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落的红颜--中国历代后妃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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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落的红颜--中国历代后妃往事-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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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冷静地处理后宫争宠,怎样紧紧地抓住丈夫,但是对于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一向娇养又一帆风顺的她来说,这无疑是难以完成的任务。
小阴氏能在入宫三年后获封为皇后,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做为后宫女人的表现在初期还是合格的,并没有限制和帝对其它宫人的亲近,也因此和帝与其它寻常宫人生下过许多儿女。小阴氏所不能接受的,恐怕是丈夫的心里真正地装了其它人。更何况丈夫的新欢出身高贵不亚于自己,辈份上比自己还更高一级。小阴氏将邓绥视为劲敌也就不出奇了。
刚开始的时候,和帝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愧对表妹,在邓绥入宫得宠后不久,就将小阴氏的父亲阴纲特别晋封为吴防侯。然而不幸的是,这只是他无法重燃旧情后的折价补偿,对于男女之情,他能够给予小阴氏的却是越来越少了。到后来,皇后的长秋宫中甚至再也看不见和帝的影子。丈夫来得越少,小阴氏就越恨邓绥,一心只想找到邓绥的过失,动用皇后的权威处治她。
然而,邓绥不但对其它宫妃都谦逊友善,就连宫中仆役下女,她都好言好语。后宫有好几个皇子都夭折了,邓绥表现得比做父亲的和帝、皇子们的生母还要痛心,多次当众伤心流泪。眼见阴皇后的妒恨一天比一天强烈,邓绥开始时常装起病来,但是她装病也与众不同,她自称有病,是为了将皇帝对自己的专宠分淡一些,为此还亲自在宫中选择美女送给和帝,要他广种博收。邓绥主动分惠的表现,不仅赢得了后宫妃嫔们的众口称扬,更让和帝觉得她有母仪天下的潜质,赞不绝口。
邓绥的所作所为使小阴皇后恨之入骨。她当然知道邓绥向和帝多次推荐宫女的事情,而问题也正在这里:举荐宫女,这样的露脸示好的事情,原本应该是皇后的份内工作,却都被邓绥代劳了,而为什么被她推荐的都是才人这种既没爵位又没家世的下层宫人,从来也没有将皇帝劝回皇后的宫中呢?小阴皇后对于表姨妈取悦皇帝的心思看得明明白白,可偏偏邓绥严守礼法,从不轻言妄动,小阴氏找不到她任何的纰漏。
有一次,邓绥得了病,和帝为示宠爱,特地准许她的母亲和兄弟们进来探视,而且不限时日。这对于一入深宫便隔绝亲情的后宫女子来说,是天大的喜事,然而邓绥却立即敏锐地感觉到这特殊待遇背后可能会隐藏着的麻烦和祸事,于是她婉言谢绝,说:“皇宫是何等样的重要地方,怎能让一个小小贵人的亲属随意出入。这不但会让人非议皇上,影响您的清名,也会使我被人谤以不知礼数。皇上的好意我心领了,实在不必实行。”和帝听了,自然大加褒扬:“别人都以能让亲人入宫为荣,你却反以为忧,不惜自我贬抑。这宫中其它的女人,哪个能及得上你呢!”——事实上,我们都知道,和帝不止一次地允许过皇后和其它贵人的家属进宫,当年他的庶母宋贵人生病,家人甚至还为她往宫里送过生菟。可见,这原本已经成为后宫中的惯例,而邓绥却一定要坚持拒绝,不能不说她深具心机、处处小心。
每当宫中举行宴会的时候,所有的女人都不愿放过这个在皇帝面前展示美色的机会,她们都会巧加装扮,个个艳光四射、花枝招展。而邓绥在这种时候却总是衣着朴素,从不加多余的新奇妆容佩饰,偶尔衣服颜色与阴皇后相同,她都要立即更换,不敢与皇后略有相似。小阴氏看来是娇小玲珑型的美女,因此邓绥为了表示谦恭,只要阴皇后在场,她就要竭力掩饰自己修长的身型,偻背弓腰,唯恐显得“高人一头”。和帝如果向后妃们询问什么事情,邓绥也绝不当众抢阴皇后的风头,一定要让阴皇后先发言。邓绥的楚楚可怜是如此明显,就连和帝都有些看不过意,叹息道:“修德之劳,乃如是乎!”
