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又实在是好奇。
看着太子困惑的眼神,元明一点解惑的意思都没有,又缓缓端起茶碗,轻轻嗅了嗅茶香。
太子再也不敢追问下去。
生怕惹怒了小叔,得不偿失。
两人各想各的心事,不一会,林简就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元明心中一笑,薛神医的性子孤拐,并不会因为林简是林乐霜的父亲,就会给面子。
看这个样子,林简带着儿子们恭请薛神医,并没有讨到好,反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颜面。
清河国太子擅长察言观色,不免有些猜测:“大将军,薛神医……”
“薛神医对那些花花草草草不感兴趣,他说来这里是为了看病的,又说要考究女儿的医术精进的如何,只怕开宴之前都不得闲,”林简勉强压制住怒气,脸上还是依旧一副尊师重道的模样。
只是这份怒气实在是掩藏不住。
太子继续发挥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笑着说:“神医的性子果然是与众不同,那有徒弟家中开宴会,他却上门来治病的,哈哈。”
林简被这句话挠中了地方,虽然知道太子不是个善茬,也忍不住说:“薛神医的性情的确如此,谁都拿他没办法,方才臣的心绪有些不稳,就是薛神医说,小女的医术还需要跟着他游诊一番,才能有所精进,臣……”
说着,林简的一双眼睛朝淮阳王的脸上看去。
未来的女婿就在这里,到底让不让大女儿跟着薛神医去游诊,女婿说了算。
元明没有什么表情,实际上心里也是惊涛骇浪,无法平复。
不得不说,薛神医这个要求,既古怪又大胆。
主要还在于林乐霜的身份特殊。
若是林乐霜是个普通人家的小郎君,跟在薛神医身边,游历一番,既能增长见识,又能提升医术,这真是再好不过。
可林乐霜是个小娘子,而且是林大将军府的嫡长女,这就有些太不合适了。
而这不合适,薛神医应当在收徒的时候,就想到了。
怎么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了呢?
他还想早些将霜儿娶回家呢,怎么又多了这么一层波折出来?
元明按下现在就要去找霜儿的冲动,心想,这件事情,一定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究竟应当怎么做,霜儿说了算。
不,他们两个说了算。
清河国太子听了一拍大腿,一脸的同情,磕舌道:“真是个怪人,林大娘子的身份尊贵,怎么能够跟着薛神医四处游诊?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得了?”
就算没有什么危险,这样的小娘子游诊一圈回来后,嫁娶也会是个大问题。
太子脸上同情,心里却在不停的打着主意。
林简的脸上也是懊恼的很。
见淮阳王没有半点表态,心里更加的憋屈气恼。
屋内陷入了沉默。
清河国太子对于元明说的话,深信不疑,这个薛神医果然古怪的很,竟然能够在这一天,提出这么不近人情的要求,也的确是……
薛神医提出这样的要求,何止是林简心绪不平,就连蒙氏和王氏两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师傅提出这样传承薛家医术的要求,作为唯一的弟子,没有办法否决。
更何况,整个长安城的世家,谁不知道林乐霜是薛神医的徒弟。
如今,薛神医提出要求,林家竟然不同意。
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可是……
“霜儿还没有及笄,跟着一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到处游诊,这算什么事?”王氏满脸的郁色,泪眼汪汪。
当初,霜儿能够拜师,她们都满怀高兴,现在谁知道还有这么多的后续。
蒙氏叹口气,沾了光,就要付出代价。
可是,这个代价也太大了。
霜儿跟着薛神医游历,路上一定会吃不少苦,而且还会坐实了她的医者身份。
作为医者,那里比得上淮阳王妃的身份高贵?
虽然王孙贵族们都怕死,也都非常敬重神医,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者,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
若是真的继承了薛神医的衣钵,难道霜儿还能一边做着淮阳王妃,一边悬壶济世不成?
皇室会愿意吗?
淮阳王会愿意吗?
林家的两位夫人都觉得,女人最好的归宿是嫁个好夫君,生许多孝顺儿女,身份高贵,地位显赫,顺遂一生。
林大娘子眼看就要唾手可得,突然出来了一个薛神医搅局,实在是心绪难平。
唐安的院子里。
林先暴跳如雷,对着正在扶脉的薛神医一通大骂:“老头子,你竟然要带着我妹妹出门游诊?我妹妹回来之后,还怎么嫁人?”
林山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薛神医充耳不闻,只在林先的声音过大时,翻个白眼。
林乐霜不放过薛神医的每一个步骤,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周遭的事情对她没有半点影响。
唐安痴痴呆呆地任由摆布,眉心的红痣黯淡,偶尔蹦出几个字:“七月流火。”
第564章 不是一路()
再过不久,宾客们就要来了,林乐霜必然也要跟着祖母和母亲去门口迎接女眷。
她希望能够尽快从薛神医的嘴中得到明确的答复。
究竟,唐安这个样子还有没有救?
