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皇后在一夕之间被废之事传遍整个皇宫以及宫外的街坊,朝堂上,有些官员给皇甫骊婉求情,却全被帝王严厉驳回,丝毫不留情面。
虽然降下的废后旨意上并没有详细说明皇后究竟犯了何事才会落得如此下场,但众人都心知肚明,此事定跟那位这阵子受尽隆宠的瑾妃娘娘有关,说不定,皇后之位即将由此女填补。
而这位皇后的潜力人选此时正在宫门外,将一个男子送出了宫,外面正好由江恨离接应。
江恨离见着娄瑞儿如今白发的模样,也忍不住一阵唏嘘,见其双目无神,他试探地伸手在其眼前摆了摆,见其无任何反应,他诧异,看向洛安征求答案。
洛安向他无声地点点头,才出声叮嘱,“离,瑞儿以后就拜托你照顾了,他的眼,我已施针一个月,堵塞的经脉已通,以后只需靠药物治疗。所以你要记得每天命人熬药并督促他喝药,早晚两帖,一帖都不能少。”离是念心师母的孙子,自然也传了念心师母的衣钵,所以将瑞儿交给他照顾,她放心。
“我记下了。”江恨离认真应下,目光转向娄瑞儿,客气道:“娄公子,在下江恨离,日后便由在下照顾你。”娄瑞儿对他而言本是陌生人,而他在陌生人面前一向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态,更不会自称“在下”,所以,他此番行为在熟悉他性子的人眼中是怪异的,就比如他身后的几个手下。
不过,洛安明白,他之所以有此番异常之举,纯粹是因为他已认可瑞儿,将瑞儿当成了自家人,奈何第一次见面,难免拘谨些,以后相处的日子久了,定会熟络起来的。为此,她很欣慰,扶着娄瑞儿交给了江恨离身后的手下让其搀扶着,一边转身对江恨离说,“你们先走吧。”
“好。”江恨离眸中流露出思念,“洛儿,临走,我能不能抱抱你吗?”
“当然可以。”洛安也想念男子,当即主动投入他怀抱,在他耳畔倾诉,“我好想你。”
男子紧紧回抱,“我也是。”
洛安从男子怀里退开之时,又反身抱了抱娄瑞儿,关切叮嘱,“好好照顾自己。”
“你放心。”娄瑞儿点头,心里一点不想与女子分开,可为了不拖她后腿,只得如此。
洛安裹了裹他身上的裘,才退开一步,催促道:“上车吧。”
男子点点头,就由人搀扶着上了马车。
“保重。”江恨离对洛安拱手道完别,也转身上了马车。
见马车完全从视线中消失,洛安才反身折回宫内,并未回自己的寝宫,而是直奔许竹芸的寝宫清檀殿。
殿外的婢女先进去给里面的主子通报了一声,才走出有礼地请洛安进去。
“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瑾妃今日过来有何要事?”殿内,许茹芸正跪在一尊佛像前一边念经一边敲木鱼,听得洛安走进的动静,她止了敲木鱼的动作,却未转身看向洛安,径自问出一句,十分平静。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难道无事我就不能找你了么?”洛安不以为然,慢悠悠地踱到许茹芸身边,看向眼前的佛像,挺不可思议,“宫中常传姐姐若不入宫定会出家去尼姑庵的言论,我本不信,今日一见你这殿内的情景,终于了然。”
“那你可有什么感想?”许竹芸转眸看向洛安,问道。
“姐姐能有自己的信仰,我很高兴。”洛安浅笑答曰,坦然地回视许竹芸。
许竹芸眸光一窒,缓缓站起身,洛安连忙上前搀扶她,她也不拒绝,一边笑道:“你倒怪癖,别人见了我这殿内的情景基本都是劝我放弃或者再也不过来的,你倒反为我高兴。”她位份比洛安高一级,本应在洛安面前自称“本宫”,可她没有,这并不代表她为人谦和,纯粹是因为她对洛安有些许好感。
“这有什么?信仰是每个人的自由,又不碍我的眼,况且,一个人若有了信仰,走的路方向性会强些,没什么不妥。”洛安搀扶着许茹芸坐到了桌边。
“你跟别人果然不大一样,怪不得陛下会对你如此青睐。”许茹芸淡然一笑。
洛安笑而不语,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才出声,“姐姐也不大一样,这后宫的其他女人谈及此事定会诸多嫉恨和不甘,而你却能说得如此平静淡然,不知的人,还以为你心里没有陛下呢!”
“的确没有。”洛安才说完,许竹芸就淡定接话了。
此声落,洛安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哈?”
