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二人示好。
林先也耐着性子，对林玉柔说了几句好话，林山欣慰地看了眼弟弟。
“一个人在病床上，滋味是难熬，等薛神医来了，再想想办法请他为你救治才好，”王氏想起了自个在病床上的日子，又怜惜起庶女，“我在梅园养病多年，若不是薛神医出手相救，如今只怕已经是黄土一杯了。”
“母亲，别说了，那些不高兴的事情说它做什么？现在你健健康康的就好，”林乐霜连忙安抚起王氏来。
蒙氏也知道这个媳妇受了不少苦，更加讨厌林玉柔在这里碍眼，叹息说：“你的福气还在后面呢，霜儿说的对，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就别说了，好好开赏梅会，让长安城中的人都知道，林夫人身体安康了。”
林简也点了点头，“是这个理。”
林山也跟着开解，“是啊，外祖母也安康了，王曼那个小人逃身在外，若是抓住，定让他好看。”
王氏叹息了一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外祖母将他记在名下，何曾亏待过他……”
“王家要将他除名呢，”林先说，“王琳给我说，丰舅舅气的不成，说等到外祖母好了，将汤舅舅记在名下，以后二房由汤舅舅继承。”
几个人忙着说话，早已经将林玉柔之前铺垫的话冲的七零八落。
等到大伙说完，蒙氏又说：“好了，该进朝食了，柔儿，你也是在这里吃么？”
林玉柔收起失落，颤着声音说：“若是不麻烦的话，孙女也想在这里吃，大家说的高兴，孙女听着也觉得热闹。”
蒙氏点了点头，麻姑下去让侍女们上朝食。
在蒙氏这里吃饭，每个人都静悄悄地不说话，只听到盘碟相碰的声音，不一会，林先先吃完了，放下筷子等着大家慢用。
林玉柔慢慢地拖到最后，等到蒙氏漱完口，突然说：“父亲，如今夜里越来越冷了，不知道小娇在牢里可有被子盖？”
王曼昨晚上让小蛇传了信给她，让她想法子弄明长安狱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长安狱中究竟情况如何，王曼知道，小娇和静安师太实在是不该在里面继续呆着，应当是有了什么变故，否则，她们应当早出来了才对。
林简听了这话，心里微微一动，王曼一直在问小娇的情况，如今三女儿又巴巴地赶上来询问，莫非这甥舅二人已经搭上了不成？
他没有回答林玉柔的话，而是带着不解的神情看向了林乐霜。
王曼是她要放出来的，如今，这又是要做什么？
第381章 出师不利（）
蒙氏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到了极致，她重重放下麻姑递过来的茶杯，“柔儿，你姐姐方才还说你不要多思多想，你本就有不足之症，总是惦记着小娇做什么？”
林玉柔的脸有些扭曲，一种深深的恨意浸入了心里。
除了她，这里面还有谁能想起来小娇。
而这个老婆子，口口声声叫她孙女，却不准她关心她的生母，她的生母被这老太婆一句话，丢在牢狱里回不来。
满腔的恨意，让林玉柔的眼神变的有些凶狠，心跳的迅疾，脸上升起了两坨不自然的红色。
“妹妹，你可是觉得有什么不舒服？”林乐霜突然惊叫了起来。
林玉柔只瞪着眼睛看向林简，等着从林简的嘴里得到答案，如今，她只有指望父亲心里还有小娇，还念着小娇哪怕一丝丝的好。
“妹妹，你小心些，你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不适宜想东想西，”林乐霜叹息了一声，“你再这个样子，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王氏尖叫一声，“你怎么流血了？”
林玉柔的唇角留下一路鲜血，她自个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心神激荡，嘴里一阵发甜。
林乐霜连忙递过自个的帕子，给她搽试，声音低微地说：“我上次还去看了小娇，她过得很好，有被子盖，有饭吃，只是下不了手，静安妖尼还活着，她就回不来。好在静安妖尼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听说被人打折了胳膊，又瞎了一只眼……”
王氏叫道：“三娘子……”
林玉柔嘴角的血越流越多，紧紧抓住林乐霜的手，身子就滑到了地上。
林山连忙上前，将林玉柔扶住，掰开了她紧抓住林乐霜的手，瞧着妹妹手上青红相间的指痕，倒抽了一口冷气。
“哥哥，没事，没事，”林乐霜连忙安抚。
蒙氏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吩咐：“麻姑，麻姑，快些派人去请府医和太医来给三娘子治病，真是吓人。”
看着林玉柔苍白的脸，唇角的血，蒙氏在心里想，这个遭灾的孩子，真是别来请安了，瞧瞧这是什么事，幸好继子在场，否则真是说不清楚，当初，就不该想着怎么调教这个孩子。
林简看着三娘子成了这样，心里更加的对她没有半点期望了。
