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良久,谢旭才苦笑着说:“母亲,您可听清楚了父亲方才说什么?他让我去打理庶务,我又不是庶子,父亲也是嫡子,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谢旭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么多年,看着母亲和谢大夫人较劲,看着父亲沉迷在书堆之中,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只是一味小心体贴着母亲。
谢旭都觉得累。
他听着谢三夫人的埋怨长大,想着自己长大了一定要争口气,让母亲和父亲活得更有颜面。
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亲口说,让他去处理庶务。
这是什么事啊?
谢三夫人只是看着谢旭哭,儿子不明白的她明白,她也不认同谢三爷的做法。
“我可怜的儿子,”谢三夫人摸着谢旭的头,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除此之外,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三爷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看着满屋子的竹简,只是叹气。
他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
谢旭长这么大,他何尝如此伤过儿子的心。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让儿子再深陷在对林乐霜的痴迷里。
原来的谢旭长袖善舞,享受着谢家嫡支嫡次子的体面,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那里会想去在朝中为官。
虽然,他出于私心,教导谢旭的都是那些为君之道,制衡之术。
但他从来不鼓励谢旭入朝为官,甚至压根都没有想过,儿子会做这样的事。
身为元家的血脉,如果今生不能登上君位,那么就闲云野鹤,自在逍遥一生好了。
“纳妾,先近了女人的身子,旭儿兴许就不会这么着迷了。”
谢三爷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至于谢三夫人担心的那些事,谢三爷压根没有当回事,于家,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不然假病的于焉也不会腆着脸求上门,以种种条件为饵,求他们纳了于水笙为妾。
于家这是在铺后路。
希望和谢家结下亲事,好歹算个亲家。
虽然世家大族从来不认为妾的母族是亲家。
不管谢大爷出于什么心思,谢三爷认为男女之情如洪水猛兽,借着于水笙以毒攻毒也是好的,说不定谢旭开了窍,尝试之后就明白,男女之间不过如此,也就放下了林乐霜。
他已经老了,撑不住几多惊吓。
宝塔寺的雅室里,谢旭侃侃而谈,他却身子都软了一半。
谢三爷苦笑着看着满屋子的书简,正是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清远方丈不知所踪,王商究竟在想什么,在搞什么?
他这个书生难道只能等么?
门外响起来了叩门声,“三爷,三爷。”
这声音战战兢兢的,是三房的大奴,想来知道主子们不开心。
谢三爷极力克制但依旧带着厌烦,“什么事?我在读书。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用来了。”
大奴默了半刻,但还是说:“三爷,清河国太子来访。”
第957章 太子之意()
清河国太子来访?
“莫不是来找七郎的?”谢三爷问。
在宝塔寺,太子就表现出来了想要和七郎相交的热情,为此,谢三爷也担忧过。
但这都这么多天过去了,太子也没有什么动静。
谢三爷的心也就放下了。
听说,春暖花开的时候,太子就要回清河国。
既然没有和儿子乘热打铁地相约,以后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大哥对于太子的评价也并不高。
没想到,今天太子竟然就这么找上门来,提前连帖子都没有下一个。
这位清河国太子还真是……
大奴在门外言之凿凿,“太子求见的是三爷。”
谢三爷:“……”
太子来找他做什么?
是觉得直接拜访儿子不够妥当么?
若是平日来倒也没有什么,今天……并不是太巧。
七郎受到了打击,心绪不稳,最好还是不要见了。
但太子的拜访又不能拒绝。
谢三爷努力平复了一番心情,打算亲自出门迎接这位贵客。
大奴又在外面说,“听说太子是直接求见的三爷,连老夫人和家主都没有拜见。”
谢三爷感觉到了莫名的压力。
这……太子究竟是何来意?
人已经上门了,让人久等不是待客之道,谢三爷整理了一番仪容,迈着方步走出书房,去迎接这位不告自来的贵客。
三房的院子外面的池面上已经结了冰。
太子就站在小桥的另一头。
高大的身躯上穿着玄色的宽大袍服,腰侧悬挂着长长的佩剑,一见就知道是用来装饰的,发顶上束着高高的求贤冠。
这是标准的名士打扮。
太子的身边并没有侍卫相拥,只有两个垂髫的僮奴,做书童打扮,恭恭敬敬地垂着手站着。
这样的装束在大兴朝也并不多见了,只有那些老派的儒生还这么坚持着。
谢三爷的眼睛在冬日的阳光下不由得就眯了眯。
看样子,清河国太子的确是冲着他来的。
是为了什么呢?
