爬起身来,就紧接着掉入了地底。
这里有一个暗室。
林卫也被这变化惊呆了,立即将林乐霜护在了身后,小心翼翼地朝地下喊。
“袁大人,袁大人,你还好么?”
袁仵作真想回一句,“不好。”
但是他紧接着就不得不改变了主意。
第980章 便是晴天()
只听“哐当”一声,暗室的门又合上了……
袁仵作压根顾不上疼了,从脚趾头开始,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黑暗将无言的恐惧放大。
因为不知道黑暗中会有什么东西,越是不知道,越害怕。
袁仵作下意识抽了抽鼻子。
此地久不通风,有着一股子浓浓的异味。
慌乱之中也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些什么。
他一动不敢动,生怕触动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那瓮,就已经够令人心惊胆战了。
一个大活人坐在瓮里……难道不像是传说中被砍断手足的人彘吗?
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法子治病。
中原的医术博大精深,但这样的事情确是闻所未闻。
突然又掉入这样的暗室,袁仵作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极轻。
外面,林乐霜和林卫两个对着纹丝不动的破瓮目瞪口呆。
再想依葫芦画瓢将暗室打开,却怎么也做不到了。
谁能告诉他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廊下。
薛神医也站了起来,嘴巴长得大大,却发不出声来。
方才是眼花了么?
袁仵作一下子就消失了。
每个人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都不说话。
“去,去请云大儒务必亲自前来一趟。”
林乐霜声音响了起来,有些尖,带着慌乱。
谁知道下面究竟是怎么回事,袁仵作掉下去,会不会有危险。
不一会的功夫,云大儒就来了,身后跟着长长的侍卫队,侍卫长竟然也随行在侧。
林乐霜用手扶着额头,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
“霜儿吓着了么?”淮阳王从侍卫们的行列中冲了出来,将林乐霜拉到一边,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这才放心。
林乐霜的脸红红地,偷偷搡了一下,低声道:“你这样子做什么?有人看着呢。”
淮阳王哼了一声,“看谁敢看。”
侍卫们个个都低着头,确实没有人敢看。
然而却不能包括薛神医。
薛神医不悦地大声咳嗽,现在是什么时候,嗯?
林乐霜的脸更红了,但是挣脱不开,只好轻声问:“你怎么来了?动静这么大,只怕是瞒不了拉。”
“我换了衣衫的,底下功曹椽史带着人把所有的和尚们集在一起,没有人知道我来了。”
淮阳王的语气带着得意,带着邀好。
就像是个做对了事情的孩子讨糖吃一般。
林乐霜这才发现,自个方才只顾着害羞了,没有注意到别人是换了衣衫的。
薛神医在一旁更加卖力地咳。
好像心、肝、肺、脾、肾都要咳出来。
林乐霜收回心,轻轻挣开淮阳王的手,走到云大儒的面前,轻轻施了一礼,“弟子偶然触发了这机关,就再也打不开了,里面掉进去一个人……”
云大儒又好气又好笑地点了点头。
机关之学他传授了一部分给林家兄妹,这么短的时间内当然传授不完。
林乐霜能够发现这机关已是不易,其他的就力不能逮了。
云大儒在四周走了一圈,又看了看太阳对着的方位,点点头说,“这个机关费尽心思,开启机关的地方有三处,触动之后,就不能连着使用。”
林乐霜有些吃惊。
看来她还是太小瞧了这宝塔寺。
禅院里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亭子价值倾城,随地乱扔的瓮绝非凡品,就连个机关也有这么多的功夫。
十三叔和她也是心有灵犀,立即对侍卫长说,“传下令去,好好查查这宝塔寺当年建寺的种种。”
云大儒也不多言,掐算了一番,找出了其他两处位置,指了出来。
一处是门廊下的台阶旁的小石梁,一处是围着树的篱笆桩子。
林卫按照云大儒说的,踩动了石梁,机关开启,云大儒掉了进去,接着暗室的门又猛地大力合上了。
众人:“……”
难道这暗室只能开一次掉一个人进去一次么?