这样的身体，还能做什么？以前只知道是个不足之症，如今见了，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哎……
府医先赶了来，请了脉之后，在林玉柔的身上施了几针，封了脉，让她不再吐血。
看了看大娘子，府医心里嘀咕，这手针术还是跟着大娘子学的，明明大娘子什么都知道，却宁愿在这里袖手旁观，这林府真是……
以前是娇夫人得势，王氏就病的倒在床上，吃得都是些勉强养着的药。
如今是大娘子得势，三娘子就病成这个样子，只怕也拖不了多久了。
府医一边感慨，一边开了些养扶心脉的药，让人熬了给三娘子服下，他自知自个的医术不精，所以只弄些不温不火，能够帮着病人恢复的药物，却并不敢下猛药，只让病人有点起色，等着经验老道的太医来看。
服了些汤剂，林玉柔睡了过去。
等到太医来了，又是一阵子兵荒马乱，林乐霜和王氏躲到了屏风后面，蒙氏年纪大了，并不需要避讳，守在孙女床前，等着太医看诊。
“小娘子的身子太差，不足之症极为难治，只能用药吊着，看能不能拖到成年，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来过，再多个几次，也就不用治了。”
太医的话不好听，蒙氏点点头，“这孩子不知惜福，有点小聪明都去钻牛角尖了。”
以往有多喜欢林玉柔的聪明柔顺，如今就有多厌烦她的无孔不入，让旁人不舒服，自个也不舒服。
要是没有这么些小聪明，说不定还活得更好些。
这毕竟是林家的家事，太医闻言只是感慨：“慧极必伤，小娘子心窍太多了也是不好，还是庸常人过得喜乐。”
这话就有些意思了，林乐霜不由得就从屏风的缝隙之中，朝着太医多看了两眼。
太医年纪有些大，鹤发童颜，精神矍铄，腰板挺直，一张极为和善的脸，这个年纪，相为心生，为人善恶都在这张脸上显了出来。
要了笔墨，太医开了方子，拿了银钱就走了。
林简叹了口气，“母亲也不必为柔儿太过伤神，总归是她命不好，以后只要慢慢养，还是能活到成年的。”
王氏也安慰道：“母亲别难过了，以后媳妇会更加关照柔儿的，若是薛神医来了，再多说几句好话，看看能否给柔儿治治。”
若是旁人说这个话，就有些讨好卖乖之嫌，只是从王氏的嘴里说出来，竟没有人会怀疑半点。
林简怜悯地看了看结发妻子，林乐霜怎么会让薛神医给柔儿治病呢。
方才，林乐霜一直就站在林玉柔的身边，却半点都没有动用医术的意思，林简不知道女儿的医术有多高，但是，府医曾经明确地告诉他，名师出高徒，女儿的医术只怕早已经超越了府医。
见死都能不救，可见林乐霜有多么讨厌，或者说恨林玉柔了。
这样的想法，除了王氏，人人都明白，可谁也不想给王氏说明白，由着她糊涂下去。
王曼没有想到，自个的一通努力，让外甥女大病一场，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此时的王曼，在聚贤居内的小屋子里，那也不敢去，等着林玉柔给自个带回来好消息。
辅食时分，两个小童子端着席面来了。
“公子，这是大将军送来的席面，想着公子一人寂寥，又配了些好酒，”童子对着王曼施了一礼，恭敬地将席面摆好。
“林大将军倒也想的周到，你替我好好谢谢他，”王曼立即入了席，吃喝起来。
两个小童子就在一旁帮助端茶倒酒，说说闲话。
王曼打听：“大娘子都在府里忙些什么？”
小童笑着说：“大娘子管的事情很多，最近又在忙着练兵，练出来的兵连大将军都佩服得很。”
王曼有些不相信。
“大娘子的确厉害，据说一手的好医术，是薛神医的关门弟子，”另一个小童补充。
王曼撇了撇嘴。
小童说：“不过我又觉得奇怪，若是大娘子的医术如此好，为什么今天三娘子吐血病倒了，还是请了府医和太医去治呢？”
第382章 我很能吃（）
王曼听了这样的话，哪里还能坐得住，他心里在意，脸上却又要装作毫不在意，拿起一杯冷酒，就灌了下去。
正在说话的小童子见了，连忙哎呀呀地叫了起来，又不停地叩首，“奴婢没有瞧见，让公子饮了冷酒。”
王曼咳了几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事，听你们说的高兴，一时不察，不关你们的事。”
小童子仰起脸，一双眼睛亮晶晶，“多谢公子，公子真是仁厚，聚贤居如今来了许多的门客，有一些原本还是盗贼出身，非常的蛮横，稍有不注意之处，奴婢们便免不了皮肉之苦。”
王曼的耳朵不由得动了一动，“好了好了，我与他们不是一路人，你们别被吓着了，林府里怎么还会有盗贼做门客？”
小童子像是被王曼的宽仁感动，恨不得将所知道的都说一个遍：“都是大娘子招来的，那些人凶悍的厉害，大娘子练出来的兵也凶悍的紧，听说……”
小童子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悄悄说：“林大说，大将军想要大娘子的兵，大娘子不肯给，大将军气的没有办法也无可奈何，因为大娘子身后是琅琊王家，如今大将军天天坐在家中不去上朝，失了帝宠，只好忍着。”
王曼点点头，愈发觉得林简在林府中过得极其无奈，只怕也是敢怒不敢言。
“三娘子怎么吐血了？”王曼心下知道靠外甥女将小娇放出来，已经是不可行了，只是不知道外甥女怎么就病成这样。