“不知太子前来,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谢三爷儒雅俊逸的面容上是得体的歉意和笑容。
太子伸出手去,殷勤地握住了谢三爷的手,哈哈大笑着说:“实际上,请谢三爷原谅的人应该是孤,拜访名士,本应当提前相约才显得尊重。孤早就想来,只是偶染眼疾,今日才能出门,于是不约而至。”
伸手不打笑脸人。
清河国太子如此说,谢三爷也只能与太子携手渡桥到书房里详谈。
两人分宾主而坐,上了茶,言谈之间,谢三爷瞄了眼太子,果然看见太子有只眼睛红红的,颇像是兔子。
“在下略通歧黄之术,不知道太子这是……”
谢三爷惊讶地询问。
看上去,好像病的不轻。
太子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像是不想多言,“无妨,无妨,不过是一时不察,被宵小算计罢了,已经好了许多。”
此言一出,谢三爷立即低下头去喝茶。
能够到太子行辕内暗算的宵小,算起来,来头必然不小。
他躲在谢家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沾染这样的麻烦事。
可偏偏太子不放过他。
“谢三爷却不问这宵小是谁,看来是已经心中有数了?”
太子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谢三爷招架不住。
“太子殿下说笑了,臣一心埋头读书,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太子不愿多说,臣也不敢多问。”
谢三爷的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谢大爷对于太子的评价。
“谢三爷是名人高士,当然能够一叶知秋,不然也养不出七郎那样出色的郎君。”
太子又自顾自地说,“孤如今在长安城惹的小叔不高兴,不过是为了要赶孤早些走罢了。其实早不想在这里呆着了,只等着春暖花开就上路。”
谢三爷的眼皮子又是一跳。
这位清河国太子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呢?
看似无意,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总是言有所指。
谢三爷终于接上话来了,“太子殿下指的可是淮阳王?”
太子的一双鹰眼直盯盯地看着谢三爷,脸上意味不明地笑着,“看来谢三爷也对我那小叔有所不满。”
谢三爷:“……”
这是怎么说?
这个人真是不能沾染,一旦沾染上就没完没了。
平白无故惹上了一身的骚味。
太子推心置腹,“谢三爷不说孤也明白,原本好好一门亲事,硬是被淮阳王抢了去,让人不怒也难。”
谢三爷长叹了口气。
这太子还要说什么呢?
生为元家的血脉,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免让人看轻。
以后若是要让七郎去争夺那个位置,是不是就势必要和太子这样的人尔虞我诈?
看太子做的如此自然,想来在清河国国内并没有少做。
“哪里,哪里,臣家里并没有什么亲事,又怎么会和淮阳王有所瓜葛?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听了何人所言生了误会。”
谢三爷连忙解释。
然而,他悠长的叹气声,让太子自以为得计。
“孤听谁说的不打紧,七郎对林家大娘子的心众人都看在眼里……好好,谢三爷是名士,没有说出来的事,自然不能允许旁人借此污了淮阳王妃的名声。”
“孤也不是喜欢背后说人之人,这话,也只是在你这里说说罢了。”
“说起来,大家不过都是天涯沦落人。”
“都以为大兴谪仙不近女色,他偏偏就抢了人家看上的媳妇。都以为大兴谪仙目无下尘,不愿意参与朝政,可这么些天来,他早已经代替皇上做了多少事……”
“所谓表里不一,所谓沽名钓誉也不过如此。”
“孤不过得了皇上的些许喜爱,他就忍不下,急急要将孤赶回清河国……”
太子越发肆无忌惮地攻击起来。
谢三爷的面色古怪,看来清河国太子有心拉拢谢家三房。
只是……
谢旭也是元家的骨肉。
谢三爷只是去劝茶,并不多说一句,由着太子一个人滔滔不绝。
太子丢出了一堆自以为能够挠到谢三爷痒痒的话,对方却似乎无动于衷,不免有些泄气。
这谢家人究竟有没有骨头?
转念一想,谢家这样的大族,怎么可能轻轻松松的就上钩?
