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当前,云熙见黎歆抹起了眼泪,心里也不好受,极尽所能安慰着:“爹爹,沐轩已经与你相认,你又何必如此伤怀?想开点吧。”
至今,他都未去查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就算寻到了又如何?
对他而言,她们虽给予了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权利,但从未对他尽过为人父母的责任,就是两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不认也罢!
而眼前这个男子虽不是他亲生的爹爹,可在他眼里,他便是亲生的。
活至今,这个男子一直真真切切地爱着他,是他曾经苍白的童年中惟一一抹温暖的色彩,令他无比贪恋。哪怕对沐轩,那个本该独占这份温暖的男子感到十分愧疚,他依旧不想舍弃。
“我知道,可是那孩子一直那个模样,以后便只能孤老一生,我想想,就替他觉得委屈。”黎歆伸手握住云熙的手,温柔地拍了拍,语气哽咽,“还有你,麟儿要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该如何是好?你腹内的孩子出生后,发现没有娘亲,肯定会缠着你要娘亲,到时你该如何回答她?”
这阵子,他真为自家两个儿子愁白了发,却又什么都帮不上,顿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爹的,当得当真失败,很没用!
“爹爹,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生活,你就不用为我们操心了。沐轩是个痴情种,看上了兮儿,定看不上其他女子了,兮儿要是不回来,他定也不嫁的。
而我,也想就这样过着,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会连带着自己以及兮儿的份好好爱这个孩子,用心将她抚养长大。她若问她娘亲去了哪里,我便告诉她,她娘亲功德圆满,被天上的神仙召唤过去做好事了。”
“熙儿,你明明可以再嫁的——”黎歆明白一个男子带着个孩子守寡定会遭歧视,会过得辛苦,所以想劝劝自家儿子。
只是还未说完,他就被云熙蹙眉打断了,男子的语气很平静,透着一份不可撼动的执着,“爹爹,我也是个痴情种,这辈子定了她,便永远是她,不会改变,你莫再劝了。”
黎歆无奈地叹了口气,应道:“好,不劝便不劝,爹爹只求你们以后能过得快乐些,哪怕没了麟儿,已够不上幸福,也希望你们能快乐些。”
“放心,会的。”云熙浅浅一笑,却显得无比苍白,眉眼间的清愁已散不去,化不开。
……
三日后,将近午时,金銮殿外,一道三米宽的红毯直接从宫外连绵至殿前的阶梯上。
红毯两边,整齐地站着文武百官,身上被熨烫平整的官服穿得十分正式,面色严肃,低眉垂首,显得十分恭敬。
金碧辉煌的殿前,扮成凤炽天模样的云幻之一袭金色凤袍,端得威严贵气,坐在精致的凤椅上,头上戴着冕,前方垂下的冕旒遮了她大半张妆容精致的面容,只露出一抹鲜艳的红唇。
那红唇,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携着几分得逞的快意。
最不寻常的是,明明已至春,气温升高了不少,她身上竟还裹着厚实雪白的狐裘,手上抱着一只手炉,来回摩挲着,贪婪地汲取着暖意,若冷了,会有人立马递上新的,从不间断。就连她脚边那鼎暖炉,也时不时有人往里添木炭,那上方的空气已被烤得扭曲。
她身边还坐着云初起,此时的他依旧身着一袭火红的华服,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牡丹的图案,花团锦簇,显得雍容华贵。
这次,十分难得地,他将身上的衣服穿得十分整齐,本宽松的衣襟此时严严实实地裹着胸前的风光,腰间束着一根镶着宝石的腰带。
一头乌发均被束起,只在两边鬓角垂下两缕带着优美弧度的发丝,轻烟般,映衬着他妖媚的面容,添了几分难言的风情。
两人身后分别站着以帝后规格配置的宫人,且两人身侧的两位宫人手上均稳稳地执着用孔雀翎制成的掌扇。
在众人眼里,那本是帝王尊贵和威严的象征,可如今,当今圣上竟然也让云贵君得到这份荣耀,可见其对他之隆宠,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云贵君便能坐上那凤后的宝座。
“咚——咚——咚!”不远处的洪钟被敲响,洪亮的钟声在整座金碧辉煌的皇宫上空回荡,提醒着众人时间已至午时。
一众文武百官连忙一撩衣摆,整齐有序地朝着云幻之和云初起的方向跪下,伏低身子,恭敬地山呼,“臣等参见陛下,参见云贵君,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贵君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整齐洪亮,响彻整片圣地的上空。
“众卿平身!”云幻之一摆手,慵懒出声,携着一股压迫的气势。
“是,陛下!”百官整齐地应了一声,就纷纷站起身,静待轩皇女殿下的到来。
“轩皇女殿下到——”宫外的礼官见正主终于过来,连忙宣出声,声音悠长深远,连绵不绝地从宫外飘进了宫内。
声音骤低之时,守在宫内的礼官同样宣,还是同样的话语、同样的声调,直至那抹身穿绯红宫装的女子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才停歇。
所有人都将视线投注在那女子身上,有的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女子,眸中流露出悲切,有的低声叹了口气,尽是无奈,有的目光很平静,只是唇紧绷,显然不是很满意眼前这位皇女殿下。
那绯衣女子有些紧张,暗自咬了咬牙,才抬头挺胸步履款款地往前走去,只是整个过程中,她身子一直都僵直着。
绯色宫装上画着栩栩如生的凤凰图腾,随着她的步履翩然欲动,仿佛随时展翅,遨游于天际之间。
一头乌亮的发被挽成鸾凤凌云髻,上缀九翎金凤钗,鬓角两侧缀着凌霄花形状的花钿,周围垂着金色的流苏,轻轻摇曳着,闪烁着金色的光芒,显得贵气逼人。
不一会,她就步到云幻之和云初起跟前,分别对两人行了一礼,一双邪魅的凤眼不敢直视两人,“儿臣见过母皇,见过父君。”
云幻之并不答话,只对身边一个女官使了一个眼色。
那女官会意,连忙站出,展开手上的圣旨,开始朗声宣读上面的内容,“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
朕凤氏炽天,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诏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轩皇女乃朕膝下之唯一子嗣,且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故此,朕欲将之立为凤天当朝储君,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于凤元二十年三月六日,授轩皇女以册宝,立为太女,正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钦此!”