事实上,后妃之间即使有争宠妒恨的现象,也犯不着这样在形迹上表现出来,而邓绥如此小心谨慎的做法,更是只能用“过份”两个字来形容。看在别人、尤其是和帝的眼里,效果当然只有一个:阴皇后一定恃嫡妻之势,欺凌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于是阴皇后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邓绥能够恪守孝仪,她的天性无疑是有些内向固执但又克己的。然而回想邓绥入宫前的占梦看相,不难想象,她其实是有备而来,带着整个邓氏家族的梦想入宫的。而她做为小阴皇后中表之亲的姨妈,从小玩在一起,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和小阴氏彼此之间非常了解。因此,要让人相信她真是诚心诚意地奉事小阴皇后、把小阴氏看成是自己的主人,实在是比较高难度的事情。别说要当事人阴皇后相信,就连要让我相信都不容易。 在后宫生活日久,邓绥的内向柔顺,正在一步步向阴忍转变。
小阴氏越来越觉得,表姨妈是在以退为进,将自己一步步逼上绝路。每当邓绥按宫规前来进谒皇后之时,她简直恨不得将这位所谓的姨妈撕成碎片。偏偏邓贵人的脸上永远平静如水,心思却又深不可测,小阴氏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不但恨邓绥,更恨透了刘肇。现在对于她来说,刘肇已经不是当年的恩爱丈夫,而是一个被邓绥迷惑、随时都有可能废掉自己,将自己丢进万丈深渊的危险人物。
大约是在永元十三年(公元101)的时候,和帝刘肇忽然患病,有一天甚至到了危殆的地步。消息自然立刻就传到后妃们的耳中。
小阴氏听到这个消息,不但没有为丈夫伤心焦虑,反而心花都开,认为老天终于长眼,要在自己还没被赶下皇后宝座之前,收走刘肇的性命了。她多年郁积的愤怒终于等到了发泄的机会,忍不住对自己的亲信密言:“皇子年幼,我是皇后,大事自然都将掌握在我的手中。我一旦大权在握,就要对姓邓的大开杀戒,不让邓家再有一个人活在世上!”
然而被妒狠烧红了眼睛的小阴氏没有想到,自己信任的贴身宫女,早已经成为邓绥的间谍。这一席话立即就被飞报到了邓绥的耳里。
邓绥其实早已知道皇帝假如不起,阴皇后就不会放过自己,她可能早已不止一次想过可怕的结局,但是当阴皇后的毒誓传入耳中时,她仍然被吓住了。
于是,嘉德宫里一幕好戏就上演了。
据史书记载,邓绥在自己宫中众多侍丛宫女的面前痛哭失声,对他们说:“我竭尽全力侍奉皇后,仍然不能得到她的认可,如今竟获罪到这步田地。虽说女人没有为丈夫从死的义务,但是当年周公祈求替死周王,越姬也愿为丈夫替身。我决定效法古圣先贤,一来可以报答皇上的恩情,二来可以抒解宗族之祸,三者也不致于使皇后象当年吕雉那样制造‘人猪’,损害阴家的名声。”说完,她就要当众喝下毒药自尽。
邓绥假如真想死,躲进寝宫悄悄地自杀岂不是好,一封遗书有多少心事不可以倾诉的,何必非要当众表明心迹?世上将寻死之事公开宣布的,多半都是些不想死的。邓绥想必也是其中之一。只怕她最大的愿望,正是能被宫人劝阻,并进一步将阴皇后的言谈传到病榻上的皇帝那里。当然她也可能是出于真心,因为前景实在堪忧,一了百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然而当众宣布寻死的结果,只要不是白痴都能想象得到。嘉德宫里的宫女侍丛,怎么肯、又怎么敢让主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死掉!所有的人都拼了命地去阻止邓绥。正在又扯又拉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宫女赵玉灵机一动,假说方才又有人从皇帝的章德宫里带出信来,说皇上已经转危为安,眼看病愈有望了。邓绥听了,觉得自己和家族也将要转危为安,自然也就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毒药。
赵玉的嘴倒还真有些灵验,第二天,和帝果然咸鱼翻生,霍然痊愈。没有哪家人会愿意束手待毙,经过了这样一场大惊吓,邓氏家族自然加快了夺取后位的步伐,而阴皇后不合时宜的大嘴巴也帮了邓家的忙:所有的事情,都毫厘不爽地被汇报给了和帝,阴皇后的毒辣和邓贵人的可怜,让和帝的精神大受刺激。他再也不顾虑什么旧情亲谊,终于下定了废后的决心。事实上,从废后计划的实施速度来看,只怕真正的主谋正是和帝本人。
计划很快就付诸行动。而阴皇后却仍然蒙懂无知,她的外祖母邓硃仍然象平常那样时时入宫探视,和外孙女儿一起咒骂邓绥和自己的娘家邓氏家族(邓硃算起来是邓绥的姑妈)。说起来,小阴皇后确实是不得不废了,她实在是已经丧失了理智,若是让她成为未来太后,还不知要闯下多大祸来!
