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看向妹妹,“霜儿,哥哥支持你的选择,只是小娘子的一生,可不止医术,你还要相夫教子,还有家人。”
薛神医怒道:“老夫带着徒弟出门游医,才能教授薛家的医术秘辛,闭门造车,造出来的都是废物。你们如此这般,让老夫怎么能够将医术教授完整?做徒弟的不听师傅的话,这是什么道理?难道我还会害徒弟不成?”
多少人想成为薛神医的弟子都没有机会。
现在,林家竟然说这种话。
薛神医愤怒了。
“徒弟,你说呢?为师也不逼你,只是你继承了薛家的医学传承,必然要遵守薛家的宗旨。这个出门游诊也是必须的一项,旨在于开阔眼界,修炼仁心,并且多接触各类药材和病人,从而精进医术。”
薛神医将问题抛给了林乐霜。
若不是林乐霜表现出了让他惊讶的医学天赋,只怕他也不会想着法子,要将林大将军府的嫡女带出去游诊。
在诊治谢三爷的过程中,薛神医觉得,林乐霜的处理方式胜过了许多学医几十年的医者,而这个徒弟才学医不到半年。
说不定,薛家的医学传承不仅仅能够传下去,而且还能够发扬光大。
若林乐霜真的有这个本事,在后宅里相夫教子,和小妾们斗来斗去,实在是太糟践这份天赋了。
因此,薛神医迫不及待地提出带着弟子游诊的想法。
他觉得这件事情是个大好事,提出来林府不至于贸然拒绝,至少会掂量掂量。
徒弟的医学天分,通过这一次谢家的事情,想必林府众人也已经认识到了。
更进一步,精益求精,不该是自然而然的选择吗?
可是,没料到,迎接他时一脸笑容的林简,一听说这话,立即满面怒容。
就连两位林夫人也非常不高兴。
林老夫人心思深沉,没有表露什么,林夫人就已经双目含泪,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
这让薛神医大为不耐烦。
这些俗人不知道怎么想的,好像他是抢夺人家女儿的恶霸一般。
林先就更是耐不住性子了,什么话都朝外说,连徒弟的婚事都扯上了。
薛神医早已经看出了袁仵作对弟子的一份心意。
和袁仵作认识越久,薛神医越发觉得投缘,他起了心思,想带着袁仵作和林乐霜一起远游,有他加以指点,袁仵作的医术必然也能够飞速猛进,和徒弟也能算得上相配了。
看看他为徒弟什么都想到了,眼下就看徒弟能不能明白他的一番苦心了。
林乐霜闻言,看了看众人,众人也在等着她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第566章 一份承诺()
林乐霜看向置身事外,一脸痴呆的唐安。
原本风流倜傥的才子,如今早已经没有了那份灵气。
那暗淡的眉间红痣,银亮的一绺白发,无不在提醒着林乐霜,她的前方还有许多未知和危险。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林先突然想张口说些什么,被林山拦住。
现在他们期望,妹子能够随着本心,认认真真的出一个答案。
这里,虽然母亲不在,淮阳王不在,但是妹妹应当考虑到他们的感受。
薛神医的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眼前这个小娘子,是他最赏识的人,无论是性情还是才智,均能够真正继承薛家的衣钵。
他希望,这个人不要让他失望。
袁仵作紧张地闭上了双眼,害怕又想知道答案。
虽然知道和九天玄女之间相距甚远,但人终究是人,有着弱点,无法抑制住一点贪念。
“师父,您是最体恤徒弟的,您看看徒弟家里这情况,能够说走就走吗?”林乐霜无奈地看向薛神医,像是撒娇一般地问。
室内凝重的气氛随之也缓和了不少。
眼下的薛神医是被林先等人弄的脾气大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非要争出来个输赢。
但是给他一个机会,他也会顺着台阶朝下走。
林乐霜知道薛神医说的都是实话。
一个医者,不能闭门造车,更不能缩在后院里死背医书。
她前世接触了多少病人,救治了多少伤患,才积累出了让薛神医欢喜的所谓宿慧。
跟随薛神医去游诊,的确能够将那些药典上的学问都融会贯通,并且有着师傅的随身指导,会提升的很快。
这是任何一个医者都不能拒绝的诱惑。
然而,她不是一个人。
她的身后,有着软弱的母亲,稚嫩的哥哥,还有深深将她放在心上的淮阳王。
林乐霜希望能够将前世那些纠葛了结,将躲在暗处的王商揪出来,再说游医的事。
她避而不谈,该不该去,想不想去,而是问薛神医,您看徒儿能不能去?