“你没听错,并不是后宫的每个女人都会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放在心上,比如我。”许竹芸坦言,一点不怕洛安将她的话转述给其他人听,尤其那位帝王。
“看得出来。”洛安从惊讶中冷静下来,反而出声附和。
“嗯?”许竹芸饶有兴趣地看向洛安,反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其他钦慕陛下的女人看向陛下时眼睛都会发亮,而你,却始终黯淡无光。”洛安道出一点原因。
“有趣。”对洛安的回答,许竹芸只意味不明地吐出两个字的评价,面色还算愉悦。
“姐姐从未曾爱过人么?”洛安突然八卦地问道。
许竹芸刚拿起茶盏,听得洛安这一问,手不由自主地一抖,两滴茶水落于桌面,不再平静。
见着女子这一细微的举动,洛安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心中有了答案。
“你看出来了。”许竹芸一看洛安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看出端倪,也不尴尬,面上依旧浅浅的笑意,陈述一个事实,“他已经死了。”
“死了?”洛安蹙眉,眸中流露出同情。
“嗯,死了。”许竹芸面色淡然,一点没有为亡者生出的悲伤,“但他活在我心里,只要我活着一日,他便活着一日。”
“你当初为何进宫?”洛安对许竹芸藏在淡然下的长情有所触动,愈加关心她的过往。
“家族将我送进来的。”许竹芸依旧淡然,仿佛在谈论他人之事,“我是贵族小姐,他只是一介下人,身份悬殊,想在一起自然诸多不顺。当年,我想与他私奔,偏生不巧,我们约定私奔的那夜他出了意外,被货物活活砸死。他死了,我嫁谁不还一样?”
“你确定那只是意外?”洛安天生敏感,感觉有猫腻。
“不是意外又如何?我改不了现状,只能在这世上挨过一日是一日不是么?”许竹芸无奈一笑。
“你倒看得开。”洛安笑了,接着,她半惋惜半感慨,“我要是能有你一半豁达就好了。”
“果然有事。”许竹芸是个精明之人,心想眼前的女子与自己说话挺投机,自己帮她一把也无妨,当即爽快道:“快说吧,什么事?”
“嘿嘿!”洛安讪笑了两声,才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姐姐不是皇贵妃嘛?不知姐姐可听过媚颜?”
“你问这个东西做什么?”许竹芸一愣,目光诧异。
“当然有用。”洛安一脸谄媚,双目晶亮晶亮的,“听说这种秘药不仅能葆青春永驻,还能使肌肤新生,化茧成蝶,不知姐姐所了解是不是也如此?”
“是如此,只是这种药乃沧澜皇室的秘药,制作工序极为复杂,因此,十分稀有珍贵。”许竹芸接话,将洛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继续道:“妹妹,你的姿色已属上佳,为何还执着于这种东西?”
“我什么时候说要给自己用了?”洛安继续试探,“那不知姐姐手边可有媚颜?我没什么想法,就想一饱眼福。”
“我没有。”许竹芸实话实说,有些无奈。
“你是皇贵妃,怎会没有?”洛安蹙眉,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许竹芸低咳了两声,“当初陛下想给我的,我没要。”此时此刻被此女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应该向陛下要了的,这样就可以尽快打发此女。
“什么!”洛安愤然,“为何?”
“我早已无欲无求,要那用来粉饰的东西做什么?”许竹芸解释道,忽然,她狐疑地看向洛安,“不对啊,妹妹,这阵子陛下如此宠你,你想要媚颜,直接与他提不就行了,还怕他不给么?怎么反过来跟我要?”
“我——”洛安目光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确跟沧澜瑾瑜要过媚颜,可她那时完全是以做交易的姿态索要的,如今,她已跟他确定心意,多了一层亲密的关系,反倒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了,所以她便想来许竹芸这边探探口风,若能从其手中得到实物自是再好不过,说不定她凭着自己医术方面的造诣可以将里面的成分辨别出来,然后自己将这种秘药制出。
“怎么了?难道你不好意思向陛下开口提此事?”许竹芸不解,甚至有些郁闷。
“当然不是。”洛安下意识地否认,后脑勺落下一大滴冷汗,为不使自己尴尬,给自己硬编理由,“人常说,不是自己的便不是自己的,强求也没用。我现在还不是贵妃,自然没有资格拥有只有贵妃级别以上的女人才配拥有的东西,不然,若强行要了,必会被人扣上恃宠而骄的帽子,难以服众,姐姐你说是不是?”
“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我没想到你竟会在乎别人的看法。”许竹芸笑得意味不明,似已识破洛安的窘迫。
“人在宫闱,身不由己。”洛安赶紧故作深沉。
“别耍贫了。”许竹芸推了洛安一下,不忘要紧事,“妹妹,你要是真想要媚颜,我会找机会跟陛下提一提,怎么样?”经过这一番交流,她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个女子,若其愿意,她愿意与之结为无话不谈的红颜知己。
洛安见许竹芸目光真诚,怔了怔,忽然,她执过女子的手,有些歉意,“姐姐,你对我这么好做什么?”