至于要不要跟着薛神医去游诊,什么时候去,这些都可以推后再议。
“四哥,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你先歇一会呀,”林乐霜看林先的火气出的差不多了,才出言抚慰。
林先的脾气就是这般,一点就着,着了就要发出来,硬憋着就没有办法好好说话。
听了妹妹的话,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薛神医,林先“哼”了一声,扭过身子,谁都不想理。
老头子实在是太可恶。
竟然要和他抢妹妹,要和他最喜欢的妹夫抢妹妹。
真是气死人了。
林山看了一眼妹妹,心里叹了口气。
看薛神医的样子,好像这件事情是理所当然,没有什么转寰的余地。
看妹妹的样子,也好像压根不当回事。
林山就怕妹妹因为痴迷医术,错过了淮阳王这么好的人,这样的人,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
这可是一生的幸福所在,希望妹妹不要犯糊涂。
一旁,袁仵作缩着身子,希望没有人能够注意到他的存在。
他在王家的后山上和薛神医、王光相谈甚欢,每天都觉得有所心得,简直不想回京兆尹府当差了。
就在他算着请的假就快要到了,非常非常舍不得离开的时候。
薛神医突然问他是否愿意跟随着一起去游诊一段时日。
在长安城,袁仵作没有什么舍不下的,仵作虽然是吃官粮,但是官位低微,秩俸一年也就是一二百石。
能够跟着薛神医游历天下,相信他的解剖之术能够突飞猛进。
而且,薛神医在他的眼中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神都提出要求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他只是遗憾,这么一去的话,和林大娘子见不着几面了。
也许等他回来,林大娘子已经嫁人生子了,到时候,只怕两人更没有见面的机会。
可是,即便他留在长安城又能怎么样呢?
林大娘子这般的人物,他也只能放在心里想想。
想想而已。
没想到,薛神医今日带着他来参加林家的赏梅宴不说,还当众提出,让林大娘子也一起跟着游诊,提升医术的要求。
虽然知道不厚道。
可是袁仵作还是忍不住心生喜悦,而且这份喜悦差点就要按捺不住,不合时宜的形之于外了。
这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可以天天都看到林大娘子。
薛神医压根懒得理会他们,半闭着眼睛,琢磨了半响,才说:“这个蛊毒的确有些厉害,这并不是暗蛊,却被暗蛊激发了出来,不然藏在体内,没有人能察觉到。这种蛊植入后,需要许多年才能成熟,一旦成熟,便能够获得被种蛊之人的记忆,还能够改变他的记忆。”
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就连林先都转过身来,忘了和老头子置气这件事。
“老头子,还有呢?”
薛神医白了一眼林先,闭口不语。
林先知道之前将老头子惹闹了,但是事关妹妹的终身幸福,他才不会道歉。
林乐霜问:“师傅,这个蛊这么厉害,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薛神医得意地看了徒弟一眼,拽了拽花白稀疏的胡子,“为师对于蛊毒知道的并不多,但蛊毒和医理都是相通的,为师通过摸脉,感知到唐安的脑部有异样,便知道这个蛊毒是针对脑部的,之前,为师不是解过阿旺的忘蛊吗?对他们这种能够改变记忆的蛊毒有了点浅见……”
老头子啰啰嗦嗦了一大堆,最后让林乐霜明白了两点:
一、此蛊毒尚未成熟,若是成熟,那么唐安就不会只是突然发疯,半夜画个阵图了事。
二、王曼培植的暗蛊和唐安身上的这种蛊毒恰好相克,因此尚未成熟的暗蛊之毒,引发了唐安体内暗藏的蛊,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林乐霜觉得师傅的推断有道理。
从前世来看,唐安的表现可圈可点,从林家到了谢旭的身边,成为谢旭身边的第一谋臣,今生,跟着自己,也是尽心尽力地出谋划策,在林府的点点滴滴,都让林乐霜觉得唐安并非是王商一派。
若是唐安想杀她,机会比贾娘子行刺要多的多。
更何况,唐安身上的蛊毒和王曼的蛊毒相克。
看着痴痴呆呆,嘴里只念叨着一句“七月流火”的唐安,林乐霜的心情百味杂陈,她问:“师傅,唐公子可还有法子?”
孰料一向自诩医术高明的薛神医,也尴尬地摇了摇头,花白的头发乱蓬蓬地像颗杂草,晃啊晃啊的,就像是成熟了的蒲公英,让人忍不住担心,一阵风吹来,那些白毛全都吹飞了去,只剩下一个光杆。
林先忍不住又说:“老头儿不是自诩没有什么病不能治吗?”