薛神医陷入了沉思。
袁仵作从希翼中清醒过来,眼下的林大娘子面临着来自西越国的敌人,还有家里的嫡庶之争,的确无法远行。
若是,林大娘子这就跟着他们一起上路,一段时日回来之后,林府若是没有什么变故倒也罢了,若是有,只怕林大娘子一辈子都会自责不安。
“薛神医,我也觉得现在让林大娘子远行,不是恰当的时机,”袁仵作掩住私心,为林乐霜说起话来。
只要林大娘子不看着他,他就能完完整整地表达出来自个的想法。
“为什么呢?”薛神医问。
“林府的这个状况,四面楚歌,还有一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就比如说王曼现在还私逃在外,后面的人尚未抓捕,静安师太和小娇还在狱中,这两人身上似乎都藏着极大的秘密……”
袁仵作侃侃而谈。
林乐霜扭过脸来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那个……林大娘子暂时……还是不去的好,”袁仵作又开始结巴了。
薛神医的眼神变幻,最终说了一句:“好,老夫现在不再提这件事,但是徒弟也应放在心上。”
意思就是,薛神医现在不会催着林乐霜跟随自个去游医,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了合适的时机,林乐霜还是应当去。
林先就想张嘴,林山捅了弟弟一下,林先不情愿地将嘴巴闭上。
林乐霜对着薛神医施了一礼,颤声说:“多谢师傅成全。师傅的话,徒弟记在心里。”
同为医者,她能够明白师傅求极致的那份心情。
今生,薛神医救了她的母亲,还教授了她许多医术。
前世她独自揣摩,走了许多弯路,有了薛神医的指导,迅速的吸收了许多知识,打破了前世医术止步不前的瓶颈,医术才能突飞猛进。
这份恩情等同于再造之恩。
怎么能让她不将师傅的喜怒放到心里去。
薛神医叹了口气,“师傅担心不久之后,大兴有乱,不知何时才能安定,师傅也到了岁数了,一身的医术和经验若是不能传授给你,失了传承,九泉之下,老夫也不能闭眼。”
众人听了都是一惊。
谁会想到平日里除了医术,什么都不在乎,不往心里放的薛神医,竟然还能有此想法。
袁仵作脸色大变,嘴唇抖了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嗯,弟子明白,弟子一定会将薛家的医术传承下去,即便是弟子不能以医者的身份传授医术,也会另行他法,寻找到更多有天分之人,与他们一起将薛家的医术发扬光大,”林乐霜做出了一个许诺。
她相信,这个许诺对于薛神医来说,非常的重要。
薛神医不知何故,不愿意传授旁人医术,直到一把年纪才看上了她,如今薛神医显然已经考虑到了身后事。
林乐霜一想便明白,薛神医在收她为徒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她的女子身份,再加上特殊的身份地位,必然无法作为医者。
如今如此着急,不外乎是,薛神医害怕这份医学失了传承。
薛神医听了此言,一双眼睛露出精光,将林乐霜看了又看,像是要看进林乐霜的心里去。
最终点了点头,“霜儿,千万不要断了这份医术的传承,但也要记住,心术不正者,天分再好,也不能传授医术。”
“喏,”林乐霜跪下施了大礼,“弟子记住了。”
“既然如此,你们去忙吧,马上赏梅会要开了,老夫对那些花花草草压根没有兴趣,就在这里和袁仵作一起看看这蛊毒,兴许能找到什么办法。”
薛神医挥了挥手,开始赶人了。
林先一扫之前的莽撞,深沉了不少,走到薛神医的身旁,低下头说:“老头子,我不该和你斗嘴,今儿都是我的不是,日后,薛家医术的传承,我也会陪着妹子添一把力,我妹子的承诺,就是我的承诺。”
林山也走了过来,“我也是,薛神医您放心,我们林家深受您的大恩,一定不会让薛家的医术断了传承。”
薛神医的脸上有些感动,嘴上却说:“且,连黄连和黄精都分不清,指望你们?”
林乐霜摇摇头,笑着带着两个哥哥走了。
袁仵作失落地看着林乐霜走出了厅堂,走出了小院,消失在视线之中。
第567章 难以想象()
袁仵作痴痴地看着林乐霜窈窕的背影,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是胆大的。
他贪婪地记住林乐霜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恨不得永远锁在脑海里不忘记。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再也见不到他的神女了。
就算是近在咫尺,袁仵作依旧不敢造次半分,他自知配不上林乐霜,但是又管不住自个的心。
只好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了。
“咳咳,”薛神医猛地咳嗽起来,声音奇大。
袁仵作这才醒过神来,脸立即红了。
“老夫也曾经有过这个时候,”薛神医捏着花白胡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宇之间变得怅然起来。
袁仵作心想,薛神医大概年轻的时候,也遇到了像林乐霜那样难以接近的佳人吧。
若是今生不相识,便不会相思。
袁仵作在内心已经将薛神医引为同病相怜的失意人了。
却不料,薛神医长叹了一声,才说出下文:“当初老夫玉树临风,不知道多少小娘子一见老夫误终身,可惜,老夫一心向学,竟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留下来,不然老夫也不至于求着徒弟了。”
说罢,看着愣在那里的袁仵作说,“你小子,可一定要以老夫引以为戒,千万不要如此误了终身,我这个徒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想娶她的男子,只怕整个长安城的大道都能排满。你愣头愣脑的,又不知道找机会接近她,只怕一辈子也只能干看着了。”
“……”袁仵作一滞,心想,真话好伤人。
只是薛神医的五短身材,花白的蓬乱的脑袋,奇怪的打扮,让人无法想象偶像年轻时的动人光彩。
“你这小子,心性到还不错,有没有兴趣跟着老夫一起出去游历一番?”薛神医观察了一会唐安,突然问。
“……”袁仵作愣在那里了。
“前辈不是已经暂时放弃了游历的念头了吗?”几番思量之后,袁仵作还是问了出来。
薛神医晃了晃花白的脑袋,“徒弟有事,总不能把我也栓在这里,天下那么大,徒弟的命还长着,我的命却不长了,难道不该多走走吗?”
