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什么?”林乐霜笑着问:“你又不知道这些楔子一样的文字说些什么,但这又不怪你,能认得出来这是西越国前朝皇室用的文字,都让唐师傅少兜了不少圈子。”
唐安对着马盗首点了点头,眉心的红痣闪了闪,那绺银发特别打眼。
苟乙也笑着说:“对啊,马大哥,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呢,至少眼下有点头绪了。”
马盗首有了被认同之感,觉着自个也成了这个小小的组织中的一员,成了林大娘子信的过的人。
他看了看艳丽的如同红梅般的林乐霜,心中慨叹,也只有这般心胸开阔的大娘子,能够将人聚在身边了。
若是旁人,他一定不能服气。
门外响起了鸟儿的鸣叫声,林保走了出去,过了片刻的功夫,又回转来,对林乐霜说:“大娘子,他转了不少圈子,像是要去宝塔寺。”
众人都静了下来,看向林乐霜,心中猜测着那个他是谁。
林乐霜闻言点了点头,看样子狱中的静安师太和小娇真的是等不及了,王曼一出来,就将钩咬住了。
“请功曹椽史前往宝塔寺转转吧,”林乐霜笑着说,“还要提醒他注意我那个毒舅舅。”
林保应了,又问:“是让他们见还是不见呢?”
“震慑一番,毒舅舅胆子小,性子又急,先将他吓回来再说,看他后面还有什么动作,等不了多久的,”林乐霜笑着说。
林保下去通知暗卫。
唐安笑着问:“可是王家的舅舅?”
“不怕各位笑话,我这个舅舅是外祖父在外面的外室生的,家里的姬妾生孩子的时候,乘机抱了进来,竟然和当年陪同我母亲嫁过来的滕妾是一母所生,这位滕妾,唐师傅应当知道,便是小娇,生了二子二女,前一段时间我家里发生了不少事,都和这位小娇有关……”
林乐霜一副并不将他们当外人的态度,让众人心里觉得格外熨贴。
唏嘘一番之后,唐安说:“大将军当初一心想将林府传给小娇生的孩子,几经筹划,最终还是败在了大娘子的手中,大娘子年纪虽小,不仅能在这危险的后宅之中保住了母亲和兄长们,又能筹划到林府将来之事,真是让唐某佩服。”
苟乙一脸仰慕地看着这个将他从贫贱的处境中拽出来的人,非常赞同唐安说的话,只是他并不善言辞,觉得唐安说的就是他要说的。
马盗首则心事重重,林乐霜如此厉害,身后又有琅琊王氏这样的靠山,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命中注定的主子?
他是不是应当拿出真正的诚意来?
林乐霜笑着说:“对于将来的事情,唐师傅不也是早有筹划么?有识之士,有能之士,将来都少不了一份好前程。”
“只是眼下,林府需要度过这一重难关才是,我那毒舅舅敢于如此,小娇敢于如此,背后一定有人在筹划,我父亲有着从龙之功,深得皇上信任,皇上至今没有子嗣,林府的选择对于将来的局势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些人筹划谋位,只怕所图非小。”
简单一番话,说清楚了眼前的危机,度过危机之后的前程和机会,令人佩服之极。
唐安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不知道大娘子看好谁?”
大娘子看好的人,自然是他们以后要辅佐的人。
苟乙的脸上顿时呈现肃穆之色,显得非常的虔诚,等着大娘子说出那个人的名字。这一阵子以来,他就像是在梦中度过一般,前一阵子还饿的吃不饱饭,穿不暖,如今却坐在这华丽的厅堂,和众人一起说着大兴的未来,而这未来兴许有他的一份。
马盗首没有抬头,但也侧着耳朵听着。
只有林保微微地笑,他知道大娘子的答案,除了这个人,大娘子一定不会有他人。
“自然是皇上的儿子,”林乐霜坚定地回答。
“!?”众人都觉得听错了。
“对,皇上一定会有自己的子嗣,这事关朝廷机密,暂且不能透露。”
林乐霜这样坦然的回答,令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当然,我受淮阳王恩惠日久,日后自然是站在淮阳王一侧,淮阳王支持皇上的那个皇子,我便跟着支持哪个皇子。”
林乐霜有这样补充。
唐安失笑,但并未说什么,皇上的儿子一个还没有呢,大娘子说的,好像还会有许多儿子一般。
众人退了下去,马盗首留在最后,对着林乐霜欲言又止,林乐霜也并不着急,悠悠地等着他的话。
“大娘子,你为何如此信我?”
第386章 怀中图帛()
林乐霜看向了这个心思重重的汉子,知道他方才说起与西越国前朝皇室的事定然有所隐瞒,但这也是人之常情。
马盗首虽然投靠了她,其中有心悦诚服的成分,但毕竟也是被形势所迫,无奈之下顺水推舟的选择。
只要是人,这一生谁没有这样的时刻?