声落,全场鸦雀无声,静静等着那绯衣女子上前接旨,可等了良久,都不见她有反应,一直垂着首的文武百官均疑惑地抬眸看去,只见那跪在红毯中间的绯色身影仿佛秋风中的落叶,正在瑟瑟发抖。
而座上的帝王已察觉不对劲,周围的气压骤降,阴沉的眸中迸射出凌厉,直直射向前方跪着的女子,沉声问道:“你是谁?”
第三百一十九章 全部歼灭()
而座上的帝王已察觉到不对劲,周围的气压骤降,阴沉的眸中迸射出凌厉,直直射向前方跪着的女子,沉声问道:“你是谁?”
她身边的云初起面色也渐渐阴郁下来,留长的指甲紧紧抠着扶手,眸底极快地掠过一抹阴鸷。
这个贱人竟敢忤逆他的意思,待会有他好果子吃的!
“儿臣,儿臣……”那跪下地上的女子根本不敢答,卑微地趴伏在地上,双眸紧紧地盯着地毯,满目火红,却根本映不进她悲凉的内心,额上冷汗淋漓,湿了发鬓处的几缕碎发。
云幻之正要发作,恰在此时,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从宫外传来,“母皇,您这样会吓到皇妹的。”
一众人惊悚了,只觉得见鬼,纷纷或抬眸,或转身看向宫门口,心底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道声音——
她回来了!
隐隐绰绰间,可见那宫门口站着一抹妖娆的红色身影,面若桃花,艳丽至极,那双眸仿佛夜幕中最闪耀的星辰,熠熠生辉。
一头宛若丝绸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垂至腰下,显得恣意张扬,只在前方中央的发际处垂着流苏的发饰,每根流苏末端连着米粒大的红色宝石,映衬着她耳畔和颈项同样以红色宝石制成的坠子,闪烁着浅浅光华,明媚动人。
一袭用烟纱制成的红裙在身后迤地九尺,随着她从容的款款步履拖行着,在那红毯上映下更深的血色,让人辨不清究竟是那红毯映深了那红裙的颜色,还是红裙映深了红毯的。
盈盈一握的腰间束着刻着金缕的丝绦,垂下的部分几乎蔓延至地上,随着她的步履轻轻飘荡,腰上还挂着与她那身红裙相搭配的环佩饰物,叮当作响。
她怀里抱着一把古琴,颜色质朴原始,上面的树纹清晰可见,那深沉的木色与她身上鲜艳的红相融,透出一种悠远的古味。
众人怔愣间,女子已经走至云幻之和云初起面前,对两人微微褔了福身子,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不卑不亢,“儿臣见过母皇,见过云父君。”那嘴畔的笑意不达冰冷的眼底,甚至透着几分讥诮,只是只有座上的男女才能看见。
她不是已经死了?怎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云幻之透过冕旒,瞪着站在眼前的女子,眸中流露出阴狠,恨不得瞪穿她。
面上极快地变换了几种神色,最终还是保持了理智,恢复平静,只是她周围的气压已经降到谷底,声音冷沉,甚至能听出其中咬牙切齿的意味,“麟儿,欢迎你平安归来。”
此声落,所有人才真正回过神,视线更是集中地投注在那抹火红的身影上。
有的被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想确认她究竟是人是鬼,有的激动得老泪纵横,恨不得冲上去跪伏在她脚边,向她赎罪。
因为这些日子里,她们大部分人意志都不够坚定,以为她已死,才无可奈何下通过了陛下那份欲册立轩皇女殿下为太女的旨意。
此刻她虽回来了,但事情已成定局,她们不禁对她生出了愧疚的情绪,觉得没脸面对她。其中左相大人戊雁青反应最甚,只觉得很对不起自家恩人。
坐在云幻之身边的云初起则跟她一样的想法,一双媚眼此时全无娇媚的神态,而是充满了狠戾之色,气得想直接冲上去将眼前这个对他而言不仅已死而且尸骨无存的女子掐死。
因为他明白,这个女子挑这个时辰回来,其动机定然不纯,想阻了他。
明明还差一步,就差一步,他的轩儿就能登上太女之位,那他便是将来的太凤后,凤天最尊贵的男子,所以,他绝不能让这场册立轩儿为太女的仪式出任何差错!