袁仵作被他说的心动不已,想了想问:“前辈打算去哪里游历呢?”
薛神医对着唐安看了一眼,说:“老夫自诩天下医术无双,但是到了现在,却对这个蛊毒束手无策,瞧着徒弟的法子说不定真的能有效,但是相克之法要求甚高,若是中间算出了偏差,可就麻烦了,以老夫的医术也不能说保证无事。所以,老夫想,不如带上阿旺去西越国一趟,看能不能借机多了解一番西越国的蛊毒之术。”
袁仵作也看了眼神情痴呆的唐安,眼前这个人,成了这个样子,真让人于心不忍。
薛神医和他一直对于西越国的蛊术非常好奇,甚至蛊惑了阿旺到薛神医那里去求治。
可惜,薛神医挖了蛊毒的根,最后又植回去了一半,弄的阿旺现在一会想起一点事,乱七八糟的混合在一起,还时不时大喊头疼。
这让袁仵作腹诽不已。
现在薛神医自个承认,有些束手无策,而且对于蛊毒的神秘之处,好奇不已,想去西越国打探一番,这让袁仵作也心热的很。
但是,他依旧没有立即答应。
前去西越国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首先,西越国离这里很远,地势险峻,想要穿过西越国和大兴之间的山谷,非常的不容易。
其次,西越国国内号称有十万大山,地势险峻,到处都是密林沼泽和瘴气,人人都擅长养蛊,他和薛神医去了西越国,两眼一抹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最后一点,他希望自个能够帮助到林大娘子,虽然起到的作用非常小,但是说不定就在关键地方起到了用场。
这一点私心,让他无法立即回答薛神医的邀请。
薛神医连续得不到回应,又解不开唐安的蛊,挫败堆在一起,不免恼怒,心中暗想,这是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么,处处都不顺心。
正想着,阿桂推了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的侍女,手中都捧着食盒。
“这是做什么?”薛神医不满地翻了个白眼。
以往薛神医自持身份,都不管这些,今天,心情不好,不免想找点麻烦。
“这是大娘子亲自下厨,为薛神医准备的糕点和小吃,”阿桂笑嘻嘻地和两名侍女将食案摆放整齐,当着面,一样样地端了出来,还不停的报着名字。
全是用梅花做的菜式。
袁仵作见了,食指大动,满鼻都是芬芳。
这些糕点小菜,不仅仅好闻,样子也十分美观。
薛神医脸色好看了许多,难以置信地问,“这些真的都是霜儿做的?”
“那是自然,这些都是大娘子亲手做的,知道师尊要来,前两天有点空闲,就要进厨房做一样准备着,”阿桂笑嘻嘻地说,一双美目笑盈盈地看着薛神医。
薛神医正要抓起一块梅花糕放入嘴中,却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奇怪地问:“你称呼我做什么?”
阿桂的眼睛眨了眨,说:“阿桂见过师尊。”
说着就伏在地上施了大礼。
薛神医的脸色莫名有点冷,问:“谁承认是你的师尊了?究竟怎么回事?”
阿桂伏在地上,神态依旧谦恭,并未改变分毫,“奴婢是大娘子身边的侍女,名唤阿桂,想学大娘子的一手针灸功夫,大娘子见阿桂一心求学,便指点了一二,虽然大娘子并未收徒,但在阿桂的心中,薛神医便是阿桂的师尊了。”
袁仵作见状就想上前说几句好话,这名阿桂姑娘,他经常见,自然是眼熟,有几分情面在内。
薛神医冷冷地看了袁仵作一眼,将他的那些话就拦在了嘴里。
“你学了些什么?打算学了这些做什么?”薛神医正色询问,言辞中并未有半点和缓。
阿桂也知道这个回答非常的重要,顿了顿,仰起脸来,说:“回薛神医的话,阿桂伴着大娘子一起长大,想永远侍奉在大娘子的身边。大娘子每逢治病之时,都忙不过来,阿桂在一旁拿针递药,看得久了,就想学一些粗浅的功夫,能帮得上大娘子。大娘子就说阿桂没有学医的天分,但是可以学习针灸,阿桂只要不犯错,学会施针和配穴,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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