小童子叹了口气，“大娘子厉害啊，将娇夫人赶到了林苑，后来这府里闹了一件大事，静安妖尼将二娘子的血吸干了，淮阳王亲自将静安妖尼和娇夫人都抓到了狱中，听说老夫人说了，静安妖尼一天不死，娇夫人就一天不能出狱，说是要让娇夫人替自个生的女儿报仇呢。”
“……真是狠呢，”王曼拍了拍大腿，这主意一定是林乐霜那个小贱人出的。
“是狠啊，静安妖尼还是三娘子的师傅，竟然能将二娘子吸了血，那天夜里，府里还死了不少人……”小童子心有余悸。
王曼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个差点泄了秘密，又端起一杯酒来喝，小童子伸手摸了摸杯壁，是温的，这才放心。
瞧着小童子小心翼翼的样子，王曼笑了，“如今府里是老夫人主掌中馈？”
“主要还是捏在大娘子手里，大娘子管的甚严，我们的日子比娇夫人管的时候，难过了不少，”童子叹口气，又说：“公子就听听罢了，奴婢们本也不敢乱说。”
王曼叹口气，“我省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都是讨生活的，不易。”
这话一说，童子们的脸上更生了亲近之情。
“公子说笑了，公子不论怎么都是主子，我们是奴婢罢了。”
“我还不是仰仗大将军得口饭吃，只是不知道你们那个三娘子如何了？”王曼又将话题绕了回来。
“三娘子可怜啊，她是娇夫人生的，娇夫人让她去侍奉静安妖尼，谁知道会害的二娘子死了呢？主子们都不待见她，后来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过了安生日子没有几天，突然就得了不足之症，据说是心神损耗太厉害，心思太重，今日据说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又说起了小娇，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吐血了，还请了府医和太医来看，府医都说没办法。老夫人发了好大的一通脾气，说以后再也不许提小娇的事情，三娘子的心思太重，让她好好养病。”
一个说的口沫横飞，另一个小童子唏嘘着：“一个主子也这么惨。”
王曼心里大怒，树倒猢狲散，如今小娇一系在林府竟然败成这般，他昨晚联系上了外甥女，没想到一点用没有，反而害的外甥女病重。
林简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王曼胡乱吃了几口，将剩下的都赏给两个小童子吃了，小童子千恩万谢地胡吃海塞了一通，又说了一阵子府里的各种消息。
等他们一走，假寐在榻上的王曼立即起身，听了两个小童子们说的，他已经明白，靠外甥女已经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只有靠自己。
王曼问林大要了一身衣物，打扮成林家的苍头，就匆匆溜出了府，朝长安狱的方向走去。
他也并没有什么主意，一切都只能是相机行事。
躲在暗处的林卫，早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
王曼没有车，全靠两条腿，等走到了长安狱的门口，已经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了，虽然冷风嗖嗖，但他的头顶还在不断的冒着热气。
冬日里天黑的早，此时的太阳已经躲在浅灰色的云层后面，只露出一个红红的圆圈来。
王曼有些发愁，长安狱的门口围着些人，都是给服刑的家人送饭的，有一家人，儿子明日要被斩首，送了断头饭来，在门口哭的站不住。
这凄清的哭声，让王曼打了个寒颤，他围着长安狱的狱门走了几圈，却找不到半点突破的法子。
要怎么才能和里面的人联系上呢？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从长安狱的狱门中走出两个人来，守门的狱卒都陪笑和两人说话，一个被称之为功曹大人，一个被称之为仵作大人。
功曹和仵作，王曼算了算，应当是秩俸百石的低级官吏，但是在长安狱中大大小小也算是个人物了。
袁仵作四处看了看，问功曹椽史：“是在这里等着，还是去街角吃碗面？”
“……若是你请的话，倒是可以吃顿面的，”功曹椽史若有所指地看了看袁仵作腰间系着的钱袋，拍了拍肚子，“但是你答应之前，先得想清楚，别说做兄弟的没有告诉你，我是很能吃的。”
“一顿面而已吗，哪里比得上天香楼，”袁仵作自嘲地回答，“天香楼一顿饭菜够你吃一年的面了，我请。”
两人笑嘻嘻地朝街角走去。
王曼连忙尾随在两人身后，朝面摊走去。
“来两碗面，多加肉，多加葱，多加汤，”袁仵作大方地吩咐着。
王曼站在一旁看，一个土灶，支着一口大锅，摊主拿着双长长的筷子，在锅里搅拌着，一边大声应答：“仵作大人，功曹大人，找个地方坐吧，一会就上来了。”
“您要什么？”摊主下了面条，见王曼愣愣地看着，就问。
瞧着衣衫倒也齐整，应当不是个掏不出钱来的。
“他们要的，也给我一碗，”王曼说。
“好嘞，”摊主应了。
王曼就坐在了两人桌子旁边，听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