谢三爷虽然不管理庶务,却也不是个简单的。
年纪大的人都有些滑头,城府较深。
不如从小的下手。
太子眼珠子一转,问:“不知道七郎在何处?上次一别,孤一心惦念着要与七郎深交,偏偏被宵小算计,只能在行辕养病,白白蹉跎了这么些时日。”
谢三爷的手抖了抖,笑着说:“真是不巧,不知道太子殿下今日要来,七郎和族里的几个子侄一起出门了。”
第958章 哪位娘子()
“这样啊……真是不巧……”太子拖长了调调道。
但是声音里却又听不出太多的遗憾。
谢三爷揣摩着,太子提起七郎也不过是顺口之言,当不得真。
果然,太子接下来说:“那么孤下次再来寻七郎就是。”
谢三爷:“……”
清河国太子竟然是块烤热了的膏药,吹不得打不得,沾上了就轻易扯不下来。
这还顺嘴就把下次预定上了。
闲居在家很少遇见这样的人和事,谢三爷都不知道该如何出言拒绝。
清河国太子的脸上也没有见丝毫的尴尬。
尴尬的人倒成了身为主人的谢三爷。
一旁的侍女退了下去,给家里的主子们通个气,免得和太子正好碰着。
“孤自幼得到父王的宠爱,请了清河国的大儒开蒙,可惜孤那时候年幼不晓事,竟然将大儒的胡子揪了几根,为此被父王责打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从此之后,就老实了许多。”
谢三爷哈哈大笑,“太子原来幼时还有这样的故事。”
太子谈兴大发,更加说的仔细。
谢三爷认真倾听,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的样子。
两人从太子幼时的足迹,到骑射的趣事,说了个遍。
茶已经上了数遍,谢三爷也如厕了几回,太子依旧没有离去的意思。
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的影子已经偏移了方向。
太子的话题一转,改问起了谢家的事情。
“谢家真是枝繁叶茂,清河国的谢家应当属于本宗这一支吧,在清河国国内也是第一大族……”
谢三爷当仁不让要给太子介绍谢家的家谱。
主人不留客人,客人自己留。
到了最后,太子如愿和谢三爷把酒言欢。
等到日头西斜,两个人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太子这才离去,临别之前还笑着说:“谢三爷风趣雅致,孤这遭回去三月都不会吃肉了。”
太子实际上是想摆弄一下文采,再好好地夸一夸谢三爷。
结果用错了典故。
孔子在齐国听到了《韶》乐,被它的美打动,自言三月不知肉味。
后人常常用“三月不知肉味”来形容喜欢一样东西专心致志。
太子原本是想说谢三爷的言辞风趣雅致,就如同《韶》乐一般。
没料到,话出口就变了味道,成了三个月不想吃肉。
谢三爷愣了愣,接着哈哈大笑,“太子殿下也是风趣的紧。”
太子得了这个赞语,更加得意,接着酒劲哈哈大笑。
出院子的时候,自然是没有机会巧遇谢七郎的。
太子再三拒绝了谢三爷的相送,“乘兴而来,尽兴而去,孤与谢三爷父子一见如故,就不要再讲求这些俗礼了。”
谢三爷还要说些什么。
太子说,“俗礼就让那些俗人去做吧,真名士自风流。”
谢三爷:“……”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天色已晚,外面的风也吹得很冷。
太子高大的身躯一晃一晃地,扶着两个垂髫书童的肩走了。
谢三爷眯着眼睛瞧着太子的行至,微微摇了摇头。
大奴在身后悄声说:“清河国太子年纪轻轻,却养成了名士做派,真是难得。”
谢三爷嘿然不语。
这位太子,表面光鲜,内里草糠。
但君子慎言,这样的话还是不要说的为好。
只是不知道对方这样刻意,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谢三爷怎么都想不明白。
迫在眉睫的便是如何让七郎死心。
林乐霜就像是一片美丽的沼泽地,一旦陷入就再也无法脱身。
无论如何,都要让七郎从这份沉迷中走出来。
即便是……
即便是让这个孩子以后恨他都行。
他的前程和谢绾的命全都搭在上面,谢旭能够活下来,能够长的这样好,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不能为了个女人,就毁了这么多年的心血。
太子晃着身子走出了三房的院子,寒风透过求贤冠的高高的棱子吹了进来,头皮有些发冷。
“谢家的人果然是架子大,太子求见谢三爷,谢家的其他人就像是不知道一般,竟然也不来求见,”垂髫小童嘟囔着。
另一个应和,“可不是么?谢家的家主不派人过来询问,谢三爷也不请谢家的家主作陪,这样的态度可真是不敬。”
太子不做声。
谢家人架子大,又不是今日才知道。
赏梅会还是他想了法子才混进来的呢。
皇亲国戚也未必放在眼里。
场面上自然不会失礼给人把柄,但是私底下,愿不愿意给面子,还真是要看谢家家主的心情。
他作为诸侯国的太子来到长安城,受到冷待的又何止这一处。
想他在清河国国内,是如何的尊贵?
到了长安城,想要求娶林大娘子,林家不过是依仗着皇上起家的新贵,也敢拒绝他的求婚。
为了保有那份尊贵,他必须要先忍下耻辱。
等到他成为大兴的皇帝,举手投足都能决定这些人的生死的时候,他们就会换一副嘴脸来巴结他了。
这都不是事。
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成就他的大事!
见太子不说话,两个小童也不再嚼舌头。
若是不小心拍马屁拍到了马屁股上,眼下在谢家还没有什么,回到了行辕他们就该倒霉了。
太子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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