然而,和帝废后的程序,却血腥得超乎想象。
就在和帝病愈后仅仅几个月,永元十四年(公元102)四月,忽然有人向皇帝告发,说阴皇后与外祖母邓硃合谋,欲行巫蛊,对皇帝不利。能探听到这样秘密的消息又能顺利告发的人,绝非等闲之辈,然而其姓名居然不载于史册,实在是可惜。总之,这个消息当然立即得到了和帝的高度重视,他派出中常侍张慎、尚书陈褒,要求严查到底。
追查的过程果然严格,就连告发者没有提到的阴家其它成员也统统被捉拿,而且严刑拷问。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小姐虽然受不了苦刑,但也都知道事关重大,一旦画押就是家族的灭顶之灾,更何况这事可能根本就没有,想招也无从招起?然而钦差大臣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为不肯“认罪”,邓硃的儿子邓奉邓毅、阴皇后的弟弟阴辅都被活活拷打至死。
反正都是死,还不如求个痛快的。一场血肉横飞之后,案情果然有了“突破”。不知是哪位熬刑不过的皇亲国戚终于开口:阴皇后通同阴氏家族,对皇帝施行巫蛊属实。
有了这样的如山铁证,和帝废后就有了理直气壮的根据。当年六月,司徒鲁恭来到了阴皇后所住的长秋宫,收缴了她的玺绶,将她幽禁在冷宫“桐宫”中。
得到儿子拷死、女儿被废的消息,吴防侯阴纲万念俱灰,他不愿再接受更进一步的耻辱,当即自杀。他的另两个儿子阴轶阴敞连同邓硃的家属,被流放日南郡(今越南河内)比景县,其它的内外宗亲一律免官赶回老家新野去当老百姓。
做了七年皇后的小阴氏不能承受如此大的落差和家族覆没的惨痛,没过多久,她就在桐宫中死去了,大约只有二十多岁。被草草地埋葬在临平亭部。
阴氏家族和阴皇后的垮台,整件事的前后过程,与和帝庶母宋大贵人当年遭遇的“生菟巫蛊案”几乎如出一辙。看来和帝确实从历史中取得了不少经验。
阴氏家族和邓硃一家完蛋,对于邓绥以及邓氏家族中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自然是一个好消息,不但保住了荣华富贵,更保住了身家性命,前途也极看好,所有的人都知道,下一位皇后肯定是邓绥无疑。然而两家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那场瞒不过明眼人的巫蛊之狱,不能不使自幼浸润在儒家教育中的邓绥矛盾重重,这所有的一切虽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事过之后,她仍然认为自己在这样一场伤及亲眷的大狱之后正位中宫,无论如何也不是什么好名声。一向爱惜羽毛的邓绥为了不成为众矢之的、不让旁人非议自己,在阴氏被废后自称患上重病,避开众人的眼光,闭门不出。
然而和帝心意已决。当年十月辛卯,阴后被废不到百日的时候,和帝的册后诏书就下达了:“皇后之尊,与朕同体,承宗庙,母天下,岂易哉!唯邓贵人德冠后庭,乃可当之。”
经过几番推辞,邓绥终于在她21岁的时候,登上了东汉王朝皇后的位置。
无论那场巫蛊之狱有多少疑点让人诟病,邓绥在当上皇后之后的表现,确实让人们相信,她是比小阴氏更合格的皇后人选。
在邓绥做皇后之前,各郡国都四处搜刮珍奇宝物向后宫进贡,宫中也以奢华为风尚,百姓不知为此遭了多少罪。邓绥一即后位,就下令取消进贡珍玩的陋习。当然,郡国向帝后进贡是一种必须的礼节,不能完全禁绝,于是她定下规矩,岁贡只收纸墨,其它不能入宫。和帝想要给邓绥的亲人加官晋爵,她也多次恳请推辞,因此在和帝一朝,邓皇后的大哥邓骘只当了个小小的虎贲中郎将。
