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旭有大才，我……我觉得……”
十三叔放开林乐霜，说起了心中难言的别扭。
林乐霜用唇舌拦住了他，她不愿意看见他那么别。
好一会，她才清了清嗓子，轻声说：“明哥哥，明哥哥，谢旭虽然有才，但是才华都是被人君所用的，站在高处召唤众人，并非是因为身材高大异于常人，而是因为站在高处的缘故。骑上千里马总是比用脚赶路的人要快得多，所以说，君子并非什么都擅长，只不过擅长利用各种器物来达到目的。”
十三叔闭着双眼，脸上看不出神情变化，只是一只手紧紧地交握着林乐霜的手，浓密卷曲的睫毛微微颤动。
“谢旭虽然有才华，但是他能够被明哥哥看得到，是因为他身份不同的缘故，大兴朝才华横溢而远超谢旭的人数不胜数，但因为离朝廷太远而没有机会展示。”
“和别人比聪明是永远比不完的，强中更有强中手，总会有更加博学和聪明的人，然而这些人并不能够登高一呼而从者众，也不可能承担起人君之责。”
“实际上，我们每个人都有命运的安排，明哥哥何必妄自菲薄？皇上信任你，将这一切交到了你的手中，这便是命运的安排。”
林乐霜的言语，就像是一盏明灯，照进了元明内心不曾照进的暗处，那些焦灼、担忧和忐忑被一扫而光。
是的。
这是命运的安排。
这个世上的男子有千千万，但是林乐霜和他情意相同。
这个世上的女子有千千万，只有对着小王妃他才觉得心有归处。
谁能说这不是命运的安排。
既然是命中注定。
他又何必自怨自艾。
就像他是大哥亲手带大的弟弟，长大成人之后就背负着大哥的期望，这就是他的命运，他为此享受了无尽的荣华，却也要背起责任。
即使是面对着比谢旭博才聪慧十倍的对手，他也不能退却。
因为这是他的命运。
一个人一旦认了命，反而能够放下心情来正视处境，甚至想想，如何才能改变命运。
十三叔握紧了林乐霜的手。
虽然再不乐意，他也得替大哥担负起元家的江山，十三叔慢慢睁开了眼睛，那一双眼睛流光溢彩，就像是漫天的星斗一般，将林乐霜整个人都望进了心里去。
那样的眼神，令人震撼，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林乐霜觉得自个的魂魄已经和元明的紧紧的融合在了一处。
很长时间，元明才说了一句话，“我接受命运的安排，因为有你。”
林乐霜点点头，又觉得还不够，也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华灯初上，元明才离去。
他不再痴缠地要守着林乐霜，打算好好筹划一番。
他两在一起，也并不说的都是情话。
实际上，说的最多的还是今后的打算，幕府的安排，通天塔事宜的处置，清远方丈和马盗首之间的下落追寻。
等等等等。
他们几乎将每一点都考虑到了，即使有着争论也很快就消除，无论事情朝着什么方向发展，这个时候的他们都对未来极其有信心。
无他。
他们相信命运，命运将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经过几番冲击的十三叔和前世大有不同，林乐霜支着下巴，屋子里并没有点灯，她坐在暗处的影子里，看着外面院子里的灯火，仔细对比着十三叔两世为人的不同。
她自己不也变了么？
唯一不变的是十三叔的真心。
自个这一世苦尽甘来，捡到了大宝贝。
第954章 猢狲散（）
生而为人，是苦的。
不然孩子为什么来到人世发出的第一声是哭泣，而不是笑声呢。
即便是十三叔，被皇上无比的宠爱，也有着根深蒂固的烦恼。
从重生到现在，林乐霜无比期望着能够得到幸福，能够让家人幸福。
她觉得她报了深仇大恨，就能够幸福。
她觉得她让一切与前世不同，就能够幸福。
然而她发现，人生总是充满了困厄，一个接着一个，而幸福却总是因为这些困厄才显得那么珍贵。
幸福……并不是容易的事。
林乐霜有些惆怅地长叹了一声。
此刻，她觉得幸福，又觉得不安。
因为这不安，眼下的每一点幸福都像是****，让她甜到了心里去。
和淮阳王紧紧相依是幸福的。
看着兄弟们捉弄父亲也是幸福的。
……
未来的路还很长，不知道终究会通到那里去。
但是她会尽一切的努力走出这些困厄。
即便是最后还是败了，她也没有什么可以遗憾。
冬天的夜空，空旷而寂寥，院子里却灯火通明，林乐霜仰着的小脸上满是坚定，她的眼睛被灯火映照的如同星光一般璀璨。
……
腊日当夜宝塔寺的通天塔被雷劈倒塌，方丈和主持和尚不知所踪。
在民间这件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许多人眉飞色舞说的好像自己就在跟前一样。
酒庐里，人们饮到高兴处，不免开始说些长安城里的怪谈。
已经进入腊月，马上就要步入正月，大部分的人都比较悠
第955章 立场问题（）
955
云大儒自打接受了淮阳王的邀请，就收敛了一身的名士之气，以第一谋士自居。
第一谋士自然是紧密跟随着主子出谋划策。
淮阳王上朝或者去别处去，都要带上云大儒。
实在是有点难以习惯。