“这又不是病,这是蛊毒,”薛神医吹胡子瞪眼,实在忍不住接了一句话。
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接上了话头,一时半会不会完,林山对林乐霜说:“妹妹,看样子,西越国还有另一拨人存在,是和静安师太等人相对立。”
“哦?”林乐霜扬了扬眉毛,这个念头,她心里隐隐也有,没想到三哥竟然也如此想。
“三哥,你快说说。”
林山想了想说:“我也只是个猜想,首先这些蛊毒都是来自西越。我们之前接触的西越蛊毒和对手,都是静安师太那一系的。”
林乐霜点点头。
“但是唐安的身后,可能存在于另一群人的影子,这些人和静安师太兴许存在对立关系,至少也不会是同伙,练过武的人都知道,相克的武功,一定是对头。我猜想蛊毒是不是也存在着这样的情况。”
林乐霜听到这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对啊,不可能在一个门派内有两种相克的武功同时存在,那么也不可能两种相克的蛊毒出自同一伙人之手。
薛神医这时却又放弃了和林先的斗嘴,接过话头:“但是世上用毒之人,却有可能是会调配两种相克的毒药的。”
解毒的法子,经常用的法子不是排毒,而是以毒攻毒。
也就是在用毒之人的眼中,只有手中药材属性的不同,却没有门派的概念。
只能因为治毒的药材选择限制,产生了各种不风格的毒药。
林乐霜的眉头又锁在了一处。
第565章 要个答案()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众说纷纭,好像又没有了答案。
这时,袁仵作忍不住说话了,“林大娘子,臣觉得三郎君说的比较有道理。”
所有的人这才将视线扭转,看向了缩在角落里的袁仵作。
袁仵作忍不住脸上又开始发红,手足无措起来。
林先认出了这个京兆尹府的仵作大人,不知道他究竟能有什么了不得的高见。
薛神医先发问了:“什么道理?说来听听。”
这里面对于蛊毒有一定理解的人就是袁源了。
袁仵作清了清嗓子,发觉林乐霜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不由得红烫起来,说话都磕巴的让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臣觉得,臣是这样认为的,蛊毒和毒毕竟是不一样的,一个人练毒的方式和一个人练蛊毒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说,蛊毒和毒的不同,导致了,练毒的人的受众可以有不同的相生相克的毒源,来制造不同作用的毒。但是蛊毒就不同了,蛊毒是只有一个的,因此,一个人不可能有相生相克的蛊毒……”
林先听了半天,两只眉毛拧起,完全不知道袁仵作在说什么。
林山大约明白,袁仵作的这么一大段话,总而言之,就是说蛊毒和毒是不一样的。
一个人不可能拥有相克的两种蛊毒,但是可以有两种相克的毒。
林山并不懂这个,将视线看向了林乐霜。
林乐霜的凝视着手足无措又力求镇定,像是知道又犯蠢了,但是没有办法的袁仵作,点了点头,说:“师傅,我觉得袁大人说的甚是。蛊毒的产生和毒的产生是不一样的,蛊毒来来源于最强悍的那只蛊王,而蛊王之间若是存在两个,一个能克制另一个,就不会有蛊王。”
除了极少数的几种蛊,他们知道的蛊毒都是需要抓捕毒物,养在一处,不停的相斗,最终剩下来的那只因为毒性最大,才会被选做蛊王,蛊王产生的毒称之为蛊毒。
若是有两种相克之物,那么不用养蛊之人安排,它们之间都会有一战,决定胜负。
也就是说,既然王曼尚未养成的暗蛊之毒,能够激发出唐安脑中尚未成熟的蛊,说明两者之间是水火不容的状态,必然不是同一类蛊毒,又或者说,不是同一族的蛊毒。
唐安的确不是王商的人。
但是,唐安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相信风流倜傥的唐公子,若是没有什么不得了的苦衷,也不会同意旁人在自个身上下蛊。
这个下蛊之人又是冲着谁呢?
前世,唐安没有在林家呆多久,可就投奔了谢旭,而今生却打算长留林府。
这些困惑,都没有办法解答了。
看着痴呆的唐安,林乐霜突然问:“袁大人,你可知道,蛊毒之间若是相克,可否用此来解蛊?”
袁仵作呆了一呆,羞涩而忐忑地搓着手,支支吾吾地说:“林大娘子,臣……臣……才学浅薄……实在是……不知。”
薛神医怜悯地看了看袁仵作,这个小朋友对于徒弟的心思,真是……
林乐霜已经习惯了袁仵作的做派,笑着说:“无妨,无妨,师傅,您觉得我方才说的算不算一个法子?”
薛神医冷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你先说要不要跟着为师去游医再说。”
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再次又凝结了起来。
林先腾地站了起来,捏着拳头,怒喝:“老头子,我妹妹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娘子,跟着你出门游医,日后怎么嫁人?而且,以后你要让我妹妹做医者么?”
林山看向妹妹,“霜儿,哥哥支持你的选择,只是小娘子的一生,可不止医术,你还要相夫教子,还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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