然而,永元十三年那场几乎夺去性命的大病,已经将和帝的健康催毁。还在青年的他连父亲章帝那样的寿数都熬不到了。就在邓绥当皇后的第三年、元兴元年(公元105)的冬天,她的丈夫和帝刘肇就死在了章德前殿,享年仅二十六周岁。似乎他能够从第一场大病中逃出来的唯一原因,只是老天要让他完成册立邓绥这项工作,如今任务完成,他也就可以撂挑子了。
二十四岁的邓绥成了寡妇,也成了东汉王朝的又一位太后。
要做太后,第一个前提就是得有儿皇帝。然而此时的和帝后宫中并没有一个皇子的身影。朝中的大臣们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新寡的邓绥却向公卿们宣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和帝早有皇子,都养在民间。
原来,和帝前后有十余名皇子夭折,到后来他自己都开始疑心后宫中另有玄机,有人暗中加害自己的子嗣。我们可以回想一下和帝养母窦太后及其家族的结局,很容易就联想得到,是不是有受恩于窦氏的宫人内监在其中担任了复仇的角色。但是猜测归猜测,深宫幽暗,怎样追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和帝终于不得不认输,放弃了追查。惹不起躲得起,往后再有皇子降生,就一律秘密抱出皇宫,寄养在民间。现在和帝死了,邓绥做为最清楚内情的人,立即派人从民间将皇子接回皇宫。
被接回来的皇子有两位,一个是八岁的刘胜,一个是刚满百日的刘隆。
按照儒家“嫡长制”的继承法则,刘胜是当然的小皇帝。只是这位皇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娘胎里就带来了毛病,而且还是“痼疾”。当然,真要坚持儒家礼仪的话,这根本就不成为问题。更何况朝臣们都认为,这个“痼疾”完全不影响他担任皇帝。——照这样推测,刘胜可能是有某种天生的外表缺陷,如兔唇枝指一类或腿脚残疾,绝不是后来晋王朝的司马衷先生那样的智力缺陷。
然而多年来一向表现得循规蹈矩、讲究儒家道义、淡泊名利的邓绥,在这个时候忽然变得让所有的人都不认识她了。——也许这才是真实的邓绥,更也许她从后宫中吸取了更多的经验教训。
在邓绥看来,刘胜已经八岁,无论如何都是自己养不亲的,只有襁褓中的刘隆,才有可能让自己象当年的马明德皇后那样,养出一个完全只认自己做母亲、认自己的家族做舅家的皇帝。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完全违背儒家和皇家习惯的决定:迎立少子刘隆为帝,八岁的哥哥刘胜被封为平原王。大概是有鉴于和帝从前屡次在宫中丧子的惨痛经验,更有可能是要牢牢看住朝中头号重臣的行动,她还增加了一项遭人非议的决策:让太傅张禹留宿禁宫,五天才许回家一次。
即使这样,邓绥仍然觉得不放心。
史书上这样形容邓绥的心思:“太后以帝幼弱,远虑不虞”。一个真正做母亲的人,空口白牙地怎么就会舍得想到儿子可能会早死呢,这不是咒儿子吗?更何况小儿子即使夭折,现成地就有一个年已八岁的哥哥在,立即补上就行,能有什么“不虞”?说白了,对于邓绥来说,“不虞”正是刘胜原本在情在理的即位之事。她不能让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握。为了防止这样的意外,她要来一个双保险:万一刘隆当真又重蹈了十几个哥哥的覆辙,那么谁能继位?难道能让刘胜补上?自己已经否认了他一次,他重新做上皇帝并成年掌权后,他和他的亲信以及外戚家族是绝对会大行报复的。
延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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