但是，十三叔记得林乐霜说的话。
“要想让天下名士归心，需要学习周公，一饭三吐脯，一沐三握发。云大儒本就是世家出身的儒生领袖，能够得了云大儒的倾心相助吗，又何愁天下名士不臣服？我相信明哥哥一定能够做到。”
周公为了天下，即使正在吃饭或洗头，唯恐因接待贤士迟缓而失掉人才，也会吐出吃到嘴里的东西，挽起头发接见来人。
这样的麻烦，元明到不畏惧。
元明畏惧的是，要和天下贤士齐聚于一堂，行卧之间紧密相随，言辞之间拿捏人心。
这对于从小就不喜人亲近的他真有点受不了。
不过好在，云大儒本身就是个雅士，之前也知道淮阳王的习性。
为了宾主相得，做足了功课。
毕竟能在梅园畅饮，得到梅夫人精心画作，淮阳王的这份大礼非常的投其所好。
更何况，梅夫人还亲自送了酒菜，用世家款待最尊贵的客人的古礼来对待他，又说了那样的话。
他怎么也不能辜负梅夫人的良苦用心，不会不用心辅佐淮阳王。
淮阳王也是人中龙凤，虽然挑剔清冷了些，但风姿上佳，岂能没有些怪癖？
他这么一大把年纪，当然看得出来，淮阳王对他是一片诚心。
元明让人将车体加长，里面的装饰重新布置了一番，专门为云大儒辟了个位置出来，这样两个人坐车的时候，不会觉得不适。
云大儒也在琢磨淮阳王这个人。
实际上，云大儒一直在琢磨淮阳王这个人。
对于梅夫人的一腔深情没有地方放置，便移情到了梅夫人的孩子们身上，这是云大儒自己也未曾料到的。
男女之情，凶猛时如洪水猛兽，即便是一代名儒也不能免俗。
云大儒碍于林简，只能将一腔深情埋在心底。
看着梅夫人过得越来越好，他即伤感又觉得宽慰。
不能见梅夫人，和梅夫人的孩子们相处，多听一些消息，多在他们的面上寻找梅夫人的模样也是好的。
云大儒没有孩子，梅夫人的孩子，他就在心里默默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淮阳王作为林乐霜的夫婿，云大儒当然也纳入了视线之中。
没有料到，一向散漫的淮阳王要被逼着上架，参与政事，云大儒看出了其中的重重险恶，也估算着淮阳王成事的可能性。
所有的推算和趋利避害的判断，都抵不住梅夫人的一揖和深切的期望。
林家应当是全部都押在了淮阳王身上。
即然如此，不管淮阳王是要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也会为了这份嘱托跟随左右。
云大儒答应淮阳王做幕府的核心谋士之始，就拿定主意要灌输给元明做第一诸侯王该有的意识和想法。
能力高强，地位显赫但是下场悲惨的人很多。
最关键的因素是，他们没有站对立场。
淮阳王这样的身份，必须意识到自己的立场究竟是什么。
不然，失败之后比一般的庶人还要悲惨。
云大儒提议淮阳王与他一起体察民心，了解百姓们都在做什么，想什么，长安城每日都在发生什么。
首先，要让谪仙有人气。
淮阳王耐着性子跟随云大儒到处游逛。
若是身边这个人是林乐霜，十三叔自然是乐意之至。
可是这个人是云大儒。
淮阳王忍得心里烦闷，但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若是这个核心的谋士生了气，他可怎么对岳母和霜儿交代？
人的耐心都是慢慢磨出来的。
极限也是这样。
淮阳王于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比以前能够忍耐的多得多。
虽然这个特定的对象是云大儒——一个男人。
但也已经是不小的进步。
云大儒知道淮阳王喜欢制香，自制了一种香。
这道香以自然的竹叶香为主味，后味是淡淡的乌龙茶香。
这样的香味，并不夺人，却能让人不由自主地雅致放松下来。
淮阳王闻到了这道香，看向云大儒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后来两人相处的时候，也放松了不少，更能够听得进去云大儒时不时的点评。
毕竟，元明已经及冠，这个年纪再倒回去重读经史子集，不太可能。
云大儒打算从日常小事着手，用言辞点化。
淮阳王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平日里，云大儒说的话，他都会仔细体会，从里面参悟为君之道。
如今，云大儒又借着宝塔寺的和尚们让元明明白，站在他这个位置上，没有退路。
没有退路。
淮阳王看着施粥队伍里，耷拉着脑袋，行动猥琐如丧家之犬的和尚们，深刻地领会到了，树倒猢狲散是怎么样的一种景象。
的确……
若是大哥倒下了，他扶不起来，那么所有依附于他的人都会如此这般，或者更惨。
毕竟不是谁都有着林乐霜这般的善意。
他的那些哥哥和侄子们已经多次亮出了獠牙。
若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可以躲得远远的。
但是，他已经不是了。
早已没有退路。
没有退路。
元明的额头上显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