谁又能坚持着,一丝不改自个的标准?人再强,强不过命。
马盗首若不是被她逼到如此,难道会认她一个闺阁中的小娘子做老大么?
“就凭你最终还是没有放下那些往日的弟兄,就凭你本来不愿意提起西越国的旧事,还是告诉了我们该知道的,我林乐霜相信自个的眼睛。”
林乐霜一双黑黝黝的眼仁,在冬日的阳光下发散着迷人的光芒,她整个人自信而又美丽,就像是梅园那在寒风中依旧盛开的红梅。
马盗首被这神采感染了,“多谢大娘子,知人者智,大娘子智珠在握,马某佩服。”
“马大哥……我还是跟着苟乙唤你一声马大哥吧,言重了。”
“我姓马,名单,大娘子叫我一声马单即可,唐安和苟乙那样的读书人才能当得起公子这个称呼,大娘子叫我大哥,实在是不合适。”
马单,马单,林乐霜在内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马盗首当年投奔元旭,在元旭的麾下做了很久的将领,方才说出自个的姓名。
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开端,说明马盗首敞开了心门,虽然只是一条缝。
“马单,你且下去休息吧,我想唐师傅还会问你不少问题,至于那字,你若是想起什么都可以来找我说说。”
“喏。”
马盗首神清气爽地直起身子,离开了林乐霜的院子。
林保在暗中叹道:“大娘子实在是太厉害了,若说这个世上我最佩服谁,一是我们大主子,二就是我们小主子。”
林卫不开心地讲:“自从又来了四位弟兄,在大娘子的心中,我们的位置越来越靠后了,若是这帮盗贼们训了出来,你说小主子会不会换了我们?”
这是三个侍卫们心中的痛。
“应当是不会吧,”林家说:“大娘子做事向来分明,从来不株连,我们也是迫于大主子的淫威,不敢不从啊,大娘子的心中都是知道的吧。”
“你们,想太多!”林保说,“只要让我继续跟着大娘子就好,其他的,还不得由着主子们安排?”
大主子让做的事,没做,得罪了大主子还能伺候小主子么?
等到大小主子成婚了就好了,不管是东风压倒了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反正,他们是不用再头疼了。
想着今天小主子说的话,说起皇上一定会有儿子,而且不止一个,小主子的表情认真,显然内心已经有了筹划。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大主子呢?
林保在心里琢磨着。
作为一个称职的下属,要学会分析主子的需求。
若是每件事情都汇报,原本是大主子让他们来保护照顾小主子,就变了味,成了监控小主子了。
可若是该说的没说,让大主子跟不上小主子的想法,那就是不称职了。
更别提,让其他的郎君们有了机会讨好大娘子,又或者大娘子在府里受了大委屈这样的事。
那就是严重的不称职了。
林保琢磨了又琢磨,决定还是等到淮阳王来看林乐霜的时候,再提上一笔,似有还无,其重要性端的要看主子的判断。
且不说林保等人在这里担心将来,马盗首回到了自个的屋子,呆呆地坐了一阵,又躺在榻上想心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从怀里掏出一副暗黄色的丝帛,展开来,只见上面画着许多点和线,旁边还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小字,那字都写的歪七扭八,和林乐霜今早拿出的那张符纸上的线极为相像。
“什么时候才能解开这个迷啊,”马盗首叹了口气,又将丝帛揣进内衫收好。
也许近了。
也许,是老天的安排,让他进了林府,遇到了林大娘子。
“父亲,儿子兴许是真的碰对了人,”马盗首在心里喃喃念着,这么多年的忍辱偷生,这么多年的挣扎,本以为,今生兴许都解不开这个谜题,眼前,突然像是窥见了一丝光明。
马盗首有些激动,又有些不敢相信自个的运气。
正在慨叹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马公子在吗?”唐安在外面问。
马盗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马公子……哈哈。”
他站起身来,伸展了一下腰身,打开门,将唐安请了进来。
“唐公子,以后唤我马单即可,”马盗首笑着说:“公子这个称谓适合你和苟乙这样的读书人。”
唐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眉心微微皱起,“马单,这话可就不对了。苟乙擅长书画描摹,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也不是什么读书人。而我唐家,原来是世家大族,败落的只剩下了我一个,闲来喜欢附庸风雅,书读了一些,但最喜欢的都是杂学,也算不得什么读书人。公子只是一个称谓而已,但的确能抬抬身份,马单你何必妄自菲薄,又太高看这些虚名了呢?”
这番话说的。
马盗首竟然无言以对。
愣了一会,马盗首说:“唐公子说的是,原来是我狭隘了,我只需告诉唐公子,我听不惯旁人唤我马公子就好。”
“对,”唐安不以为忤,反而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眉心处的红痣又亮了亮,“马兄是个爽快的聪明人。”
马盗首闻言哈哈大笑,将唐安朝案几处让了让,两人分了主客坐下,马盗首摸了摸案几上的茶,“还是热的,不如给你来一碗?”