林卫命人腰上系了绳子,一端系在门廊的廊柱上,再一次启动机关,这一次人掉了下去,暗室的门却也没有合上。
众人再次:“……”
林卫大叫,“我知道了,原来要每处都开启一次,门才不会合上。”
侍卫们一个接一个的跳了下去,接着将已经摔晕过去的云大儒和袁仵作背了上来。
薛神医连忙检查了一番,好在人没事,只是袁仵作似乎在暗室里呆的久了,受了些惊吓,需要调理一番。
暗室里堆了不少宝贝,大都是世俗的宝物,品相参差不齐,估计是那些信徒们捐献的财物。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闻所未闻的珍品。
小耗子窜来窜去,还不是“吱吱”叫两声,颇有些乐不思蜀。
“仔细瞧瞧,看看里面有没有暗门,有没有瓮,”林乐霜顾不上许多,直接吩咐。
侍卫们听话打着火折子细细检点了一番,最里面果然还有几口瓮,光洁如新。
颜色虽然暗沉不起眼,但上面隐隐的带着一层润泽的光。
与放在廊下抹上泥土的样子,不可同日而语。
林乐霜见状大喜,这些就是清远来不及带走的瓮。
如果所料非虚,他们一定还会再来取。
只要将消息隐瞒不发,清远一定想不到他的宝库被她们端了。
薛神医喜不自禁,对着几口瓮两眼放光,小耗子像是明白他的心思一般,跳进了一口瓮里就不出来。
作为师父最喜欢的徒弟,林乐霜当然知道如何讨好师傅。
“这些宝贝都造册,依旧放在这里,留下暗桩守候,只有这瓮,都想办法搬回林府。”
带着这么多的东西离开,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倒是这瓮,可以让人乔装成卖酒、卖醋的货郎,乘着夜色偷偷地运下山去。
等到擒获了清远,这些宝物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全部入库,以备不时不需。
至于是放到国库还是她自个的小库里,当时候再说不迟。
林乐霜在心里微微算了算这堆宝物的价值,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淮阳王看着她,眉眼之中也全是喜色。
正所谓,你高兴了我就开怀。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暗室之中并没有暗门,当然也没有与之相连的暗道,这倒让林乐霜有些失落。
宝塔寺在此地经营多年,一定会有一条与外界相连的密道。
不然清远又是怎么逃出去的?
国师又是怎么躲得过后山的大火和马盗首的重重搜捕呢?
第981章 还要做甚()
想到此处,林乐霜的眉头又微微地皱了皱。
旋即又松开。
这里有着清远等人必须的瓮,就算是暗卫们在这里守株待兔也能等到人。
再说……
她背着手,朝云大儒的方向望了望。
有云大儒在,兴许在对方还没有采取行动之时,就能够找到那条密道呢。
只是……
林乐霜微微叹了口气。
云大儒就在此处,原本是最好的时机。
可人家方才才掉下去,摔得够呛,这会子说这件事情时机不太对。
林乐霜在这里一会喜笑颜开,一会皱眉,一会叹气的,淮阳王的一颗心也紧跟着悬着。
“霜儿?”
他忍不住问。
林乐霜转过脸来,看他一脸的关心,忍不住就换上了喜容。
“怎么?”
林乐霜的眉眼弯弯,好像心情又极好。
“……没什么……”
淮阳王忍住了即将涌到嘴边的询问,看她这个样子,难道方才都是错觉?
暗暗拿定主意。
这里人多嘴杂,等到晚上再问便是。
侍卫长按照林乐霜的吩咐,一点都不敢耽搁,飞奔着将人都安排了下去。
林乐霜依旧穿着林府僮奴的衣裳,站在淮阳王的身边,小嘴一张一合地说个不停。
“我们来来回回的几次,僧人们总能瞧出些什么来,若是这些人中有清远的暗线在内,反而不美,不如想个法子将僧人们拘在某处,这样暗中监视他们也方便的多。”
“将他们拘在什么地方好呢?”
林乐霜不由得看向了薛神医。
薛神医怀里的那只小耗子也探出头来,一双绿幽幽的眼睛正瞧着她。
“……干脆只允许这些僧人们在几处,佛堂、僧人住的院子、灶房、茅厕等地出入,其他地方暂不放人入内,只推说……“
推说什么好呢?