即便是在冬日，谢旭的额头上也是满满的汗珠，一双眼睛里满是不解。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早早迎娶于水笙？”
于水笙得了天花的消息，谢家早已知晓。
谢旭甚至有解脱之感。
对于一个君子来说，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可告人的。
谢旭只能默默期望。
也许，于水笙熬不过去。
又或者，因为长了麻子，没有妇容这一项，于水笙不会再入谢家做贵妾。
大家都是世家出身，怎么会不明白，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这个道理。
贵妾也是妾。
可老天就是这么不作美，
于水笙挺了过来，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和谢家的婚事有没有变化。
而他的父亲谢三爷，自打从宝塔寺回来之后，就关在房中不出来。
现在，突然又说让他早日迎娶于水笙。
最好赶在正月之前行完纳妾礼。
第956章 不平则鸣（）
956
谢旭从朝廷采纳了他的意见的兴奋之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
要这么快纳妾？！
初战告捷，谢旭正打算求谢大爷带领他进入朝廷谋职。
男人嘛，总要有功业在身，才叫男人。
他的眼前总是闪过男装的林乐霜那双深潭似的双眼。
光华璀璨，才能让万众瞩目。
才能让那个在意的人在意你。
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也够了。
谢旭的想法是好的，但是现实总是充满了阻碍。
“男子当先立业才成家，我现在尚未娶妻就纳妾，是个什么道理？”
谢旭不同意。
他看向了母亲，母亲也是讨厌那个于水笙的，甚至因此对妹妹也冷淡了不少。
这样的女人进家，母亲一定会心烦。
可谢三夫人虽然满脸的不悦，但却没有出言反驳，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谢旭的心凉了。
父亲和母亲一定是取得了一致的看法。
可是，他总得搏一搏。
“母亲，我若是先娶了贵妾，以后还怎么娶妻？”谢旭忍不住说出了本该是谢三夫人说的话。
有于家的女儿做贵妾，而且还先入门，哪家的女儿还愿意嫁给他做妻子呢？
实际上，谢旭甚至不想成婚。
以前……
以前是他犯了傻，怎么会答应给于家的女儿一个退路，纳她为妾呢？
谢三夫人的眼眶红红地看着儿子，声音有些颤巍巍的，“儿啊……不然你将她纳进门，不圆房，这样……”
换汤不换药。
但是总归会好点吧。
反正谢三夫人也不想让于家的这个女儿进三房的门，更不想让她生下一儿半女，丢谢旭的脸面。
于家的底气太硬，做了贵妾，又是那么个心术，以后的正房怎么能够压得住。
可是，这是谢大爷和谢三爷的决定。
谢三夫人什么都做不了。
谢三爷的脸色凝重，不吭一声，大有你不答应也的答应的意思在。
“父亲，儿子想先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的，再纳妾。”
谢旭拿自个的前程作为价码，希望父亲能够答应他的请求。
他实在不想对着于水笙的那张脸。
谁料到，谢三爷听了谢旭的话，脸色更加难看，猛地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纳也得纳，不纳也得纳。娶妻娶德，纳妾纳色。于家的女儿虽然才德有差，但容色上佳，又与你一同长大，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谢旭猛地抬起头来，想要辩驳。
谢三爷又道：“至于你的前程，先跟着你大伯管一管庶务为好，谢家三房总要有个能够在家族中站起来的儿子，至于在朝为官，不必强求。”
这句话，让谢旭呆若木鸡。
谢三夫人的眼泪簌簌地就掉了下来。
谢三爷说完也不敢再看儿子，假借着怒气，甩了袖子就离开了。
姿势虽然威武，步子却毫无底气。
实际上是落荒而逃。
只是，呆了的谢旭怎么能看得出来。
“儿啊，儿啊，你倒是说话啊，你别生气……”谢三夫人搂住儿子的背，一双手在谢旭的胸前搓揉，生怕儿子一口气上不来，又怕他想不开。
天下最难做的便是父母。
她的儿子玉树临风，并不比大兴的谪仙差什么，明明也是元家的骨肉，却偏偏要被这样磋磨。
夫君一定是昏了头了。
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良久，谢旭才苦笑着说：“母亲，您可听清楚了父亲方才说什么？他让我去打理庶务，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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