唐安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这人太懈怠,难道林大未曾给你配僮奴不成?对待客人应当当场用滚水泡一碗热茶,怎么就这么随意。”
马盗首无奈地说:“我并不习惯让人这么伺候,左右也没有什么事,就只让他们送饭,打扫房间罢了。我做盗贼的时候,大家一起吃肉喝酒,那里会有这样的雅兴对着喝茶?”
一群强盗温文尔雅地对着品茶?
马盗首简直不敢想那个场景。
唐安说:“如今客随主便,换了地方,人就自然慢慢换过来了,只看你想换不想换。”
马盗首搜刮尽脑汁,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唐公子莫非是专门来讨茶吃的?”
第387章 再次吐血()
唐安哈哈大笑,“还是你对我的胃口,看来我做不了门客去做盗贼也未尝不可。”
马盗首心中暗道:“你若是投奔我做盗贼,可不怎么对我的胃口,老子非让你学会怎么好好说话不可。”
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唐安端正了坐姿,问:“这次是想问问马兄,可否对阵图有什么了解?”
难道林大娘子说,唐安会来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
“阵图?”马盗首笑嘻嘻地说:“不是夸口,做盗贼的也要知道的多些,才能做的久些,阵法自然也懂得一星半点,不然怎么在道上混呢?会布阵的盗贼不少,有些贼窝依山建寨子,自然也得根据山寨的位置设置一些阵法。”
唐安欣慰地点点头。
“那就好,看来你真是我的福星,”唐安从袖筒里抽出了几幅阵图,递给了马盗首。
马盗首接过来,看了又看,赞叹不已,其中有两幅,让他反应很大,才拿着瞧了瞧,就连忙丢下,捂着胸口,气血方慢慢平复。
“这……这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唐安的神情没有恶意,他都要以为这厮是来要他的命。
只怕,唐安连回答这个问题的机会都没有。
“看来,你对这几幅阵图都有反应,”唐安将马盗首看着难受的两幅阵图收了起来,接着又说:“林大娘子也和你的反应差不多。”
“你这话什么意思?”马盗首不明白了,瞪着唐安。
“这些阵图,有些人看了感觉到层层的杀气,有些人看了什么反应都没有,你还记得你在梅园昏倒时的感受吗?”
马盗首听了一惊,拿起了另一幅阵图,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就是你说的西越国的古老阵图?”马盗首问,的确从这些阵图中能够瞧出一点熟悉的感觉来。
这些描绘阵图的符号,让人觉得眼熟。
“是,”唐安点头,“我怀疑这些阵图是西越国最古老的阵图,只有极少数人知道,我钻研阵图多年,却竟然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图。也不知道这些阵图合起来究竟能有多大的威力,到时候又该怎么破。”
看着这样骄傲的唐公子,坦然承认并不怎么了解这阵图时,马盗首觉得对方很有趣,突然生了几分好感。
“西越国人崇拜鸟和龙,”马盗首突然说。
“……”唐安狐疑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含义。
“我是说,西越国的阵法一定是和这两种图腾有关,鸟在天上飞,自由自在,龙在水里游,乃是水中之王,西越人喜欢断发纹身,身上大都文着龙身。这些阵法,一定是依山傍水,山中有林,林中有鸟,水中有龙。”
唐安鼓鼓掌,宽大的袍袖几乎将案几上的茶碗打翻。
“妙极,妙极,我竟然从未从这两个方面去想,妙极,妙极,”唐安大叹特叹,“听马兄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说罢,就将案几上的阵图匆匆卷进了袍袖之中,施了一礼,“我先回去揣摩揣摩,有了心得再来找马兄。”
“……”马盗首心中叹,“这可真是名士作风,若是做了老子麾下的盗贼,非的打着转过性子来不可。”
嘴上却道:“唐公子慢走。”
唐安这一去,几天都没有再来找他。
倒是苟乙,怕他寂寞,没事就来找他聊聊天,马盗首知道林乐霜将苟乙的母亲送去了王家治病,苟乙是个孝子,闾里的盗贼们都知道,也从来不允许闾里的小贼们去偷苟乙送给瞎眼母亲的钱粮。
“不知你母亲休养的如何,”马盗首没话找话说。
苟乙说:“王家传过来的消息,说母亲身体好了不少,若是挺过了明年开春,这身子就算是真的结实了,大娘子派了身边的侍女再帮着照料,还有薛神医诊治,之前那里敢想这样的好事。”
马盗首也跟着唏嘘一阵。
“世人都是锦上添花,大娘子雪里送炭,这份恩情,真不知道该如何去还,”苟乙也有着自个的苦恼。
马盗首的神思不由得就飘远了,他也觉得林大娘子真是个好主子,怀中那块软帛贴着的地方,像是突然烫了起来。
也许,也许该试试?
马盗首还是摇了摇头。
是不是还是应当再看看?
马盗首觉得小心驰得万年船,这事一脚踏出去了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蒙氏的院子里,林乐霜正陪着蒙氏和王氏检查谢家赏梅宴上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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