满心愤懑躁动之时,身边的女子伸手握了握他的手,暗示他安下心,待会见机行事便可,他只好深呼吸几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端庄地坐在椅上,想看看眼前这个女子想整出什么幺蛾子。
反正陛下被控制在他手上,他便处于主动,眼前这个女子应该不会贸然行事。
忽然,心口一痛,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连忙对站在身后的芷香吩咐了一句,让他会云瑶宫看看是否有异常情况。
芷香领命,就悄悄退了下去。
跪在洛安身边的女子见到洛安,反应很不同寻常,眸中未有欣喜,反流露出了浓浓的憎恶。
“母皇,您真的是儿臣的母皇么?若换了以前,儿臣大难不死平安回来,您定会激动得冲过来给儿臣一个拥抱。”洛安很失落,垂着眸,实则掩了眸中的浓烈恨意,“可现在呢?您就这样冷冷地注视着儿臣,生硬地与儿臣打了声招呼,儿臣好生伤心呢!”说着,她抬眸希冀地看向云幻之,希望其能变回以前的模样。
她说话时刻意用了内力,所以在场的文武百官都能听清她话里的内容,不免一阵唏嘘,心里十分认同她的说法。
她们甚至想,若换了以前,陛下何止会冲上前给麟皇女殿下一个拥抱,可能还会当场反悔册立轩皇女殿下为太女的旨意,改立麟皇女殿下。
“麟儿,你也应该看出来了,此时朕正在进行册立你皇妹为太女的仪式,你此番过来一打搅,已是误了吉时。所以,你要是想要朕冲过来抱你,就先等会吧。”云幻之脸色阴沉,明明想故作温和,却总掩不住话语间的客套疏远以及憎恶。
掩在袖下的手紧紧扣着两边的扶手,真怕自己一个冲动就会上前亲手杀死眼前这个碍眼的女子。
可她一旦那样做了,无疑会暴露她不是真正的凤炽天的事实,所以,她必须克制住自己,等这场仪式结束了,再好好收拾眼前这个女子。
“既然已经误了时辰,那便误了,母皇就先给儿臣一个拥抱呗!只有这样,儿臣才能安下心,之后会安安分分地坐在下首,安静地观看皇妹被册立为太女的仪式。”洛安故作俏皮。
若还不知眼前这个娘亲是个冒牌货,听其说出这番话,她必然会心痛,可此时她知道了,自然一点也不,甚至十分享受这场充满虚伪和快意的较量。
申管家已经带人去营救她娘亲,而她此时便在等她们成功得手的信号。
“好!既然麟儿这么坚持,朕这就过来抱抱你!”云幻之索性妥协,脸色难看得厉害,只是被冕旒挡着,未被人看清。
见此,云初起一惊,怕云幻之中了洛安的诡计,连忙伸手在袖下握住她的手,想阻止她。
云幻之心里一暖,姑且当云初起正在关心她,转眸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回以一个让其安心的眼神,感觉到男子松手,她就欲站起身。
可就在这时,她才察觉不对劲,四肢僵硬无力,甚至连站直身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她屁股才稍稍离座,就立马重重地跌了回去。心里不禁一慌,抬眸看向站在眼前的女子,惊疑出声,“你对朕做了什么?”
文武百官也察觉到不对劲,将注意力紧紧放在云幻之身上,只见她僵直着身子,欲站起身,但似乎十分艰难,才站起一点点,就不受自己控制般跌落回凤椅上。
“陛下,您怎么了?”云初起欲站起身查看云幻之的身体状况,却陷入了同样的境地,感觉自己四肢僵硬,似乎被无形的钉子钉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眸中溢出惊慌,“怎么回事?”忽然,他凶狠地瞪向洛安,咬牙切齿道:“一定是你做的手脚!”
洛安终于不再伪装,挺直腰板,毫不遮掩自己眸中的恨意,含着浓浓的戏谑,“母皇,云爹爹,你们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所有人都被这一突变惊到,周围的禁卫军欲上前护驾,却被洛安狠狠地瞪了回去,“谁敢动!”话语间含着千钧压顶般的凌厉和压迫,响彻整片圣地。
那些禁卫军被女子嗜血的眼神吓住,才跨出的脚僵在原地,不知该不该继续向前。
云幻之见此,心里一阵气恼,暗骂一群废物,嘴上沉声道:“还愣着做干什么?!快来护驾!”
此时的她依旧端坐在椅上,只是浑身都僵硬着,动弹不得,只有面上的五官能够活动,她想用内力冲破体内无形的桎梏,但内力也被封住,根本使不上劲。
而云初起也是如此状况,见芷香还未回,心里不禁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无力,前所未有的无力,这份压迫着他每一根神经的无力感笼罩他心头,令他惶惶不安。
电光火石间,周围的禁卫军反应过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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