林乐霜想不出来什么好的借口。
她仰起脸,看着淮阳王,小嘴一张一合地慢悠悠地说道:“只推说……推说……”
元明叹口气,“就推说这里乃是佛门静地,目前没有了方丈和主持和尚,先关了为好,日后好由京兆尹交给继任的宝塔寺的方丈和主持和尚。”
“对啊……”
林乐霜笑嘻嘻地夸奖元明:“明哥哥果然厉害,这个借口极好。”
淮阳王脸上神色不变,但唇角却扬的高高。
林乐霜忍不住笑的开怀。
这个借口可不是极好么?
现在谁也不会突然跳出来说要担任宝塔寺的方丈和主持和尚。
一出现,就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日后,哼哼……她再将这些和尚们遣散。
这宝塔寺,可不就任由他们关到想关的时候了!
清远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内心一定像是猫爪的一般,想回来,但是却又无法回来,就算布下暗线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哈哈……”林乐霜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妙的很。
最妙是这一招还是十三叔想出来的。
一向目无下尘,不喜欢管闲事的十三叔竟然能够随口说出这样的法子,显然是最近受了不少熏陶。
真是孺子可教也。
林乐霜对于未来充满了信心。
看着咯咯直乐的小王妃,元明的眉头微微皱了皱,看着她穿着这么一身僮奴的衣裳晃悠,怎么就觉得这么不舒服呢。
“快回去,”元明说,“我带走云大儒,你们也迅速回府,别在外面呆着了,也不嫌冷。”
声音颇有些严厉。
林乐霜悄悄嘟了嘟嘴,只是今日所得不少,也不屑于和十三叔计较这些小事。
她敷衍地点点头。
云大儒已经被众人搀扶着离去,淮阳王临走前,还警告地看了看她。
“快些回去,不然晚上再收拾你,”林乐霜莫名地就从元明的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话,她的脸腾地烧了起来,立即下意识地去看薛神医。
好在薛神医并没有心思看他们甜甜蜜蜜。
“师傅,我们也回去吧,袁仵作兴许要歇两日才好,”林乐霜静下心来,立即就去请示薛神医。
得了这么几口大瓮,知道了对方的清药之法,薛神医此刻也是心情奇佳。
袁仵作只是需要调养一段时日,近来两人钻研蛊虫,花了不少心力,的确需要歇歇了。
医者不自医啊。
若不是袁仵作就这么晕了过去,薛神医还没有想到,两个人的身体也需要调理一番。
不然春暖花开之后,他们要去西越国长途跋涉,没有一个好的体魄怎么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辛劳。
“好,你吩咐就是,”薛神医笑嘻嘻地抱着瓮不放手。
这可真是个好东西,轻便结实,抱在手里温润的如同暖玉,将手伸入,又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寒凉。
他已经迫不及待夜晚的降临,好好把玩这个宝贝。
林卫安排了人扮作货郎,在瓮上面糊上了草灰和泥巴,只等到天色暗了,就将瓮偷偷地运出去。
外面功曹椽史已经得了消息,带着椽史们将宝塔寺的几个位置划了出来,作为和尚们日常的起居修行之所,其他的地方全都要封闭起来,不许闲人进入。
和尚们冷言冷语地说了几句,也并不怎么当回事。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可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摆布宰割么?
过完了春天,没有粥可以喝,宝塔寺也没有信徒们捐银的时候,他们又该怎么度日呢?
谁还顾得上这些寺庙的将来是那里来的和尚进驻呢?
至于将来的方丈和主持和尚是谁,他们也压根不关心,因为关心也没有用,他们可能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没有钱粮,即便是天天念南无阿弥陀佛也没有办法不会饿死。
最铁了心要修行的僧人也打定了主意,要离开长安,到其他寺庙中挂靠,继续修行生涯。
至于那些原本就是躲避苦日子,当一天和尚念一天经的和尚们来说,可以选择的方式就多得很了。
早已经分裂成多个团伙的僧人们,已经开始想着各种靠寺庙吃寺庙的主意,怎么也得在走之前搜刮好钱,寺庙里能够被顺出去换钱的东西早已经被搬了个干净。
这会子封不封也没有什么了。
天色暗了下来。
功曹椽史下山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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