“我感觉你人挺好的,虽然现在对我还不算坦诚,但并无恶意不是吗?”许竹芸眸中都带着笑意,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你想跟我成为朋友?”洛安也觉得有趣,挑眉询问。
“为何不能?”许竹芸难得开怀,反问。
两个女人就这样僵持了一秒,突然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从清檀殿出来后,洛安面色挺愉悦,回自己寝宫的一路上都哼着小曲,只是,离寝宫还有十米的时候,她突然警戒了起来,命六月和七月守在殿外把风,自己则迅速跨入殿内,将门合上。
确定殿内绝对**安全,洛安才看向一处阴影,出声道:“出来吧。”
“小的参见瑾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果然有一个身穿道服样貌清秀的年轻男子从那处阴影里现身,直直走至洛安跟前,跪下,恭恭敬敬地行礼。
“你是他派来的?”洛安语气肯定。
“是,小的是师父身边的近侍,今日特地过来送上师父给娘娘的信件。”那个男子连忙双手呈上一封用蜡封住的信笺,由始至终都低着脑袋,以示对洛安的敬畏。
“除了这封信,他可有让你带其他话?”洛安接过信笺,一边轻描淡写地问出一句。
“有!”男子连忙答,“师父说,盼早日与娘娘重聚。”
“就这句?”洛安微微蹙眉。
“是的。”男子点点脑袋。
洛安从一旁取过一个早已备好的包裹,交给男子,“这个给你师父,里面都是我亲手做的糕点。”
“是,娘娘。”男子小心翼翼地接过,点头应下。
“还有,给我传句话。”洛安眸中微微酸涩,不怎么畅快。
“娘娘请说,小的听着。”
“我很想他。”洛安压抑住心中的情绪,才缓缓吐出四字。
“小的记住了。”男子终于抬眸看了眼女子,语气谦恭,“娘娘若无事,小的先回去了。”
“嗯,你回去吧。”洛安淡淡地扯了扯嘴角,面色沉重。
“小的告退。”男子再次行礼,才后退几步,转身开门离开了寝宫。
就在这时,六月耐不住好奇,走进来问向洛安,“主子,刚才那位是谁呀?”
“天外宫过来的。”洛安坐到桌边斟了杯茶,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什么?!”六月一惊,随即了然,“原来如此。”
“六月。”洛安饮了一口茶,突然唤出一声。
“主子何事吩咐?”六月面色一肃。
“我们的行动可以开始了。”洛安低眉看着杯中茶叶的沉浮之态,嘴角微微勾起,在六月眼中便是算计的笑意。
“六月明白。”六月也笑了,眸中流转着邪恶的光芒。
……
接近午膳时间,洛安派人去邀沧澜瑾瑜过来一起用膳。
沧澜瑾瑜本就想见洛安,奈何因着昨夜的事情,总有些拉不下面子,此时洛安主动邀他,给他下了一个台阶,他当然屁颠颠地过来了。
将下人挥退后,他抱住女子就在她唇上啃咬了一通,才忐忑地看向她问道:“沐麟,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我要是生你气,早将你摔出去了,还会由你胡乱占便宜?再说了,我为何生你气?昨夜你不是及时赶回来救我了么?”洛安瞪向男子,面颊微粉。为了日后的计划,昨夜的芥蒂她只能先暂时放下,等日后将这个男人完全收拾妥当了,她再跟他好好算账也不迟。
“也是,是我想太多太怕失去你了。”男子松口气,他绝对不能让女子知道他昨夜听到了废皇后那番话语,不然就相当于向女子承认了他昨夜曾坐壁观望的行为。
“坐下用膳吧,这一桌子菜都是我做的,你一定要好好尝尝。”洛安拉着男子坐到饭桌边,给他舀了一碗汤,递过去,“来,先喝碗汤。”
难得见女子如此热情,男子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喝了一口,细细品了品,他突然疑惑地问向女子,“这汤里怎么有股药味?”
“先喝完。”洛安神秘一笑,卖起了关子,“喝完我再告诉你。”
男子不假思索,将一碗汤全部灌下,才看向女主,“说吧。”
“是补药,补那方面的。”洛安对男子俏皮地眨眨眼,传递着“你懂的”的意思。
“你——”沧澜瑾瑜只感觉受到了莫大的羞辱,怒视女子,强硬地强调,“我那方面没问题,不需要补!”
“我知道我知道。”洛安面上笑意满满,很是和气,“我这不是想让你越来越好嘛,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道你心虚了?”
“我没有!”男子立马否认,冷峻的脸上多了丝窘迫。
“那就再喝一碗。”洛安重新盛起一碗汤,递给男子。
“我不想喝了。”男子面露难色,他不想让自己日后在房事方面展现的实力在女子眼中全是这补药的功劳。
“这是我辛辛苦苦熬的,你不喝光试试?”洛安一转方才的温柔形象,双目一瞪,露出蛮横的模样。
“你难道想每日给我熬?”男子突然意识到喝补药不可能只喝一天,于是他大胆地问出一句,隐隐期待。
“不然呢?药膳必须吃满一个月才有效,你若想辜负我的一番苦心,尽管拒绝好了。”洛安一脸漫不经心,似一点不在乎男子会不会拒绝。
“怎会?沐麟如此用心良苦,我当然不会拒绝。”男子连忙反转之前的排斥态度,一脸高兴,“不就是喝汤?喝就喝!哪怕让我喝一年,我也不会厌!”说罢,他就端起女子重新盛好的那碗汤将其一饮而尽。
“早这样的态度不就行了。”为示奖励,洛安在男子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放心,日后你的每顿膳食都包在我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